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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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YoU于2007-12-12 12:42:10编辑过]

我的初中高中是在一家学校读的，但是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氛围截然不同。初中部招人很少，几乎都是那个小城城中央两个最好的小学直升上来的。大家都是熟人，每天就是吃喝玩乐打闹。虽然师资是最好的，但是有的家长甚至会让孩子去那所小城里别的差一点的中学去读。理由就是，一中实在管得太松了。那个下课时候的热闹劲儿，几乎要把一座楼掀翻了。

而高中部的学生班级很多，招生很广，但是素来鸦雀无声，每天都在埋头苦读，恨不得变成鸵鸟钻到书里。在我上高中之前，一直以为是老师管得太严厉的缘故。到了进去才发现，老师管教也许有点原因，但是主要是自觉性太高。大家几乎都是来自各个乡镇中学里的前一两名，一方面，都比较骄傲，所以更加刻苦努力；另外一个方面，也是家境都很贫寒，每个人都是背负了很多责任和道义到这里读书。

他们对于我们本部来上的学生，颇有些蔑视之意。因为我们的入学成绩都狂低，而且贪玩，看着吊儿郎当的。我们班当时只有五个本部的学生上来，成绩最好的那个人在七十二个人，居然排到了五十九，哈哈哈。别的人就是倒数几名都包圆了。

他们如此蔑视我们，也是有他们的原因吧。

年少时光，莫不轻狂。既然蔑视，有的人若是骨子里比较激进，就会做一些很偏激的事情出来。不要说同学了，老师也会啊。我的数学老师每次布置一道题，然后下来看看大家的进度。他每一桌都查，但是一定把我的漏掉，不但漏掉，而且要对于我木木地坐在那里跟个傻子似的，一定要撇下嘴角表达一点不屑。

其实他只要低头看下我的本子，就会知道我已经做完了。而且我经常作无数的暗示动作，希望他低头一下。但是他不肯，主要是不屑于吧。在期中考试前，我几乎就这么被当个二愣子似的被很多人无声地隔离着。

当然那里都还是有些宽厚之人的。比如后排的那个温和女生，还有宿舍里的小A。

小A是个长得很中性化的人，国字脸，客观地说，并不是美女。但是非常招人喜欢，因为她爽朗侠气，而且爱打不平。

她当时每天必干两件事情，一件是午饭晚饭时，把我拎出来说一顿。大家都陪听着，间或帮两句腔，或者觉得过分了就劝解几句。我吃饭时永远在看小说，不是借的就是租的，一边看书一边吃饭一边挨训，口里还要唔唔啊啊地答应着，表示我听到了。

所以每次说到最后她都很气愤，大声问我，燕小七，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我就赶紧笑着说，听进去了啊，听进去了啊。其实我很诚恳的，但是每次都把她气得更厉害了，愤怒地说，我再也不说你了，nnd!!!

大家听了这话，就会哄得哈哈大笑，一起去洗碗洗盆，然后去教室学习了。因为她每顿饭结束都要来这么一句，但是下顿饭一吃，只要我抱着饭盒又津津有味地看小说了，她肯定又开始了。

她当时有些话说的还是很重，对我的批评也很广泛。总之就是你看你，现在不爱学习，不爱读书，你对得起谁啊？你以后就是废物一个，能干什么啊？你这样的人就是废人，你知道不知道？！！

我一直嘻嘻笑对待着，从来没有恼火过。当年虽然不够懂事，但是别人做事情的出发点是好是坏，我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训我，是午饭和晚饭的工作，她的早饭有一项独特的任务，就是吃豆腐。每次也是这样哄笑开始，哄笑收场。

每天打完早饭回来，她的饭盒盖子上必然有一块方方正正的白豆腐，然后她回来后，看着那块豆腐就皱着眉头，痛苦万分的样子。当时没有桌椅，我们都是坐在下铺吃饭。她实在不想吃了，就痛苦地把自己卷缩起来，往被子里钻，还大喊着，我实在恨死豆腐了啊！！！！！！

大家就笑得前仰后合，我们也劝解她啊，不想吃，就表吃了嘛，又不是非吃不可的。但是她皱着眉头，苦兮兮地说，有营养啊，我得补脑啊。。。。。。

大家就更加哄笑。每次吃完，她都恶狠狠地发誓，我再也不吃啦再也不吃啦！！！

然后第二天进来的时候，饭盒盖上，必定又有一块豆腐了。方方正正，白白的。

那个时候，我其实对于新的生活很不适应。在初中部的时候，想安静地上课，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小纸条乱飞，或者前后左右总有人跟你说话斗嘴。大家下了课就是窜出去疯，我还算安静的人，至少也要下楼走一圈再回来。

而到了高中时，别说上正课，连自习课我想说话都根本没人理我。下课了，所有的人除了上厕所的，根本没人出去，都在抓紧时间讨论问题。我想胡说八道几句话，还是没人理我。我憋得难受，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个时候对面就是初中部的楼，看着对面每次下课都跟炸锅了似的熟悉场景，还是很令人忧伤的。

在那个时候，我不得不养成了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好习惯。很无聊很郁闷就往桌子上一趴，立刻就睡过去了。

在期中考试之前，日子很孤独很寂寞，但是也是很清淡。无非就是个江湖上的小人物，大侠们看不起你就看不起你了，最多踢你一脚，拍你一掌，也就了事了。而像是小A之类这样热心肠的人，则时时刻刻想要挽救我，所以，日子也还是有温暖之处。

分水岭是期中考。除了我们本部的这些混混外，全班同学都是摩拳擦掌两个多月了。而在我们初中时，期中考虽然大家也重视，不过也就那样了。而且跟我玩得好的，都是些狂不爱学习的家伙，每门能抄个及格就很高兴了。呵呵，注意是抄，不是考。她们谁耐烦认真学习呢？

初中出分的时候，都是一次性全部下来。排名嘛，也是有的，就那么回事了。假如传来别班同学的消息，那也就是说年级第一是谁谁这样的新闻。如此而已。

但是高中时第一次期中考后，让我大大开了眼界一回。所有的人，除了我们这些小混子，都无奇不用地前去老师办公室打听。回来之后，知道一点，赶紧传播，大家就津津有味地旁听。连别班的单科成绩都打听地一清二楚。弄得就跟武林大会时的茶馆似的。

那次考试先出来的是数理化的卷子，我考得还可以。局势顿然逆转，不但之前那种隐性的隔离被打破了。连很多坐在后排根本不熟的男生，路过我时，都要停下来和蔼可亲地跟我说几句话。

现在想来，他们也并不是说见风使舵或者市侩。只是太看重成绩，好像江湖里对于武功的看重一样。一方面对于武功高的人会有点崇敬；一方面也是盼望着能被指点几招，也许会茅塞顿开。

而小A，也在宿舍里突然宣布，她再也不批评我了。

她是个很坦荡的人，纵然后来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而且自此后对我颇为冷淡，我还是要说，这是我见过得最坦荡的人之一。

她很直白地当众告诉我，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以前居然看低人想去教训你，这真是个笑话，以后你就是玩翻天了，我小A都再也不会去说你半个字。这番话，听来有点刻薄。不过她很真诚地说出来，确实就是很真诚。

我大惶恐，说，别啊，你说得都对啊，我就是个废人啊，你还是想怎么说就怎么想吧。但是她再也不肯。偶尔看我是在看小说入迷地不象话，也许大喊一声，燕小七！我看到入迷处，被突然喝醒，啊一声，迷迷糊糊地看着她。她叹口气，欲言又止，大家和我都劝说道，说吧，说吧，说两句就痛快了。但是她一肚子话憋在嘴里，憋得脸红，猛然一跺脚，就扭头出门了。

如此下来几次后，那点想说的心思都没了。我们同学三年，真的再也没有说过我。

补充一句，其实那次期中考，并不是一个很美好的回忆。因为不过入学两个月，前后成绩差距过大。我自己心里是清楚的，之前一直到中考，什么时候能静下来看几分钟的书，而到了这里，除了睡觉吃饭和看小说，我也就只看书了，日子简直枯燥得不像话。但是相对于别的同学，看起来还是很轻松的样子。

而且当时全校还有几个本部的同学突然考得不错。学校很惊讶，就去调查，发现另外一个中学里比我们早考了两天，而我们都有大量的同学在那里。别的班里这个消息就压下来，但是我的班主任是个自己觉得自己很耿直正义的人，在班会上就说出来了。一时哗然，我百口难辨，气得脸上火辣辣的，浑身发抖。现在想来，可不是正好让人觉得我羞愧得脸红嘛，呵呵呵，年少无知的时光啊。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2-12 13:20:49编辑过]

小A自从决定不说我后，宿舍里还是冷清了几天。每天都是这样过的，突然这个话题断了，大家都很不适应。过了几天吧，她开始给我们讲她父母的爱情故事，还有以前初中的时光。

和我的生活完全不一样。小A的母亲去世很多年，但是父亲和母亲感情极好，一直没再娶亲。母亲去世时，她也不过两三岁，那有什么记忆。所以，都是她长大后，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描述，她再描述给我们听。最典型的一个描述就是，当时父亲在地里干活，母亲前去送饭，连小葱都要把外面的皮去干净，洗的白白的，放在篮子里。彼时邻人也在耕地，每次看见都羡慕不已。

她每次讲时都是指手画脚，自己说得非常开心快活。所以，小A的母亲，在我的心目中，就是田野，地头上的一个盖着笼布的篮子，笼布边上露出几段葱白。

她后来也喜欢讲些关于之前当班干部管人的事情。怎么说，就像是政治斗争一样。政治大约是我这辈子最厌恶的东西之一，素来躲得远。不过听她一讲，ms也非常有趣，紧扣心玄而且充满了你败我胜的争夺。简约地说，成人的世界。

这两者和我当时的生活截然不同，所以，我都很喜欢听。

接下来就是分文理班。

小A当时颇为踌躇了一下子，还是选了文科，而我留在原来的班级，成了理科生。但是我们还住在同一间宿舍，这样晃晃悠悠地又过了半年。

秋天开学后不久，一个周日的傍晚，我慢腾腾吃完饭，照例是住校女生里最后一个，挪到了教室。一进去就觉得很奇怪，女生几乎都不在，男生们也人心涣散的样子，都在说些什么，完全没有平时埋头苦读的样子。我忍不住好奇问，你们说啥呢？

别人一看我很茫然的样子，就告诉我说，小A被车撞了，非常危险，刚才有人来报信，班里女生都去了，你还不知道啊？

听后大惊，我赶紧去医院。正好教室里还有两个跑校的女生，她们也是刚来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仨就一起往医院那边跑。当时正是初秋，天气还是有些闷热，路边的梧桐树很高了，在路灯下影子斜斜地都投在路上。

想着，一个很熟悉的生命有可能这时在医院里就过去了，我们仨忍不住跑着跑着就哭起来。正在边哭边跑的时候，路的对面来了一群女生，一看，正是我们班的。还没来得及上去问问小A怎么样呢。

中间的小D突然非常凶恶地跟我们说，你们别去了！！不要打扰小A！！！

我们被吓了一跳，但是还是问，她到底脱离抢救没有啊？小D极度不耐烦地说，正在抢救！！！你们快点回去吧！！！

当时边上两个女生被她责骂一顿，颇为踌躇。我也愣了一下，想，假如小A要是危险了，也许就再也不见不到了。虽然很拂逆小D，我还是坚持和那两个同学去了一趟医院。

接下来就是分文理班。

小A当时颇为踌躇了一下子，还是选了文科，而我留在原来的班级，成了理科生。但是我们还住在同一间宿舍，这样晃晃悠悠地又过了半年。

秋天开学后不久，一个周日的傍晚，我慢腾腾吃完饭，照例是住校女生里最后一个，挪到了教室。一进去就觉得很奇怪，女生几乎都不在，男生们也人心涣散的样子，都在说些什么，完全没有平时埋头苦读的样子。我忍不住好奇问，你们说啥呢？

别人一看我很茫然的样子，就告诉我说，小A被车撞了，非常危险，刚才有人来报信，班里女生都去了，你还不知道啊？

听后大惊，我赶紧去医院。正好教室里还有两个跑校的女生，她们也是刚来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仨就一起往医院那边跑。当时正是初秋，天气还是有些闷热，路边的梧桐树很高了，在路灯下影子斜斜地都投在路上。

想着，一个很熟悉的生命有可能这时在医院里就过去了，我们仨忍不住跑着跑着就哭起来。正在边哭边跑的时候，路的对面来了一群女生，一看，正是我们班的。还没来得及上去问问小A怎么样呢。

中间的小D突然非常凶恶地跟我们说，你们别去了！！不要打扰小A！！！

我们被吓了一跳，但是还是问，她到底脱离抢救没有啊？小D极度不耐烦地说，正在抢救！！！你们快点回去吧！！！

当时边上两个女生被她责骂一顿，颇为踌躇。我也愣了一下，想，假如小A要是危险了，也许就再也不见不到了。虽然很拂逆小D，我还是坚持和那两个同学去了一趟医院。

到了医院一看，小A虽然非常虚弱，但是已经清醒过来，而且也没有大的骨折什么的，就是躺在四人一间的普通病房了。我们仨放下心来，看到她还得费力跟我们说话，就赶紧撤了。

那个时候，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小D欺骗我们说小A没有抢救过来。告诉我们了，一来我们放心了，二来不也就不去打扰小A了吗？同行的一个女孩说，哼哼，小D，什么时候长过人肠子啊？现在想想，她大约就是不想我们去打扰小A吧，兼带了对我们的一点蔑视，连好好说话都不肯。

小D当时是个声名狼藉的人，但是声名狼藉之余别人对她又很钦佩和畏惧，而这种畏惧又反过来加深了她的声名狼藉。

首先，她的中考成绩是我们班第一名，而且是一个小学校长的女儿，这在我们那里那个小地方也算是书香门第了。如果这一条还不够证明她前途远大的话，那么她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考上了中专大专和本科，简直就是证据确凿地证明了她就是优质良田里出来的一个好种子啊。

我们知道，我们班主任当然也知道。所以，极度喜欢和照顾她。

这三条加起来使得她也许觉得自己有资本去蔑视所有的人。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当时我们的座位相距甚远，而且也不住在一个宿舍，我也不知道她具体干了些什么。总之，周围的人群里，大约有五分之四的人都极度地厌恶她，还剩下的五分之一就是她的誓死追随者了。

有点像个政治领袖的意味。

小A和小D在文理分班之前，是前后桌，当时小A对于小D也是颇有微词。不过很快就文理分班，此后也没有什么来往了。

小A在医院里躺了两周，就恢复了回来上课了。中间我和别的同学也一起看过她几次，恢复得还不错的。因为文理分班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了，都是她文科班的同学给她抄笔记啊，讲讲题什么的。我们每次去，小D几乎都在。

说实话，这件事情出乎了所有的人预料，使得小D的形象在大家心目中提高了不少。

小A回来上课后，其实身体并没有恢复得太好。我们宿舍里也都对她很照顾，帮着打饭打水，但是很快这些事情就全部轮不到我们了。小D几乎每餐都过来吃，给她端茶倒水。我当时还是被这同志间温暖的友情非常感动了一把。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2-18 13:19:33编辑过]

虽然经过了这次大难，小A同学还跟以前一样活泼开朗，深受大家喜欢，豆腐也是天天早上痛苦地吃吃吃。

渐渐事情的风向有些不对，比如小A之前的朗声说笑成了和小D的窃窃私语，再比如，每天早晨的吃豆腐渐渐成了专对小D的撒娇。小D也跟一棵植物一样长在了我们的宿舍，连午觉，晚上都在这里睡。

只要她们俩一出去，大家就愤而攻击。当时宿舍里有个高三复习班的女生插进来住的，比我们年纪略长，她有次很激动地说，我宁可是个男的天天留宿在这里！！每天晚上看见两个女生的脑袋靠在一起，恶心死了。

在某些方面，我一直是个反应很迟钝的人。当时听了这话，非常错愕不解，追问别人，不但被别人责骂而且把她们气得半死。因为我们宿舍人的反应很激烈，小A和小D尽量躲着不在我们宿舍里吃饭，一开始去她们宿舍，后来她们宿舍也是风言风语地把她们俩赶了出来。两个人就像是老鼠一样，灰溜溜地四处躲藏。但是只要在一起，就会甜蜜得像是蜂糖。

事情有个转变是我们班有个非常文气，跟我素来不错的女生突然有点神神叨叨的。那个女孩抢了小D的本子，看了几页，又被小D脸色苍白气急败坏地夺了回去。她跑来跟我说，你知道吗？小D在本子里说是爱上小A呢。

我脑子里轰隆轰隆响了半天才停下来。爱，爱，这就是爱吗？！也可以这样爱吗？！

大约是我太过于目瞪口呆，她大笑道，大家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还记得那个响午，女孩一向文气安静的脸，不可一世地上扬，下巴上写满了对小A小D的蔑视。我趴在栏杆的另一侧，望着楼下非常熟悉的场景，非常茫然。

最后那个女孩的症状太过于明显，终是在一次大闹中，校警叫来了她的父母，把她强行带走了。我后来还跑去看望过她几次，她已经差不多好了，微笑着，苍白着，沉静地告诉我，是因为内分泌的问题使得精神过于得亢奋，吃了几个小白片就好了。

在她被带走前，在我们学校闹得很凶。被强行带走后更是沸沸扬扬，大家颇为传言议论了一阵子才消停下来。

小A和小D的故事在这场巨大的风波里突然显得渺小了，被大家遗忘和不得已地接受了。而对于我这个后知后觉，并且突然失去一个朋友的人，内心是颇为震撼的，动荡了很久才平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