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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九十五兵站》(原创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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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九十五兵站》(原创连载)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九十五兵站

作者: 八峰


九十五兵站


第一节


中国东北、长白山的深处,高大的红松、云杉、白桦、冷杉和青杨等常青乔木构成了一望无际的巨大森林。在这茂密绵实的森林里,有一座修建于重峦叠谷之中、不同寻常的铁路车站。一条军用铁路像一条蜿蜒的巨蛇从这里由南向北穿过山谷,而车站则恰好坐落在山谷的腹地。

这里是一个兵站——车站里的所有人,无论是站长、警卫、机修工、装卸工、值班调度员还是火车司机,都是现役军人。这个兵站是隶属于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重型炮兵基地的一个物资转运站,代号为95兵站。整个基地的主要供给、包括被服弹药与兵器辎重,都是经由该兵站转运。由于它的重要性,兵站被赋予了营级单位编制,包括一个加强的警卫排(四个班),负责转运仓库和运输站台的保卫;另外配属了一个工兵分队,负责装卸和仓储作业;还有综合勤务班,卫生室,炊事班,一个综合调度室和一个机务检修班。整个兵站的编制人员共有百余。


一九七五年八月仲夏的一天,夕阳落山,天边拖起一道血红的晚霞,长白山广袤的森林里悄然升起了丝丝凉意。到了静谧的夜晚,山风吹过时,带起一阵阵松涛的簌簌低吼。凌晨两点刚过,基地政治部保卫处值班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几分钟后,保卫处负责内保的第一科科长孙忠阳被值班室的电话叫醒。

话筒里传来值班员急促不安的声音:“孙科长,七分钟前,接到95兵站报告:值班的警卫排长马卫民自杀身亡。”

“什么?自杀!确认死亡了吗?嗯,好吧,你立刻通知兵站那边保护好现场,不得擅动现场的任何东西!我们一小时后赶到。”

放下电话,孙忠阳从床上跃起,迅速穿戴齐整,抓起床头柜上的五四式配用手枪,一边系着军服上衣的纽扣,一边又拨通了桌上的电话:“文定国吗?你立刻起床、准备出现场,我马上就开车到你宿舍楼下。”

接着孙忠阳又让总机替他接通了基地司令部直属工兵营的电话。

五六分钟后,睡眼稀松的保一科见习干事文定国跳上了停在楼下的一辆嘎斯69吉普车,他睡眼朦胧、捂着嘴巴半打哈欠地问到:“咋了?出了啥案子这么急啊?”

“95兵站出事了。”孙忠阳阴沉着脸答道,一面挂挡启动。

“哦,出了什么事?”定国有点儿震惊。

“等把周源接上了再跟你们俩细说。”孙忠阳发动了吉普车,一溜烟地驶出基地司令部的营区大门。他双手紧握方向盘、脚下猛踩油门,吉普车在阴森森的山林公路上风驰电掣、雪亮的前大灯照射着在森林里蜿蜒向前、伸入黑暗之中的公路,两旁飞逝闪过的巨树、灌木与山石像是一排排迎面扑来的狰狞怪兽。

约莫十分钟后,吉普车驶入了一条山坳,黑暗中出现了砖石围墙、铁丝网和岗楼,这里是基地后勤部和直属工兵营的驻地。


原来,孙忠阳预感到此案复杂,因此在去95兵站之前,先急速开车来到基地司令部的直属工兵营,调用他的另一位得力助手、现任工兵营军械分队第五班班长、湖北籍的战士周源。除了姓名,周源还有一个表字,叫做‘双林’,是他那个从旧社会过来、教了一辈子书的老父亲按照家族传统给他取的;所以在亲朋好友之中,也有人叫他周双林,孙忠阳也喜欢这样叫他。一九七一年入伍以来、周源先给基地五号首长(参谋长)当过警卫员,后来下到工兵营学习枪械修理。一九七三年进入基地特训大队第二期,经历了八个月的严酷训练。毕业后在特训队薛长礼大队长的推荐下,又进入沈阳军区两栖侦察训练营接受了为期三个月的训练。返回部队后周源先后参加了基地保卫处的几次外勤追捕与内勤侦破任务;其冷静的头脑、细致的观察、缜密的分析、准确的判断、以及出色的擒拿格斗本领,深得基地政治部副主任兼保卫处处长张环和内保科科长孙忠阳的赏识。将近一年的侦查与特战训练使这个看似瘦弱的南方士兵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他在摸爬滚打、单兵作战和侦察特技方面无所不精,尤其是射击,善操各种枪械,特训队的三个步枪射击练习单元考核,包括卧跪立三种姿势有依托一百米固定靶标;卧跪立无依托一百米固定靶标和卧跪立无依托一百米移动靶标,以及手枪跪立两种姿势的30米速射科目,全部获得优秀。刺杀与擒拿格斗也出人意料地名列前茅,唯独投弹和器械中的单杠这两项差强人意,仅仅以良好过关。周源身材瘦削,略有些驼背,两道浓眉之下,闪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平日里他话语不多,喜好读书、尤其是历史一类和侦探破案的小说,中国古代断案高手,如狄仁杰、包文正、施世纶,以及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都是他崇拜的人物;他也喜欢绘画、尤其是国画,经常独坐窗前,手执铅笔素描人物与各种风景器物。此人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好吃,喜欢美食,而且食不厌精;每到一地,只要有时间,他总要四处寻访、打听当地的各种美食、然后细细地品赏一番;而在这一点上,他与孙忠阳的另一位助手文定国恰恰是‘臭味相投’。


工兵营的营房门口,周源已经背着挎包伫立在夜色中等候。原来他已经被接到紧急电话的哨兵叫醒、做好了出发准备。他上了吉普车后,孙忠阳一面开车一面把得到的情况向两位助手做了尽可能详细的通报。


经过了五十分钟左右的疾驶,吉普车终于到达了深山密林中的95兵站。吉普车停在兵站的站长室门前。灯光下、兵站站长李嘉杨、教导员蒋志贵和负责兵站警卫的警卫排副排长李又山迎上前来。一番握手与寒暄之后,几个人便在李站长的带领下走向出事现场。路上、李嘉杨边走边简单介绍了事发经过以及对现场的看护,特别提到兵站已经分别控制了事发时的值班哨兵和当值的调度与机修人员,暂时封锁了马为民排长自杀的消息。


“谁最先发现马排长自杀的?你们又是怎么得知他自杀了的?”周源问道。


“是当时正在车站岗位值班的两个哨兵,他们发现后马上打电话通知了我;然后又去叫醒了李排长;我知道后马上叫醒了蒋教导员,一起到现场查看后立刻派勤务班的人把现场警戒起来,也把有关的人员找到集中看守,然后才向基地保卫部报了警。”李嘉杨站长回答道。



注:此故事中人物情节均为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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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九十五兵站

作者: 八峰


第二节


一行人来到铁路东侧的兵站主要运输站台,站台中部有一栋二层小楼,楼下是车站调度值班室和检修工的房间,楼上则有一个警卫值班室。几个人上得楼来,门口有一个持枪的士兵正看守着现场。

“这里就是夜间的警卫值班室——马排长自杀的现场。”李站长说着将三人让进了房间。



不大的值班室里开着灯,进门左首靠窗摆了一张宽大的写字桌,遭枪击死亡的马排长就坐在桌前的靠背椅上,他的尸体前倾,前胸抵在桌沿上,遭受了枪击的头颅耷拉在桌面上,头上和流淌下来的血液和脑浆已经凝固,死者左手臂向下垂落,距离他指尖几寸的地板上有一支手枪,像是从死者手中滑落到地板上面的。


定国立刻拿出相机,开始对尸体和室内的各处进行勘察取证前的拍照。

周源戴上手套,又从挎包里掏出了一只军用指南针盒,转动铰链,便从反面拉出一面八倍的放大镜。他像一只闻到特殊气味的猎狗,精神抖擞,眼睛里射出精光,躬起他瘦削的身体,仔细勘查起来。他时而蹲下,时而半跪,时而站立,锐利的眼光不放过房间里任何一个角落。


“找到弹壳了!”周源轻轻地叫了一声,他从靠近房间后墙的地板上弯腰捡起一个闪闪发亮的黄铜弹壳。

“嗯,是五四式手枪的弹壳,”孙忠阳接过来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又捂了捂鼻子:“什么味道呀?真难闻!” 他挥手在鼻子前面煽了煽、自言自语道。房间内的气味的确很复杂,弥漫着交织在一起的蚊香气味和浓烈的血腥味。

“马排长喜欢点蚊香吗?”周源蹲下身来,仔细查看着地板上倒落的一盘蚊香问道。

“是的,排长他是南方人,怕蚊子,只要夜里值班,总喜欢点一盘蚊香,这是他的个习惯,其实长白山的这个季节并没有什么蚊虫叮咬。”站在门口的李又山解释道。

“哦,那为什么有两盘蚊香呢?”周源自言自语道,他看到地上歪倒的蚊香架旁边还有另一盘燃烧了将近一大半的蚊香,在蚊香落灰的地板附近他还发现了零星散落的几小片黄色纸屑。他捡起来闻了闻又在灯光下仔细查看,然后小心地将捡起的纸屑残片放入小塑料袋中,又站起来检查靠前窗摆放的桌子。桌面左侧靠窗台处放置了一部值班电话,电话机上方的墙上贴着兵站首长和各相关单位的电话号码表,左侧的桌面上有一处磕下的香烟灰和轻微的烧灼痕迹,桌子右侧靠窗台摆了一盘小小的松石盆景,旁边放了一只空碗和一双筷子。

桌子右侧靠前有个陶瓷的烟灰缸,周源仔细检查了里面的几个烟头,把它们一一放进了证物袋里,还拿起一根燃烧了半截的火柴棍儿仔细端详,然后向一旁的李又山问道:“马排长平常抽烟用火柴吗?”

“很少见他用火柴,他喜欢打火机,点蚊香都是用打火机。”李又山解释道,他也觉得有些诧异。


“现在开始检查尸体,定国,你过来帮我一下,”周源小心翼翼地抬起马排长倒伏在桌上的血肉模糊的头颅,站在椅子后面的定国也同时向后轻轻扳起死者前倾的身体,周源发现其胸前压住桌沿之处有一快小小的纸片,显然是从一张完整信纸上被撕扯下来的一角,周源将那纸片收入塑料袋里,然后与定国一起慢慢将马排长的尸体向后扳到几乎坐直的位置,开始仔细地检查死者头颅上遭受枪击的创口。

“嗯,子弹是从左侧太阳穴这边射入,前额右侧这边穿出的。”帮助周源扶着马排长尸体的定国看了看说道,周源则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他蹲下查看了死者下垂的左手,又轻轻拿起坠落在地板上的那支手枪查看起来。

“这应该是马排长的配枪,这边墙上挂着的手枪护套是空的,”定国指着进门右首墙上的一排挂钩说道,那上面挂着一个军用挎包和一条空着的手枪套。

“嗯,这支枪的确击发过一次。”周源拉开枪管查看了一下,闻了闻枪口,又退出弹匣看了看。两人接着检查了桌面和地板上的血迹并提取了样本。周源走到桌子右边靠墙摆着的铁皮立柜前仔细检查起来。

“找到弹头了,嵌在这里,真是有点奇怪!”周源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尖嘴钳子,从文件柜左边靠近桌面和墙壁的铁皮上取出来一粒已经变形的子弹头。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孙忠阳凑过来问道。


“来吧,孙科长,你和定国再把马排长的尸体像先前那样扶起来摆正一次,咱们来核对一下弹道,”周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拿出一根细绳,一端固定在铁皮柜上的弹着点,另一端让扶着死者头颅的定国拉着对准其头部右侧子弹穿出的地方。

“本来应该是子弹射入点、穿出点、和铁皮柜边靠墙这儿的弹着点这三点连成一条直线,可你们看,弹道对不上啊,”周源让李又山走过来站在自己的位置、用手继续将细绳一端按在铁皮柜上弹着点处,自己则走到尸体左侧,他比划着对扶着尸体的孙忠阳与定国二人说道:“马排长的左臂已经僵硬了抬不起来,不过他的身高臂长和我差不多,如果他是像现在这样、坐直了面对前方用左手拿枪对准自己左侧的太阳穴开枪,弹头穿出后是无论如何也射不到铁皮柜的那个地方,除非,”周源让孙忠阳和定国把死者身体向前倾斜了一些,又扳着死者的头颅慢慢向左侧旋转了一个角度。

“嗯、这样就差不多了,”周源让二人停下来,“你们看,死者被击中时的身体位置大概就是这样的,身体向前倾斜,前胸几乎抵靠桌沿,而且头颅向左侧扭转了大概二十度!这样的姿势才能吻合实际的弹道。可如果他是这个样子自杀的话,那他的左手就要斜着向自己左侧身后举起这么高对着自己头部开枪,非常的别扭!他为什么要采用如此别扭的姿势开枪自杀?而且、如果他真的是这个样子开枪自杀的话,那么枪响之后,死者倒下的头颅也不可能是像我们进来时看到的那样是脸部右侧向外,而应该是左侧的脸部向外——由于子弹冲击波在瞬间对他头部造成的影响。”


“嗯,分析得有道理,”孙忠阳眉头紧蹙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周源:“你怀疑,他不是自杀?”

“是的。”周源语气肯定地答道。

“他杀?你是说,他是被人从左侧用枪击中头颅而死的吗?”定国有些惊愕地看着周源。

“马排长当时坐在桌前,身体前倾、可能正在写或者看什么东西,应该是有人站在他的左侧拿枪对准了他,当他有所察觉向左扭头时,那人便开枪打死了他,然后伪造了自杀现场。”周源冷静地分析道,似乎是在想象当时的情景。

“这,怎么可能呢?”孙忠阳也吃惊地看着周源,定国则干脆摇起头来。

“如果是他杀,两个哨兵听见枪响马上就会跑过来,凶手哪里还有时间伪造并逃离现场呢?”孙忠阳问道。


“我现在只是根据实际观察做出一种推测,仅凭现有的证据还不足够对他杀的结论做出确定。”周源说完后,低下头开始搜查死者军服的口袋,他从右边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包‘迎春牌’香烟和一个打火机。“马排长的烟是‘迎春’牌的,烟缸里的几个烟蒂中却有一个是带过滤嘴的‘大前门’,有意思!还有,他从来都是用打火机的,那么烟缸里的这根燃烧过的火柴棍是从哪里来的呢?”周源喃喃自语道。

检查完尸体,周源又转身打量起屋子里靠东北的墙角,那里立着一个脸盆架,上面放了一只军用的搪瓷脸盆,里面盛有半盆清水,旁边有一个打开的肥皂盒,靠墙角的地上有两个热水瓶。看见周源站在那里有些发呆的样子,定国走过来看了看那个脸盆架问道:“怎么啦?又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嗯,你不觉得这里少了什么东西吗?”周源看着脸盆架和脸盆里面的水似乎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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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95兵站

作者: 八峰



第三节


“报告孙科长,”随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一个跑上楼来气喘吁吁的战士出现在门口,向孙忠阳举手行礼:“李站长让我通知您,基地保卫处刚打来电话,在站长室,要您马上去接。”


“好的,我去一下就回来。”孙忠阳对周源和定国说道,转身跟着那个战士下楼去了。


周源则开始检查房间东面墙上的后窗,他发现窗扇是从里面插栓上的,于是打开了窗扇,把头伸出窗外,看见距窗沿左侧一尺左右处贴着墙直竖着一根镀锌水管,向下通到一楼的地面。他低头仔细检查,又发现后窗台上有一小小的紫色纸片、上面有几道细细的泛出白色的划痕,他用指甲在纸片上刮了两道迹印,又拿起来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火柴盒的擦火面纸?”周源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李排长,麻烦你去找个梯子,拿到后窗下面来。”周源对站在门口的李又山说道,然后匆匆下楼绕到楼房背后正对着楼上值班室后窗的地方。


果然,在正对后窗台的地面上周源发现了十几根散落的火柴、一个火柴盒的内盒、以及一个被压扁的火柴外盒,他拿出先前在楼上房间后窗台上找到的那张小小的紫色纸片对比,正好与火柴外盒擦火面纸残缺的地方吻合。


“原来如此!”周源脸上露出了微笑,这时李排长搬来了一副木梯,周源攀上梯子仔细检查起后窗台外面右侧的水管及其周围的墙壁。


“定国,快把相机给我,这里有个新鲜的鞋印!”周源对站在梯子旁正仰头看着他的定国叫道。


原来,在正对后窗下面约四尺的墙壁上、一面嵌入木制边框的标语牌的右上角边沿,周源发现在没有干透的棕色油漆上有一个清晰的左脚鞋前掌印和被蹬擦过的痕迹,边框下沿还有一颗没有被完全钉入的钉头,钉头上残留下几根细细的黄线。顺着往下,在标语牌右侧的边框上,周源还发现了被人手指抓擦过的痕迹,他拍下照片,还把鼻子凑近仔细地闻了一下。


“什么味道呀!这么难闻!”站在梯子旁边的定国蹙眉叫道。


“是桐油,这边框上新刷过油漆,而油漆里面混合了桐油。”周源拍完照、取了油漆样品之后从梯子上下来,他亮起手电继续检查后窗下的地面和周围的环境。在站台路灯的光照下,他看见站台小楼后面的东边不远处,是一排营房和仓库。


“那边是什么单位的营房?”周源向身旁的李又山问道。


“哦,那是我们警卫排三班和四班的宿舍。”李又山扭头看了一下回答道。


“怎么样?勘察结果如何?”接完电话的孙中阳走过来问道,一面掏出烟盒。



“现场的初步勘察差不多了,”周源接过孙忠阳递过来的烟卷,点燃后猛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缕细长的蓝色烟雾:“接下来,咱们得好好询问几个当时值班的人员了。”



“嗯,双林,还是以你为主来进行讯问,定国负责记录与辅问,李排长已经把有关人员都找来了。”孙忠阳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李又山。


警卫排副排长连忙说道:“按照孙科长的要求,我已经把今晚当值的几个哨兵、机修工和调度员都悄悄找来了,包括发现现场的哨兵、警卫排三班长牛郝军和战士张春金,以及他们前一班的哨兵罗玉堂和王大林,还有今夜值班的车站调度单中田和机修工李旺生,他们都在机修工房里等候,有专人守卫,而且告诉他们不许交谈,讯问地点就安排在隔壁的调度值班室。”


“太好了,谢谢李排长,不过,还得先请你给我们介绍一下车站夜间的警卫布置情况。”孙忠阳满意地拍着李又山厚实的肩膀。


“这个没问题。”李排长憨厚地笑了笑,随后扼要地介绍了车站的夜间警卫布置:主要是沿着车站主站台南北方向设置的两个哨位,每班两个哨兵,整点换岗,上岗后十分钟开始沿各自的固定路线巡逻,一般情况下十二分钟可完成巡逻。兵站夜间值班员通常由一名排长或副排长以上军官担任、兵站内排以上军官轮值,警卫值班室设在东站台小楼的二楼,位于南北两哨位之间,但距离北哨位要更近一些,不到四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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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九十五兵站

作者: 八峰


第四节



站台小楼一楼的调度值班室被临时安排作为了询问室,首先进来的是事发时正在上岗的哨兵牛郝军和张春金。张春金身材高大,是典型的河北大汉,而牛郝军中等身材,脸堂黑红,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坐下吧,”周源注视了两人一下,拿出香烟问道:“抽烟吗?”


“我不抽烟,班长抽。”张春金咧嘴笑了一下,指了指身旁的牛郝军。


“谢谢,”牛郝军站起来、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周源递过来的香烟,又摸了摸裤子口袋,神情有些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火柴没带上。”


“没关系,来吧。”周源掏出了打火机,身体前倾为牛班长点着了香烟。


“现在请你们两位把当时的情况,尤其是你们怎么发现马排长‘自杀’的过程仔细讲一讲,不要遗漏任何细节,越详细越好。”周源和颜悦色地说道。


两个战士相互对视了一下,张春金有点结巴地先开了口,“我刚上岗不久,就听到站台二楼值班室那边传来一声枪响,当时听到枪响,不知道咋回事儿,班长叫我赶快下来,我就和班长冲到楼上,撞开了值班室的门,进屋后就看见马排长趴在桌子上,到处都是血,我、我都吓傻了,”回想起当时可怕的场面,胖胖的河北兵胸脯起伏,情绪依然激动,“是牛班长叫我不要乱动东西,还让我马上打电话给站长报警,然后跑回宿舍去叫醒李排长。”他又补充道。


“别急,慢慢说,你是什么时候听到枪响的?怎么能确定那枪声是从二楼值班室里传出来的?”周源问道。


“就是一点钟刚刚上岗不久,几分钟吧,二楼值班室朝南的窗扇是打开的,班长也听到了枪声,才叫我赶紧跟他一起上楼去查看的。”张春金答道。


“班长叫你?南北哨位相隔百余米,牛班长是怎么叫你的?”定国问道。


“哦,我用的是哨位岗楼里的直通电话。”牛郝军开口解释道。


“就是说,你也在差不多的时间听到了枪响?”周源转脸看着牛郝军问道。


“是的,所以我马上叫了春金一起跟我去看看,冲上楼后我们敲不开门,只好把门给撞开了,进去后看见马排长坐着爬在桌子上,头部和桌子上都是血,地板上掉了一把手枪。”牛班长也有些激动地描述道。


“进屋后你们动过马排长的尸体吗?”周源问道。


“没有,”牛郝军语气肯定地说:“我当时马上就让春金给站长打电话,同时用手试了一下排长的鼻孔,他已经没有气息了。”


“那当时房间里的后窗户是关着插上的吗?”定国问道。


“是的,我当时检查了一下,后窗是紧闭插上的。”牛好军答道,他又掏出香烟、恭敬地递给周源和定国,也给自己点燃了一支。


“嗯,好烟!” 周源点燃后猛吸了一口、从嘴里吐出一股蓝色的烟雾,然后问道:“从你们撞开门发现马排长死亡到李站长他们赶来,还有谁在此期间出入过那个房间?”


“没有了,就是我们俩。”牛郝军肯定地回答道。


“还有,你们俩一点钟离开宿舍到各自岗位时,有没有发现任何人接近过小楼或进入过楼上值班室?”周源又问。


“没有,是王大林进屋来叫的我和春金,我们俩出来后,在站台上和小罗交的班,然后就各自到自己的哨位上去了。”牛郝军说道,一旁的张春金也点了点头。


“嗯,你们俩撞开门冲进值班室以后,有没有移动过或拿走房间里的任何物品?”周源语气平和地问道。


“这个,”牛郝军和张春金对视了一下,“除了使用过马排长桌子上的电话机,我们俩没有动过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最后一个问题,”周源看着胖胖的张春金问道:“你跑去叫李排长的时候,他是在自己宿舍的房间里睡觉吗?”


“嗯,”张春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能我敲门有点响,李排长从床上爬起来穿着裤头儿就来给我开门,听我一说才赶紧穿上衣服跟我到了值班室,李站长他们也赶过来了。”



接着接受讯问的是值班调度单中田,一个身材矮瘦有点驼背的老兵。


“请坐,你和马排长很熟吧?今晚、不,应该是昨晚了,你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周源开门见山。


“嗯,我跟他是老乡,都是贵州遵义的,一起出来当兵,他提了干,我就不行了,一直就是个调度员,”单中田打开了话匣子。


“你昨晚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马排长的?”孙忠阳打断了他的话。


“好像是十二点过十几分吧,我下了挂面,给老马端了一碗上去,”调度员想了想说道。


“哦?他当时在干嘛,情绪怎么样?”孙忠阳追问道。


“情绪?”单中田有些疑惑地朝孙忠阳瞥了一眼:“他情绪很好啊,看到我给他端面来,高兴得很,还跟我说辣椒放得少了!”


“你怎么知道当时是十二点过十几分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马排长送一碗面去呢?”周源插嘴问道。


“哦,我端面出来的时候,看到小罗他们刚刚出来巡逻,应该就是他们上岗过后十几分钟嘛,他两个是十二点钟的岗。老马跟我是老乡,我每次值夜班都要下点面吃,只要老马也值班,就顺便给他也弄一碗,久而久之都成习惯了。”调度员憨厚地笑了笑答道。


“那你在二楼值班室里待了多久?跟老马又聊了些什么?”孙忠阳又问。


“我今年年底要复员,老马跟我说他在老家有点关系,能帮我在县城找个工作;我抽了根烟,然后就离开了,”调度员回忆着说道。


“哦,是你自己的烟吗?什么牌子?你自己用火柴点的烟吗?”周源追问道。


“不是,是老马给我的‘迎春’烟,用他的打火机帮我点的。”单中田摇摇头道。


“你进入警卫值班室的时候,房间里点着蚊香吗?”周源又问。


“嗯,是的,老马怕蚊虫,喜欢点蚊香。”


“哦,那当你进屋的时候房间里点了几盘蚊香呢?”


“几盘?就一盘啊!”老单有些不解地看着周源。


“你确定只有一盘吗?那盘蚊香点在屋子里什么地方?”周源追问道。


“是的,只有一盘,就在进门右边、靠值班室挂衣服和枪械那面墙的地下。”调度员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还有,你在屋子里的时候,用过马排长脸盆里的水洗过手吗?”周源继续问道。


“哦,放下面碗时我手上弄了点面汤,老马叫我洗了个手,”单中田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孙中阳和定国则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周源,显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问题。


“哦,那你洗完之后用他的毛巾擦了手吗?”周源头也不抬、若无其事地追问道。


“嗯,是擦过的。”单中田也迷惑地看着周源。


“马排长的毛巾是什么样子的?”周源抬起头来,两道犀利的眼光直逼单中田、丝毫不顾忌身旁孙忠阳和定国的表情。


“这个,就是咱们兵站发的那种白毛巾吧,”老单似乎有点不确定,看着周源如此咄咄逼人地追问一条毛巾的下落,孙忠阳和文定国无可奈何地相互看了一下。


“嗯,那你离开楼上值班室以后去了哪儿?碰见过什么人吗?”周源换了个问题。


“我下楼就回到调度室了,机修工老李和夜班车的司机当时也在。”


“那你什么时候离开调度值班室回宿舍的呢?”


“12点44分左右,把最后一趟夜班车发车送走,我就和当班的机修工老李一起回宿舍休息,一般都是这样的,昨晚也是一样。”


“哦,最后那趟夜班车是什么时候发车的?”


“12点40分,这个季度的运行时间表规定每次都是这个时候。”单中田指着挂在墙上、镶在玻璃框里的一张‘95兵站一九七五年夏季车辆运行时间表’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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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95兵站

作者: 八峰


第五节


随后进屋接受讯问的机修工李旺生证实了单中田离开和返回调度室的大概时间,并表示自己当时和夜班车的两个司机就在调度室里,面条下好后,单中田盛了一碗端着出门,说是给楼上马排长送去,他和两个司机则留在调度室里,刚吃完面条时老单就回来了。


“你自己一直没有出去过吗?”周源看着老李问道。


“我是12点半出去的,和正副司机一起,他们上了车头做发车准备,我对列车做了最后一次巡道检查,然后等到12点40夜班车发车走后,才回到工房撂下手灯和工具包,跟老单一起回宿舍休息了。”


“哦,谢谢你,你可以回去了。”孙忠阳有些失望地对李旺生说道,机修工站起来走到门口,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周源、似乎欲言又止:“我,”


“怎么,你还什么想告诉我们的吗?”周源热切地看着他。


“有个情况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老李有些犹豫。


“说吧,没关系,慢慢讲,不要有什么顾虑!”周源殷切地鼓励道。


“是这样的,我跟老单分手后,返回机修班宿舍时、大概是12点50分,路过了工兵分队的宿舍,看到工兵分队副分队长兰玉林从里面出来,向警卫排宿舍后面走过去了。”


“哦!”屋子里几个询问者的眼睛一下子都亮了起来。“你确定看清楚了是兰玉林?朝站台警卫排宿舍方向去了吗?”孙忠阳既兴奋又急不可耐地问道。


“看清楚了,工兵分队宿舍大门上有一盏电灯亮着,他推门出来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老李肯定地说道。


“那他当时看到你了吗?”孙忠阳问道。


“好像没有,我当时是沿着站长室和调度员宿舍后面的小路走着,没有灯,距离工兵分队宿舍虽然只有十几米,但中间还隔着两排一人多高的桦树苗,而且兰队长出来后就急匆匆地左拐弯往警卫排那边去了,手里还抱了一包东西,他走得很快,好像没注意到我。”


“天哪,该不会是这个兰玉林,”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又山突然失声叫了起来,几个人都回过头来惊异地看着他。


“你们有所不知,”李又山连忙解释道:“这个兰队长跟我们马排长素来不合,两人见面就掐,前天还为了卸车分工的事情两个人还大吵了一场,当着一帮战士的面就动起手来!要不是李站长他们及时赶到制止,差点就要闹出大乱子来,我是在想,他昨夜那个时候偷偷跑出来,会不会,唉唉,我只是瞎猜。”李又山没敢再说下去。


“哦,竟有这样的事情!”这个意外的收获令孙忠阳非常兴奋,他当即决定:马上和李又山一起前去知会兵站领导这一重要发现,秘密拘押并讯问工兵分队副队长兰玉林,而周源和文定国则留下来继续询问其他有关人员。


最后接受周源讯问的是12点上岗的两位哨兵,警卫三班战士罗玉堂和王大林,两人都确认上岗后几分钟、在二人开始巡逻之前,马排长曾经到过两个哨位查岗,然后就上楼回到警卫值班室里去了。两人都说马排长当时的状况表现完全正常,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巡逻的?在巡逻过程中,看见过什么人了吗?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周源对值守北哨位的罗玉堂问道。


“哦,我们是12点11分开始巡逻的;我从岗楼下来开始巡逻时,看到值班调度老单端着一个碗上楼去了。”小个子的四川兵想了一下回答说道。


“嗯,那你看见他什么时候出来的呢?”


“这个,我倒没太注意。”罗玉堂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


“那你们俩看见机修工老李和两个当班司机出来了吗?”周源改变了问题。


“看见了,他们差不多是十二点半出来的,两个司机上了车头,老李沿着二车道巡检直到夜班车发车,我当时都看到了。”王大林回答道。


“夜班车是什么时候发的车?”


“火车发车鸣笛的时候我看了下表,差不多是12点41分。”罗玉堂回答道。


“你在巡逻和站岗时,没有看见任何人上楼进入马排长房间吗?我是说除了老单以外?”周源对值守南哨位的王大林问道。


“没有。”年轻的士兵摇摇头。


“那从你们巡逻开始到下岗,有没有看见马排长从警卫值班室出来过呢?比如上厕所?”周源又问。


“这个,好像也没有。”两个战士相互看了一下回答说。


“罗玉堂,你在北哨位,换岗时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哨位的?当时有没有看见什么人?譬如在站台附近或者警卫排宿舍附近?”周源最后问道。


“换岗时是王大林去叫的下班岗,我是在一点钟准时下的哨位,在站台上和牛班长他们交的班,除了他们两个,我没发现有其他什么人接近站台或者东边的警卫排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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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九十五兵站

作者: 八峰


第六节



周源和定国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站长室,在一间门口布置了警卫的房间里见到了教导员蒋志贵、孙忠阳和正在被讯问的工兵分队副队长兰玉林。


见二人来到,孙忠阳走出房间关上门,点燃一支烟,然后看着周源问道:“怎么样?你们那边的讯问有什么发现吗?”


“嗯,有一些新的情况,但还需要核实,记录都在定国这里。另外天已经亮了,需要把车站小楼和警卫排宿舍附近区域马上封锁起来,进行彻底搜查。”周源说道。


“好的,我马上去让李站长做出安排,另外,咱们保卫处的技术检验专车和执法士兵很快也要赶到了。”孙忠阳点点头说道。


“怎么样?你这边关于那个兰玉林有什么发现吗?”周源对孙忠阳问道。


“嗨,这个兰玉林,先一直不肯承认晚上出来过,后来我告诉他,有人在夜里那个时候亲眼看见他出去了,如果再一昧抵赖,不交代清楚,我们就会以涉嫌谋杀而正式逮捕他,”孙忠阳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他听说我说得严重了,才不得不承认,昨天夜里十二点多的时候的确是出去了一趟,”


“哦,那他交代了是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呢?”定国忍不住激动起来。



孙忠阳看着他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原来这警卫排的宿舍后面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器材仓库,是工兵分队专门堆放非转运物质的。这个兰玉林通过其在二道沟林场的战友,偷运了几块水曲柳板材,准备给自己打几口箱子,他临时就把那几块板子包起来堆放在分队宿舍的杂物室里,昨晚上熄灯睡觉以后、他突然想到第二天早上兵站领导要对工兵分队的宿舍和内务进行大检查,所以就着了急,怕私藏起来的几块水曲柳板子被领导发现,便乘着深更半夜出来抱着那几块板子想偷偷转移到警卫排宿舍后面那个器材仓库里去,没想到却被下夜班回来的机修工老李看见了。”


“哦,也就是老李所说的‘那包东西’?”周源问道。


“是的。”孙忠阳点了点头。


“那他什么时候回到宿舍的呢?”周源又问。


“据他交代,差不多一点整的时候。”


“哦,核实了他的供词吗?还有,检查了他宿舍和个人物品吗?”周源又问。


“还没有,刚问到这儿,你们俩就来了,咱们一起去工兵分队宿舍和那个器材仓库吧!”孙忠阳建议道。


“好的,你们先等一下,我要单独再问兰玉林几个问题,很快,几分钟就好,然后咱们就走。”周源说着打开门走进了拘押兰玉林的房间。



几分钟后周源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几个人便在蒋教导员和机修工老李的带领下,沿着老李昨夜走过的小路来到了工兵分队宿舍。周源先仔细查看了宿舍周围,然后沿着老李描述的兰玉林从宿舍出来之后走过的路径来到警卫排宿舍后面的那个临时器材仓库。一路上周源不时蹲下身子检查地上的泥土,在器材仓库外一堆叠起堆放的空木箱里面果然找到了几块用绿色塑料布裹盖着的水曲柳板材。转回到工兵分队宿舍,房间里空空荡荡,战士们已经起床,由分队长赵勇带着出去早操。几个人重点检查了副分队长兰玉林的房间,查验了他锁在床头柜里的佩枪和子弹,周源还检查了他的衣物,接着又蹲下检查兰玉林床下的几双鞋子,拿起一双宽口布鞋仔细查看起来。


“怎么样?可以证实兰玉林的供词了吗?”孙忠阳走过来问道。


“嗯,差不多吧。手枪没有击发过,子弹也不缺少。”周源说着把那双布鞋也放进了证物袋。


“你单独跟他问话时,问了些什么?”定国忍不住问道。


“很简单,”周源看着他:“我就问他抽的是什么烟,然后抽了两口他递给我的香烟,最后又查看了一下他的衣袖、让他把左脚的鞋袜脱下来让我看了看。”


“哦,”定国若有所思:“那他抽的是什么烟呢?”


“飞马牌的,不带过滤嘴,而且他是用打火机给我点的烟。”周源笑了起来,一旁的教导员蒋志贵却不解地看着他和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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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95兵站

作者: 八峰


第七节



检查完工兵分队宿舍,几个人和蒋志贵、李又山一起回到了到兵站领导办公室,在那里一直苦苦等候的李嘉杨站长立刻迎了上来:“怎么样?”他急切地问道。


孙忠阳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端起桌子上冲泡了热茶的搪瓷茶缸喝了一口:“有了一些初步结果,具体的先让周源跟大家说说吧。”


周源坐下后摘下军帽,点燃一支香烟猛吸了一口,然后两眼盯着嘴里吐出的一缕蓝色烟雾,语气缓慢而坚定地说道:“首先,这是一起谋杀,而非自杀,马为民排长是被人杀死的。”


“谋杀?”李站长显然激动了起来:“你根据什么认为是谋杀呢?有什么根据吗?”


周源并没有直接回答李站长的问话,他仍然凝视着手里的那支香烟,语气平静地说道:“我认为是谋杀的理由有四条:第一,根据当夜值班调度单中田所说,他在出事前不到半小时还给马排长送去了一碗挂面,马为民当时很高兴,还嫌辣子放得不够多,这绝不像一个即将在半小时后举枪自杀的人所行之为;第二,如果死者是按照我们进屋时看到那个姿势坐着自杀,弹道也不对:子弹从马排长左前额靠近太阳穴处偏高射入,由其右前额偏前偏低的角度穿出,弹头射入桌子右前方与铁皮柜相接的地方,这样的角度和弹道,都和我们进屋后看到的、死者身体前倾倒下、右侧脸部朝外以及左臂垂下桌子的现场状况不符合;第三,单中田12点24分左右离开警卫值班室的时候,房间里还只点着一盘蚊香,而当1点过5分哨兵牛张二人撞门而入的时候,房间里却有两盘蚊香,而且都熄灭了,为什么会多了一盘蚊香?还有,单中田在马排长房间里洗过手,还用他的毛巾擦过手,而当我们进入现场时,这条毛巾却不见了,去了哪里?第四,我们在后窗外面墙壁和水管上都发现了新鲜的鞋印和被人蹬擦过的痕迹,凶手作案后极可能是从后窗翻出逃走;至于说房门和后窗都是从里面锁上的,这些也可以被真正的凶手做成伪证。”


听周源这么一说,李站长有些信服地点了点头,眉头却蹙得更紧了,“唉,这个倒霉蛋啊,你们知道,马为民这家伙脾气不好,平常总喜欢骂骂咧咧的,动不动就跟人吵架抬杠,这兵站里啊,真的可能有人想给他一枪呢!那,”李嘉杨看了看周源又问道:“那到底是不是兰玉林干的呢?你找到什么证据了吗?”


“此案首先要确定的,是到底是自杀还是谋杀,我们确定了是谋杀,接下来才是确定谁是凶手的问题。”周源没有直接回答。


“那下一步该怎么办呢?”蒋志贵教导员问道。


“对马排长被害现场的勘察和当夜相关人员的讯问、以及对兰玉林副队长的调查讯问及其供词的核实,都对我们寻找凶手带来了十分有用的线索,但还不足够。接下来,我们需要深入分析一些证物,彻底搜查马排长的房间、车站值班小楼附近站台、警卫排宿舍及其附近区域,同时,还需要进一步扩大讯问范围,包括与昨晚值班人员和值勤哨兵相关的人员。”周源对兵站的两位主要领导解释道。


一旁的孙忠阳接着补充说道:“为了配合我们的搜查,还需要两位按照我们的要求把警卫排和工兵分队人员今天的活动安排调整一下,具体要求我一会儿给两位说一下。”


“还有,请把兵站文书找来,我需要问他一些情况,还有昨夜那个值班调度老单,有些情况还需要再跟他核实一下。”周源跟着说了一句。


“好的,我们一定竭力配合,相关的区域我已经另外调人看守警戒起来,等你们吃了早饭就去搜查。你们都忙乎了一夜,太辛苦了,教导员已经通知炊事班提前给你们几位做了早饭,就在对面会议室,你们先过去吃吧!”李嘉杨站长握紧了周源的手,蒋教导员立刻站起来热情地招呼起这几个忙碌了一夜的破案人员。


小会议室的长条桌上已经摆上了碗筷,早饭有白面馒头,煮鸡蛋,玉米碴子粥,焖豆角和腌制的酸辣大白菜,按照东北地区部队的伙食标准,这顿早餐算是很丰盛的了。几个人坐下来开始吃饭。


“尝尝这个,”蒋志贵用筷子指着那碗用盐和红辣椒腌制的酸辣大白菜说:“这是专门请附近屯子里的朝鲜族大妈来给泡制的,味道可是正宗的朝鲜酸辣大白菜哦!”


孙忠阳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嗯嗯,又酸又辣,爽口!过瘾!”他连连夸赞起来。


定国也拿起一个鸡蛋剥开塞进嘴里:“好香啊——是你们自己养鸡下的蛋吗?”


“哪里啊,是司务长去屯子里老百姓那里买的一些,也不多。”蒋志贵解释道。


周源吃得很快,一会儿就放下了碗筷,从挎包里拿出收集的几个证物袋,在长条桌另一端的桌面上把证物一件一件地摆放出来,然后点燃了一支香烟,靠在椅背上,看着那些证物沉思起来。


蒋志贵见状刚要开口招呼他,却被孙忠阳摆手制止了:“他查案的时候就是这样,吃不多,不去打扰他,让他自己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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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想到,这个版块竟然如此冷清,今天只有我一个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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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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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95兵站

作者: 八峰


第八节(1)


周源首先拿起了被马排长前胸压在桌沿的那张纸片,在窗口射入的阳光下反复查看。他发现这张纸片不是普通的信纸,也不是从笔记本中撕下来的,而是专门用于写作的文稿格子纸,通常只有连级单位以上的文书使用。


接着、周源又仔细检查了从马排长烟灰缸里收集来的几个烟头,他把它们摆在桌面的一张纸上,其中只有一个烟头是带过滤嘴的大前门,而其他几个都是不带过滤嘴的迎春牌香烟;他又拿起那根燃烧得只剩下一半的火柴棍看了看。


周源的眼光最后落在了那些在地上收集起来的黄色纸屑残片上,他低下头,把鼻子凑近那些纸屑反复地闻嗅。


放下了碗筷的定国起身走过来问道:“怎么样?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吗?”


“嗯,这些纸屑残片好像是鞭炮里层包裹芒硝的皮黄纸。”周源说着又把视线转移到另一个证物袋里的两盘蚊香,他拿出来反复对比查看,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什么是两盘呢?” 


“是挺奇怪的,那个调度老单说他进值班室的时候,看见屋里地上只有一盘点燃的蚊香,不到半个小时就变成了两盘?而且都还没有烧完。”定国也摇摇头不解地说道。


最后,周源拿出了兰玉林的那双布鞋,用小刀从鞋底挖下一些小块儿的泥土颗粒,拿起放大镜仔细查看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战士,他举起右手向几个人敬礼:“报告,兵站文书高义前来送交材料。” 兵站文书的左手里拿着几个档案袋。


“好,把材料放在这里,你坐下吧,”周源向高义示意到,而孙忠阳则站起来拉着蒋志贵说:“老蒋,我要借用一下你们的电话和基地保卫处联系。” 随即两人走出了会议室。


周源关好门,转身把一个证物袋摆在刚刚坐下的高义面前,里面装的是被马排长前胸压在桌沿的那张小纸片:“你仔细看看这纸片——是从一种专门写文稿用的格子纸上撕下来的,这种文稿纸在外面很难买到;在这兵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有?或者说你给过谁这种稿纸?”


高义低头仔细看了半天,抬起头来说:“是有点像我用的文稿纸,这种纸站里也很少,我都是定期到后勤部文具库去领取的,所以要控制使用,除了我以外,就是教导员那里有一些。”


“还有呢?你还给过谁?”周源继续追问。


“还有,”高义红着脸低下了头,声音也小了许多:“我给过工兵分队的赵勇队长和调度室的老单一些,还有卫生室的王俊、警卫排的朱强和牛好军也找我要过,俺跟他们几个是老乡,所以,也给了他们几张。”


“给过马卫民排长吗?”周源追问道、犀利的眼光盯着兵站文书。


“没有,从来没有给过马排长。”高义十分肯定地答道。


“嗯,还有,站台值班小楼后面那个标语墙的边框都被重新涂刷了油漆,那是什么时候刷的?”周源又问。


“哦,那是教导员安排的,他让工兵分队派了个战士昨天上午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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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2)


早饭后,在周源的授意安排下,李站长让警卫排副排长李又山带着全排士兵徒手离开了宿舍,集中到兵站小礼堂参加政治学习。孙忠阳带人开始搜查警卫排宿舍外面以及车站值班小楼附近的站台等区域,而周源和定国则趁机进入了警卫排三、四班宿舍进行搜查。


宿舍平房的大门是两扇对开、高约六尺的结实木门,进门后是一间不大的堂屋;墙壁上挂满了各种荣誉锦旗,正中间靠墙有一个老式的木制立柜,上面安放着一尊雷锋【1】的石膏雕像,底座上刻着“生得伟大,死得光荣”八个醒目的楷体黑字。堂屋的左右两面各有一道挂着门帘的木门,左边通向里面就是警卫三班和四班的寝室;而右边的门进去则是被简易墙隔开的洗漱室、锅炉房和卫生间。两人仔细检查了所有士兵的床铺,储放个人物品的床头柜,以及枪械柜;还仔细查看了每个人的笔记本,衣物和鞋袜。


出来时,定国的脸上明显带着失望,他拍了拍手对周源说道:“好像没啥新的发现嘛。”


周源没有答话,他转身走到堂屋里的立柜旁,凝视着安放在上面的那尊雷锋塑像,伟大的士兵嘴角上挂着神秘安详的微笑,似乎在向他昭示着什么。


“啊——欠”周源突然打了个哈欠,鼻孔歙动起来、好像闻到了什么气味一样。


“走吧,保卫处的专车到了,你不是说还有些证物需要做技术处理吗?”孙忠阳走进来拍着周源的肩膀催促道。


“怎么样?外面搜查的情况如何?”周源看着孙忠阳问道。


“都搜查完了,挖地三尺,可是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证物。”孙忠阳不免沮丧地答道。


“哦,那执法科来人了吗?”周源又问,一面转身跟着孙忠阳朝屋外走去。


“来了,”孙忠阳站在门外向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军车招了下手,一个身材高大的战士跑步过来向他和周源立正敬礼。


“你从现在起就守在这间堂屋里,任何人进出必须记录、包括进出时间和事由,明白了吗?”周源朝身板挺得笔直的警卫士兵交代了任务。


中午几个人回到站长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里,蒋志贵教导员让人端来了午饭: 一盆热气腾腾的猪肉粉条大白菜,海带煮黄豆,萝卜汤和东北三区部队最普通的‘二米饭’【2】。吃完午饭后几个人简单地就案件的侦查情况交换了意见。


“怎么样?上午的调查有没有啥进展?”李嘉杨站长走进来开口问道。


“有一些,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基本上可以排除兰玉林副分队长作案的可能,”周源说道。


“为什么?他不是有重大嫌疑吗?”李嘉杨问道。


“首先,他没有足够的作案时间;我沿着机修工老李所说的那条路仔细勘察过,即便是小跑,从工兵分队宿舍到站台值班小楼后面,也需要6分钟时间,而老李是12点50分左右看见兰玉林走出工兵分队宿舍大门的,即使兰玉林能够不被发现地进入马排长值班室,他到达的时间也应该是12点57分左右,假定他当时就开枪打死了马排长,那枪响的时间就不可能是在一点钟之后!而哨兵牛郝军和张春金听到枪响的时间却是在接班上岗后的一点过五分左右;其次,根据我们的勘察,从工兵宿舍到站台小楼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从警卫排宿舍北面绕道向南、再向西一百多米的这条路,但这条路从警卫排宿舍北面开始都有路灯照亮,任何人在这段路上无论是来还是去,都逃不出在北哨位值守的哨兵的观察视线,但我们询问了哨兵罗玉堂与王大林,他们证实,当时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人出现在这个路段上;第三,也是对第一点的补充,假定是兰玉林所为,那么他杀人之后还要伪造现场,然后翻出后窗安全逃走,这一切也不可能在两三分钟内完成,别忘了,两班哨兵交接的时间就是在一点整,而且他回去时还是要经过那段有灯光照明的路,不可能不被接班的哨兵发现;第四,我仔细检查过兰玉林的衣物和鞋袜,也没有发现能够与我们在小楼后窗外墙上、标语牌边框上和地面上发现的那些痕迹相吻合的证据。基于这几点,可以排除兰玉林作案的嫌疑。”


“嗯,不是兰玉林就好,可是,那又会是什么人干的呢?”李嘉杨松了口气、又接着问道。


“放心吧,李站长,我们已经查到了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掌握了一些重要的线索,很快就能顺藤摸瓜、抓到这个家伙的。”周源笑了笑说道。


“哦?什么线索啊?”李嘉杨好奇地问道。


“对不起,李站长,在破案之前,我们暂时还不能透露。”周源连忙做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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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八峰


第九节(1)


午饭后,几个人按照事先的分工,由孙忠阳和蒋教导员负责秘密检查马卫民的单人宿舍,李又山则按照安排又带领警卫排的全体官兵去了训练场,直到下午五点日落时分才返回营房。而下午两点时,周源又返回了警卫排宿舍,他对堂屋、洗漱间和锅炉房又做了更为仔细的检查,提取了相关证物,还让定国秘密地收集了事发时四个值班哨兵的笔迹,连同他在警卫排宿舍搜查到的物证一起带回到技检专车上进行了仔细的分析对比。


周源把自己关在封闭的车厢里一个多小时,快到四点钟的时候,孙忠阳来到了专车上,他有些失望地告诉周源和定国,对马排长宿舍的检查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但是蒋教导员告诉他,事发前一天上午,马排长曾经跟他说想找个时间谈一谈警卫排副排长提干人选的问题(现任副排长李又山将调任基地直属队特务营任排长),孙忠阳随即问了下有哪些人选,蒋志贵回答说预备提拔的有三个人选,包括现任兵站综合勤务班班长刘继龙、警卫排一班班长毕福生和三班班长牛郝军。


周源听完后点点头,也把他和定国下午的调查、以及对收集到的证物进行检验分析的情况向孙忠阳做了简要的汇报。


“根据这些分析,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以及他是怎么作案得逞的了。”周源告诉保卫科长。


听说有了重要突破,孙忠阳喜上眉梢:“太好了!要不要立刻执行抓捕?”


“还不行,”周源说道:“虽然我们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但仍然有第三者涉嫌栽赃的可能,稳妥的办法不如这样,”周源停顿了一下、站起来查看了一下专车关闭的门窗,然后走到桌边与孙忠阳和定国低声商量起来。


半小时后,三个人来到兵站的站长办公室。等候在那里的李站长和蒋教导员立刻站起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下午调查的情况有啥进展吗?”


“嗯,有些进展。我们收集了很多证据,需要带回基地保卫部去做进一步分析,特别是马排长的尸体必须立刻运回基地医院去做最后的法医鉴定,所以今天的调查就到这儿,我们要赶回基地保卫部去。”孙忠阳说道。


“哦,那明天呢?你们还会来吗?”李嘉杨问道。


“这个要看情况,你们等电话吧!哦,对了,李站长,请把李又山排长找来,我们还有一些保护相关证物的具体事情需要单独向他交代一下。”孙忠阳补充道。


不一会儿,李排长走进了办公室,孙忠阳和周源直接带他进入了小会议室里。十几分钟后,兵站几位领导来到篮球场,送别忙碌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孙忠阳、周源和文定国。握手道别后,三个人分别乘坐吉普车和那辆改装成保卫处技检专车的工程车驶离了95兵站。经过车站东面警卫排宿舍的时候,他们看见训练归来的战士们正排成队列去食堂吃饭,“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一阵嘹亮的歌声随着士兵们整齐的步伐传到了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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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2)


最后的一缕晚霞褪去后,黑暗的天幕慢慢垂落,长白山的森林与山谷又恢复了她们的寂静与神秘。


晚上十点,一阵悠扬的熄灯号响过,95兵站营区的大部分灯光都熄灭了,山谷里显得更加黑暗与诡秘。这时、一轮明月却悄然爬出云层,洒下一片清凉皎洁的月光,山风吹过,森林簌簌作响。


接近子夜时分,警卫分队宿舍堂屋里的灯光突然熄灭了,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摸到了立柜上的雷锋塑像前,他停下来环顾四下,见没有动静,便搬起塑像,一只手从底部伸手进去掏弄。


突然间、堂屋里灯光大亮,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牛班长,你在寻找什么呢?”


三班长牛郝军大吃一惊,他回过头来,见周源正伫立在他身后,左右还站着两个结实魁梧的战士,手里乌黑铮亮的手枪都指向自己。随后进来的还有孙忠阳、文定国、李又山、和兵站教导员蒋志贵。


“我想,你是在找这份检讨报告吧?”周源向前迈了一步,伸出的手里摊开着一条血迹斑斑的白色毛巾、里面包裹着几张同样沾染上了血迹而且被揉成一团的文稿纸。


牛郝军顿时面如土色:“检讨报告!?我、我没有……”他神情沮丧却又强装镇静地说道。


“没有?你看清楚了,这是你亲笔写的,字迹不会有错,还有这带血的毛巾,是你在值班室枪杀了马排长后,从脸盆架上扯下来擦手、并用它包裹住这几张沾满血迹的稿纸,然后塞进了这座石膏像里!”


牛郝军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浑身发软,他靠在墙上,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说说吧,你是怎样谋杀了马排长的?”孙忠阳冷冷地说道。


“我,我是写了那个检讨材料,但我没有杀他!”牛郝军声嘶力竭地喊道,却又垂下了眼帘,不敢与众人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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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95兵站

作者: 八峰


第十节 (1)


“你没有杀他?那这材料纸上的血迹是谁的?又是从何而来?事到如今了你还不承认?那好吧,我来说说你是怎么干的,”周源看了一眼身子微微战栗、缩靠在墙边的牛郝军。


“昨天夜里12点25分左右,你事先潜伏在值班室小楼后墙之下,当前班哨兵罗玉堂和王大林巡逻完毕返回哨位后,你偷窥到单中田也离开马排长值班室下楼返回调度室,便趁机迅速上楼进入了马排长的房间,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这份检讨书交给马排长,请他批改,还假装恭敬地递给他一支你专门买来的大前门过滤嘴香烟,用你自己带的火柴为他点了烟,马排长遂坐下看你写的检讨材料。不一会儿、12点40分的夜班火车发车,火车启动时发出了尖厉的鸣笛声,这也告诉你是下手的时刻了,你趁着马排长正在全神贯注地低头看你的检讨报告,迅速从他挂在墙上的手枪套里拔出了他的五四手式枪,从马排长的左后侧对准他头颅的太阳穴部位扣动了扳机,而就在同时,马排长也察觉到你拔枪时弄出的响动,他刚刚向左扭头看你,就被你一枪击中头部,而当时震耳欲聋的火车鸣笛声则完全遮盖了你杀害马排长的那声枪响,马排长当场毙命,他前胸倒靠桌子前沿,头颅倒在桌面之上,正好压住了这几张在桌面上铺开的文稿纸;你连忙扶起他的头和前胸,扯出几张被他前胸压住的稿纸,慌乱中却有一张被撕破,留下来一个边角,就是这张小纸片,”周源停顿了一下,右手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向眼睛越瞪越大的牛郝军展示了封装在里面的一张小纸片,正好与他左手拿着的一张文稿纸缺失的一个边角吻合。


“随后你顺手扯下了脸盆架上的毛巾、擦拭自己手指和袖口处沾上的血迹,然后用毛巾包裹住几张扯出来的报告纸收了起来;接着你把手枪塞进马排长垂下的左手里形成指纹,再让它落地,造成自杀的假象。你又拿出一盘事先准备好的蚊香和小鞭炮,嗯,就是这一种,外层的彩色包装纸被你撕掉了,只剩下内层包裹火药芒硝的黄皮纸,你把小鞭炮安放在蚊香架旁的地上,然后把制作好的导火绳按照你计算好的时间要求缠绕在自备蚊香上已经量好、刻出了标记的位置,而这个时间要求就是让小鞭炮在你和张春金上岗后的四五分钟内被点燃爆炸,造成一声类似枪响的声音,好让张春金和你都能听到;然后,你从里面闩上房门,打开后窗翻出,你用右手抓住窗户靠北一侧的水管,两脚使劲蹬住后墙,左手试图将窗扇虚掩合上,不料该窗户底框与窗扇间隙过大,致使窗扇虚掩不上,情急之下,你摸到裤兜里的火柴盒,连忙取出,因身体悬挂窗外,脚蹬不牢,加之心情慌乱,不慎之下竟然让火柴盒的内盒坠落,在后窗下地面留下了散落一地的火柴和火柴内盒,你只好将火柴外盒压扁,做成一个楔形垫入窗扇之下,增加的摩擦力终于使窗扇虚掩合上,这样当你再次进屋时只需趁张春金不备时将插销插好即可、造成出事时窗户是从里面被闩上的假象;你的身体在攀墙落下时,左脚蹬在了后墙下标语牌上边框,蹭上了还未晾干的油漆,而且还不慎蹬着了标语框上沿的一枚钉子,刺破了你左脚胶鞋和袜子的前部;你的左手在下落时抓住了标语板右边的木框,也沾上了混有桐油的油漆,左边袖口也沾上了一些——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发现和闻到了你身上沾上的混有桐油的油漆与气味;你悄悄溜回宿舍后,先把包裹着这份揉成纸团的检讨报告的染血毛巾塞进了堂屋里石膏塑像下面的孔内;在雷锋塑像的侧面和底座边缘上我们都发现了你的指纹;然后你回到床上假意躺了几分钟,到了换岗时间,王大林进来叫醒你和张春金一起上岗;几分钟后,也即一点零五分左右,你们果然都听到了值班室里的所谓‘枪声’,其实那是蚊香燃烧到了你计算的时刻、点燃了小鞭炮致使其爆炸而发出的声响;你故作惊慌,叫上张春金,一起跑上小楼,撞开了排长的值班室门,进屋后,你趁着张春金惊慌失措,叫他立刻用桌上电话给站长打电话,然后趁他背面对着你打电话之机,你迅速将后窗插销闩上,造成无人从后窗翻越的假象,之后你又让张春金下楼去叫醒李又山副排长,你自己却留下来迅速清理了房间里地上残留的一些鞭炮爆炸后的纸屑,”周源停止了叙述,看着完全愣住了的牛郝军用平静的语调问道:“我说的这些,是不是当时的情况?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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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2)


“没有,嘿,嘿嘿……”,牛郝军竟然裂开嘴惨笑了一下,他抬起头来、蹬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周源:“我不知道你是咋知道这些的,但你说的都对。是的,是我打死的马排长,可是你知道我为啥要杀他吗?” 靠在墙上的凶手慢慢抬起了头,眼睛里沮丧绝望的眼光逐渐变成了无比的怨恨:“我来自河南农村,家乡贫穷,从小就受苦,好不容易参军到了部队,这个出头的机会多不容易!入伍后这几年我也积极要求上进,先后入团入党,当了班长,但是因为和马排长关系没搞好,提干的事情一再受到他阻挠,两周前我与二道沟村里的妇女刘香谈恋爱的事情又被排长发现了,他威胁我说要上报兵站,让我受记大过处分,让我提干的事情完全黄掉【3】,我当时就起了杀心。我了解马排长的生活习惯,知道他夜间值班的日期和时间,也熟悉站台和值班小楼周围地形,还知道夜班列车发车时间和发车时长鸣汽笛的规律,于是就开始准备了一个计划。昨天夜里,12点26分,我潜伏在值班室楼下,趁着当班哨兵完成规定路线巡逻返回南北哨位,而调度老单给马排长送完面条也下楼回去的机会,悄悄上二楼进入了值班室。刚刚吃完面条的马排长见我进来有些惊讶,我告诉他是专门来道歉和请他批评的,拿出了那份检讨报告请他过目指正,然后又拿出香烟来讨好他,马排长好像很高兴,接过烟就坐在桌前看我写的检讨报告,我就站在他左侧身后,背后墙上就挂着他的配枪。当夜班车发车、火车开始鸣笛时,我迅速拔出他的手枪,对准了他的头部左侧太阳穴,可能是弄出了响动,排长扭头朝我这边看,就在他开始他转过头来的时候、我身体一边后移一边就扣动了扳机…… 后面的事情,都跟你描述得一样。”牛郝军平静地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你在伪造现场时,取下并掐灭了马排长先前点起的蚊香,安放上你自己事先准备好、刻有时间度量的蚊香,可是离开房间时为什么没有把原来那盘蚊香带走藏起来,或者后来趁张春金出去叫李排长的时候把它处理掉呢?”周源问道。


“当时、心里很慌张,虽然事先都想好了要怎么去做,但是枪一响杀了人后,整个脑袋瓜就蒙了,心里就只想着要赶快逃走,却忘记了带走那盘蚊香。春金打电话时,我还没有机会伪造现场,后来他下楼去叫李排长时,我才慌着关好后窗扇、摁下插销,检查了桌子上的东西,慌忙拿走了桌子上留给马排长的那盒‘大前门’香烟,把李排长掉在桌面上那个烟头捡起来丢进了烟灰缸——却没想到是给你留下了一个证据;最后刚蹲下来开始清理地板上的鞭炮纸屑、还没有来得及处理那盘蚊香时,就听见宿舍那边李排长和春金赶过来了,上楼梯的声音咚咚的,我只好作罢。”


牛郝军神情颓丧地说道。孙忠阳挥了下手,两个保卫处的执法士兵走上前来,给他戴上手铐,押出了房间。


堂屋里顿时一片安静,蒋志贵教导员最终打破了沉默,他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了,本来是一个好苗子的。”


返回基地司令部的路上,周源开车。一阵沉默之后,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孙忠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牛郝军的?”


“记得我们在调度室讯问他和张春金时的情形吗?他当时穿了一身较新的军装,我注意到在他右边袖口上有几处摩擦后深色发黑的痕迹,而左手袖口则有一块带漆色的油渍,当时他左手夹着香烟,我借着给他点烟的机会凑近观察,闻道那袖口上的油渍有一股桐油的味道,而且看着他食指和中指上被烟油熏染发黄的痕迹,也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烟瘾大而又随身带着香烟的人会不带火柴或打火机。接着,我观察到他左脚上穿的胶鞋前端也沾上了混有桐油的油漆,而且还有一个破口;这些都与我在小楼后窗外墙上、标语牌边框和地面上发现的那些痕迹相吻合;还有,记得他后来递给我们的香烟吗:是带过滤嘴的大前门,而在马排长桌上的烟缸里,四个烟头都是不带过滤嘴的迎春牌,只有一个是带过滤嘴的大前门,凭这几点,他就成了我最先锁定的嫌疑人。”


“那你又是怎么想到牛郝军会把那些罪证藏进雷锋塑像里面去的?藏在那个人来人往的堂屋里,岂不是风险很大?他为什么不把罪证藏到其他更为安全隐秘的地方去呢?” 坐在后排的定国接着又问。


“嘿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对铤而走险的罪犯来说这尤其被视为一条真理,”周源笑了笑说道:“如果假定是牛郝军作案,那么首先他作案的时间很短,从开枪杀人、处理现场到潜回宿舍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不可能把罪证藏到较远的地方去,而且将罪证藏在值班小楼或警卫排宿舍外面附近的地方风险反而更大,很可能到时候会被我们搜查出来,所以他想到了那个石膏塑像,里面是中空的可以藏物,而且也是人们通常不会想到或者注意的地方,正所谓出其不意;可惜,他从后窗爬出来顺着后墙下来的时候左手和衣袖沾上了油漆,那油漆是棕色的,里面还混合了桐油,不容易被擦掉,而我在下午再次检查堂屋的时候,首先是在雷锋塑像附近嗅到了桐油的气味,引起了我的注意,接着在塑像底座凸起的边缘上,我发现了沾有这种油漆的几个手指印,虽然指纹模糊不清,但颜色和气味都跟我们在标语板边框上见到的油漆相同,而且塑像被人移动后没有能完全恢复到原来位置,呈现出底座压住部分灰尘不同的差异,这些当然都引起了我的怀疑,用手一摸,石膏塑像里面果然是中空的,再把手伸进去,掏出来的竟然是一个用染血的毛巾包裹住的纸团——里面正是牛郝军亲笔写的检讨报告。”

—95兵站全文完—

注释:


【1】雷锋(1940-1962),原名雷正兴,是一位生于湖南省长沙市望城县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他于1960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并于同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62年8月15日,雷锋因公殉职,年仅22岁。毛泽东于1963年3月5日亲笔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并把3月5日定为“学雷锋纪念日”。


【2】二米饭,通常是由百分之六十到七十的高粱米和百分之三十到四十的大米混合在一起煮成的米饭,当时在东北地区的部队非常流行。


【3】黄了,中国北方土语:使之失败、作废、失效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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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9-16 11:4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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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读者。接下来的故事,是《河南烩面馆》与《神秘车队》;将在近期《双林奇案录第一部》(原创连载)中以持续更新形式发表,仍然在这个版块,请各位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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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0-27 10:4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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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分享。非常精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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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0-28 19:3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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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喜欢就好。剩下的故事在本版块的《双林奇案录第一部》(原创连载)中以继续发表,请您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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