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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饕餮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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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10 09:5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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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漂亮的雕梁和红漆的大柱,长长的迴廊,井然有序的富贵官家架势,让人甚至都不敢用力喘气。



  元老爷一边尝着那几道豆腐菜,一边和桃三娘闲话了几句,说起这几日仍是胃口不佳,惟独只有吃桃三娘做的饭菜,才合适一些,桃三娘笑答:“冬季里人的身子原本就会乏力感觉亏虚,大人已经连着这么些天吃素,恐怕身子会更加有损,待我明日煲一锅丹参当归的牛腱肉来如何?牛腱肉不会油腻,大人权且当药,一次不必吃多,隔一个时辰吃一小块肉喝一口汤,统共一日也就一到两碗,但这样吃两日,看或许对大人有所助益?”



  “噢?那,就权且试试。”元老爷点头应允了。



  这边那道士和童儿吃着饭,我忍不住偷眼看那童儿,只见他长得尖尖瘦瘦的,头发有点稀稀拉拉黄黄的,眉心长一颗鲜艳红痣,眼睛也是小小的,只顾低着头狼吞虎咽,身上穿的旧棉袄磨得发亮,但腰上却很威武地绑着一张小弓和一个短小的箭筒,我暗暗在觉得,他们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捉住夏燃犀,或者最起码是捉住那个细鬼……?



  那男人和童儿居然同时扒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然后同时放下碗筷,再一齐向元老爷双手合什唱一喏。旁边伺候的丫鬟小厮连忙收拾了碗筷,又重新倒上茶。



  “大人,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桃三娘垂手恭立地向元老爷道辞。



  “好、好。”元老爷点头,这时恰好管家来回话:“老爷,道长列出单子上的东西,小的们都已经买齐了。”



  元老爷和那道士同时点点头,然后道士便吩咐他的童儿:“你去指点他们把法坛架好,我和大人还有话说。”



  那童儿就随管家走了,桃三娘也带着我跟他们后面一起出门去,偏厅外沿着长廊走一段,就是一个分岔的口,左边是个半月门,我们原该转右而去,就是出府的路了,管家正抬手示意我们往右去,却突然半月门中走出一人:“诶?欢香馆的老板娘来了?”



  说话的声音带几分慵懒而沉稳的语调,绝不像出自一个少年之口,我第一反应过来,是春阳!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9-10 9:53:0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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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10 09:5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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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背着双手在身后,如往常般一丝不苟地束着素白刺绣的纶巾和袍衫,慢慢走过来,桃三娘站住:“原来是春阳少爷,多日不见了。”



  管家对春阳,看来还真有将他看作府上的少爷似的恭敬,他正要转过去半月门的,看见他便站住恭立着,让他先走。



  春阳微微一笑点头道:“老板娘什么时候再来?最近我正想起许久没吃到老板娘做的红豆馅山药包子了。”



  “嗳,难得有少爷想吃的,不过今天恐怕来不及了,明儿一早我做好了就送来。”桃三娘殷勤地应道。



  “还得等到明天啊?”春阳笑笑,又显出有点为难的神色。



  管家在旁边搭话:“不如请老板娘回去做了,等过两个时辰,我派人过去取?”



  我心中有点疑惑,蒸一笼山药包子并不是很费事,为什么桃三娘竟说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做了才送来。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老板娘既然今天不得空闲,就等明天吧。”春阳这次却出乎人意料地很好说话,他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缓慢温和。



  管家便又向他禀告了一声,说是要带那童儿去园子里摆法坛,然后才告辞先走了,春阳点头:“知道了。”但管家离去后,我却看见春阳的目光随着他们移过去,桃三娘若无其事地也朝春阳道:“那么我就告辞了,少爷但凡有什么想吃点,就打发人去欢香馆说一声就是了。”



  我半低着头,跟在桃三娘后面,桃三娘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往右边的长廊走去,没走几步,春阳突然又叫住:“老板娘。”



  桃三娘站住,我也站住,桃三娘回过头来,面带微笑道:“少爷还有什么事?”我也忍不住好奇地回过头看着他。



  长廊中好似有一股不易察觉的穿行着的风,春阳站在那里,垂下的衣袂在轻轻地摆动,他的脸上没有了笑容,换上了以往惯常看见的那种倨傲和冷淡,他盯着桃三娘半晌,才道:“老板娘,今晚不到元府来看看热闹?那道士要开坛作法呢。”



  “看热闹?欢香馆里每天都很热闹,天南海北的人每天都有,道士的热闹,也不必看了。”桃三娘不动声色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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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10 14:2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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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cathy52在2008-9-10 13:30:00的发言:
好看,支持一下!

 


nod, 我觉得这个拍成电视剧肯定很好看[em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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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13 12:5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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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还没回过神来之间,原本空无一人的柳青街上突然迎面而来一股怪风,好像风里还有个什么东西,黑暗中我也看不清,只觉得什么在我眼前一晃而没,然后我听见欢香馆门前的两棵核桃树也发出‘沙拉拉’的奇特摇晃声——
  欢香馆里有人扔出一个东西,‘哗啦’一下在门口处摔碎了。
  我循声望去,一开始什么都看不见,只不过那两个红灯笼摇晃得厉害而已,门外的地上几块瓷碎片,但我再仔细看看,却有个异样的东西立在核桃树前的阴影里,是什么东西?我下意识走过去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欢香馆里传出谭大夫的声音,问桃三娘说干嘛突然把碗扔出去,桃三娘则大声答道:“我刚晃眼间好像看见门外跑来只野狗,我一急就把碗砸过去了,大冬天里打雷,真是少见,怕是把那些畜生都吓得出来乱窜!”
  我终于看清了,绝不是什么猫狗,而是一个碗口粗,和我个头那么高的怪东西,像一根木棍一样杵立在核桃树干倒映下的暗处中,而且它是活的!
  就在我看清它的时候,那棍子上面好像也显出一只像人一样怒目圆瞪的眼睛!
  我心里‘咯噔’一沉,却未来得及反应,随即又是一股怪风打着旋刮起,我一下被吹迷了眼睛,头顶却一阵袭人的寒意罩下来,然后我就让什么生冷铁硬的东西箍住肩膀,一瞬间这种感觉很熟悉,但我还没来得及叫喊出声,整个人就被猛劲儿一甩,登时头一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 *
  ‘噼啪—’一道闪电募地白剌剌刺入我的眼帘,我的眼睛一花,随即那震耳欲聋的雷声又震得我耳朵直响。
  “……我这是在哪?”我第一反应就在想,我现在仰面向上,正对着天上那一道紧接着一道的横雷闪电,好冷!我原来一直睡在地上?赶紧一骨碌爬起来,却又发现这个地方是斜的,我差点站不住,又连忙弯下身扶着地,绽亮的白光把四下里照得一下明一下暗,我环顾四周,我怎么会躺在这里?……脚下都是一块一块相连的瓦片,这里好像是一幢房子的屋顶!
  我手脚冷得都要僵了,这是哪儿?……刚才,我看见了那个好像长有眼睛并且像一根长棍子的怪东西,然后就晕过去了?究竟怎么回事我实在想不明白了……坏了!难道是个妖怪?我想到这里,全身更加一颤,这里周围,没有一个人影的样子,这是哪里?爹和娘也不知道我在这吧?他们就算想找也找不到我啊……我突然害怕得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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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14 14:5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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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得赶紧下去,我摸索着想要从这个屋顶下去,这屋顶看来也年久失修,不少瓦片都已经碎裂,我一动它们就发出不稳固的响声,小碎片还一直往下滚,我也顾不得手要被划破,沿着这屋顶下去好像有一道墙的墙头,我虽然又冷又害怕得发抖,可还是小心翼翼地试着往下爬去——‘噼啪’一声闪电在上方炸亮,一个听来很熟悉又奇怪的声音响起:“小丫头,你要跑哪去?”
  我一惊,就在这时,身下的瓦片几处同时‘哗啦’一声,穿出几只坚硬如铁的……像是手一样的东西,一把箍住我的手腕和脚踝,我吓得大叫,但完全挣不脱它,说话的声音也就是在我面前的这些瓦片下面传来的!
  “放、放开我!”我惟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扭动手脚,一个接一个震得人心惊肉跳的雷电在头顶上翻滚暴躁,我好害怕:“……快、快放开我!”
  “咯咯咯”毛骨悚然的不知是笑声,还是什么东西互相磕碰着,从瓦片底下发出来,我头脑里惟一能反应过来的……是鬼怪,肯定是鬼怪!我跑不了了——
  就在我全身打着颤六神无主之际,不远处突然一道白雷‘砰’地炸开了,好像是一棵大树的树干,起初只是火星四溅,可那火星没有熄灭,反而迅速就燃起红红的火苗来,我骇异地望过去,却看见了更加难以置信的情景,但我起初并没看清,好像是两个人影,远处有些房屋,可能因为雷电,屋里的人都关紧窗门熄了灯,而那两个人影在那些屋子上面,时隐时现,兼之还有雷电的霹雳巨响,所以我看那两个影子速度飞快,却没有任何声息地移动着……鬼,又是鬼来了么?
  我更加用力地想要挣脱箍住我手脚的东西,一边盯着那两个影子,千万别过来、别过来!
  ‘咯咯咯’瓦片下面那奇怪的声音,但这次又有一点不一样,似乎还有人在低声说话,但我只能听见一点含混不清、希希索索地响,我俯低身子下意识想要听一听究竟怎么回事,可那些箍住我手脚的东西猛地一紧:“啊——”
  我一声大叫,我身下这一片屋顶的所有瓦片正同时自动碎裂,露出一个大洞,瓦片径直向洞中泄落下去,我的整个人也被那个箍住我手脚的东西一起扯着往里堕去。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以为自己已经掉下洞里去的时候,一晃神,却发现自己还两脚悬空在原处,我的手臂被抓住了,我茫然抬头望去,是我万万不能预料到的,一个白色衣衫的身影:“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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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15 14:1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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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紧紧箍住我手脚的东西松了,春阳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把我提起来了,然后放到一边,我惊讶地望着他,其实我第一眼就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春阳,多半却是因自他身着的这一身白衣,白天我随三娘在元府里看见他时是穿着一样的,他把我放开的时候,我就看见他移开的那只手,是长着黑色尖长指甲的、苍白骨节的利爪,他的脸,只在闪电照亮的一瞬,我就看见他那张比以往都要煞白的脸,噙了血般鲜红的唇边,还露出一点森然的牙尖。
  我失去任何知觉地瘫坐在那,春阳就站在我面前,但他立刻就转过身去,飒飒的白衣在风里,我整个都冻透了,反而暂且没了寒冷的知觉,这时只听头顶突传来一声娇叱:“孽障,哪里跑!”
  半空中数道耀眼白光一闪,只听‘嗙’地巨响,我抬头望去,半空中那白日见过的道童儿,双手举一把形状怪异的大刀迎头砍下,春阳竟然徒手正面接住了,我惊得看呆了,他两人看来势均力敌,也有点僵持不下,道童索性把刀锋一偏,身子一个倒翻弹了开去。
  不远处那棵着了火的树干上,火势越来越烈,这时已经烧成一个熊熊的大火团,道童单脚便落在对面一堵墙头上,一手横刀在胸,他那双小小的眼睛,不知是映着火光,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我看见居然是泛着红色的,连他眉心那颗痣也是一样,因此远远看着就像长了三只眼似的。
  ‘咯咯咯’方才我差点掉进去的那个洞里,又传出那奇怪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探出头来,我借着火光,终于看清了,就是刚才在欢香馆前阴影里看见的那个怪东西,一个长有一只鸡蛋大的眼睛的粗大木棍!
  “春、春阳大人!”那个木棍忽然开口说话了。
  这说话的声音我顿时知道了,是细鬼!桃三娘所说的元府一根烧火棍变的妖怪!
  “那女孩是你抓来的吗?用她挡雷?倒是挺会想的。”春阳头也不回,冷笑着说道。
  细鬼连忙答道:“是、是的,春阳大人。”但它只是把头露出来一下子,那个道童正从腰间的箭筒里拿出几支箭,箭尖似乎都挑着黄纸的符咒,他口中念念有词,箭搭弓弦上,箭尖立刻燃着,细鬼一眼看见,就迅速缩回洞里去,大叫一声:“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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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17 10:01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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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阳的身影正好挡住了我的视线,细鬼这样大叫,我还未反应过来,才侧目去看,却眼睁睁地前面有三团火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着这边飞过来,我都来不及喊出声——
  春阳没有躲避,仍是立在原地,我在他身后所以看不见他做了什么,那火团发出的刺眼的红光,让人不能正视,待我眼睛勉强适应那光,才看清他竟然伸出双臂接住了火团。暴突着的火舌和‘剌剌’四溅的火星,春阳连武器都没有,却能就这么挡住火团,但他的衣袖很快都烧着了,我差点吓得大叫,连忙掩住口,却不经意觑见对面那道童又从箭筒中抽出三支箭,预备搭弓再射,洞里的细鬼又探出一点来,正好也看见这一情景,立刻大声叫道:“不好了!大人!火、火……我把这丫头扔去砸他好了!”说着,一只像是铁枝黑杈一样的手就从洞里伸出来,那颗大得异乎寻常的眼睛望向我。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摸爬着就站起身,下意识往屋顶的另一端去靠,天空又是一颗巨雷炸响,近得就像紧挨着我头皮一样,我一个踉跄又跌倒坐在瓦片上,斜坡一般的屋顶让人很难站得住,我耳朵都被震得木了,听不见别的,身体不自禁就要顺势往下滚去了,忽见得那道童身形矫健,跃至半空大喝一声:“孽障!休再顽抗!”
  眼看着三支燃着的火箭离弦飞来,我一着急,整个人失去重心,就往屋檐下滚去了,就在我掉下屋顶去一瞬间,只听‘咣—’一下巨大撞响,屋顶的瓦片被落下的火球砸得纷飞四散。
  ……我的肩膀被东西砸中了,挺疼的,幸好是穿的棉袄,这里很黑呀,‘呼呼’的冷风贴着脸皮吹过,还有很重的尘土味,掉落的砖头瓦片比我想象的要少嘛,我这会子肯定灰头土脸的了……终于没有东西继续下落的声音了,我尝试动了动脚,虽然有点麻,但没受伤。
  正想爬起来,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别动!”
  我头皮一僵,第一反应过来就是:“春阳?”听说话声,好像就在我身后很近的地方,但我怎么没听到他的呼气声?饿鬼不需要喘气吗?……我一想到这里,就不敢动了。
  但我这愈是不敢动,心里却愈是开始害怕起来,不知道那个细鬼会不会也在我身边附近……春阳和那道童打,似乎不占上风啊,会不会这时生气起来先一口把我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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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18 13:0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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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慢慢地深吸一口气,侧耳倾听,外面依然是‘隆隆’的雷声滚动,一个闪电划过,我才看清原来我的上方已经被塌下的一排房梁给盖住了,闪电的白光从木头的缝隙间透进来,这雷电已经横七竖八闹了快有一个时辰了吧?却仍是这么干打雷不下雨的。
  我身子不敢动,但悄悄扭头往后面看,眼角瞥见那个白色身影,他一动没动,是在躲避那个道童吧?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可惜我什么也没看见。
  过去了快有半刻钟了吧,我不敢动但是全身已经冷得不自禁地发起抖来,好像外面听不见那个道童的声音了,他走了吗?我转动着眼睛在木头的缝隙间看外面,但是这么久了却什么都看不到,也没有任何人的走动或者发出别的什么声响。
  春阳的身子似乎向后靠了靠,我趁这时机转过头去看着他,房梁木头透下来的那点依稀微弱光,让我恰好看到了他的黑色尖甲的手,不知是不是他的手受了伤,深色的应该是血样的东西,从手背到衣袖湿了很大一片。
  我实在冷得太难受了,手脚冻得也很痛,牙齿打着架,但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极小声地问一句:“他……已经走了吧?”
  春阳突然全身一震,猛地抬头盯住我,双目露出一股精锐的凶光,整个人就向我扑过来,我吓得顿时大叫,但还未有所反应,就感到一边手臂被用力钳住,然后耳边响起风声,紧接着眼前刺目的白光一闪,‘轰隆’一声霹雳的炸响,身体就随着一股强盛的大风甩出好远,再重重摔在地上,不过还算幸运的,我的头没有直接撞在地上。
  方才我们藏身地方的那一堆房梁木头瓦片,已经被一道雷劈得一片狼藉,冒着烟尘,那个道童半悬于空中,滚滚的烟尘就在他脚下四散开去:“孽障,乖乖就范吧。”
  春阳把我推开一边,站起身来,还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你们为了抓我,也闹得太大了吧?竟不怕惊动雷部?”
  道童又抽出三支箭搭弓弦上:“所以要尽快解决你!”
  随着话音,三支火箭再度射出,春阳一摆宽袖:“你就没有别的招数了吧?”
  眼前的地面上忽然变得恍惚起来,我还以为眼花,闭一闭眼再睁开,却蓦然被一幕混沌一样的情景布满了,不知从哪就伸出一只蛤蟆一样黑糊糊长有瘤子、比蒲扇还大的大手:“饿——!”
  一支火箭正好刺中那只手上,发出‘丝丝’烧灼的焦烟:“饿啊!给我吃的……”紧接着数个大大小小黑糊糊的东西,喊着饿地发出各样低吼咆哮,凭空就这样在半空间挤出来:“饿啊!吃的……”
  我吓得完全呆了,眼睁睁看着那些黑糊糊的身影在那里蠕行爬出,其中有的体型尤其巨大,看不清头脸,只有一个滚圆的东西,被那火箭正好射中,便‘扑疵’一声破裂开,里面没有肠子内脏,却是空空如也,就像是一个吹鼓了气的皮囊而已,但那皮囊上方,却还有一颗小小的没嘴头颅,上面只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红眼和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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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20 19:11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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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支火箭插在这些凭空出现的怪物身上,便纷纷熄灭了,但仿佛半空中被打开了一道无形的门,那些怪物就这么喊着饿并源源不断地从中爬出来,
  “啊?孽障,你还有随意打开人间与饿鬼道通路的能力?”那道童似乎一惊:“看来今日不把你擒了,日后你必定是三界的大患!雷鬼!”只见他举刀大喊一声,天空一道霹雳横过,黑暗的夜空中出现一个发红的东西,很快飞近了,才看清竟是一个人,身周盘桓着红光。
  “啊?那是什么?”我惊呼出声。
  春阳回头对我道:“你呆在这别动,千万别乱跑!”
  “哦……”我虽然疑惑他居然会救我,但这时也来不及多想别的了,连忙答应。
  道童喊的雷鬼的这个从天而降的东西,是妖怪吧?就他的身形远远望去,也比普通人高一倍以上啊,特别地高大魁梧,而且长着五六尺长的角,在闪电照亮的瞬间,我还看清了他额头凸出很高一大块,脸色却是青绿,身体也几乎是精赤,只在腰间围着像是麻织的布,然身后还有一对蝙蝠一般展开的翅膀,竟足有一丈长宽,手中还执着一把巨大的短柄石斧……
  看不见的门中,形象可怖、大大小小的饿鬼众仍在往外爬,他们都朝着道童所在的方向去,一边伸出手喊着饿,道童急得连连射出火箭,也只能把它们其中的三两个烧死,但无奈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像我见过那种水边一群挤着上岸的癞蛤蟆似的,就算你拿石头砸死了一两只,也丝毫不会让它们退缩。
  “雷鬼,快把它们都解决掉!”道童指着饿鬼众对雷鬼喊道。
  “好!”雷鬼举起手里的巨斧大吼一声,顿时在他四周电闪雷鸣,他以居高临下之势朝饿鬼众猛挥一斧,立刻‘轰’地一声雷鸣,一道白光闪电向饿鬼众狠狠劈来,‘嗙—’地一声,便是血肉横飞。
  “啊!”我吓得捂住耳朵大叫,春阳就站在我前面,但他始终背对着我,不知道他此刻什么表情,我直觉就想从地上爬起来逃跑,但是手脚都根本不听使唤。空气中弥散了奇怪而浓烈的气味,熏得人胃里翻腾想要作呕……嗯?春阳去哪了?
  就在我刚才一愣神的功夫,春阳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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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操作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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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21 15:4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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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饿—!”被攻击的饿鬼众死伤过半,七倒八歪地发出嘶哑低沉的吼声,我擦着地向后挪,不知道是扑面而来的那股难闻的气味,还是因为实在心里太害怕,我不自禁就俯下身去不住地干呕起来,地上有很重的尘土气,我吸入喉咙里,又干又疼。
  忽又听得道童惊呼一声:“雷鬼!”——随即半空中一道响雷震耳欲聋,我耳朵被震得‘嗡嗡’的,一时间什么都听不清了,我连忙抬头望去,虽然横七竖八的光影明暗不定,但那个仍一手高高举着大斧的雷鬼,动作却僵住了,再看他的头,却被结实地扣上了一个看起来很熟悉的东西——
  马桶?
  我又被惊呆了,只见污浊肮脏之极的东西顺着他的颈肩往下淌……怎么回事?我把目光转向道童,只见他脸上的惊诧的神情更甚,但他似乎更没有发觉到他的身后,一道白影鬼魅般飘然出现,道童还未发觉,就有一双尖利黑甲的苍白骨节瘦手轻轻从他脑后伸出,就那么一瞬间,我眼睁睁看见道童的脖子在那双手中好似轻轻一揉,那颗头,就像是摘下的一颗水果一样拿在手中了!
  被扣上了污秽马桶的雷鬼,突然拼命惨叫挣扎起来,手里斧头始终没有松手,可一把就甩去了头上的马桶后,那头到身上竟‘滋滋’冒出青烟来,然后我就看着他在半空中像一条被撒了盐的蚯蚓一样,扭动着仿佛被烧灼着的身体,细鬼不知从哪跑出来大声嚷道:“春阳大人,这家伙已经解决了!”
  “饿—饿—啊!”饿鬼众无意识地仍朝着他们的方向前行,眼看着那雷鬼渐渐不支,从半空掉下来了,恰好被饿鬼众围上去……而我借着雷电的白光中,看着春阳一手拎着道童软软耷拉的身体,他一身的白衣破损不堪,烧焦一大半还染了血的袖子和衣摆,但他另一手托起道童的头,那双眼睛还睁着,眉心的红痣依然显眼——
  “桃月儿——”一只手突然搭在我的肩上,我整个人被吓得跳起来:“啊!”猛回过头去,才看清是:“三娘!”
  桃三娘面色和煦,着白底红边绣着红梅的棉袄,束着一丝不乱的包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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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22 14:0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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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ambercat在2008-9-22 13:11:00的发言:

I guess she is 饕餮, one of Dragon's sons.


这俩字咋念啊?[em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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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24 16:5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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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儿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找了你半天。”
  “三娘!”我什么也想不到也答不出,只一头撞到三娘的怀里,环着她的腰直想大哭一场。
  桃三娘淡淡笑意低头抚着我的肩:“好了好了,没事了。”
  电闪雷鸣都一时间止歇了,四下里突然安静了,只剩下饿鬼们蠕行的细碎声和喊饿低吼声,这样的夜深人静处,听起来更加可怕!我虽然眼眶里泪水热滚滚的,就想往下掉,但又不敢真哭出来,死死抱住桃三娘,再回过去看时,却见何大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那群饿鬼没有继续往前挤了,都停留在原地。
  “老板娘,多谢了。”春阳从半空中落到地面来,道童的头在他手中不停滴着血,那双眼睛还睁着,死时恐怕连痛都不晓得。
  “不客气。”桃三娘对他这幅模样丝毫不意外,仍笑着答道:“也谢谢你救了这孩子。”
  ……三娘说的是我吧,但我却一直盯着春阳的手,他一路走过来,那血就滴了一路,道童的身子还拽在他手里,那下半截软软地拖在地上,被拉出一条血道,我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再看春阳,他又恢复了那种不动声色的神色,在那站定,然后把道童的身体像一件破衣服一样往身后一扔,正好也丢到那一群饿鬼身上,我都不敢去看那群立刻聚集起来争抢尸体的黑糊糊身影,以及它们发出的咬嚼声响。
  我畏惧地望了一眼春阳,恰好他的眼光正瞥到我身上,又吓得我全身一震。
  细鬼一跳一跳地跑过来:“春、春阳大人,快去找燃犀大人吧?不知道他解决那老道没有……”
  春阳没有说话,反而抬起头看看天,我也循着他的目光望上去,停了霹雳闪电,恢复宁寂的夜空中,重现出了那几点微弱的淡黄星光,寒风瑟瑟。
  “你们如何招来的道士?”桃三娘忽接口问道:“这样召来雷鬼的旁门左道,想抓你们两个回去炼丹不成?”
  春阳抬起手,他那尖长黑色利甲的拇指顺势杵进道童头颅的耳孔中,头颅的鲜血染满了他的手掌和衣袖,他看着头颅半晌:“这小的才是真正的道士,那老的是他做出来跟班装样子的罢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修出这么一副童颜的人。”春阳冷哼一声,才把这头颅也往身后一扔。
  后来,桃三娘告诉我,才知道这道童是专门靠炼煅妖鬼的精魂灵体做补药以延年益寿的道士……和我一样是人,但他少说也有几百岁了,修行的法术就跟那些传闻中吸取人精气的妖精一样,他则是靠汲取妖鬼的灵力为食……说来也是斩妖除魔的,但其实又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生死,反而经常做出捉人在荒郊野地里作诱饵,引妖鬼上钩的把戏,他们虽然不吃人、不杀人,但也从来都不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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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27 21:1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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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也不担心你弟弟咯?”桃三娘若有深意地看着春阳,不知怎么的,她那种目光让我心底涌起一阵不好的感觉。
  春阳正拉开衣袖验看自己手上的伤势,桃三娘的话让他微一怔:“担心什么?”
  桃三娘只是笑笑:“小鬼,你是知道这道士的道行,惟恐稍有不慎两个一齐死在他手里,所以才故意把道士引开,孤自与他周旋,让你弟弟也可以有个逃生的间隙吧?”
  春阳脸色一沉,但我看他紧抿着嘴转过去却没搭话。
  “而且你还让元府的管家私下趁乱放了秋吾月,脱离了元府的掌控他才能活命,只可惜……”桃三娘说到这,就停住了。
  “可惜什么?”春阳神情惊疑望向桃三娘,但这一问也是多余的,接着他好像已经想到什么,回身就走,细鬼也懵然不知究竟,跟在后面一叠声喊:“春阳大人,您这是去哪?”
  春阳跑出两步却又站住,朝细鬼吼道:“燃犀、燃犀在哪?”
  细鬼吓了一大跳,顿时慌了:“我、我不知道啊,燃犀大人不在府上,方才那道士将要作法之时,燃犀大人就叫我等离开府上了,还、还说到哪家去抓个小孩儿来顶在头上,好防雷劈……但大人他去了哪,我可就不清楚了。”
  “哎,小鬼,你总不能放着它们不管就走啊。”桃三娘无视春阳此时的急躁,反慢条斯理地提道。
  那聚集在一堆黑糊糊模样的饿鬼众,满地淌着他们口中呕出的粘稠臭水,桃三娘轻轻掩住鼻子:“这些饿鬼根本吃不进东西,食物送到他们口里也没用。”
  这话说得声音不大,但春阳却全身一震,猛转过头来,那原本深黑的瞳眸甚至流出诡魅的红光,凶狠地盯着桃三娘。
  “怎么?小鬼?忌恨别人说起这些生为饿鬼的痛苦吗?”
  桃三娘今天怎么看来与以往完全不同……她为什么对春阳说出这么刻薄刺人的话?我惊讶地看着她,再看看春阳。
  “只不过你生有‘威德’,因此虽然身为饿鬼,却相貌、禀赋都比他们那样的‘无德无能’的低级饿鬼强大许多罢了。”桃三娘继续说道,她的口气带着轻蔑和傲慢。
  我看见春阳的拳头都紧紧拧着,不知是他手上原本沾有的血,还是他的指甲已经掐入掌心的肉里,我看到一滴黑血默默掉落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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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道葭   回复日期:2008-10-2 17:40:00

  
  《菊香骨》一章暂停更新,因为后面的内容还有不少需要慎重的,因此还得考虑一下慢慢写,接下来更新的将是第十一章 雪花酥
  
  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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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0-02 09:48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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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雪花酥



  昨夜里下了些小雪,现在那些屋瓦墙头上,上都有一层白白的雪霜。
  冬日里虽然来往客人比平时少些,但欢香馆每日还是热热闹闹的。
  大锅里刚刚熬好的腊八粥冒着腾腾的热气,我一边和三娘说着话,一边挨着灶近些,暖暖和和的。
  桃三娘在做点心,烙的脂油饼,里面掺上切碎的虾米和干葱,油锅里一煎,青红色就显了,相间在酥黄的饼子上。
  “好香!”我盯着锅里流着口水说。
  桃三娘笑笑:“帮我去把那些茴香和干椒、芝麻盐、洋糖一块舂成末,就让你吃饼。”
  “好!”我赶紧过去按着她说的去做。把小茴香、干椒混着芝麻盐、洋糖舂碎,这必定是要做椒盐馅儿的点心,但我其实不爱这种混杂了口味的,咸的我只喜欢芝麻饼或葱油饼,要不就是各种香甜的糖馅饼。
  有人在里面喊:“两碗腊八粥!”
  桃三娘便赶紧盛出来,配上事先装碟的冬芥菜让何大一齐端出去。
  突然有个人‘噔噔噔’的从屋里走出来:“哎,三娘啊!”
  我抬头一看,是个穿一身半新不旧红棉袄、身材高大又平板的女人,三十左右,头上簪着绢花挽着不大庄重的松散斜髻,白细的面皮容长脸,嘴边一颗黑痣,原来是住在菜市那边,开一家‘悦记茶馆’的老板娘,人们都叫她陈大姐的,因为她夫家姓陈,丈夫名叫陈大悦的,那茶馆他们夫妻合伙开了也有好几年,陈大悦手艺不算好,但为人宽厚老实,因此镇上同辈的人都喊他陈大哥,陈大哥爱喊他媳妇叫大姐,因此镇上的人也就顺势地叫她陈大姐了。但桃三娘和她好像向来不大熟络的,陈大姐为人也有点刁钻泼辣,我有时还听过邻居婶娘嚼舌根子说她风流什么的,怎么今日她突然来找三娘?
  “诶?陈大姐早啊!”桃三娘显然也有些诧异,但连忙热情放下手里活计迎过去招呼道。
  “好香啊,人都说三娘的手艺好,我还一直没福气尝过,今天来这一看,才知道真的传言不虚。”陈大姐满脸堆着笑说道。
  “哎,哪儿的话。”桃三娘用碟子盛了几个饼,拉起她的手:“来,我们屋里喝茶去。”
  我看着她们进屋里,有点嘴馋三娘拿走的饼,一边手里舂着椒盐,一边朝屋里张望。
  她们坐在柜台旁边的一张桌子上,何大倒上热茶来,桃三娘请陈大姐喝口茶、尝尝刚出锅的热饼,那陈大姐笑笑:“哎,三娘,平时咱们街坊邻居的却也很少走动,今天来有点冒昧了。”说着,拿起茶杯喝一口茶润润嘴,‘啧’了一声:“其实我来,是有事请你桃三娘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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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0-06 13:2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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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三娘,还得忙活一晚上啊。”我笑道。



  桃三娘也摇头笑笑:“是啊,天色也晚了,你快回家,今天你也累了。”



  我走出欢香馆,雪已经停了,柳青街上平铺的薄雪散发着淡淡的银光,风里有一种清冷而干净的气味。



  二、
  第二天我提着篮子到菜市去买些糯米,经过悦记茶馆门前,陈大姐正倚着门边磕着瓜子,看店里的小杂役与门口一路过卖香油的老头在那讨价还价。



  小杂役许是因为陈大姐看着他,所以一直较着劲要跟老头压个最低价,那老头有点不耐烦道:“买二斤香油罢咧,你就想我再少你七文?罢咧!罢咧!”



  老头摆着手挑起担子就要走,小杂役为难地回头望望陈大姐,她‘呸’地把嘴里瓜子壳吐出老远:“给他吧,反正使得少,二斤也吃好久。”说完,手里的瓜子也磕完了,她便拍拍手转身进店里。



  就我所知,悦记茶馆的生意只有夏季里最好,日阳炎热,街坊都愿意凑热闹到一处,喝茶吃点小食闲话一下,或过路的客商小贩也常常在店里歇脚的,但大冬天里冷,来菜市的人都少了,我这时望进他们店里,都是黑暗暗的,没半个客人的影。



  我正要继续往前走去,却忽然发现悦记茶馆对面的街角下处,站着一个似曾见过的人,是昨日碰见过的那个抱着襁褓的白衣黑裙女人!



  她的打扮与昨日一模一样,只是脸色更略显苍白些,紧拧着眉头目光空洞又直勾勾地望着悦记茶馆的门里。



  诶?那个女人怎么在这?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孩子那么小,她怎么还总在街上逛?而且看她一动不动的样子,似乎已经站有一阵子了……哎,好冷!我双手蜷在袖子里,缩了缩脖子,这么冷的天气,女人却一点不在意的样子啊,看她穿的也不是很多。



  我一边走一边这么想着,差点被地上凸出的石绊了一跤,就这么一低头再一抬头的功夫,我再望向那女人的地方,可才这么一转眼,她竟然就不见了!



  诶?哪去了?我循着街角四周一圈,却连她半个人影也没有看到,活生生大白天就见鬼了么?算了,和我也不相干的,赶紧去买糯米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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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0-07 14:0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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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买完了糯米走回来,恰看见李二到悦记茶馆送那二十斤点心,陈大姐把他迎进店里去,我把糯米先拿回家,然后才去欢香馆。



  欢香馆里烘起了一盆炭火,没什么客人,桃三娘刚点了一壶冰糖橘饼芽茶,正在那自坐着喝茶,看见我便招手让我到她旁边一张椅子上坐。



  “三娘一大早就这么悠闲?”我笑着道。



  桃三娘给我也倒一杯茶:“才坐下歇歇,赶着做那二十斤点心,直忙了半夜。”



  她正说着,李二就回来了,把一些钱交给桃三娘,都是陈大姐的点心钱,桃三娘起身接了钱并收入柜台里:“说起来,最近没看见城外的狐家姐妹来买点心了。”



  桃三娘说的狐家姐妹,我知指的是住在城外荒冢里的狐狸,据说已有几百年了,也不知她们一家共有几口,只晓得她们常到欢香馆来买点心,甜食尤其油炸得越酥香的,她们最爱吃,无非隔个一月半月的,就能看见她们其中某一个提着篮子来,有时是个橘红衣裳金丝腰带的妖娆女子,有时是个年方及笄的绿衣丫鬟。



  向来闷不作声的何大这时在旁搭了一句腔:“她们家有亲戚来了。”



  “来了亲戚?”桃三娘也是一怔:“没听说过的,远亲吧?”



  我听着十分惊讶:“狐狸家也有亲戚?”



  “没有谁是平白无故就能长出来的呀。”桃三娘对我的话也觉得好笑似的:“自然人人都有亲人骨肉。”



  “噢。”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喝完了茶,我随桃三娘到后院厨房去,院子里有一堆新买回的冬笋,我帮着桃三娘一起剥笋皮做糟冬笋,一直忙到午饭时,店里暂时没客,三娘便留我一起吃了饭再回去。反正我娘也素性知我在欢香馆,她和爹也放心的,我便答应了。



  桃三娘用切碎的腌冬芥菜配冬笋、腊肉炒一道菜,然后豆腐、酱菜苔梗点几滴麻油做一大碗汤,我和三娘坐一处吃饭。



  店里忽进来两个客人,是一中年男人带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两个人帽子上沾了不少雪,看来走了不少路,进来也是挨炭火盆旁桌子坐下,何大给他们倒上茶,只听那年轻的说:“真是晦气!这大夫居然也回乡探亲去了,找不来大夫,回去可怎么交代?”



  我心忖:“镇上明明有大夫,还要跑去很远的地方请么?”



  那中年男人喝着热茶:“这方圆百里,只有他专治妇人病,你空跑一趟算什么,家里那位姨娘的命还不知道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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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0-08 13:38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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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人‘哼’了一声:“可不是么,磨死个人。”



  “快随便吃点,赶回去是要紧。”中年男人说着,喊来何大吩咐他不拘是什么,只让厨房尽快上两个菜。



  桃三娘由着何大李二去张罗,自己仍坐着喝茶并看着我吃饭,又问我:“快过年了,你娘给你做什么新衣裳?”



  我答了,她又问:“教了你做桂花年糕,到时候在家自己做一次给你爹娘尝尝?”



  我点头:“待会吃完了饭,三娘是不是还要去收雪?去年做的酱油里放了贮存的霜雪水,味道就变好了。”



  “今天的雪,还不够大。”桃三娘笑笑:“其实,要是嫌找干净雪太费事,也可以用腊月里的河水代替,贮存在埕子里,待到三伏天再拿出来做酸梅汤,也是极好的。”


 


  “噢。”我惊叹地点头。


 


  那二人匆匆吃完饭,结了帐便走了。



  我起初也没在意,下午回到家里,却看见隔壁家的婶娘来我家串门子,正和我娘在那闲聊天,我给婶娘问声好,便惯常地坐到我娘身边替她弄些针线,那位婶娘东家长西家短地拉扯了一通,无意间说起悦记茶馆的陈大姐。



  “哎!我说,最近听别人讲那陈大姐的妹妹,你不知道吧?”婶娘逮到新鲜事情,就会特别兴奋的样子,我娘摇摇头。



  “那陈大姐啊,她家是宝应的嘛,她有个妹子比她小七八岁的,是在我们这里的王员外家当丫鬟的,后来没多久被王员外看上了,就开了脸做了房里人,本来我们也没人知道的,陈大姐好像跟这妹妹不好,我们常一处说话时,她也从来没提过,要不是最近那姑娘得了大病,我们这里街坊还没人知道这事呢。”



  “得了什么大病?”我娘奇道。



  “咳,怀孕小产呗。”婶娘叹一句:“怀了个男胎呢,已经六个月左右大了,不知是受了气还是怎地,就血崩,淋漓不断地流,胎也下来了,可就是不见血住,把王员外气得在家里打鸡骂猴的,他本来是有两个儿子的,可两个儿子里大的那个只会吃喝玩乐不争气,小的那个才四岁,长得倒乖,可惜又从小身子很弱,恐怕哪一天不好就夭折了,王员外巴不得人丁多些更兴旺呢,听说也挺宠这姑娘的。”



  “血崩这症可不是玩儿的。”我娘摇头道。



  诶……陈大姐不是说她妹妹要生孩子吗?我心里狐疑地想,还巴巴地找三娘做了四十斤的面果点心要送去的,怎么这会子婶娘却说她妹妹小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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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0-09 10:3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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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听说啊,她妹妹怕不是因为怀了身孕让别的姨太太怨恨了,给她气受,或者吃的喝的里面动点手脚,哎,要说王员外家原本就有四房姨太太,这妹妹年纪又轻不知道稳重,难保的呢。”婶娘撇撇嘴。



  说起来王员外,我知道的,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富户了,他田地很多,近郊的据说都有四五百亩,宅子也有好几处,最大的一幢自己住着,其余都放着收租,菜市那边有一家最大的茶庄也是他开的……说来真是奇了,昨天陈大姐来找桃三娘的时候,还说她妹妹家的人古怪,生孩子的贺礼除了面点果子其它一概不要,可按道理来哪会有这样的事?



  我娘附和地感慨了几句,她手里一直不停地给我缝着一件红的新棉袄,她说还好我长得慢,现身上这一件棉袄穿了两个冬天,今年才显得短了,所以赶着年前做完这件新的穿着过年便是,我看着娘手里快做好的棉袄,心里喜孜孜的,也就把婶娘刚才说陈大姐的妹妹那些事忘了,婶娘又扯了一会别的话,看窗户透进来的天色暗下去,就起身告辞走了。



  到了小秦淮桥边时,天空又开始飘下雪花,一眼望去,石板桥上的栏杆,还停着细粉一层的白,这雪要这么一直下,能有多厚?我走上桥,朝桥下张望,水面已经结了薄薄的冰霜,是一汪深切澄净的颜色。



  诶?那不是陈大姐么?远远就能看见她身上那半新不旧的红袄,在街道中间往这边走来,特别显眼,到这里上了桥,过去桥那边就是柳青街了,像是要去欢香馆找三娘?



  陈大姐眼里根本看不见我这个小孩子吧,她径直在我身边走过去了,白细的面皮今天看上去却怎么少了些血色?眼睛也是干干的没什么神气,就这么走过去,看样子是要去找桃三娘吧……不经意一回头,一张紧拧着眉头的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小妹妹……”



  我吓了一大跳,眼前站着的是抱着襁褓、着白衣黑裙的女人!



  我后退一步:“干嘛?我、我没带饼……”



  说着这句话,我就睁开眼醒来了,定了定神,才知道自己原来还躺在床上,天已经亮了,爹娘都在院子里说话收拾东西呢。



  我长长吁了口气,原来是做梦!



  真是奇怪的梦,怎么就梦到陈大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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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0-10 12:21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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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香馆里,桃三娘又忙忙碌碌地做着点心,是炙面酥。



  用化开的酥油搅匀炒熟的粉面,大约不稀不稠的程度,再加洋糖,就着余温,在木案上摊开并且擀平,最后用刀切小方块,我走过去看着她,一刀一刀切得均匀:“三娘,一大早就赶着做这个?”



  “是啊,今晨天才刚亮,陈大姐就来拍门,让我今天内无论如何再帮她做二十斤点心,最好还有面酥,还说其实她妹妹从小就最爱吃这个,先前的点心她们亲戚都分完了,还嫌不够。”桃三娘切完了手上的,又拿起把蒲扇去扇了扇旁边的炉子,炉子上再加上平锅,淋上酥油,就把切好的面酥一块块排到平锅上,让炉火慢慢地炙。



  “她今早真的来找过你了?她……还记得她妹妹从小就爱吃面酥?”我疑惑不解,遂走到桃三娘身边压低了声音,神秘地把昨天隔壁婶娘在我家说的那些话大概复述了一遍,桃三娘听着,神情渐渐地有点肃穆下来,只是默不作声没有答腔。



  “三娘,怕不是陈大姐魔障了?”我有点担心,眼前厨房里堆着许多粉面和各色桂花、果料,都是要给她做那二十斤点心的。



  “这……”桃三娘沉吟了一下,又继续弯腰去用筷子去翻炙那些面酥:“不管怎么说,把这点心做出来给她送去再说。”


 


  炙好的面酥,因为火候掌握好,是雪白的,一寸厚,尤其酥化轻脆,用筷子一方一方夹起排放在一个食盒里时,也得十分小心。


 


  “这叫雪花酥,陈大姐给我说,既然先前那些点心亲戚们都分完了,那这一趟做的就专门是给她妹妹的,她妹妹也最爱吃这个,小时候她们家大人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做这种面酥点心。”桃三娘给我这么说道,做面酥花费了不少时辰,等面酥做好了,何二另外在笼屉里蒸的豆沙大馒头也好了,全部都装进食盒,桃三娘看看天色,现在只是中午时分:“月儿你先回家吃饭,这会儿还早,等傍晚的时候,我们再把点心送去。”



 
  为什么要等到傍晚才送点心,我不知道,但桃三娘这么说,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我答应着便先回去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0-10 12:23:0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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