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缘起
一望无际的洞庭湖,汪洋浩荡,灿烂的阳光照临湖水,湖光再反射到君山之上,闪烁迷离,虚幻缥缈。好一幅美丽的风景。
一阵歌声从湖面上轻轻飘来,远远望去,一叶扁舟荡漾在粼粼水波上,不一会儿便飘然而至。驾船的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艄公,白发白须,身手却异常矫健。那艄公朝着船后舱喊:“君姑娘,到岸啦。”
我应了一声,从船尾站起,笑道:“叫我海棠就好了,您的身手可真好,这一会儿工夫,就到岸啦。”
那艄公哈哈大笑,极是畅快,“海棠姑娘,看你不是这附近的人,想必是来游山玩水的,此间除洞庭湖外,还数岳州城内的岳阳楼最为闻名,姑娘不可不去一游啊。”
谢过艄公,我跳下岸。那小船又复飘远,只余下悠悠的歌声仍送在春风里。
坐在湖边,我一边梳理着被风吹乱的长发,一边欣赏着洞庭春色,心里暗暗高兴,想来这次偷偷跑出来是跑对了,一路上还能欣赏到如此秀丽怡人的景色,就算被翠姨抓回去受罚,也值得了。
湖边几条小船上的少年,正在泛舟碧湖。经过我的时候,其中一人远远向我挥手,我也心情极好的挥手回礼,惹得其他少年们一阵嬉笑。船靠岸的时候,他们陆续跳上岸,我留意到他们个个身手不凡,轻身功夫都不错。
我已经束好长发,正起身想要离去。“姑。。。姑娘。。”我转头看去,是那个在船上向我挥手的少年。此刻他脸庞微带红晕,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易容面具,我现在这个样子可以说是平凡之极。 “姑娘一个人游山玩水,真是雅兴。”那个少年已经渐渐恢复正常,其他少年们倒是在他身挤眉弄眼。
我随意看了一眼众人,四个少年的衣着甚为上乘,但是却也不显如何尊贵。看看我自己,却是穿了一套粗布衣裙,是当初为了躲避翠姨的耳目而改头换面。
那少年没听见我的回答,站在那里讪讪的有点不知所措,我不禁微笑:“我自己偷跑出来玩的,家里人不知道。”那少年正待说些什么,另一个年纪看上去稍微大些,沉稳些的少年说道:“小康,少主已经在前头,我们快走。”
那群少年很快离去,那个叫做小康的少年还回头看了我两眼,眼中竟有不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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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城内,我站在最大的一家店铺面前,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最终还是踏了进去。
穿惯了柔软丝绸,穿这身粗布还真是磨得我的肌肤有点不适。
店家掌柜和伙计看见我容貌平凡,衣着普通,对我也不怎么理会。我径自去看了看一些已经做好待售的衣裙,指着其中一套素色淡雅的软绸轻纱对掌柜的说:“我想要买这一套。”
掌柜的起初打量了我一番,不相信我有银子买这套衣裙。而我上次和别人换的这件衣裙里仅剩的一些碎银也已经被我一路行来用光了,看着掌柜和伙计的脸色渐渐拉长的脸色,忽而想起从家里穿出来的鞋,便低头把一只鞋上的珍珠给解了下来。
其实鞋上的这两颗珍珠倒是不大,只有拇指般大小,难得的却是两颗一样大小,而且滚圆亮泽,最独特之处还数其色泽,是难得一见的黑珍珠。
掌柜的捧着珍珠看了半晌,眼珠子都突了,最后冷脸变笑脸,把我迎到了内间。
从店铺里出来,我拿着珍珠换来的银子,朝着岳阳楼的方向走去。衣裙还需要稍微改一下才能合我的身,所以掌柜问明我在哪里宿下,待改好了送过来。怀里揣着银票和银子,我暗暗懊悔出来时应该带些银子,否则也不至于失去鞋上的那颗珍珠。我对这些珠宝珍玩虽然不上心,但是那双鞋毕竟是母亲的遗物,流失了着实不好,如若翠姨知道,只怕会大发一顿脾气。
岳阳楼所处的位置极好,背靠岳阳城,俯瞰洞庭湖,遥对君山岛,北依长江,南通湘江,我坐在二楼大堂靠窗的位置,看着那一片湖光山色,品着这里特产的君山银针。正惬意间,不经意从楼梯缝处瞥见在船上看见的其中一个少年正和几人在交耳谈论,还时不时往二楼方向飞快瞄来一眼。
我吹了吹茶杯里的白毫茶牙,状似无意地扫了一下二楼大堂。除了东首一个姑娘和我一样孤身的一桌,其他人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是一个面目清秀,面容姣好的女子,肤色白皙,约摸十八、九岁,此刻正低头吃着菜。她的身边有一个包袱,还有一条长筒型的,用布包得严严实实的物事。看那形状,又像剑但又不怎么像。
她注意到我看她,秀气的眉头微微一皱,眼光变冷,一瞬又恍若无事,却加快了吃菜的速度。
我微微一笑,转过了头,心想自己怎么这么无聊,难得出来一次还要多事。不过这姑娘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
不一会,在东首楼梯处上来几个人,那姑娘一见,匆匆放下一锭碎银拿起自己的东西往西首的楼梯便走。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故意站起后退,步法精妙得让人觉察不出我是故意的。结果我和那个姑娘撞在了一起,我趁着故意歪倒的那一瞬,施展拂云指把她那长筒型的包袱揭开。
一幅工笔仕女图落地后施施然展开在地面上,等我看清了图上的人,不禁愣了半晌。那姑娘狠狠盯了我一眼,飞身从地上卷起画,眼看两边楼梯都上来了人,就要从窗口跳出去。
一个青色的人影飞身跃起,连劈几掌生生把那姑娘的去势给拦住。那姑娘跳窗不成,落地后又向楼梯冲去,但是对方人数众多,一时间脱身不得,那个青衣人已回身继续和她交手。
那姑娘似乎很宝贝那幅画,交手的时候竟然处处护着画卷。只见彩袖飞舞,衣玦翩翩,那姑娘一跃一纵,出手之时,竟姿态优美,仿如舞蹈一般。我心里大怔,这明明就是逍遥派的武功,难道这姑娘是逍遥派的人?
正思索间,青衣人已经把那姑娘制住,点了穴道交给手下,并把画卷拿在了手中。回身见我怔在当场,以为我受了惊吓,向我拱手:“我等捉拿盗贼,不想惊吓了姑娘,林某在这里赔礼了。”说罢微微一笑。
我抬起眼,一张清隽的年轻面容带着笑意,眼神亮得出奇,似乎连眼睛都带着笑意。他身形潇洒,衣着不凡,倒是个少见的英俊公子。
我点点头:“多谢公子相询,我还好,没有受到什么惊吓。”
两边的人围上来说到:“二爷好俊的功夫,一下子就把这个小贼给抓到了。”“我们追了两天都拿不下她,还是二爷厉害,手到擒来。”众人七嘴八舌之际,那个在湖边遇到的少年上前道:“二爷,少主已经在后院了。”说罢,目光还在我脸上转了一转。
岳阳楼客栈房内,我抚摸着身上的软绸轻纱,沐浴过后的清爽亦让我精神一振。瞥眼看镜中的面孔,还是那副平凡的圆脸,我的易容术传自翠姨,加上有我娘的手卷,学成之后竟胜过翠姨数倍。想来就算翠姨亲自来追我,站在我面前也未必能认出我来。
看看天色已暗,我跳上屋顶,往后院方向而去。翠姨说我的轻功在当世已经是一流的,我七转八转,守卫的人丝毫没有察觉。不过我也暗暗觉得奇怪,他们是什么人?居然在岳阳楼后面的大院里驻扎,还有许多武功很不错的人在守卫。
再次避开两名黑衣守卫的眼线,前面一间屋子灯火通明,里面隐隐传来嬉笑声。我隐在墙角的窗户边侧耳倾听。“小康,她就在前面的客房里,看来你们两个真是有缘啊。”又惹得其他几个少年的一片笑声。
“阿福,你再这样取笑于我,咱们到外面去比划比划。”想来那个叫小康的少年一定是在面红耳赤地辩驳。他越是辩驳,越是惹来众少年更多的笑语,“你就别不好意思了,今天和人家姑娘说话的时候脸也是和此刻一般红。”
是了,那个小康和其他几位少年,正是我今天早上在洞庭湖边遇到的。听他们说话颠三倒四的,我皱了皱眉头,正要离去,又听到他们的说话,忍不住停下继续听。
“今天二爷抓的那个姑娘,听说是逍遥派的。”压低的声音透着一丝紧张。“敢到君家堡里偷东西,一定也不是寻常人。”
我心里不期然听到这个词,有点惊又有点喜,没想到出门没多久,该遇上的这么快就遇上了。
“奇怪的是那个女贼只偷了少主书房里的一幅画,真真奇怪,不过今天在二爷身边看到一眼,上面画的姑娘可真美,就像。。。就像仙女一样。”说话的应该是今天在岳阳楼二楼的那个少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少主书房里挂有这样的一幅画啊?”“可能是藏在书房的密室里。”众少年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小康,少主和二爷正在楼上说话,一时半会估计也完不了,你再不去看你的佳人,夜深了时间可更不好了。”众少年也起哄叫好。小康嘴里推唐着,却随着众人打开房门走出到院子。
我忙隐在暗处,看着小康往前院走去。余下三个少年目送小康走远,今天出现楼上的那个少年对其余二人说:“小禄,阿寿,我们去看看那个女贼。别让她跑了。”说罢三人从院子左侧的门走出。
我略一思索,也屏息快步跟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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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姑娘怒目圆睁,恨恨地盯着我。我想起今天是因为我而让她失手被擒,心里好生过意不去。
等那几个少年离去,我点倒了守卫的黑衣人,进入房间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我一脸歉意地说:“姑娘,今天是我不好,现在只好将功赎罪了。”她眼中透露着浓浓的不信任,似乎不知道我要耍什么花样,仍然坐在地上,一脸漠然。
我无奈地笑笑,想起外面那个黑衣人,武功着实厉害,我不敢大意,用了七成的内力以拂云指出其不意地才能把他点倒。一个守卫就已经如此了,不知道他们的少主会是怎样厉害的人物。“姑娘,你再不走,等被人发觉的时候就晚了,到时别说你,连我也走不了。”我好言相劝,转头看向窗外,生怕有人走近此处。
“哎,你干什么?”我提气向后滑,那姑娘趁我看向别处竟一掌斜劈过来。我听到风声,身形不变,提气施展轻功避开。
那姑娘脸色一变,“凌波微步?你怎么会这套身法?”迷惑间收回了功力。
我正要答话,外面似乎远远传来惊呼声。我心想不好,“姑娘,有人来了,快走吧,容我以后慢慢跟你解释。”自己先施展步法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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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躲到另一处的时候,那姑娘也已经跳上另一头的屋顶,对着底下冷笑道:“好一个君惟明,居然是个登徒子,也不怕传出到江湖被人笑话。”说话间身形去得更远。
几丈之外似乎响起喝骂声,听风声更有人往那姑娘的方向追去。“停,不用追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稍微侧了下身,探眼看去,除了那几个少年和黑衣守卫外,只见今天看到的那个青衣公子和另一个全身着黑的男子背对着我的方向而立。
众人闻声皆诧异地看着那个黑衣男子,一个少年道:“少主,这样就放她走了?”一旁的青衣公子也面色微诧看着那个少主,嘴角动了动,最终却没有开口。
“我刚才已经审讯过,她不是。。。。。。”说着那个黑衣少主微微侧了头,神情似乎有点怅然。在我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的侧面剪影,似乎是一个年轻的面孔,鼻梁挺直。
她不是什么?我正好奇他未说完的话,只听见他咳了一声,“君家堡只做生意,不理会江湖恩怨,那个女贼跑了也好,否则该如何处置她,也是个难题。”说罢拍了拍身旁的青衣公子的肩头,“渊弟,这次多亏了你,否则丢失了这幅画,只怕家父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
那被称为渊弟的青衣公子微微一笑,“这原是我不好,在我的眼皮底下居然还能让人在君家堡偷去东西。”
那个少主看了一会青衣男子,语言中略带歉意,“渊弟,这其中许多事情大哥此时不便与你细说。。。。”那青衣男子笑着止住他的话,“大哥哪里话,小弟明白的。”顿了一顿又道:“大哥此次出来办事也有不少日子,想来也该回去了。婉儿琪儿还一直嚷着我这次出来敦促你快些回家呢。”
闻言那少主脸上似乎露出一丝温柔的神色,正待说什么。我此刻已经听得有点无聊,回身便想离去,哪知我身子刚动,只听得身后那个少主低喝道:“什么人?”我不敢回头,径直冲入暗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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