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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转贴-天机第二季∶罗刹之国 作 者∶ 蔡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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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2-04 16:0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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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转贴-天机第二季∶罗刹之国 作 者∶ 蔡骏
蔡骏的最新力作。实体书刚出来,我在网上找电子版找了好久才找到。所以贴过来让喜欢看的mm省电力气![em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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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2-04 16:0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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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景概要



一个来自中国的旅行团,在泰国北方的清迈旅行,大雨之中迷失方向,误入一条深深

的隧道,发现一座群山围绕中的城市。


然而,整座城市竟然空无一人!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个华人社会,街上的商店和楼房一应俱全,居民住宅里有各种家具

和生活用品。厨房的水池里,摆放著好几个碗碟和筷子,上面生了一层暗绿色的酶毛。在

散发著刺鼻腐臭味的同时,也带著浓浓的生活气息。好像主人刚刚吃完晚饭,急匆匆地出

门去看了一场电影院,很快就会回家来收拾乾净。但时间似乎凝固在了一年以前,全城居

民在一夜之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旅行团里有叶萧警官,还有他的好朋友孙子楚,美丽的女歌手萨顶顶,还有许多各怀

心事的人们。大家被迫在空城暂住一晚,清晨却发现导游已神秘死亡,躺在住宅楼的天台

上全身糜烂。恐惧刹那间笼罩著人们,司机决定开车带领旅行团离开这个神秘的不祥之地

,但空城的加油站却突然爆炸┅┅


叶萧等人侥幸捡回性命,找到一辆汽车想逃出空城,却在隧道里碰到塌方,出城的道

路被完全阻塞。


城市里虽然空无一人,但一切却应有尽有--银行、邮局、商店、警局、医院,甚至太

平间里的死尸。大家发现这里本叫「南明市」,原是个繁华和平的城市。但在2005年夏天

之後,突然遭遇了某种奇异的变故,再也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了,原因则是∶天机--不可

 露。


童建国、杨谋等人来到南明城的电视台,用无线通信天线向外求救,就在他们即将得

手时,突然天降闪电烧毁天线,断绝了与外界联络的希望。


一个神秘的年轻女子,在大雨中骤然出现,身边还跟著一条凶猛至极的狼狗--美女与

狼狗,深深吸引著叶萧等人,来到一座巨大的体育场里。


入夜,屠男--旅行团里第三个人离奇死亡,大家再度陷入恐惧之中。


荼花开的小院,那位神秘的女生再度出现,叶萧与顶顶将她捕获带回「大本营」。谁

都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她也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只有她那美丽忧郁的眼神,让人既怜

悯又怀疑∶也许她是空城唯一幸存的居民。


子夜,楼下响起狼狗凶猛的嚎叫,那是神秘女生饲养的「宠物」,令整个旅行团不寒

而栗。亨利、顶顶与黄宛然分别陷入噩梦与回忆之中┅┅


第三天,旅行团前往城市周边探路,发现一座山间的水库,以及隐藏在山洞内的军火

库。


另一组人来到南明城西侧山上,发现一座巨大的公墓,又遭到了山魈的突袭。下午,

狼狗攻击了童建国等人,人与狗的对峙一触即发。叶萧与孙子楚等人,却在城市中央发现

了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上矗立著一座故宫太和殿式的「南明宫」,宫中却有现代化的豪

华办公室。成立等人逃到山间水库,玉灵在游泳时突遭食人鱼攻击,幸好杨谋救援才死里

逃生。


当晚大家回到暂住之地,竟突然恢复了电力供应,光明重新降临沉睡之城,带领我们

走入《天机》第二季--罗刹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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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2-04 16:0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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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26日19点19分19秒。


南明城从沉睡中被唤醒。


叶萧的目光越过房门,走下昏黄灯光的楼道,穿过凉风习习的小巷,来到星空下的寂

静街道。路灯正弯曲脖子照射著他,几家店铺里纷纷射出光线,远处的楼房星星点点。对

面一家音像店的灯光骤然亮起,渐次传出一个淳美的嗓音--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


他的眼睛跟随蔡琴的歌声,在夜风中浮起上升,来到数百米的高空。黑夜里的视线变

得如此清晰,街道两边亮起无数点光芒,宛如银河坠落到南国的谷地。整个南明城已在脚

下,巨大而封闭的盆地,如同一个古老的瓷碗。偌大的城市成为深海珍珠,放射出耀眼而

灵异的光。


他闭上眼睛默默祈祷,请让时光倒流三分钟。镜头就安装在他的瞳孔里,插著一对羽

毛翅膀,借著风俯瞰大地。拍摄黑暗的大海,波涛汹涌的建筑和街道,它们沉睡了365个

昼夜,变成了巨大的墓碑,化为埋葬灵魂的坟场,静静等待世界末日的到来。


突然,第一个光点在黑暗中亮起。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成百上千个光点相继点燃。一片街道亮了,又一片街道

也亮了。忽明忽暗地闪烁几秒钟後,小半个城市睁开了眼睛,眨眼间整个城市被灯光点亮

。无数星辰在地面闪耀,如此夺目如此灿烂,焰火在海底盛开,熔岩在地面奔流--


奇迹就此诞生,物质和时间的奇点,王子吻了沉睡公主的唇。


神的光明降临沉睡之城。


你是否听见,某个声音在此时此刻说∶「要有光。」


「诸水之间要有空气。」


「植物要生长。」


「宇宙要有天体。」


「动物要繁衍。」


「按照我的形象造人。」


接下来是星期天∶「请让我们暂时休息,《天机》第二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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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2-04 16:09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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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血疑


    当叶萧重新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仍在二楼的房间里。


    旅行团的人们围绕在身边,房间里多所有灯都亮了,各种电器运行了起来。是谁突然

施了魔术?插座和电线里注满了电流,光明重新降临世界,拯救这些不幸的流浪者。


    当他要冲出房间,查看外面的动静时,厉书突然拉住了他,惊慌地说∶「亨利不见了

!」


    「什麽?」


    叶萧回头看著屋里的人们,除了书房里神秘女孩以外,还有黄宛然母女、唐小甜、林

君如、伊莲娜、钱莫争、童建国和孙子楚。


    就是没有了法国人亨利。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房间里的灯已全部打开,包括卧室、厨房和卫生间,甚

至是床下和衣橱,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唯一的解释是,刚才蜡烛被风吹灭时,亨利趁乱逃了出去!


    没错,当时屋子里一团漆黑,大家都乱作了一团,完全顾不到角落里的亨利。


    来不及去想原因了,叶萧飞快地冲出房间,钱莫争和厉书紧跟在後面。走廊的过道灯

也亮了,他们端著手电回到小巷,对面的街道隐隐有些灯光。


    「亨利!亨利!」


    他们大声叫喊著,希望能够让他听到。刚刚过去两三分钟,这家伙肯定不会跑远。


    三人跑到後面的街上,沉睡已久的路灯大多亮了,有些店铺也放出灯光,看来全城都

已恢复了供电。


    但夜色中看不到什麽人影,就连亨利身上浓重的体味,也一下子消失在风中了。


    「妈的,他去哪儿了?」


    厉书用英语大喊著亨利,浓浓的夜色将他的声音吞没,法国人像幽灵一般溶化於空气

中。


    钱莫争喘了几口粗气∶「他干嘛要出去呢?」


    「显然亨利要逃跑,他还有一些秘密没告诉我们。」叶萧继续往前走去,检查对面黑

暗中的商铺,轻而易举地打开电灯,「还是没人!他一定躲在附近某个地方。」


    其他两人跟在他身後,厉书的嗓子都快喊哑了,咳嗽几下说∶「下午他的表现就非常

奇怪,是不是这两天受刺激太重,突然精神崩溃了呢?」


    「我们中所有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叶萧固执地回到街道上,仰头看著乌云密布的夜空。对面楼上亮起一些灯光,大概主

人在出门前忘了关灯。或者根本就是突发事件,来不及关灯就离开了房间?


    但是,究竟从哪里来的电?






    夜晚,七点半。


    数公里外的东山之上,月亮正穿破云雾忽隐忽现。水面倒映著一排灯光,宛如无数坠

落的星星,湖边房子里的灯全都亮了。


    「瀑布」依然从大坝里倾泻而出,夜晚的湖面上薄雾笼罩。三个疲倦的人影钻出地面

,累得几乎要倒在地上。


「天哪,总算大功告成了!」


杨谋兴奋地挥舞拳头,转头看著微笑的玉灵。他们脸上都沾了许多油污,是修理那些

机器留下的。辛苦了几个小时终有回报,整个南明城都恢复供电了吧?


成立走到湖边洗了把脸,有浑身虚脱的感觉,脚底一软几乎滑进水里。疲倦让他暂时

忘却烦恼,取而代之的是创造光明的成就感。


下午他进入大坝内部,才发现居然是个水力发电站,里面的机组都完好无损,只因无

人维护而停止了运转。成立在大学读的是水电专业,曾经是电力局的工程师,现在也经常

参与水电项目,他对这些都太熟悉不过了。


他迅速研究著线路图,检查著控制室里的东西。虽然没有启动电源,但水流仍然可以

提供能量。成立忙碌地维护起来,仿佛回到二十年前,他在葛洲坝电站实习的日子。後来

,杨谋和玉灵也来到大坝内,他们虽然对水电一窍不通,但也帮成立干了不少活。


成立彻底投入了进去,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机组上,妻子的脸庞也不再浮现於脑海了。

终於,发电机组被他起死回生,控制室里瞬间灯火通明,一切都正常运转起来。三个人击

掌相庆,他们为旅行团立下了大功一件!


此刻,他们已回到水库边上,杨谋才感到胃里一阵叫喊∶「好饿啊!」


「快点下山吧!小时候村里人总是告诫我,夜里千万不能上山,森林里藏著邪恶的妖

魔,会把人的灵魂勾走。」


玉灵端起手电跑向山间公路,她似乎有用不完的体力,让另外两个男人自惭形秽。


三人离开深山中的水库,沿著公路往山下走去。灯光迅速被树木岩石遮掩,草丛中不

时响起昆虫的鸣叫。


每人手里都打著手电,还是玉灵在最前面。在山路里转了十几分钟後,杨谋跳上一块

岩石,正好俯瞰下面的城市。


下面绝大多数建筑仍然沉睡著,南明城却隐隐露出几片灯光,终於不再像是一座巨大

的坟墓了。每一点灯光都像一枚星星,与上海的夜灯火相比,眼前的景致反而更加温柔。


玉灵也爬到岩石上,靠在杨谋身边说∶「从这里看下去真美!」


微凉的山风吹来,她不自觉地靠在杨谋肩头,这时候,任何男子都不免要心猿意马。


「快点下山吧!」


成立打断了这温柔的片刻。杨谋皱起眉头有些不快,突然感到天上有什麽一闪。


三个人立即仰起头,只见浩瀚的夜空上,一颗流星飞速地滑过。


仅仅不到两秒钟,流星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成立感到眼睛被刺了一下,那闪耀夺目的白色星尾,似乎仍在黑暗的视野里,宛如烙

印的错觉。


玉灵恐惧地深呼吸了一下,在星空下与杨谋面面相觑。


因为她知道——看见流星预兆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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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萧并没有看到流星。


他正带著满腹的疑惑,与厉书、钱莫争回到了二楼。


虽然法国人亨利突然失踪,但灯火通明的大本营里,还像开派对一样热闹非凡。电来

了让大家都很兴奋,就像原始人发明了火一样。黑夜里对光明的追求,既是我们与生俱来

的本能,也是人类不同於动物的特性。


屋里所有电器都被打开了,空调居然还能正常运转,吹出阵阵冷风。女生们清理了电

冰箱,把里面擦乾净以後,将所有食品都放了进去,这样便可以长久保存了。


这里的电压与中国的相同,大家赶紧拿出各自的手机、数码相机、DV,甚至剃需刀,

争夺所有的电源插座。伊莲娜、林君如和厉书没抢到插座,只能跑到三楼和四楼的房间。

整栋大楼都通电了,人们打开所有的电灯,就连楼梯走到也不放过。


但所有的电视都没有信号,电话拿起来也听不到声音。林君如打开三楼房间的电脑,

顺利进入WINDOWSXP界面,但始终连接不上宽带。


当大家乱作一团的时候,顶顶倒一直看著小枝,以免她成为第二个亨利。小枝也识相

地躲在书房里,外面的灯光狂欢与她无关。她关掉书房里的灯,继续把脸埋在阴影中。还

有唐小甜也依然愁眉苦脸,不知她的新郎此刻在做什麽?


叶萧茫然地站在房间中央,傻傻地看著眼前一切。头顶亮著黄色吊灯,自上而下的光

影里,他的脸色显得愈加苍白。


脑子仍然在飞速旋转,仿佛电流通过灯光,直接传递到他体内。他指尖微微颤抖,刹

那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等一等!你们听我说!」


他连叫了好几下,才让客厅里的人们安静下来,大家兴奋的表情也渐渐平息,听他高

声说道∶「请不要忘记,这栋楼里还有两个死人!」


屋里鸦雀无声,两个死人就躺在隔壁,变成了木乃伊;还有一个躺在楼顶天台上,不

知已变成了什麽惨样?


「你的意思是——冰?」


孙子楚皱著眉头问道。


「对,既然已经有电了,我们就可以找到冰柜或冷库,把屠男和小方暂时放在那里,

保护好他们的遗体,也能让我们安心一些。」


「冷库?」孙子楚接著说出这两个字的谐音,「你还真是『冷酷』啊!不过我必须承

认,这是个好主意!」


「那我们现在就动手吧,谁跟我去搬尸体?」


说话的是童建国,当年他在东南亚的战场上,搬运过不少战友的尸体,对此可是十分

在行。


不过,搬尸体可不是搬家具,几个男人互相看了几眼,都沉默了下来。


叶萧第一个站出来说∶「我跟你去。」


「我也去吧。」孙子楚犹豫半天还是说话了,「下午我们回来的路上,经过了一个鲜

肉加工仓库,但愿那里面的冷库还能使用。」


童建国扫了一眼说∶「三个男人,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剩下的人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随便跑出去。」叶萧回头看了钱莫争一眼,「你照

顾好这里的人吧。」


说罢,叶萧、童建国、孙子楚走出了房间。


三人先来到隔壁房间,打开卧室里的电灯,便看到一具白布包裹的木乃伊,异常骇人

地躺在床铺上,好像受了粉碎性骨折的重伤,只能浑身上下打著石膏。


可怜的屠男。


已经隔了一个昼夜,幸好童建国处理得当,尸体并没有发出异味。他们来到木乃伊身

边,孙子楚不禁捂起了嘴巴。


「年轻人,这种场面我见得多了。」童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做男人,一定要勇敢

些。」


这句话反倒刺激了孙子楚,他率先抬起屠男的头部,叶萧抬起了死者的腰部,双腿则

有童建国捧起了。


木乃伊就这样被抬离床铺,被三人抬著向门外移动。死人的身体异常沉重,正应了「

死沉死沉」的俗语。叶萧抓著屠男的腰部——最最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

快,脸上却还要故作镇定,不能让童建国窥见他心底的恐惧——当警察的怎能害怕尸体?


叶萧想起几年前,他处理过楼兰女尸的《诅咒》案件,同样也是一具木乃伊乾尸,只

不过那个有上千年的历史,这回却是最新鲜的死人。


想到这里反而不再害怕了,三人将屠男抬进走廊,又小心翼翼地送下楼梯。孙子楚在

最下面,手上的吃力也最重,很快就气喘了。还好只要搬一层楼,他们艰难地来到楼下,

走到外面的小巷中。


月亮出来了。


如水的白光洒在木乃伊上,令周围三个男人更像幽灵,他们穿行於寂静的街道中,四

周点缀著零星的微光。


「你说,屠男会不会突然动起来呢?」


孙子楚问了个愚蠢而可怖的问题,叶萧厌恶地回答∶「你若是在多说几句,他就真的

要被你吵醒了!」


三人抬著尸体走过街角,转入一条狭窄的马路,叶萧仰头看著月光,竟如此清晰明媚

,是否专门为了带走死者灵魂?


走了足足十分钟,他们都已浑身冒汗了,总算来到冷冻肉库。童建国撬开大门,打开

所有的电路开关,白色的灯光照亮冷库,冰冷的寒气如烟雾弥漫。


刚放下屠男的尸体,他们赶紧捂起了鼻子,原来这里有许多腐烂的猪肉,布满各种昆

虫和酶菌,简直臭气熏天。


倒是童建国面不改色,逐一寻找那些冷藏柜,好不容易发现一个空著的,里面还算是

乾净,气温已迅速降到零度以下。三个男人合力动手,将屠男的木乃伊塞进去,再紧紧关

上柜门,变成一个简易太平间。


他们迅速跑出冷库,回到月光下大口喘气,孙子楚脸色都变了∶「差点┅┅差点把我

给熏死了!」


「我们还要再去一次呢。」


叶萧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说的自然就是导游小方。


於是,三人原路返回,小跑著回到大本营。他们没在二楼停留,而是直接跑上五楼,

通过小楼梯爬到天台上。


楼顶上的夜风逼人,送来阵阵难闻的气味。童建国循著腐烂的尸臭,很快找到了小方




月光照射著死者的脸——已完全看不清了,他在这儿躺了四十个钟头,还经历过大雨

的洗礼,已成为各种微生物和蝇蛆的乐园。


站在这具可怕的尸体旁边,孙子楚胃里一阵难过,几乎要把晚饭吐出来了。


「对不起!」


叶萧紧紧捏起拳头,作为一个警官,看著有人死在身边,自己却完全无能为力,这是

莫大的耻辱。


「快点搬吧。」


童建国说著抓起尸体的脚,手上立时沾了一堆黏液般的物质。叶萧也感到强烈的恶心

,但毕竟见过不少死人,特别在公安大学读书时,还亲手解剖过尸体标本,心一横便抬起

小方的头。剩下孙子楚早就晕了,叶萧只能安慰他说∶「你不用抬了,跟著我们就行。」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抬起,扑鼻而来的都是腐臭。孙子楚还算聪明,掏出兜里的纸

巾,帮忙蒙在叶萧和童建国脸上。


抬下楼梯更加困难,何况五层楼乎?孙子楚总算也加了把力,托起到处流脓的尸体。

三人手上都已沾满了脏东西,一些蛆还爬到了他们身上,经过皮肤的感觉又湿又痒,一般

人早吓晕过去了。


小方的尸体被抬到楼下时,他们都已满头大汗了,暂时也忘却了恐惧。在月光的指引

下,「搬尸三人组」来到了冷冻肉库。


无数腐烂的肉中,又运进来一堆腐烂的尸体,孙子楚几乎把胃液吐出来了。他们找到

一个空著的冰柜,将可怜的小方塞了进去。


将冰柜门关紧後,他们飞速冲了出来。叶萧和孙子楚都趴在地上,宛如刚从地狱旅行

归来。


叶萧抬起自己的右手,月光照著几苹蛆虫,围绕他的大拇指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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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三十分。


大本营的二楼。


月光穿过茂密的树叶,悄悄闯入黑暗的书房,零星地洒在小枝额头。


她斜倚在窗台边,书房的门半开著,只看到客厅里灯光通明。唐小甜在暗暗掉眼泪,

钱莫争在玄关徘徊半天,不断放下长发又重新扎起。


忽然,顶顶的脸闪到书房门口,对著月光下的小枝说∶「为什麽不开灯?」


「因为我不需要灯光。」


小枝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著骨子里的倔强。她的视线越过顶顶肩头,看到客厅里的

钱莫争,他正回头凝视另一边。


他在看黄宛然。


三十八岁的美妇人躲避他的目光,拖著女儿到卧室休息。屋里气氛越来越尴尬,似乎

这些人都彼此互不相识,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人的存在。而厉书、伊莲娜、林君如三个人,

一直在楼上没下来。


还是钱莫争打破了沉默,他高声说∶「我去外面吸根烟。」


顶顶冷冷地白了他一眼,因为叶萧叮嘱过不能私自出去的,何况他是房间里唯一的男

人。


但钱莫争仍低头走出了房门,留下这里的五个女人。


下楼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犹豫片刻後点上烟,缓缓踱下了楼梯。


来到住宅楼外的树荫下,他抬头望著这五层楼,约有一半的窗户都亮著灯,竟有万家

灯火的感觉(或许错觉)。


烟头闪烁了几分钟,某个脚步声终於从楼道里响起,钱莫争立即掐灭烟头,但愿这不

再是错觉。


果然,月光透过婆娑树影,洒在她的脸容上。


那是一双等待了十七年的眼睛。


在踏遍千山万水之後,在这遥远南国的神秘空城中,两双眼睛再度相遇。


「宛然!」


他强行压抑自己,轻声喊出了她的名字。随後那个火热的身体,便冲入他的怀抱。她

的皮肤依旧那麽柔软,仿佛多年前的香格里拉草原,木天王城堡里的迷人女子,勾去了天

涯游子的魂魄。


刚才钱莫争说出去吸烟,其实是给她的暗示。随後她对女儿说,她要去找楼上的三个

人,其实她是悄悄下了楼——他们仍然心有灵犀。


黄宛然的嘴唇颤抖著,古老的液体无法抑制,在眼眶中转了两圈,悄然坠落下来,滴

在男人的手背上,溶化了最坚硬的冰。


「终於┅┅你终於┅┅」钱莫争大口喘息,嘴里已词不达意了,「自从┅┅在浦东机

场重新┅┅重新见到你┅┅我就努力地憋著┅┅憋到现在┅┅现在┅┅」


突然,他感到肩膀上一阵剧痛,居然是黄宛然咬了他一口!


洁白的牙齿穿破皮肤,嘴唇上沾著一丝男人的血,她就像吸血鬼女王,在阴冷的月光

下分外妖娆——


「我恨你!」


她轻轻吐出这句话,满怀十七年的委屈与怨恨,这也是无数次在梦中排练过的话,只

为这重逢的夜晚。


「对不起!」


男人的眼泪也掉落下来,钱莫争十多年都没哭过,却突然在她面前彻底崩溃,像个犯

了错的小孩,忍著肩头的伤痛,恨不得嚎啕大哭一番。


他将黄宛然拉到小巷侧边,在住宅楼边绕了半圈,来到後面的小花园里。在茂盛的花

丛下,钱莫争轻抚著她的腰说∶「你打我吧,我对不起你,这全是我的错,我的错!」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麽用?」


她一边抽泣著,一边擦去眼泪。她已不再脆弱,眼神异常坚强,并决心从此改变自己

的生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麽?」


黄宛然苦笑著摸了摸他齐秦式的长发,用气声耳语说∶「我想,我们还没有老吧。」


「不,至少你没有,你还和当年一样迷人。」


「是吗?」她闭起眼睛,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今天,我已经跟他说了。」


「说什麽?」


钱莫争的心里有些紧张。


「离婚——我要跟他离婚!」


她已打定主意,斩钉截铁地说出了决定。


「啊?」钱莫争却犹豫了,他盯著月光下她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才说,「那麽你的女

儿呢?她怎麽办?」


「家庭早已破碎了,何必再披著一张遮羞布,让孩子继续痛苦?」


面对黄宛然的勇气,他却胆怯了∶「可是┅┅」


「可是什麽?」


容不得钱莫争忧郁,她便贴在了他颤抖的唇上,火热的吻让他无法抗拒,所有理由都

已吞入腹中。


月色温柔。


就在他将黄宛然全部拥入怀中时,身後袭来一阵冷风,重重地砸在他後脑勺上。


天旋地转之间,他与黄宛然都倒在地上。脑後还火辣辣地疼著,一阵雨点般的拳脚,

便落到了他身上。


钱莫争完全被打懵了,本能地展开身体,保护下面的女人。还是黄宛然先爬起来,看

到月光下一张疯狂的面孔。


「成立!」


她大声喊出来,喝止住丈夫的举动。成立的身体僵硬了,狠狠地盯著妻子。


是的,成立回来了。


他和杨谋、玉灵,艰难地从山上走下来。城里有的街道还亮著路灯,他们筋疲力尽地

回到大本营。


杨谋和玉灵先跑上楼了,成立一个人在後面慢慢走著,突然看见楼道边闪过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酷似他的妻子。


於是,成立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随两人来到後面的花园。他隐藏在树丛後,看到黄

宛然与钱莫争拥在一起,煞时心底妒火中烧,但还是强忍了下来,直到妻子吻了别的男人

,他终於忍无可忍,冲上去打倒了钱莫争。


面对自己的丈夫,黄宛然先是万分惊讶,但又马上镇定下来,她已做好了决定,再也

没有退路了。


她蹲下来把钱莫争扶起,他的头发都散乱了,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嘴角流著血。


成立狂叫起来「不怕我杀了你们吗?」


「你和你的二奶、三奶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怕我杀了你?」黄宛然丝毫都不惧怕他的

威胁,与过去那个温柔忍让的妻子完全不同,「哼!算了,你也不值得我这麽做。」


「淫妇!」


成立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刚想冲上去打她时,钱莫争已拦到了他身前。


这时,黄宛然抓紧了钱莫争的手,抬头看看树叶间的月光,一个在心头埋藏多年的秘

密,眼看就要脱口而出了。


「你跟我离婚,就是为了跟他走吗?」


「对。」


成立感觉被打了个耳光,耻辱地问∶「我们十六年的夫妻感情,就不及这麽一星期吗

?」


「不,不是一星期,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胸口某个东西慢慢往上涌起,突然喷出——


「秋秋,她不是你的女儿!」


沉默三十秒。


成立与钱莫争,两个男人都目瞪口呆,看著身边这个美丽的女人。她的这句话如两枚

子弹,分别洞穿了两个男人的心。


第一个倒下的是成立。


他真的倒下了,坐倒在花丛中,呆滞的目光看著妻子。


忽然,他又傻笑起来∶「不,你在骗我,只是为了让我出丑,让我生气,让我发疯。




「是的,我是在骗你,我已经骗了你十五年,我不想再骗下去了。」黄宛然的回答异

常冷静,还理了理纷乱的头发,「成立,我郑重地告诉你,秋秋不是你的女儿,她与你没

有任何血缘关系!」


「不——不——」


成立捂起耳朵,不敢再看这可怕的女人,但她的声音如噩梦般,不停缠绕在耳边。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检验DNA,看看你们是不是真正的父女关系。」


她咄咄逼人的语态,终於让成立爆发了。他从地上高高跃起,钱莫争还来不及阻拦,

一个耳光已扇到了她脸上。


黄宛然无声地摔倒在地,随後成立撒腿跑开,消失在迷离的月色中。






二楼。


杨谋和玉灵回到大本营,第一个迎接他们的是唐小甜,她立即扑进新郎的怀抱,顺便

把玉灵轻轻推开。杨谋尴尬地安慰著新娘,帮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接著猴急地说∶「哎呀

,我都饿坏了,有什麽吃的?」


唐小甜立刻跑进厨房,给她的新郎做起了快餐面。玉灵则疑惑地看著屋里说∶「就这

麽点人吗?」


「放心,都没事。」顶顶给他们倒了热水,「你们去哪儿了?」


於是,玉灵把他们到了水库,发现大坝里的水电站,成立通过他的专业技术,修复了

发电机组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除了她游泳时遭食人鱼袭击,又被杨谋冒死救

出来的事,她知道这些不能让唐小甜知道。


顶顶赞叹道∶「真厉害!原来电就是你们搞出来的。」


当他们草草吃完晚餐後,成立失魂落魄地冲进房间,他的头发像乱稻草似的,脸上沾

了几片树叶,衣服也划破许多口子。南明城能恢复电力,完全得益於成立的技术,他可说

是旅行团最大的功臣,但现在他的这副样子,又让屋里所有人感到害怕。


杨谋走到他面前问∶「发生什麽事了?」


但成立没有理会他,就当其他人都没存在,径直走进里面的卧室,注视著困惑的秋秋




已经过去十五年了,他才刚刚知道,她并不是自己的女儿。


从目光里喷出的火焰,正灼烧著成立的心。


「父女」俩冷漠地对视著,相同的眼神却是不同的心情。


没错,她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美丽,却一点都不像他。


他大步走到秋秋面前,狠狠地举起右手,看来要扇她的耳光。秋秋却全无惧色,昂首

挺胸地面对他,还把脸侧过来让他打。


十五年来,他从来没有打过秋秋。


成立的右手在空中颤抖了几下,忽然感觉身体像被抽乾了,手便缓缓放了下来。


他低头停顿几秒,伸出手抓住秋秋,硬生生将她拽出了卧室。


「不,我不要离开这里。」


「我们上四楼去吧,不要影响别人休息,好吗?」


成立出人意料地把声音放低,像是在恳求秋秋,随後将她拉到门口。


但秋秋紧紧抓住门框,执拗地喊道∶「妈妈呢?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听到「妈妈」两个字,成立的脸色更加难看,在少女的挣扎声中,粗暴地将她拖上四

楼。


顶顶实在看不过去了,想要冲上去救秋秋,杨谋却阻拦在她身前∶「算了,别人的家

务事,我们管得了吗?」


「成立,你真是个没用的混蛋!」


身为北方人的顶顶说话很直接,她对著楼道高声叫嚷,毫不顾忌被成立听到。


当她喊完喘气时,唐小甜走到她身边,尴尬地耳语道∶「对不起,能不能让我和杨谋

单独在一起?」


顶顶皱起眉头,心想这姑娘的事情还真多。她只能走入书房,对小枝轻声说∶「我们

回五楼去吧。」


「叶萧呢?他什麽时候回来?」


小枝的脸依然浸在阴影中,声音平静却固执。


「他搬尸体去了!」顶顶有些不耐烦了,催促著说,「我们不用等他。」


「我不想去五楼。」


她的回答怎麽和秋秋一样呢?难道自己也变得像成立那样,面目可憎令人讨厌吗?顶

顶沉下心来,走到小枝身边,打开书房的电灯,紧盯著她的脸说∶「跟我上去,好吗?」


终於,小枝屈服了,跟著她走出书房。


玉灵识相地打开房门,悄悄转过头去看杨谋,不想正好撞到唐小甜的目光,她急忙尴

尬地低下头来。


三个年轻女子走上楼梯,小枝和玉灵年龄相仿,顶顶则比她们大五六岁。


玉灵在三楼碰到伊莲娜和林君如,便留在了她们的房间里。顶顶继续带著小枝,来到

五楼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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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2-04 16:1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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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二楼的大本营,只剩下唐小甜和杨谋两个人了。


她紧紧锁上房门,将她的新郎拖进卧室,又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粉色的灯光照在

她脸上,身後是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床,她轻轻地依偎在杨谋身上。


唐小甜的身体很热。


但是,杨谋却是冰凉冰凉的。也许因为下午游过水了,湖水的寒冷还留在皮肤上,让

他的心也变凉了。


「你身上那麽冷?是不是著凉了?」


她关切地摸著他额头,赶紧去给杨谋找药,却被他一把拉住∶「不,我没生病。」


突然,他想起了什麽事情,赶紧推开唐小甜,跑到书房打开一个柜子,里面藏著十几

盒小录像带——前天从南明电视台拿回来的,既然已恢复了电力,不就可以播放了吗?


但这房间只有DVD,过去的录像机早成了文物,只有到专业的数码用品店或电视台才

有用。


杨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退回到卧室说∶「对不起,我有些累了。」


「累了?告诉我,下午还发生了什麽事?」


「玉灵不是都说了吗?」


杨谋回避著妻子的目光,不敢说出偷拍玉灵游泳,又从湖中救起她的事,虽然那段录

像还存在他的DV里。


「不,她说的应该不是全部,也许你会告诉我更多。」


其实,在玉灵说下午事情的同时,唐小甜敏锐的第六感已有所察觉了。


「你这个人啊,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他的回答让唐小甜心里一凉,她抱著杨谋的肩膀,柔声道∶「我是在关心你。」


「要是你关心我的话,就让我快点睡吧,下午我走了很多地方,真的很累了啊。」


说著杨谋倒头躺下。


唐小甜呆呆地坐在床沿,如水的月光洒在窗帘外面,泪水不知不觉活络脸颊,手背一

片湿热。


「对不起,我又哭了。」


每次流泪的时候,她总会对杨谋说对不起。但她这次听到的不是安慰,而是他的鼾声




她的肩膀有些发抖了,为什麽他丝毫都不顾及她的感受?时光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

他们刚刚认识——那时她还在S大读书,而杨谋带著一个摄制组,过来拍摄一部关於S大历

史的纪录片。唐小甜是学生会干部,便在摄制组里协调关系,几乎整天都跟著杨谋。她还

从未谈过恋爱,第一次见到杨谋,心底便微微一抖,没过几天便在梦中见到了他。在形影

不离的一个月里,让唐小甜认定这英俊的男子,这个梦想拍艺术电影的男子——正是自己

将要跟随一生的人。


杨谋的身边从不缺乏女人,就在他们相识的那个月里,还有许多S大的女生围绕著他

。因为他也是S大毕业的学长,好几届校花的梦中情人。在众多暗恋或明恋他的女生中,

唐小甜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但她却是最执著的一个,每年的2月14日,还有杨谋的生日,

她都会精心策划一番,送出的礼物或祝福,不由得让他深深感动。她的痴情渐渐占据了他

的心,让他对这个姿色平平的女孩刮目相看。杨谋也追过电视台漂亮的女主持人,但那些

在电视上花枝招展的明星们,哪会看得上这个拍穷酸纪录片的小子呢?反复忧郁了一年之

後,他终於向唐小甜敞开了心。


不久,两个人走上了红地毯。


他们的蜜月之旅选择了泰国,还未来得及享受新婚缠绵,便到了这遥远而神秘的地方

,坐在这间颜色暧昧的卧室里。只是一个睡著大觉,另一个却黯然伤心。


唐小甜轻轻地抹去眼泪,但愿明早醒来能见到杨谋灿烂的笑容。


突然,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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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鳄鱼潭


「这是真的吗?」


钱莫争瞪大了眼睛,刚被成立拳打脚踢了一番,现在却完全忘却了疼痛。


大本营楼下的花园,不知从哪飘来淡淡花香,黄宛然苦笑著说∶「我何必要骗你?」


「你说秋秋不是成立的女儿?」


这个埋藏了十五年的秘密,不但彻底击垮了成立,同样也让钱莫争崩溃了,他抓著自

己的头发,浑身颤抖著说∶「难道是——」


「你忘了吗?」


「不,不会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黄宛然简直是心如刀绞。她艰难地仰起头深呼吸,月光透过树叶

洒到脸上,泪水禁不住奔流下来。


或许,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酿成的罪孽,从十六年前的某个夜晚起就注定了——


那是1990年的夏天,黄宛然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医生,在上海一家医院的急诊室工作。

成立是舅舅给她介绍的男朋友,当时已经快三十岁了,在电力局当工程师,一个令人羡慕

的职业。他深深迷恋著黄宛然,想法设法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希望尽快地与她结婚。虽然

她只有二十二岁,但远在昆明的父母生活困难,需要有成立这个金龟婿的接济。至於那个

叫钱莫争的摄影师,他带给她太多的眼泪了,就当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放在记忆深处慢

慢遗忘吧。


於是,她答应了成立的求婚。


在他们结婚前一个星期,成立接到上级的紧急派遣,去四川处理一起水电站事故。就

在他离开上海的第二天,有个男人来到黄宛然工作的医院。他在急诊室门口站了许久,以

至於被其他医生当成精神病人。一直低头开药方的黄宛然,感到有双眼睛注视著自己,那

双曾经为之流泪的眼睛。


他是钱莫争。


黄宛然手中的钢笔掉到地上,随後又匆匆捡起来开完药方,便请假冲出了医院。钱莫

争一直跟在她身後,但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什麽,眼眶却渐渐湿润了。他抓著她的胳膊说∶

我回来了。她苦笑著回答∶可惜,你回来的太晚了。


钱莫争没有过多地解释,他明白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他没有信守对她的誓约。在美国

漂泊了两年,他终究还是回来了,第一时间赶去云南,却被告知黄宛然早已调离。他又一

路追踪到上海,通过各种关系总算找到了她。


然而,她即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那年街头流行一首歌叫《迟来的爱》,其中便有差不多的旁白词。当黄宛然与钱莫争

四目对视时,路边的音像店适时地响起了这首歌,刹那间击碎了她所有防线。她任由泪水

在脸上,最後全部埋进了钱莫争怀中。


她有日日千言万语的思念,也有夜夜以泪洗面的怨恨,但此刻一切的语言都是多馀,

只有颤抖的身体和嘴唇才能表达。


那一夜,她归属了他。


当黄宛然醒来的时候,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旁边留下一张纸条——他去机场赶飞机

了,这是早已定好了的机票,目的地市埃塞俄比亚,他要去那儿拍摄非洲狮尾狒狒。


她恨他。


但大错已然铸成,三天後成立从四川的水电站回来,丝毫都没察觉她的变化。他们如

约在国际饭店举行婚礼,成立觉得娶到那麽美丽的新娘,是一件及其体面的事情,尽管黄

宛然自始自终都没笑过。


九个月後,秋秋出生了。


只有黄宛然才知道秋秋的亲生父亲是谁。


而成立则从来未曾想到过秋秋不是自己女儿的可能性。在女儿三四岁的时候,每当黄

宛然看到丈夫抱著秋秋,心里便会掠过淡淡的恐惧。而成立越是喜爱秋秋,她的恐惧就越

是强烈,却从不敢流露在脸上。


一眨眼,十五年就过去了。


当秋秋已少女初长成时,黄宛然却在这遥远的空城,见到了钱莫争这个天杀的冤家,

这个给她希望又令她绝望的男人。


终於,钱莫争抓住她的肩膀,月光下,散乱的长发像自古代穿越而来,他轻声安慰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所造成的一切罪孽,我都会承担的。我发誓,绝不再让你们母女

受苦了。」


但黄宛然冷冷地刺了他一句∶「你似乎已经发过很多次誓了。」


「不,这一次请相信我。我已经四十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臭小子了。我现在才明白

,对我来说什麽是最宝贵的。」


他的身躯忽然显得高大了些,像山一样遮挡在她面前,黄宛然却不置可否地沉默片刻




突然,她想到了什麽∶「糟了!刚才成立是不是去找秋秋了?」


「哎呀!」钱莫争重重捏了自己一把,「该死的,怎麽把这个忘了,绝对不能让秋秋

落到他手里!」


两人顾不得整理身上的泥土,立即跑出花园,冲回住宅楼里。他们先是猛敲二楼房门

,许久才看到唐小甜开门出来,随後是岁眼惺忪的杨谋。


黄宛然著急地问∶「秋秋呢?她在哪里?」


「秋秋?」唐小甜被他们的样子吓住了,哆嗦著回答∶「她已经被成立带上楼去了。」


「白痴!为什麽不阻止他?」


钱莫争凶狠地大骂了一句,唐小甜几乎被吓哭了,杨谋不禁愤怒地说∶「喂,有话好

好说嘛,何必那麽凶呢?有种冲我来!成立是她的爸爸,爸爸带女儿上楼睡觉,天经地义

,谁能管得了?」


没等杨谋的话说完,钱莫争和黄宛然早就跑上楼梯了。


他们气喘吁吁地冲到四楼,用力敲打房门,并大声叫著秋秋。黄宛然开始後悔了,不

该如此著急地把秘密说出来,成立已经失去了理智,万一报复到秋秋身上怎麽办?


「别敲了!」


门内传来成立的声音,但房门依旧牢牢地锁著。


黄宛然还故作镇定地说∶「请你把秋秋放出来。」


「孩子已经睡了,就不要再吵醒她了好吗?」


隔著一道房门,成立似乎冷静了许多。但越是这样越让黄宛然害怕。这个与自己生活

了十六年的男人,仿佛已变成了冷酷的魔鬼。


她只能哭喊著说∶「成立,我求求你了,把女儿还给我吧。」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秋秋的。毕竟我已经养了她十五年,她和你不一样。」随即成

立的话锋一转,「但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可以打我骂我对我做任何事,但请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成立隔著房门苦笑了一声,「哼,你的女儿。」


钱莫争虽然同样著急,却不敢发出声音,担心反而会激怒成立。他们在门外等了片刻

,成立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而黄宛然也束手无策,只能对著房门掉眼泪。


这时,钱莫争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叫喊了。


他将黄宛然拉到五楼,轻声说∶「算了吧,我想他不会伤害秋秋的。」


「但我还是不放心,他已经疯了,什麽事都做得出来的。」


「我也和你一样担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现在把秋秋抢出来,告诉她成立不

是她的爸爸,她的心里会怎麽想?一个叫了十五年爸爸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仇人。她又该

怎麽面对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是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们需要靠智慧来弥补。」


黄宛然已经无语了,她还是回头看著楼下,忐忑不安地颤抖著。钱莫争推开五楼的空

房间,这是昨晚他睡的屋子,随後将黄宛然拉了进来。


「今晚,你就在这里吧。」


随後他锁上房门,但黄宛然推开他的手,她对这一切厌恶了,独自走进一间卧室,紧

紧关上插销,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


钱莫争在外面无奈地叹口气,隔著门说∶「你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下去找秋秋

。」


更为明亮的月光,洒入五楼卧室的窗户。黄宛然浑身虚脱地躺在床上,犹如十六年前

的那个夜晚,泪水缓缓打湿了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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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萧回来了。


刚运完两具尸体,他和孙子楚、童建国都已疲惫不堪,借著月光回到大本营。来到二

楼,才发觉大家都已分散了。他们上楼去清点人数,还好成立等三人已回来了,今晚总算

人员齐整——除了失踪的法国人亨利。


他们在三楼撞见厉书,他正在房间里和伊莲娜聊天,而林君如已经困得睡下了。叶萧

皱起眉头说∶「早点睡觉吧,明天我们还要早起呢。」


随即,三人匆匆走上五楼。


厉书不耐烦地诺了一声,继续对著伊莲娜说∶「明天,我不能继续窝在这儿了,我必

须跟著他们一起出去探路。」


随後他又说了一句英文,以显示自己的水平,伊莲娜却只觉得好笑∶「算了,你还是

和我说中文吧,我知道你英文很好。我在美国读高中的时候,就开始选修中文了。现在凡

是看到中国人,我都不习惯和他们说英文。」


「哦——」厉书都有些脸红了,他看了看时间尴尬地说,「已经十点多了,我还是不

打扰你了吧。」


「好的,晚安。」伊莲娜并不如想像中的美国女孩那样开放,她将厉书送到门口说,

「谢谢你陪我聊天。」


就当厉书要关门离去时,外面突然飞进来一个黑影,要比苍蝇蛾子之类的飞虫大很多

,但又不像是长著羽毛的鸟类。


那个古怪的东西飞进房间,在伊莲娜头顶盘旋了两圈——她强忍著没有尖叫出来,还

大胆地伸手去抓,但它灵巧地躲开了,从厉书头顶掠过,又回到楼道里面。


伊莲娜马上追了出去,和厉书一起抓那东西,但那家伙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紧接著就

飞下了楼梯。


还好这里都亮著走道灯,他们一路追下去,依稀可辨那东西的翅膀,正高速扑闪著,

黑色身影如小猫般大小。


几次都差点抓到它,不甘心的伊莲娜追踪到底楼,和厉书冲到外面的小巷。


月光照射著那会飞的动物,在地上留下一个暗黑的影子。它的双翅展开有二十多厘米

,黑不溜秋实在看不清楚,但隐隐可见一双绿色眼睛,放射出幽灵般的目光。


那个东西飞到马路对面,钻进一间卖小饰品的店铺,两人也紧跟在後面。厉书第一个

闯进去,店铺里一团漆黑,他在墙上摸了半天,都没找到电灯开关,只感到空气中不断有

翅膀的扑击声。层层气流涌到脸上,一种说不出来的腥臊味道,让人分外恶心。


伊莲娜也冲进来了,两人正好撞在一起,额头碰额头火星四溅,那可真是疼得头晕眼

花。


但那个东西还在他们头顶盘旋,翅膀几次拍到头发上,并闪烁著两道绿色目光。她艰

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跳起来想抓住它,却又一次被它轻巧地躲过。显然它可以在黑暗中看

清事物,或许它的眼睛有夜视功能,也可能它有类似雷达超声波的器官?


那会是什麽物种?


它又向更深处飞去,店铺里开著一道小门。厉书与伊莲娜穿破小门冲出去,闯入一片

月光下的花园。这园子看来早已荒废了,到处都是枯萎的花枝和野草,一些墙壁也坍塌了

,两人的脚下满是凄凉。


然而,它在月光下的影子更加骇人,在两片宽大的翅膀当中,竟是个极度丑陋的身体

,竖著一对奇幻电影里才能见到的尖耳朵。


 「MY GOD!」伊莲娜瞪大了眼睛,迅速切换到中文,「难道是——」


它飞进了荒园对面的一栋房子。


两人在房子前停止脚步,那是个朦胧而坚硬的黑影,从上到下没有半点光亮,就像块

巨大的岩石。


而那道半开著的房门,就是最秘密的山洞。


他们小心翼翼地闯入洞中,厉书才想起身上还带著手电,便赶紧打开照向前方。并没

有想象中的灰尘和蛛网,只是一个破败的大厅,并发出浓郁的腥臭味。伊莲娜疑惑地抬起

头,感到头顶传来阵阵风声,有什麽东西在上面爬来爬去,从阴暗处发出一些绿色幽光。


厉书已毛骨悚然了,他急忙将手电对准天花板,才发觉头顶竟倒吊了许多猴子!


不,不是猴子,而生长著翅膀的动物——蝙蝠。


手电筒猛烈颤抖了一下,所有倒吊著的蝙蝠,都睁大绿眼睛看著他们。在天花板上房

梁上转角上都布满了蝙蝠,它们仅凭双抓勾著上面,身体垂直吊下来,翅膀收缩在身体两

侧,而那恐怖的头颅则不住转动,呼出无数混浊的空气。


其实,在上海的夏夜也能见到蝙蝠,厉书小时候经常见到这种东西,还给他们以「油

老鼠」的别称。但这里的蝙蝠非常独特,个头大得惊人,有的身体居然像小猫,若展开双

翼恐怕有鹰隼般大。


世界上有许多不同种类的蝙蝠,它们究竟属於哪一种?


伊莲娜的表情异常紧张,她盯著最近的一苹蝙蝠。这家伙居然在灯光下一动不动,配

合似的让她仔细查看,直到发觉它嘴上的某种特徵。


突然,她拉著厉书的手,飞快地向外冲去。


同时他们身後响起蝙蝠的扑扇声,成千上万对翅膀舞动起来,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声音




他们狼狈不堪地逃出房子,回到荒凉的花园里。蝙蝠们黑压压地追出来,密集的翅膀

互相碰撞,刹那间竟遮住了月光。


蝙蝠的阴影压到头上,厉书和伊莲娜踏过野草,疯狂地跑进店铺。由於那扇门实在太

小,许多蝙蝠撞在门上坠落下来。他们又飞速穿过店铺,还是伊莲娜眼明手快,在回到马

路上的同时,反手将店门紧紧关起来,正好把後面的蝙蝠挡住了。


厉书继续拽著她的手,拼命地穿过马路,逃回大本营的楼上。


一直跑到三楼的走廊上,他们终於喘出了一口气,几乎浑身瘫软在地上。


「妈的,又捡回了一条命!」厉书依然心有馀悸,他走进房间问,「那是什麽蝙蝠啊

?」


伊莲娜停顿了片刻,神情诡异地回答道——


「吸血蝙蝠。」






    子夜降至。


    五楼。


    顶顶盘腿坐在床上,柔和的灯光打在她侧著的脸上,又如流水般活泼地溅起来,弹到

房间里的每个角落,也包括小枝的眼睛。


    她的瞳孔在并不强烈的光线里放大┅┅放大┅┅变成一个深深的洞窟,里面有一尊千

年之前雕刻的佛像。


    洞窟中的佛像如此美丽,那眼角那鼻梁那匀称的嘴唇,那脖颈那肩膀那窈窕的身段,

无不是青春女性的特徵——她来自古印度的蓝毗尼,还是古楼兰的海市蜃楼,抑或吴哥窟

里的神秘微笑?


她是这一切的混合体,她正盯著小枝的眼睛,所有隐藏著的灵魂都将无处遁形。


小枝缓缓後退,後背再一次靠在墙上。她想要闭上眼睛,眼皮却不听自己使唤,仿佛

有两根木棍支在眼皮间,当中便只剩下这尊雕像了。


突然,雕像开口说话了∶「小枝,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是个哲学性的命题,谁都可以回答,但谁也无法回答。


雕像露出奇异的表情,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是某种暗示还是期许?


但小枝要让她失望了∶「我不知道。」


「南明城为何空无一人?」


「我不知道。」


「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不知道。」


她一连说了三个「我不知道」,似乎来自一个空白的世界。


随後,雕像的嘴唇开始缓缓嚅动。


又是那些音节,不知从哪个时代流传下来的音节,含混不清又急促有力,仿佛没有经

过耳膜,径直传递入她的大脑。


咒语在洞窟中反复回荡,似乎四面墙壁上都出现了壁画。声音与画面如同潮水,不断

折射到小枝脑中,形成坟墓般的共鸣场,足以令任何人崩溃。


突然,小枝跳起来夺门而出,冲进外面的楼道。


她大口喘息著向楼下跑去,身後传来顶顶的声音∶「别跑!」


子夜的五楼,响彻著两个女子的脚步声。


小枝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後面那个身影降至,却正好撞在另一个人身上。就在她几乎

倒地的刹那,那个人伸出手抓住了她,同时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他就是叶萧。


顶顶也停住了,楼道里昏暗的灯光,照射著她那双大眼睛,似乎还留在古老的洞窟中




小枝将头埋在叶萧怀中,浑身冰凉颤抖,如丛林中受伤的小鹿,顶顶便是追捕的猎手




「你要干什麽?」


叶萧横眉冷眼对著顶顶,他刚要在隔壁房间睡下,便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跑了出来




「我——」顶顶一时语塞,後退了两步说,「让我带她回去睡觉吧。」


「不。」


小枝在他怀里摇摇头,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目光里写满了恐惧。


「发生了什麽事?」


她轻声回答∶「我不想和她住在一起。」


叶萧咬紧了嘴唇,紧盯著顶顶的眼睛,期待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但顶顶无言以对,

固执地扭过头去,她不想在小枝面前为自己解释。


「不管你做了什麽,你让我感到失望。」


叶萧冷冷地抛出这句话,随後带小枝走下楼梯,抛下目瞪口呆的顶顶。


他们来到三楼的走廊,敲开林君如和伊莲娜的房门。叶萧将神秘女孩交给她们,反复

叮咛要看管好她,千万不能有了闪失。


他又抓著小枝的肩膀,却看不清她的眼神里藏的东西,这让他心里一阵发慌。但他还

是故作镇定,以绝对控制的语气说∶「无论如何,请你答应我,绝对不要尝试逃走!这是

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自己。」


「我答应你。」


小枝点了点头,便躲到了林君如的身後,眼里又闪烁著什麽。叶萧撇开脸回避她的目

光,随即退到走廊外锁紧了房门。


他迅速跑回五楼,昏黄的楼道灯仍照射著顶顶的脸。


「你对她做了什麽?」


面对叶萧咄咄逼人的眼神,顶顶紧蹙眉头退入房间,淡淡地回答∶「没有,什麽都没

做。」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叶萧随她走进卧室,「我知道你也想早点知道真相,但

你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我相信她也是个受害者。」


「受害者?走进这座城市里的每个人,都是受害者!没有谁比谁更可怜的问题,只有

谁比谁更可怕。」


他立时沉下了声音∶「你什麽意思?」


「没什麽,你那麽聪明,当然会明白的。」


「总之,请你不要再欺负她了。」


「我欺负她?她向你告状了?」顶顶感到满腹的委屈,摇了摇头,「我在拯救她。」


「拯救?你认为她很危险?」


她退到阴影里,眼睛又成为雕像般的样子,「不但她自己很危险,也会让她身边的人

危险。」


叶萧又打开一盏灯,照亮顶顶隐藏的目光,「告诉我,你还对我隐瞒著什麽?」


「我对你隐藏了许多。」


沉默片刻,叶萧不知该如何作答。


顶顶继续说下去∶「我有权利向任何人隐瞒,在这里你并不是警察,只是和我们每一

个人一样的普通游客,你没有权利审问我。」


「不,在这种时刻这种地方,你没有权利隐瞒,我也没有权利。」


她又关了那盏灯,藏在黑暗中说∶「好吧,我告诉你——从今天中午起,我一直瞒著

你一件事。」


「什麽?」


叶萧声音有些发颤,他担心听到某个会让他崩溃的消息。


「那个神秘的女子,她的名字叫——」


顶顶停顿了许久,看著他的眼睛,缓缓吐出那致命的两个字——


「小枝。」


瞬间,这两个细腻的汉字,如洞窟中的回音,反复穿刺著叶萧的耳膜,直到在他的脑

海中,响起巨大而持久的共鸣。


果然是她——果然是那个奇异的美丽女子——从2000年的冬天到此刻——永远都不停

歇的噩梦。


下午,在南明宫的长廊上,孙子楚便已提到了这个名字。虽然仅仅是无端猜测,却仍

让他寒入骨髓。


此刻,叶萧睁大眼睛,第二次打开那盏灯,重新看到顶顶的脸庞,还有那对佛像般的

嘴唇。


灯光在她的唇上轻轻反弹,他不敢相信就是这双唇,说出了「小枝」这个名字。


「我知道,你不敢相信她也叫『小枝』。」


顶顶第二次观赏那盏灯,重新将脸沉入阴影中,似乎与他争夺电灯开关——他代表著

阳,她代表著阴。


叶萧已经认输了∶「不,不要让我看不清你的脸。」


「所以,我必须要对你隐瞒,因为我能猜到你现在的表情。」


但他第三次打开了那盏灯,手指固执地停在开关上,犀利的目光直插顶顶的双眼。


子夜,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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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完了么?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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