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记

来美国四年了，除了学校所在的城市，基本上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常常想美国这么大，不见识一下各个州的风土人情那不等于白来美国了吗。机会终于来了，今年七月老公在USC找到一个postdoc位置，我们于八月二十一日上午驾车从印第安娜州的一个小城West Lafayette开到美国第二大都市洛杉矶，从美国的东部一直到西海岸，对我们来说这可是史无前例的壮举，足以载入史册（我们家的）。根据打印的mapquest的地图，这条西行之路历时30个小时41分钟，路程长达2109.19英里，也就是3394公里。

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变卖了家具及其他大件，忍痛割爱了好些陪伴了我们多年的东西，从容地收拾了行囊。出发的前一天，老公买了AAA的会员资格以防车子在路上出现故障(就是路上车子抛锚了，给他们打个电话，就会派最近的汽车修理店来免费拖车去修理)。我们还去他们的办事处拿了地图及旅游手册，事后证明这些东西非常有用，地图非常详细地标出了我们经过的每个城镇，旅游手册介绍了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和旅游资源等，在开车的途中，我们一边读其中的片断，一边印证所见所闻，一边还可以改变旅程计划到新发现的顺路的景点暂停观光，使旅途增色不少。一路上将要经过印第安娜、伊利诺伊、密苏里、俄克拉荷马、德克萨斯、新墨西哥、亚利桑那和加利福尼亚八个州。我们计划用四天的时间，也就是二十四号的下午或傍晚到达目的地，每天至少得开八个小时的车。AAA办事处的一个人告诉我们他自己也曾经驾车去过加州，还热情地用荧光笔在地图上为我们标出去加州的路线，并且把线路分成了四段，第一天开到密苏里的首府斯普林菲尔德(Springfield)，第二天的目的地是得克萨斯北部的阿玛里洛(Amarillo)，第三天傍晚到达亚利桑那州的旗杆(Flagstaff)市，第四天到洛杉矶我们的家，中途可以去附近的一些景点看看。不用说，长途开车路上一定要带水，何况这一路上总是艳阳高照的，另外我们还带了一些水果，可以补充维生素和提神。出发前的最后一件事，加油。现在我们出发。

在美国北部生活了将近两年的时间，见惯了平原和那些不起眼的植物，出印第安娜直到伊利诺伊的这一路上没什么可写的，伊利诺伊有个俚称是玉米州(corn state)，想来一定盛产玉米，伊利诺伊的名称源于伊利诺伊河，是印第安词“iliniwok”的法语拼法，意思是战士或男人。当天中午我们经过了密苏里州一个非常繁华的城市，也是我们这一天所经过的最繁华热闹的城市－圣路易斯。因为车没有停，只能浮光掠影地浏览到高速公路两边的景色，还有就是在旅游手册上读到的。这个城市有很多博物馆和教堂，标志性的建筑是位于杰斐逊国家拓荒纪念公园高达六百三十呎的大拱门，它是美国最高的国家纪念建筑，不锈钢结构，比自由女神像还高两倍，是当年人们由此进入西部的大门，象征着美国人民的冒险和开拓精神。驶过了圣路易斯，我们在前往斯普林菲尔德途中的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一加油，吃午饭，加油站的附近有一个跳蚤市场，也难怪，这天是星期天，我问了一个正在守摊的美国小伙子附近有没有餐馆，他告诉我们右边街角的黄房子就是，目标果然明显，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非常小的一栋黄房子，刚一下车，就闻到一股臭味，我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老公说我们还是将就吧，不容易找别的餐馆，还费时间。餐馆里自然比较简陋，没有空调，只有几个破电扇，全是墨西哥人，他们好奇的打量我们，可想而知这个地方原本没什么中国人的，收银的是个常见的胖胖的墨西哥女孩，她向我们介绍了墨西哥菜，除了墨西哥面饼卷(Taco)，别的就没有听说过了，于是我们一人要了一个猪肉Taco，一杯米水，是不是淘米水就不知道了（rice water），食物上来了，居然出人意料的好吃，米水也还好，浅浅的白色，淡淡地甜，就是有点儿风油精的味道。旁边坐了一个墨西哥家的五口，父母和三个孩子，四岁到八、九岁的样子，妹妹特别可爱，胖嘟嘟的，我和老公一直看着她，想逗她玩儿，她肯定察觉到我们在看她，就是不敢回看我们，时不时跟旁边的哥哥说悄悄话，我猜她肯定是说我们，大人肯定教了他们盯着外国人看是很不礼貌的，她的两个哥哥也是这样，眼睛从不向我们看一眼，挺好玩的。他们的菜上来了，是一大碗肉汤，配了Taco饼，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有肉，萝卜和香菜。老公嘴馋，也要了一碗，端上来真是香气逼人，还有豆子什么的，像极了羊肉泡馍，尝了一口，味道非常鲜美。这一餐我们吃得挺满意的，虽然比不上国内的美食，在中餐馆相对贫乏的美国东北部，已经算难得的美味佳肴了。回到车里，我们都庆幸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居然找到这家墨西哥餐馆，难得东西这么好吃。傍晚六点多的样子，我们来到离Springfield还有十七英里一个叫马什菲尔德(Marshfield)的一个小镇过夜，高速公路的边上就是一家汽车旅馆，簇新的蓝色屋顶，条件很不错，两个人四十多美金一个晚上，旅馆主人是个中年白人妇女，非常热情，对我们有问必答。刚到这个镇就下起了暴雨，大约一个小时后雨停了，天边挂着一轮彩虹。我们去附近逛了逛，发现了一家餐馆，决定明天来这里吃早餐。晚上洗了一个热水澡，美美地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去了那家餐馆，有趣的是这家餐馆的每扇窗玻璃上都挂了一个装满水的透明塑料袋，waitress说是为了防止苍蝇进来，我们又问她为什么苍蝇看到这个水袋就不进来了，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我们也没有听懂，旁边一个客人告诉我们美国人在十九世纪就用这种方法赶苍蝇了。我笑着跟老公说肯定是苍蝇看到自己在塑料袋上的样子以为是个怪物就不敢进来了，他深以为然。早餐价格不贵，分量很足，我都没有吃完。接着我们去了昨天就打听好了的附近的动物园。在动物园门口买了饲料（给动物的见面礼），开着车进去了，猴子，老虎等比较危险的动物都关在笼子里，牛、羊、斑马、梅花鹿和鸵鸟等比较温顺的动物在空地上走来走去。老公走下车去想喂猴子，被饲养员制止了，只让我们坐在车里看。可能因为是星期一，而且一大早的，没什么人，我们慢慢地开着车，看着成群的梅花鹿、牛，羊，鸵鸟。它们似乎早已习惯了，甚至有的一看到我们的车就跑过来要吃的，有的趁我们不注意还把头伸到车子里来了，老公慌忙关上车窗，一只羊头差点被卡住，把我笑得不行有的动物躺在马路边上像要饭的乞丐，有的干脆躺在马路中间。

一只鸵鸟趾高气扬地走在我们前面，像是带路的导游，它的屁股高高地翘起对着我们，非常滑稽。据说这个动物园有两千多种动物，路程有九英里长，中间可以停下来观赏，就是不能下车。这对我们太合适不过了，因为急着赶路，走马观花地看完了动物，剩下的饲料送给了刚进来的游客，我们又上路了。密苏里的景物和人都给我们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就像德克萨斯人的特点是爱吹牛，密苏里人的特点是“不轻信”，总要眼见为实，他们总是说“show me”，这一点我们是无从验证了，不过在一家修车铺修车的经历到是让我们见识了密苏里人对工作的认真和严谨。这一天我们经过了俄克拉荷马州，Oklahoma来源于两个乔克托语单词，意思是“红色的人”，这个州是全美印第安人口最多的州，到今天还有三十多个印第安部落的总部位于这个州，此外，它还拥有丰富的石油和水资源。素有“公路之母”之称的66号公路和“哭泣的小径”（trail of tears）在瓜坡镇（Quapaw）相交，这条哭泣的小径缘于1830年美国东南部的土著居民被迫迁徙到印第安人保留地也就是今天的俄克拉荷马，大约有四分之一的流放者在这条路上由于饥饿和日晒雨淋最后精疲力尽死去。傍晚时分我们来到德克萨斯的阿玛里洛，洗了个澡，我换上轻逸的裙装准备出去吃晚饭。我们问旅馆前台附近有没有比较有特色的餐馆，他执意推荐我们去附近的一家餐馆，最后拿出一张名片，上面有推荐人－他的名字，说凭这张名片可以得到免费的开胃菜。天已经黑了，找别的餐馆也麻烦，还不知道好不好，于是前往。这家餐馆不能说没有特色，只能说是典型的美国餐馆，木结构，四面墙上挂着旧的汽车牌照，各个州的都有，这个餐馆在别的州有连锁店，因为我在南卡的Myrtle海滩也见过这样布置的餐馆。食物有猪排牛排，沙拉什么的，我们要的开胃菜是烤虾，味道还不错，德州人喜欢食辣，他们有Jalapeno（一种墨西哥胡椒）和著名的Tabasco（塔巴斯科辣椒）（其实别的地方也有塔巴斯科辣椒酱），正中我们下怀，不过应该在墨西哥餐馆比较常见。看完菜单，不知所云，还是点了我们看得懂的，老公要了一份半生不熟的牛排，我要了一份沙拉。吃完晚餐，我们踏着夜色往回走，天气清爽，德州的天气没有我想象的干热，街道两旁霓虹闪烁，到处都是高耸的广告牌，心里有些惆怅，德克萨斯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州，这里是很多西部电影的故乡，有粗犷迷人的牛仔，上好的牛排，宽阔的牧场，可我们还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要离开了。

第三天，我们沿着40号公路横穿新墨西哥，一路上比较荒凉，不见什么城市，道路一直延伸到天边，早上太阳在我们的后边，到了傍晚就跑到前头去了。不过夕阳也是很美的。路的两旁是起伏的群山，我们的车有时在山间穿过，有时沿着山路蜿蜒向上，有时又向山下俯冲。山上没什么植物，多是暴露的石头，看上去很久没有下过雨似的，很干的感觉。有的房子依山而建，让人不解。我们在旅途中总结了这样一个结论，人们是根据水源来建立城市的，一座城市附近必然有河或湖泊，如果没有水源，这个地方不用说肯定没人。三毛在《万水千山走遍》中记载了她在南美洲一个从没有到过的地方猜到了连地图上都没有标出来的湖，想必是旅行的经验培养了这样一种直觉。中午我们来到了新墨西哥州中部格兰德河上游的一个城市－阿尔伯克基（Albuquerque），据说是著名的疗养胜地，因为急着赶路，我们只在路边的一家餐馆吃了中饭就离开了，唯一的印象是餐馆的旁边是一家工艺品商店，里面都是跟印第安文化有关的，因为门上有火红的辣椒图样，我还以为是家餐馆，还有就是餐馆里给我们上菜的服务员是个个子很高的美国女孩，她说她有个中国朋友。车子仍然在新墨西哥境内跑，我们这天的目的地是亚利桑那州的旗杆市。亚利桑那风景秀丽，我们进入这个州的一路上看到各种各样的植物，遍地都是金黄色的野花，有松树，还有各种仙人掌，因为海拔落差很大，植物的种类繁多，光是明信片上的风景就让人神往。Arizona是从印第安语“Arizonac”演变过来的，是小泉水的意思。在离旗杆市还有二十多英里的地方，发生了一件让人难忘的事，我们都从中吸取了教训。这天的大部分时间是我开车，老公屡屡要求换岗都被我拒绝了，因为想逞强，一直没有停下来加油，他提醒我该加油了，我也置之不理，最后油还剩一格了，我说我要找出口加油了，谁知道神了，又开了几十里还是没有看到加油站，最后油到底了，我慌了，随便找了一个出口下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什么都没有，那时候心里真是绝望，也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才有加油站，车也懒得开了，换了老公继续开，他一边开一边数落我，大家心里都没底，突然眼前一亮，我看到加油站了，看来天无绝人之路啊！最后在离加油站还有50米的地方油灯亮了，我们马上松了一口气，老公高兴的同时还不忘捏我一把，要我牢记教训，这座加油站附近什么都没有，够偏僻的，加油的人还不少，看来很多车到这里都没油了，加油站的厕所是不分男女的，比较脏，后来在路上看到有的加油站打出的广告是“clean restroom”，我就总想起这个加油站的厕所。加满了油，又开了二十多里，我们来到了旗杆市，在旅馆里拿了一张地图，大峡谷就在附近，太好了，明天一定要去看看。旗杆市座落在科罗拉多平原，立于松林、沙漠和湖泊之间，和旧金山峰遥遥相对，冬天有皑皑的白雪，夏天有遍地的野花，总之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更何况附近有旅游胜地大峡谷，每年都有超过五百万的游客光临，好不热闹。旗杆的名称源于一棵用作旗杆的松树，19世纪70年代，开往加州的篷车队来到这个地方，人们看到旗杆就知道来到了一个可以水源充足，适合扎营的地方。这里气候宜人，适合动植物生长，所以有茂密的森林和发达的畜牧业。当天傍晚，我们坐在旅馆对面一家新开张的餐馆吃着布法罗鸡翅，周围的墙上是大大小小的电视屏幕，无论你坐在任何位置，都可以清楚地对着至少一个电视屏幕，每个电视放着不同的电视节目，大家坐下来跟朋友聊天，看自己喜欢的节目，真是什么都不耽误。餐馆自己调制的辣椒酱还真是辣，连我这种嗜辣的人都一个劲儿地呵气。

早上六点钟我们就起床了，洗漱完毕，就向着大峡谷的方向出发了。汽车在黑暗里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我们在车里看到了日出，两旁的树丛和群山不停地向后退去，金黄色的阳光从缝隙中透出来，有时只看到一条金色的线，有时看到金色的小圆弧。圆弧越来越大，阳光也越来越刺眼，我终于失去了兴趣。没有多久我们来到了大峡谷，旅游广告上有关于游览大峡谷的各种信息，旅游方式更是五花八门的，可以乘坐直升机、吉普车、巴士、自行车、漂流什么的，以坐直升机和漂流最贵，一百多美金，其他的三五十美金不等。坐飞机最便宜的只有半个小时的观赏时间，还不如脚踏实地地站在悬崖边上看得真切。我们站在大峡谷的南边的悬崖上，下面就是万丈深渊，看得我头晕腿麻的，有的地方围了铁栅栏，更多的地方是什么都没有，胆小的人（比如说我老公）根本不敢往前靠。亿万年以前，这里可是海底，没想到海底也可以这么深，我似乎看到各种海洋生物在大峡谷中穿梭游弋，如今却变成了这一方神奇的陆地，看着科罗拉多河的杰作，只让我联想到一句话：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简直不敢相信大自然能有如此精巧繁复的设计，而人类似乎也不可能完成规模如此宏大的工程。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来自不同国家的人目睹了这世界七大奇迹之一，还有更多的人会来。我们只游览了南边悬崖的三个景点，对整个大峡谷来说不过是惊鸿一瞥，不过那天空、远山、峭壁、急流都已深深地印在了我们的心里。回来的途中，我们去看了IMAX电影，IMAX是一种超大屏幕的环绕立体电影技术，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影片围绕了大峡谷讲述人类四千多年的历史和1869年约翰韦斯利鲍威尔和他的伙伴们到大峡谷探险的经历，效果逼真，感觉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坐着简陋的下船在湍流中翻滚打转，非常的惊心动魄，我们还专门买了DVD，不过在家里放出来的效果差太多了。下午，我们终于到家了，上午的一幕幕还让人兀自感叹，真想返回去再看一次。

四天的长途跋涉，不免辛苦，不过和其中的乐趣相比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密苏里动物园、墨西哥小餐馆、大峡谷以及一路上的山山水水，都是值得珍藏一生的回忆。此时此刻，我悠然自得地坐在洛杉矶布置一新的家中，加州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明媚而温暖，我的思绪又飞回了另一个时空。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9-11 20:09:15编辑过]

那只鹿真乖啊，就站着让你们拍，神闲气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