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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之后的葬礼--马雨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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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之后的葬礼--马雨默

1. 岳父归来

  9月3日,高竞终于搬出了他住了一个多月的莫兰家,看见他把两个大旅行包拿进后车厢,莫兰不禁有些不舍。
  “你家打扫过了吗?”她问道。
  “还没有。”
  “那你怎么住啊?”
  “我现在就回去打扫。我今天请假了。”他笑着拍拍她的肩,好像当她是个小兄弟,“你爸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晚上。”她眼睛亮闪闪地注视着他,“你来吃饭吧。”
  “你爸知道我们的事了吧。”
  “那当然。”
  “他对我什么印象?”
  他觉得你像只流浪狗,她心里道。
  “他对你没什么印象了,所以这次特地来看看你啊。”
  “不可能,他对我印象不错,我知道。”他大笑起来,“那时候他还津津乐道地跟我说训练你骑马的事哪。这可纯粹是男人之间的话题噢。”。
  “他是训练我骑马来着,他说这样可以让身材更好。我爸自己也很喜欢骑马。”莫兰困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会是男人之间的话题。
  “嘿,你喜欢骑马吗?我知道有个公园可以骑马的,我们什么时候去吧。”他兴致勃勃地提议。
  “我才不要,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骑马,虽然我骑得不错,可是我已经好久不骑了,我怕摔下来,而且每次骑完马,第二天我的腿就又酸又痛,对了,马粪也很臭,我才不要呢。”她确实不喜欢骑马。
  “我会保护你的。”高竞搂着她的肩膀,信心实足地说,“我可是骑马高手。”
  “以后再说吧。”她拉拉他领子,“今晚来的时候,别忘了买点礼物。”
  “对了,该买什么?”他把本来已经拉开的车门又关上了。
  “要特别点的,我妈不喜欢化妆品,我爸是个美食家。”她朝他眨眨眼睛,欲言又止,“我就说到这儿,其它的你自己去想吧。我不能什么都替你拿主意,你得有独立思考能力。”
  她说着就替他打开了车门。
  “你快点回去吧,我也得上去打扫房间,要不我爸妈回来该说我了。”她道。
  “我真的不知道买什么。你爸是美食家,我总不能买把菜刀给他吧。”他为难地说。
  “那就看你的了。我也很好奇想知道你会买些什么。”她笑吟吟地说,心里暗暗欢喜,还好高竞是孤儿,不然她现在还得考虑该怎么伺候婆婆呢。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随后上了车。
  “好吧,你等着瞧,我到时候一定让你们吃一惊。”他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好像已经胸有成竹。
  
  莫兰焦急地看了看墙上的钟,都快7点半了,高竞居然还没有到,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莫兰现在有些后悔了,她觉得真不应该让他独自去购买礼物,他在这方面不是很在行,真怕他提着几盒保健口服液就进了门,那还不得让老爸笑死。老爸这辈子最爱做的事就嘲笑和作弄别人了。还好这会儿他们正忙着在房间里整理行李,还没觉察到新女婿的迟到,要不然,这第一个印象就打了折扣。
  她坐在窗台上向下张望,正准备打个电话给高竞,却听到身后传来用钥匙开门的声音,不用问,是乔纳回来了。
  “他们到了吗?”果然,门一开,乔纳的粗嗓门就从外面直冲进来。
  莫兰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母亲郭敏就从里屋跑了出来。
  “乔纳!见到你真好。”郭敏笑着跑过去跟乔纳拥抱了一下,动作极其优雅。
  “哇,姨妈,你可是越来越年轻了,是不是经常吃姨夫做的独门还春丹?”乔纳兴奋对抓着莫兰的母亲胳膊,左瞧右瞧。
  “你还是这么会胡说八道。”郭敏抿嘴笑着说。
  “妈,乔纳经常欺负我。”莫兰趁机告状。
  “嘿,我这是在教育你,要没有我的椅子理论,哪来你今天的幸福生活?”乔纳摇头晃脑得意地说。
  “才不是因为你的椅子理论,是他说的话感动了我。”莫兰争辩道。
  “以后给你表姐也找个男朋友,这样她就欺负不了你了。”郭敏笑眯眯地说着,向乔纳投去和蔼的一瞥。
  郭敏一向就非常喜欢乔纳这个性情有些粗鲁的外甥女。因为每次看到乔纳,她都会禁不住想起那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郭涵。两姐妹虽然都出生于显赫的外交官之家,但个性却完全不同,姐姐郭敏性情温和,举止娴雅,万事都循规蹈矩,妹妹郭涵却是个性子刚烈,做事不守规矩的小霸王。
  郭涵在大学里因为跟男朋友公然同居而被开除,之后两人私奔并结婚。乔纳就是在他们婚后第三年出生的。郭敏一直以为郭涵如此辛苦争得的爱情一定能天长地久,但谁知,在乔纳10岁那年,郭涵就跟丈夫离了婚。之后,她一个人帶着乔纳辛苦度日,好不容易盼到乔纳成了家,她却在同一年因罹患乳腺癌撒手人寰。从那以后,郭敏就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无依无靠的外甥女。只可惜,这个外甥女也是命运多舛,因为嫁给了一个缉毒警,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因为有了乔纳的先例,所以郭敏一直就不太赞成莫兰跟高竞谈恋爱。她不想女儿跟乔纳遭遇相同的命运。她很希望莫兰能再找一个像梁永胜那样既有经济基础,又知情识趣的男子。她觉得无论从哪方面看,高竞跟莫兰两人都根本不相配。她不明白老公莫中玉为什么会对高竞如此感兴趣。
  在法国的时候,两夫妻就为莫兰跟高竞的事讨论过好几回。最后郭敏还是作出了让步。虽然她在各方面都不满意高竞,但也不想成为女儿和老公的敌人,而且,她也明白,在热恋中的女儿是根本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的。不管怎么样,她决定今天礼貌地招待这位新女婿。
  “高竞大概几点到?”郭敏问莫兰。
  “我不知道。我打个电话给他。”莫兰皱了皱眉头,心里又骂了一遍高竞。
  “他可能正忙着购物呢。”乔纳张大嘴笑道,“我听说今天他请假了,还听说他今天给好几个下属打电话问人家第一次上门送什么呢。”
  莫兰不理会乔纳,给高竞拨了个电话。
  “喂。”高竞接了电话。
  “你在哪儿啊。”莫兰压低声音问道。
  “我已经在电梯里了。”
  “嗯,那你快点,我们都等着你呢。”莫兰叮嘱了他一句,就挂上了电话,心里却在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会帶什么礼物来。
  两分钟后,果然有人按响了门铃。
  莫兰打开门,眼前豁然一亮。啊!他今天还特意打扮过了,不仅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衬衫,还特意换了新裤子和新皮鞋,那都是前几天他们逛街时,她为他挑的。他的头发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去理,但现在她发现,略长的头发反而更能衬出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和成熟男人的味道,总之,他今天看上去神采奕奕,顺眼极了。
  “哥,你真帅。”莫兰忍不住又学陈远哲的调调调侃他了。
  他略帶几分紧张地瞪了她一眼。
  这时她发现,他手里提着两个礼物盒子。
  “是什么?”她悄声问道。
  “看了你就知道了。我随便买的。”他瞄了她一眼,他的目光告诉她,他现在是强作镇定,其实内心紧张得要命,“也不知道你爸妈喜欢不喜欢。”
  “你别怕,买错也没关系,我爸妈是最讲道理的人了。”她拉着他的手臂进了门。
  
  
  莫兰忐忑不安地帮高竞打开礼物盒子,看得里面的东西,她不禁绽开笑颜。
  “爸,你看,高竞给你买了大闸蟹!”她知道旅居法国的美食家老爸最怀念的莫过于故乡的大闸蟹了,高竞这回可真是买对了。
  听说有大闸蟹吃,莫中玉立刻喜出望外。虽然把大闸蟹放在漂亮的礼物盒子里有些夸张,虽然现在还没到吃大闸蟹最好的季节,但莫中玉觉得,像高竞这种向来不擅长讨好别人的家伙能不落俗套地想到买食物,已经非常难得了,至少比买保健品要强10倍。所以他立刻上前拍拍高竞的肩,以资鼓励。
  “高竞,谢谢你,大闸蟹我很爱吃。”接着,他就兴高采烈拿着那串每只超过3两的大闸蟹走进了厨房,接下来,他要斩姜末准备蟹酱油,这可是他最爱做的事之一。
  看见未来的岳父大人露出笑容,高竞松了一口气。
  莫兰打开了第二礼物盒子,那里面是一面雕工精细的银制镜子。
  “你说你妈不喜欢化妆品,我想她一定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不需要化妆品,我想这样的人应该比较喜欢照镜子。我没买错吧?”他紧张兮兮地低声在她耳边嘀咕,看见她朝他妩媚地一笑,才放下心来。
  “亲爱的,你太棒了。”莫兰轻声道。
  郭敏手里拿着那面镜子左看右看,她不得不承认,这面镜子的确非常精致漂亮,而且正是她喜欢的类型。拿着它会令人联想到充满异域风情的欧洲城堡,以及清晨坐在窗前,用穿着花边衬衣的手打开梳妆镜的场面。她觉得这面镜子跟她本人高雅气质非常吻合,她没想到像高竞这么一个粗枝大叶,愣头愣脑的人会想到买镜子,不禁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了。
  “谢谢你,高竞。”郭敏笑盈盈地收好礼物,走进屋去。
  不一会儿她走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我跟她爸爸送给你的。”郭敏把盒子递给高竞。
  高竞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块瑞士手表。
  “这……”他忍不住看看身边的莫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辈子还没人送过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快说谢谢呀,高竞。”莫兰推了他一把。
  “谢谢,伯母。”他有些不自然地说着,回头又看了莫兰一眼,好像在问她,收这么贵的礼物好吗?
  郭敏朝高竞微微一笑。
  
  晚饭结束后,高竞被莫中玉叫到里屋个别谈话。
  虽然,高竞早在13年前就已经认识莫兰的父亲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到他,高竞觉得特别紧张。他想,有可能过去他只是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在莫家出现的缘故吧,而今天,身份不同了,自然感觉也就不一样了。他今天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莫中医让他把手放在一个把脉专用的小枕头上,随后就开始给他把起脉来。
  “身体不错,就是虚火有些旺。”过了好一会儿,莫中医才把冰凉的手指从高竞的脉搏处移开。
  “我身体一向很好。我从小就进行体育锻炼。”高竞马上说。
  “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你身体素质不错。”莫中医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低头轻声说,“你的身体比小梁好。”
  高竞暗自好笑,却没有答话。
  “你真的喜欢我们家莫兰吗?”莫中玉一边把小枕头收好,一边问道。
  高竞对莫兰的父亲略有了解,他知道莫中医是个脑筋活络,喜欢开玩笑的人,有时候还喜欢搞点恶作剧,这一点莫兰可能就是继承了父亲。他还知道,莫中医这个人不太好对付,是个脾气古怪,不按常规出牌的人,有时候还喜欢给人找点小麻烦。
  “是的,我很喜欢莫兰,我爱她。”他紧张地注视着未来的岳父,他预感到今天莫中医不会轻易放过他。
  “噢,这种话说说是很容易的。”莫中医轻描淡写地说。
  “我真的很爱莫兰。”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这么说。
  “我听说她经常煮东西给你吃。”
  “是的。我非常喜欢吃她煮的东西。”他点了点头。
  “我还听说在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已经睡到了她的房间。”莫中医冷淡地说。
  高竞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感到自己的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是,是的。我们……”他尴尬地嗫噜着,随后马上又用确定无疑的口吻说,“我对她是真心的,我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我觉得她为你做了不少事,可是到目前为止,你为她做过什么呢?”莫中医眼神锐利地盯着他。
  这话把高竞问住了,他发现他还真的没为莫兰做过什么。
  “我们莫兰在感情方面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只要她喜欢对方,就什么都肯为对方做。她也不会在乎对方有没有钱,其实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真心对她好就行了。”莫中医耸了耸肩。
  “我真的很爱莫兰,我可以为她死。” 他终于想出一句表忠心的话来。
  莫中医沉默片刻。
  “你不用为她死。高竞,你只要为她做一件事就行了。”莫中医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什么事?您尽管是。只要我办得到。”
  “你当然办得到。”
  “您说吧。”
  “跟你妹妹绝交。”莫中医静静地说。
  高竞的心往下一沉,他认真地观察着莫中医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分不清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正经话。
  “伯父……”他想说话,但马上就被打断了。
  “你的妹妹曾经很不道德地破坏过莫兰的婚姻,这件事我无法原谅。我不希望莫兰结婚后还要勉强自己去跟曾经伤害过她的小姑子作亲戚。”莫中医斩钉截铁地说。
  高竞觉得一阵头晕。他万万没有想到莫中医会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他只有一个妹妹,他们相依为命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年的艰难岁月,他怎么可能跟她绝交呢?而且妹妹以前受的苦,有一半都得归罪于他,虽然她在一些事上欺骗了他,这让他很伤心,但让他跟她绝交,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高竞呆呆地注视着莫中医,想着该如何回复这个棘手的要求。
  “伯父,请原谅。”过了好久,他终于艰难地开口了,“我无法答应你这个要求。”
  “你不是说你真心爱莫兰的吗?为什么连这么小的事都不能做到?”莫中医冷冷地看着他问道。
  “伯父,我的父母死得早,我只有一个妹妹,请原谅,我不能跟她绝交。”他艰难地说着,心情渐渐滑入低谷,他预感到自己拒绝这个要求将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他真的无法答应这个要求。
  “你有没有为莫兰想过?”莫中医对他的拒绝并不吃惊。
  “我想,莫兰会理解的。”
  “也就是说,在这件事上,你从来没为她考虑过,你只是指望她会容忍,会理解你,是不是?”莫中医紧紧盯着高竞的眼睛。
  高竞说不出话来了,他觉得自己的嘴好像被什么东西钳住了,并且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跌入了迷雾,他真的爱莫兰,但是被莫中医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爱好像并不纯正,他好像是从来没为莫兰考虑过这些,他一直想当然地认为,莫兰一定会理解他的,她气量大,什么都能包容的。
  “如果以后,莫兰跟你的妹妹发生矛盾,你会站在哪一边?”莫中医继续问道。
  “她们不会发生矛盾的,我妹妹不会挑起事端,莫兰也不会。”
  “我是说假如。”
  “我会站在有道理的这一边。”高竞答道,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他这么回答是否妥当,但他发现莫中医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莫中医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你根本不爱莫兰,你更爱你的妹妹,看来你应该跟你妹妹共度一生才对。”他拍了拍他的肩,“我不希望莫兰被排在你妹妹的后面。”
  说完他就走出屋去了。
  高竞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谁狠狠地打了一拳,他觉得又痛又憋闷。
  等高竞下楼后,莫兰被父亲叫到房间。她有些不安,因为刚刚看高竞离开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她很想下去送送他,因为今天是一个多月来,他头一天住回自己家,她觉得应该好好安慰一下他,所以当老爸叫她进屋时,她满心不情愿。
  莫中医很简短地把自己跟高竞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他话音刚落,莫兰便尖叫了起来。
  “爸,你怎么能向他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呢?他当然不会同意!”她生气地说。。
  “你这傻丫头,这是你们之间最重要的一个心结,如果这个结不打开,以后就算结婚了,问题也会层出不穷。”莫中医不慌不忙地说着,“难道你很喜欢跟他妹妹交往?”
  “那,那倒不是。”老爸的问题正好切中要害,莫兰的确不想跟高洁有过多的来往,虽然她已经不恨高洁了,但自从发生那些事后,她已经很难再拿出真心来对待这个小妹妹了。
  “如果你跟他妹妹以后有矛盾,难道你希望他站在他妹妹这边?”莫中医又问。
  莫兰低头不语,她心里真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但是现在经老爸这一提,她发现这的确是个问题,她是不愿意万事都被排在高洁后面。
  “可是爸,你提这个问题,你叫他怎么回答?难道你真的希望他跟他妹妹绝交吗?他对妹妹感情很深,他做不到的。”
  “我并不是真的一定要他这么做,我只是希望他把你排在第一位,我希望他能考虑清楚了才跟我谈什么结婚的事。”莫中医走过去摸摸宝贝女儿的头,“莫兰,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不希望你第二次婚姻再受挫折。虽然我觉得漂亮女人多嫁几次也无可厚非,但我知道你自己并不喜欢这样。”
  “那当然,我那时候也是很希望能跟梁永胜白头到老的。”莫兰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梁永胜当年在车里向他表白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天她生日,他放了12个戒指在她的手心里,轻描淡写地说,你不肯告诉我你手指的尺寸,所以我多买了几个,不知道有没有适合你的。就在她满怀好奇地一个个试戴时,他忽然紧紧地抱住她,深情款款地说,嫁给我吧,宝贝。我才是最适合你的那枚戒指。我一定好好赚钱,让你过最好的生活。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眼神却是那么认真严肃,他可从来都没那么认真过。她就是这么嫁给他的,但不是因为他一下子买下12个戒指的那份慷慨,而是因为他认真的眼神。她曾经相信这个人一定会永远爱她,给她帶来幸福,但谁知最后还是分开了。
  原则上,她想没有一个女人愿意遭遇婚姻失败,不管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是深是浅。
  “其实,你跟小梁结婚之前就有一个结没有解开。”莫中医看女儿没有说话,便道,“那就是你跟高竞的问题,嘿嘿,你跟高竞一直就好得很,这才是导致你们离婚的真正原因。所以,这次如果你想跟高竞结婚,你们应该在结婚前把事情都弄弄清楚。”
  莫兰觉得老爸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一想到高竞打扮得漂漂亮亮,拎着礼物兴冲冲来拜会未来的岳父母,结果却被浇了一盆冷水回去,她就觉得万般不忍心,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啊,为什么一定要伤他的心呢?
  “可是,爸,我不想看到他难受,也不想看到他为难。他以前吃的苦太多了,我跟他好,就是要给他幸福的,不是要折磨他的。所以我觉得有的事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反正,我们以后疏远高洁就行了。”莫兰说。虽然她也希望高竞能够在父亲面前表现得好一些,但她知道,要他说违心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几年前,有一次她当着别人的面开玩笑说她是他的女朋友,谁知道听了这话后,他竟然火冒三丈,当场翻脸。他不仅斩钉截铁地否认了她的话,还脸色铁青地向别人反复强调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什么关系也没有。
  事后,面对恼火不已的她,他怒气冲冲地解释道:
  “我不喜欢撒谎,也不喜欢开玩笑,尤其不喜欢在感情上开玩笑。你不是我女朋友,你就不是。我不想假装,假的就是假的。如果不可能变成真的,你就给我闭嘴!别把我当傻瓜!”说完这番话,他就拂袖而去。
  就是这件事让她忽然意识到他其实是非常喜欢她的,而且喜欢到连在旁人面前假装说一句,开一句玩笑都经不起的地步。从这件事上,她也明白,他不会说自己办不到的假话。她心想,其实他完全可以当着老爸的面信誓旦旦,毕竟老爸不久后就回国了,又不会监视他,谁知道他有没有真的跟妹妹绝交?可是他就是说不了。
  听了她的话,莫中医走到窗边回头看了她一眼。
  “莫兰,你到底还是不是我那个IQ超过120分的聪明女儿?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你会这么蠢?我只是在提醒他关注你。”
  “你的要求一定会让他很痛苦的。”莫兰担忧地说。
  “男人年轻时吃点苦算什么!就怕年纪大了才吃苦,那才叫真正的苦呢。”莫中医无动于衷地说。
  “爸,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就当什么都没说算了。”莫兰有点不忍心。
  “你这样把他当宝贝,会把他宠坏的。男人是经不起宠的,莫兰,我必须提醒你。就算再老实的人,也经不起宠。知道吗?”莫中医向下望去,看见高竞站在自己的车旁边低头沉思不由地呵呵一笑,问道,“你难道就不好奇吗?小丫头?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高竞下一步会怎么做?”
  这句话一下子就说到了莫兰的心里。她其实真的很想看看高竞会怎么做。
  所以她没答话,只是注视着老爸那张亮堂堂的脸。
  “你下去跟他道个别,叫他这几天不要来找你,因为你要陪我们四处转转。我明天的确要帶你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
  “他还在下面吗?”莫兰怀疑高竞在等自己。
  莫中医一想到又可以整整那个讨厌的老顽固施永安和他那个神经质的妻弟,心头就一阵兴奋。
  “是啊,他在等你救她呢。快去打发他,别被他说服。”莫中医说着便爆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老爸,你真鬼。
  但莫兰想了一想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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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葬礼上的死亡事件

  老爸告诉莫兰,这是一位明星的葬礼,但莫兰却觉得这葬礼可真够冷清的,别说排场不能跟张国荣和梅艳芳同日而语,就说这大厅也借得太小了,可能只能容100多个人吧。可是,莫兰后来发现,这个厅的大小其实正合适,因为根本没多少人来参加,她随意估摸了一下,大厅里顶多只有六、七十人。
  “白丽莎女士,生前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她品格高尚,为人谦和,待人接物充满热情,她不仅是听众心里的高音天使,更是所有人最亲密的朋友。” 正在念悼词的是白丽莎的弟弟白至中,一个50岁上下的肥胖中年人。他正站在礼堂正中央,一边抖动着手里的悼词,一边用手绢擦着额角的汗水。他五短身材,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色西装,头发稀疏,有着跟他姐姐一样的白皮肤和小短手。
  虽然白至中把白丽莎说得那么好,但莫兰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白丽莎小姐1957年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虽然家境贫困,但她从小就立志要成为一个杰出的艺术家。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非凡的舞蹈和歌唱天分,可惜由于家境贫寒,她没有机会上正规的学校学习,只好自学,她跟着一个业余舞蹈教师没日没夜地练习,后来又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在她20岁那年,也就是1979年考上了她梦寐以求的S市艺术学院。”
  礼堂正中央挂着一张大幅的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看上去约摸30岁,鹅蛋脸,五官俏丽,有一对妩媚撩人的大眼睛,虽然莫兰并不认识白丽莎,但从这张照片她不难判断,白丽莎的确是个标准的大美人。
  “白丽莎女士是一位热情专业的舞蹈演员和颇有天分的歌唱演员,可惜在她23岁那年,因为一场事故,她的舞蹈事业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一个意外,因为这个意外,她摔伤了背,以致她不得不放弃她一直热爱的舞蹈事业,多年的努力化为泡影……”白至中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下去,
  “家姐白丽莎女士,曾经想成为一位杰出的舞蹈家,她也有能力在舞台上展示自己非凡的才华。但是,因为那场事故,她不得不离开她钟爱的事业,转而从事她并不十分感兴趣的演艺事业。这是她人生中一个低潮。但是,”白至中忽然提高了嗓门,声音又尖又细,把莫兰吓了一跳,“但是,一个好的艺术家,只要是一个好的艺术家,她总能找到出路。虽然,她对拍电影和电视并不十分感兴趣,但是她再次表现出她非凡的艺术才华和卓尔不群的演员天分。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华丽转身。”
  白至中忽然呵呵笑了起来,这男人可真怪,莫兰想。
  “她很快就掌握了镜头前的艺术,在这二十多年中,她在荧屏上塑造了一个又一个充满个性,令人难忘的角色。”白至中冷笑着,用手绢擦了擦额角的汗。
  “1989年,她曾经因饰演《爱与火》中方艳文一角而荣获第18届全国电视剧艺术奖,最佳女主角奖。她在这部戏中生动地演绎了一个被欺骗被凌辱,最后坚强地站起来,独自把孩子抚养长大的坚强母亲的形象。这个角色在观众中深受好评,至今还有热心观众写信来向她致意,可以说,这个形象正是白丽莎本人人生的真实写照。她本人就是一个美丽坚强、不屈不饶的好母亲。她独自含辛茹苦地抚养女儿长大……”
  “白丽莎真的名演员吗?我怎么不知道?妈。”莫兰轻声问坐在她身边的母亲。
  郭敏含蓄地一笑。
  “她出名的时候你还小。其实她早就不拍戏了。”她轻声答道。
  “爸上哪儿去了?”
  “他在跟白丽莎的老公说话呢,他们是老朋友了。我真担心……”郭敏按住胸口,没有说下去。
  “妈,你怎么了?”
  “我希望你爸不要在人家家里有丧事的时候胡来。”郭敏担忧地说。
  “别担心,妈,爸不会胡来的。”
  “要是那样,就不是你爸了,我实在太了解他了。”郭敏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莫兰不知道母亲在担忧什么,她只知道老爸今天看上去似乎挺兴奋的,看来他又要捣鬼了。这辈子老爸都像个长不大的老顽童,
  莫兰决定继续听白至中念悼词,虽然参加葬礼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但她怕留在家里会接到高竞的电话,现在她不想见到他,她希望他能把事情想清楚才来找她,所以她还是来了。
  虽然白至中的悼词声情并茂,但莫兰还是觉得真有点啰唆。想到自己跟这个白丽莎素不相识却要被迫听这通废话,她就觉得满心不耐烦。
  “1992年,她曾经在50集电视连续剧里扮演了一位因丈夫背叛婚姻而自杀的悲情女子。她以精湛的演技,把一个走投无路,备受伤害的年轻女子的绝望心理演绎得活灵活现,催人泪下。1993年,她又因主演电视连续剧《海之恋》中的三姨太形象而备受瞩目。在这部电视剧中,她把一个旧时代女性压抑的情感演绎得入木三分,给人留下了难以磨面的印象……”
  天哪,难道他准备把白丽莎演过的电视电影都说一遍吗,莫兰想,不知道这个白丽莎究竟演过多少部电视剧。
  《海之恋》这部电视剧她也有印象,她觉得整部戏里,最叫她受不了的就是那个动不动就从背后搂住大少爷发嗲的姨太太了,原来那就是白丽莎饰演的三姨太。这个角色可真叫人窝火,她在前20集一直哭哭啼啼地向大少爷表白,说自己有多爱他,结果好不容易大少爷投桃报李爱上了她,并准备帶她私奔的时候,她却突然又变了,说要跟老头子厮守一生。这算什么事啊!莫兰记得她当时看完电视剧后,便对母亲说,我这辈子绝对不当姨太太,也绝对不会嫁给比自己大20岁的男人。她的豪言壮语当时就把她父母乐坏了。她觉得那部电视剧烂透了。
  “她为什么老在背后抱着大少爷呢?”她记得自己当时还问过这么一个幼稚的问题。
  “因为那更有感觉呀?”她老爸笑嘻嘻地朝她挤挤眼。
  “可是,要是大少爷突然放屁怎么办?”她为此很困扰。
  她提完这个问题,她老爸说:
  “装作没闻到呗。”接着他笑出了眼泪。
    “在1996年,她主演了30集电视连续剧《花满楼》,这部电视剧虽然没能让她获得任何奖项,但却一样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非常,非常深刻的印象。……在剧中,她以无可挑剔的演技扮演了一位为了给死去的女儿复仇而苦苦追踪凶手20年的苦难母亲。”说到这儿,白至中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激动起来,他拼命用手绢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莫兰觉得他的表现就像只蒸笼里的大闸蟹,也许他对姐姐感情太深了吧,她想。
  “在,在这部戏里,白丽莎饰演的这位女士名叫秀华,她的女儿小敏在12岁那年被歹徒绑架并奸杀了,尸体一个星期后在一条小河里被找到,小女孩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由于歹徒太狡猾,这件案子一直没有侦破,于是这位母亲决定自己去寻找凶手,她卖掉房子,背井离乡,四处打听,在20年中,为了找到凶手,她吃尽了苦头,不仅当过乞丐、保姆和三陪小姐,还数次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最后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她终于……”说到这儿,白至中望向大厅尽头仿佛突然陷入了沉思,大厅里客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她终于抓住了凶手,”白至中的声音变得十分阴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厅的尽头,“她没想到,凶手原来一直在她的身边,还是她一直非常信任的人……”
  莫兰顺着白至中的目光转过头去,发现大厅尽头一个人也没有,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虽然,这部戏没让她赢得任何奖项,但我觉得,这是她,白丽莎女士,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一部戏,它就是……它就是……”,说到这儿,白至中忽然又停住了,他张大嘴,却没说出话来,本来,人们以为这种反常的停顿,只是因为伤心过度,但一分钟过去了,白至中仍然没有开口,而且他的脸色明显已经变得惨白,大厅里的人开始骚动不安起来。
  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白至中忽然伸出其中一只又胖又短的小手狂乱地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眼睛瞪得老大,他的嘴像鱼一样一开一合,随后,他轰然倒地。
  几分钟后,警方赶到,发现白至中已经中毒身亡。
  负责这个案件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刑警,莫兰听见别人叫她郑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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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惹事的生日派对

  “这真是出人意料的结局啊。”在回去的路上,莫兰的父亲暗自嘀咕着,却听到女儿在身后尖叫了一声。
  “爸,你刚才去哪里了?我跟妈找了你老半天。”
  “我去会我的老朋友施永安了。”莫中医笑嘻嘻地说,“他就是白丽莎的老公,一个不开窍的老顽固。”
  “你做了什么?”郭敏担忧地问道。
  “我只是准备给他介绍个女朋友。”莫中医说完大笑起来。
  郭敏对着老公的后背白了一眼。
  “爸,人家老婆刚死,你就给人家介绍女朋友也太离谱了吧。”
  “那不正好吗?”莫中医得意地晃着脑袋,“我手头正好有个年届40的半老徐娘。也刚刚死了老公,两人正合适。”
  “你这样胡闹要出事的。妈,你也不管管他。” 莫兰觉得老爸真过分。
  “好了,这不算什么。”郭敏优雅地一笑,“我就是因为你爸与众不同才嫁给他的。要找一个永远有童心的男人并不容易。”
  “可是,在人家办丧事的时候,给人家介绍女朋友也太那个了吧,人家还在悲痛中呢。老爸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莫兰的脑子里忽然晃过一个人影,不禁心中一痛,禁不住有点恨老爸了,如果他昨晚不刁难高竞,现在没准她正跟他两个人开开心心地在什么地方约会呢,可现在她却要被迫来参加倒霉的葬礼,而且居然葬礼上还遇到了有人死,这真是霉上加霉。
  “我是好心。施永安娶白丽莎根本就是个大玩笑,我早跟他说过100遍了。”莫中医一脸无所谓。
  “是啊,你爸是好心。”
  莫兰没想到对父亲的出格行为,连一向知书达理的母亲都会随声附和。
  “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过了好一会儿,莫兰才恶声恶气地说。
  “记住,女儿,所谓夫妻,就是在明知他犯错的时候,也要站在他这边。”郭敏笑着说。
  “在明知他犯错的时候,也站在他这边?”莫兰听得莫名其妙,“那不就等于是非不分?”
  “他做的对,你站在他这边根本毫无价值,只有他做错了,别人都在谴责他的时候,你站在他这边才有价值。这才能体现你们是夫妻,是一家人。”郭敏悠然地拿出一把檀香扇轻轻摇了起来。
  “together。懂吗?这才是爱情。”莫中医从前座回头瞄了莫兰一眼,“什么时候,你违了法,高竞帮你逃跑,这就说明他真的爱你了。”
  “这根本不可能。”莫兰说着,又心虚地争辩了一句,“我根本不可能违法。”
  “好了,别把话说过了。”郭敏说,“莫兰,我们的这种做法是基于对对方的了解。我知道你爸是什么人,他什么道理都懂,不用我来给他上课讲大道理。可违法又是另一回事了,老公,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干违法的事的。白至中今天跟你见过面吗?”
  “当然见过,在葬礼之前,他拉着我,心急火燎地想说什么,可结果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
  “因为看见别的客人来了。”莫中医道。
  “那你跟施永安一起除了给他介绍女朋友,还说了什么?”莫兰好奇地问道。
  “我们聊了很多,他还是老样子,说起话来像在拍言情片,直叫我犯恶心。他跟我说起了白丽莎的生日派对。”莫中医说到这儿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白丽莎究竟是怎么死的?”从刚才到现在,莫兰就一直想问。
  “她因为被查出患了癌症自杀了,就在她生日派对当晚。”郭敏的话语中帶着犹豫。
  “自杀?”莫兰不太相信地又重复了一遍。
  “也许她是被人谋杀的。”莫中医马上接口,“也许她是被人谋杀的,白至中今天碰到我,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莫兰还想再问下去,却忽然发现父亲变了脸色。
  “爸,你怎么啦?”
  莫中医没有答话,脸色凝重。
  郭敏觉得不对劲,紧接着问:“老公?”
  “老婆,我闯祸了。”片刻之后,莫中医才说。
  “你干什么了?”郭敏紧张地问道。
  “白至中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给他喝了一杯饮料。”
  郭敏倒抽了一口冷气,莫兰还不太明白母亲因何反应如此之大。
  “我在那饮料里加了巴豆。我本来想看他念悼词的时候出洋相,谁知道他会……”莫中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像白至中只是多上了几次厕所。
  巴豆,一种泻药,莫兰的脑子里立刻作了名词解释。老爸真是够损的。
  “爸,你加巴豆的时候谁看见了?”莫兰马上问道。
  “我不清楚。”莫中医茫然地答道。
  郭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片刻之后才低声道:
  “但愿没人看见。”
    莫中医想起了今天下午他跟老朋友施永安的会面。
  虽然5年不见,但施永安还是老样子,穿着花格子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副老年花花公子的模样。施永安是莫中医的大学同学,原来学的也是中医,不过毕业后改了行,他现在是位专职编剧,虽然名气不大,但在业界也颇有人缘。10年,他跟白丽莎在一部电视剧的拍摄中相识,随后鳏居多年的施永安便很快跟白丽莎结了婚。
  莫中医一向不看好这两人的婚姻,因为他对白丽莎多少有点了解。很多年前,他跟白丽莎还谈过恋爱,但这段交往一个星期后就画上了句号,还是莫中医首先提出分手的,原因是他觉得这女人把生活当成了舞台,时时刻刻都在做戏。当他发现老朋友施永安坠入爱河的时候,曾经苦口婆心地劝他斩断这份感情,但结果却收效甚微。施永安最后,还是在1997年跟白丽莎结了婚。从那以后,白丽莎便不再参与影视剧的拍摄。
  莫中医从施永安那里知道,这几年,白丽莎好像有志于成为一个女作家,经常在晚报上发表一些感言类的小文章,还写过几篇不知是真是假的言情小说。
  “中玉,你不要把丽莎看扁了,丽莎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施永安曾经这样对他说。他在法国期间,施永安还曾经把妻子发表的文章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他,可惜他根本没看,他这辈子最不要看的就是软绵绵的言情小说了。
  “心情怎么样?老兄?”他拍拍施永安的肩膀,坐到他对面。
  “心如刀绞,万念俱灰。”施永安轻轻摇了摇头,“你是不会理解的,中玉,丽莎就是我的生命,现在她去了……”
  莫中医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好了,斯人已去,节哀顺便。”他敷衍的点了点头,随后马上问,“你知道要忘记一个女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施永安摆了摆手:“我不想听你那套理论。”
  “就是新人换旧人,你觉得宋小春如何?”莫中医积极地问道。
  “就是那个美女作家?”
  “对啊,虽然年龄超过40岁,但不仔细看,也就30出头,而且长得也不错,又有文化,人家的小说现在很畅销,还经常上电视发高谈阔论,最近还有部小说被改编成了电视连续剧听说很红,娶到她是你的服气。”莫中医津津有味地说着。
  “别再说了,我的心已经被丽莎帶走了,噢,丽莎……”
  “宋小春到底哪点不如白丽莎?人家是才女,从来没结过婚,最重要的是,她家世清白,不会说谎。” 莫中医不耐烦地抢白道。
  施永安用手按住脑门,痛苦地摇了摇头。
  “中玉,我发现你根本不是人,根本就不是。”
  莫中医轻蔑地扫了施永安一眼。
  “好。我不是人,真是好心没好报。”他说,随后问道,“白丽莎到底是怎么死的?”
  
  
  郑冰在警察局的走廊里碰见高竞,不禁心中一动,他还是跟几年前一眼,无懈可击的外形,挺拔强壮的身材,加上忧郁的眼神,一本正经的表情,举手抬足都充满了男性魅力。他们认识的时候,他29岁,她26岁,警察局里两个倍受关注的大龄未婚青年。
  她那时候是在分局上班,由总局的好心人牵线搭桥,把她介绍给了高竞。但两人的这次相亲很不成功,见过一次面后,高竞就拒绝再跟她继续交往,后来她主动给他打了几个电话想约他出来谈谈,都被他礼貌地拒绝了。
  郑冰记得,她最后一次给高竞打电话,他好像终于有点不耐烦了
  “你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冷冷地说。
  “可我听说你没有女朋友。”虽然他的态度让她措手不及,但她还是固执地问道
  “是的。”
  “这么说你是在暗恋她?” 她认为他只是在故意搪塞,所以又非常不明智地问了下去。不知道是因为她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太强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的声音更加冷漠了。
  “这与你无关。”
  “好了,你别骗我了,根本就没有这个女人存在,对吧?你是在故意诓我。”她继续纠缠道,“人人都知道你没女朋友。否则谁会给我们作介绍?”
  他没说话。
  “我到底,到底哪里让你不满意。”她现在想想,这么问可真蠢。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有些事就跟谋杀一样是命中注定的。”高竞的声音从电话里飘过来,“虽然临时起意也是杀人,但我总觉得蓄谋已久的谋杀,才是最正宗的谋杀,而且最完整、最合理,也最无法逃开。”
  恐怕这世上会把爱情形容成蓄意谋杀的人,也只有高竞了。
  她觉得这比喻一点都不恰当,再说无论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结果还不是殊途同归?她并不十分明白他说这番话的真实意思,但有一点是明白无疑的,那就是他确实不想再跟她来往了。
  果然,说完那番宏论之后,他又用无比冷漠的语调说: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如果你再打电话来,我只好换号码了。”
  从那以后,两人再无交往。
  她知道他刚刚破获一个年度大案,目前正在休假,所以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见他。
  “你好。”她落落大方地在走廊上跟他打招呼。
  看见她,他似乎吃了一惊。
  “你好。”
  她伸出手,他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跟她握了握。
  他的手真热,她想,忍不住用大拇指在他的手背上划了一下,他竟然没注意。
  “最近好吗?”握完手后,她问,她知道他还没结婚,巧的是,她也没有,“听说你最近破了个大案子,我看见通告了,祝贺你。”
  “谢谢。那是前阵子的事了。”他心不在焉地朝她点了点头,随后说,“听说你升职了,恭喜你。”
  “谢谢。”她望着他,发现他比前几年成熟了一些,那会儿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可是眼神却还是一样的忧郁,他有烦恼吗。“有空吗?”她问。
  这问题似乎把他吓了一跳,随后她发现他故作轻松地问道:
  “有什么事吗?”
  “噢,没什么,我正好要去现场,送我一程怎么样?你不会那么小气吧。”她大方地说。
  他想了一会儿,好像没找到拒绝的理由,于是他说:“好吧。”
  接着他们一起出门上了高竞的车。
  “这次是什么案子?”车启动后,高竞问她。
  “你知道白丽莎吗?”
  “不知道。”
  “是个演员,她的弟弟在她的追悼会上被人毒死了。”郑冰简短地答道,一边回过头去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的侧面也很有型。
  他发现她在看他,有些不自在,但没有别过头来。
  “你怎么啦?”他问。
  “高竞,我想跟你说件事。”她用很真诚的语调说。
  “什么事?”
  “我就快结婚了。”她决定骗骗他。
  “是吗?!”他回头又看了她一眼,“对方是谁?”
  “也是个警察。”
  “恭喜你。”他笑了,这回他是真心的笑,虽然他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齿,看上去又帅又诱人,但是这仿佛松了一口气的微笑还是深深地刺痛了她。
  “谢谢。”她忍住心中的不快,尽量用轻快的口吻说,“个人问题终于解决了。现在就得忙工作了。高竞,你现在可是局里的大红人,以后在工作上,我得向你讨教,你不会拒绝吧?如果那样,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别这么客气,我哪有什么可教你的。”
  “有空探讨一下吧。”她说。
  “好,没问题。”他爽快地点了点头。
  “她那天心情不好,她在生日派对上喝了很多酒,还发了一通脾气,你知道,丽莎不是爱发脾气的人。”施永安伤心地用手绢捂住鼻子。
  “对,你的丽莎脾气一会儿像林黛玉,一会儿像薛宝钗,就要看是什么戏码了。她究竟为什么要发火?而且还是在她自己的生日派对上?是不是因为更年期?”莫中医一边问,一边走到桌边东翻翻,西翻翻。
  施永安没有立即回答。
  莫中医回过头来:“什么原因?”
  “癌症。”
  “什么?”莫中医皱了皱眉头,这结果让他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白丽莎的反常表现是绝经期妇女常见的神经焦虑症呢。
  “子宫癌――晚期”施永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消息的?”莫中医又坐回到原来的位子上,正对着老朋友。
  “是她死了以后,我看见了她的化验单。”施永安说到这儿,抽泣起来,“天哪,丽莎,她应该把这事告诉我,我们应该一起承担,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做这样的傻事。”
  虽然莫中医很同情老朋友施永安,但他还是不禁要在心里问一大堆的问题,白丽莎真的得癌症了吗?你怎么会知道的?病例是真的吗?化验单是真的吗?你有没有去医院问过?有没有找过给白丽莎看病的主治大夫?她有什么症状?不过莫中医马上想到,如果有人要假装患癌症,子宫癌应该是最佳选择,因为这种癌症不仅在初期没什么特别症状,有资料上还说,有5%的患者直到癌肿扩散到其它脏器的时候,仍然没有自觉症状。所以,假装生子宫癌的确非常有隐蔽性。白丽莎真的患了子宫癌吗?他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但是现在,他不打算再问下去了,因为他估计施永安什么都不知道,也可能什么都不想知道。
  “说说那个生日派对吧。都有谁参加?”于是,他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就几个她以前的朋友,还有我的儿子和她的女儿。”
  “哪几个?”
  “宋恩、骆平、”施永安想了想,“还有一个沈是强。”
  “沈是强?那是谁?”莫中医对这个名字很陌生,真想问这是不是你老婆的旧情人,但看到施永安那副窝囊相,他终于还是把这句话扼杀在了他的牙缝里。
  “晚报社长。”施永安解释道,“他跟丽莎是老朋友了,以前经常写文章捧她。”
  莫中医想,谁知道这种“捧”是不是要付出代价。
  “她连前夫骆平都请了?”这点让莫中医十分困惑,她知道白丽莎跟骆平已经离婚很多年了,而且两人之间好像还积怨很深。
  “是啊。”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也许,丽莎是想临走前见他一面吧。”施永安说到这儿,再度深深叹了口气,“噢,丽莎,我的丽莎……”
  拜托,别念了。莫中医真想开口求他,但思路又一下子又飞到了别处。
  她为什么要把旧情人和前夫都请来呢?她有什么目的吗?根据莫中医对白丽莎的了解,这女人做什么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所以,她这么做一定是目的的。而且,莫中医知道,施永安那个32岁的儿子施正云跟白丽莎也不和,至于白丽莎的女儿,骆小文呢,似乎母女之间永远是会存在代沟的,而且她似乎也很讨厌施永安这位满口文艺腔的继父。所以如果把所有人都请来的话,在座的大部分都是白丽莎的仇人,如果这样,这生日派对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热闹啊,莫中医幸灾乐祸地想。
  “跟我说说那个倒霉的生日派对。”莫中医兴趣盎然地提议。
  “噢,中玉,你真不是人,为什么总让我回忆令我心碎的往事呢。”施永安叹息道。
  “好吧,就算我不是人。”莫中医催促道,“快说。”
  施永安从手绢里抬起脸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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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莎,你看谁来了?”施永安兴冲冲地从外面进来,却看见妻子白丽莎正一个人愁眉不展地站在窗前,似乎在想心事。
  “谁来了?”白丽莎无精打采地问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身热情的招呼。
  “丽莎!”
  她转过头去,果然是宋恩。她走上前,跟宋恩拥抱了一下,随后疲倦地笑了笑。
  “你怎么了?”宋恩问道。
  “嗨,没什么。今天你要陪我跳支舞。”她妩媚地瞥了他一眼,又轻轻捶打了一下宋恩的胸口,“我到现在都很想念我们在拍那部《爱情为你舞蹈》的电视剧的时候跳的那支探戈呢,那时候你的舞技可真让人着迷。”
  “陪你跳舞是我的荣幸。丽莎。”宋恩把礼物盒子递给她,她打开一看,便露出惊喜的神色,那里面是一只色彩斑斓的手袋,“太漂亮了,谢谢你。”
  “祝你生日快乐。”宋恩说。
  这时候,骆小文跟父亲骆平一起走了进来。一进门,骆平就朝宋恩投去轻蔑的一瞥。
  “你来了。”白丽莎冷淡地朝前夫点了点头。
  “嗯。”骆平也冷淡地回了一眼。
  “里面坐吧。”施永安假装没看见妻子在那里跟宋恩窃窃私语,客气地招呼骆平,却发现对方两手空空就来了,不禁皱了皱眉。
  “爸,先坐吧。”骆小文热情地给父亲倒来一杯茶,对施永安则置之不理。
  施永安正忙着招呼客人,却见儿子施正云从里屋走出来,他环顾四周,随后耸肩一笑正准备再回房间,施永安叫住了他。
  “正云!”
  施正云转过身来,好像在问父亲,有什么事?
  “海波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我现在去打个电话。”施正云冷淡地答了一句便拐进了里屋。
  施永安知道,当建筑师的儿子施正云一向就非常讨厌当演员的继母白丽莎,这次如果不是他这个当老子的竭力劝说,他可能根本不会参加这个生日派对。说来也怪,往年丽莎的生日派对,都只有他跟丽莎两个人,他们或者去看戏,或者去高级饭店吃饭,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次丽莎会如此兴师动众要请来那么多客人,就连跟她关系一向不好的前夫都请来了,这真是出乎意料。而且白丽莎还特别关照他,一定要把家人都请齐。可是施永安知道,家里的三个小辈,儿子施正云,儿媳齐海波,以及白丽莎自己的女儿骆小文都不喜欢她。他不明白白丽莎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记得沈是强是最后一个到达的客人。
  “抱歉,抱歉,丽莎,我来晚了,刚刚我在总社开会。抱歉,各位,等会儿,我自动罚酒三杯。”沈是强意气风发地走进来,一边跟施永安握手,“好久不见,永安,你又胖了,是不是最近营养太好了?”
  “还是这么啰唆!快坐吧,我们都在等你。”白丽莎只是冷淡地沈社长笑了笑。
  “其实丽莎那天不过是发了一通牢骚。”施永安打岔道,同时懒洋洋地瞄了莫中医一眼,明显不愿意再说下去。
  “她说了什么?”
  “你不会爱听的。中玉。”施永安为难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中医注视着老朋友,忽然觉得他的犹豫里暗藏玄机。
  “她骂了所有跟他认识的男人,还提到了你。”施永安说到这儿,忽然笑了笑,“你知道她怎么说你吗?”
  “她怎么说的?”莫中医大感兴趣。
  “她说你是她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男人。”施永安说到这儿,眼泪汪汪起来,“丽莎,我真没想到,我的丽莎会这么说,我一直以为她把你当混蛋的,而且你本来就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大混蛋,大骗子。中医都是骗子!”
  “坦白说,我也没很意外。”莫中医深沉地点了点头,同时又略感得意,被人表扬的感觉永远都那么好,更何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呢。
  不过,她为什么要说这番怪话?
  我什么时候变成了她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男人了?那施永安算什么?
  现在他要听下去的兴趣更浓了。
  “拜托,永安,快点说下去。”于是他催促道。
  “你就是个没心没肺,冷酷到底的混蛋!”施永安恨恨地说,“我真不明白,丽莎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因为人就是这么贱,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莫中医想。
  “快点说。”莫中医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这娘们!”
  
  
  虽然是生日派对,但施永安总觉得晚餐的气氛有些压抑。原因很简单,整个晚上女主角白丽莎的情绪就一直不对头。
  “你怎么了?丽莎?”他偷偷凑在她耳边问道。
  “噢,别管我。”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用汤匙百无聊赖地搅着面前的一碗汤。
  “你是不是累了?”他再次担忧地问道,“要不要进去歇一会儿。”
  “噢,永安,得了吧。”她不耐烦地推开他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你心情不好?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啊。”宋恩笑嘻嘻地提醒道。
  施永安万万没有料到,宋恩刚说完这句话,妻子白丽莎就把汤匙“当”地一下扔在面前的盆子里,尖声叫道:“是,我心情不好!”
  她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大家都停下来注视着她,似乎都在怀疑刚才的那声尖锐女高音,只是某部电视剧里的台词。
  “你怎么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施永安惊慌地问道。
  “我受够了,受够了你们这些男人!”白丽莎不理他,开始声泪俱下地发作起来,“你们一个个看上去都道貌岸然,人模狗样,但其实骨子里,一个个都是猪!是狗!什么龌龊的事都干、什么卑鄙的事都做!我有时候真想把什么都说出来!把你们做的那些事通通写进我的书里,我还要写上你们的真实姓名,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真面目!”
  说到这儿,她信手从餐巾纸盒子里抽了一张纸巾娇滴滴地擦起了眼泪。
  “告诉你们,这辈子我碰到的最好男人就是莫中玉,一个中医,他虽然尖酸刻薄,又爱捉弄人,但他的心比你们任何人都纯正,他永远都不会干那些龌龊事!”
  “丽莎!”施永安试图让白丽莎安静下来,但她还是说了下去,“别以为装一个笑脸,伸手扶一下,就能够洗干净你曾经做过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噢,太可怕了,噢,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那么信任你……你们这些猪!猪!”
  “丽莎!”施永安再也忍不住了,他朝她大吼一声。
  白丽莎忽然推开酒杯,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她为什么说那些话?”莫中医心里想说,那番话可真像舞台剧台词。
  “她情绪不好。”
  “后来呢?”
  “生日派对自然不欢而散,大家都提前回去了。”施永安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她怎么样?”
  “她回自己房间去了,一直哭了两个小时。后来睡觉前,她说一个人想到客厅去听会儿音乐,结果等早上起来,我们就发现,她一个倒在了沙发上。”施永安定定地望着莫中医身下的沙发,“就是你现在坐的这张沙发。”
  莫中医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是说,一大清早你就发现她躺在沙发上自杀了。”
  施永安望着面前的沙发,好像白丽莎仍然躺在那里。
  “她可真美。丽莎,她可真美。”
  莫中医向屋顶翻了个白眼。
  “好了,我知道她很美。”他耐着性子问道,“她吃了什么?”
  “氰化钾。”施永安虚弱地站起身,“看了她的化验单后,我才知道,她早有准备。”
  “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说那番话?”
  施永安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中玉,我没想到丽莎居然会那么瞧不起我,而她居然看中的是你。”他忧郁地说。
  所以我早叫你不要娶她,她根本不喜欢你,你对她越好,她越是爱卖乖,莫中医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这句刻薄话。
  最后,他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一句还算有点人情味的安慰话。
  “她这么说只是想刺激你,这是女演员的惯用伎俩,这正说明,她很重视你。”莫中医很诚恳地说着,并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莫中医这辈子共认识三个女演员,结果全都因为胡说八道而死于非命,所以根据以往的经验,他认为管住女演员的嘴比管住她们的身体更重要,而偏偏老朋友施永安什么都没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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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警方盘问

  高竞坐在电话机前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拨通了莫兰的手机。他知道她这几天不想见他,他也知道那天自己的话让她很不开心,但是他发现自己宁愿打电话过去挨骂也不愿意生活中缺少她的存在,他实在不愿再重复一年前她彻底跟他断绝往来的覆辙。那段岁月的难熬和颓废至今让他记忆犹新。哪怕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莫兰。”电话通了以后,他马上叫她的名字,但对面却没有声音。
  “莫兰。”他焦急地又唤了一声。
  她好像犹豫了好久才开口。
  “高竞,有事吗?”她问道。他听不出她究竟是不是还在生气,但不太热情那是肯定的。
  “你好吗?”他轻声问道,心里却希望她会问他同样的话,他想,如果她这么问的话,他就说,不好,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我过得像条狗一样,家里乱作一团,被子太脏,可是洗衣机又坏了,我没办法,昨天盖的是毯子,但是毯子也很脏,冰箱里的东西都坏了,新买的裤子和袜子都找不到了,家里一粒米也没有,我昨天一整天吃的都是方便面,我也想下楼去买盒饭的,但是我知道现在买什么都不会好吃,所以最后就什么都没买,我昨天一块肉都没吃,一片青菜叶都没吃,晚上也没睡好,又做了恶梦,梦见你跟别人结婚了,还梦见自己像小孩子一样尿床,真差劲,……
  他本来准备了一番长篇大论,但可惜却没有用武之地,她只是说:
  “我挺好的。”
  接着,就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等会儿要出去,如果你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口气真冷淡,他伤心地想,我其实什么错也没犯。我对亲人好是应该的,只要我喜欢你一天,我也会对你的亲人好的,为什么你一定要强迫我在两者中作出选择呢?为什么总要揪住过去不放呢?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他终于有点忍不住了。
  她不说话。
  “你让我考虑一下,行吗?那毕竟是我妹妹,我今天就打电话给她,我今天就打。”他信誓旦旦,但自己是否能做到,他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他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在爱人面前撒谎的道理了,有时候,谎言不是刻意为之,而是情急之下不知不觉从嘴里流出来的。我并不想骗你,我还没作好准备,莫兰。
  “这是你跟你妹妹之间的事,高竞,其实……”她欲言又止。
  “你说。”他急切地催促道。
  “我觉得你并不十分爱我,”听到她这么说,他刚想反驳,却被她截住了话头。她继续说了下去,
  “我觉得你很自私,你只想到你妹妹的感受,却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当然,这也许得怪我,也许在我离婚后,我表现得太无所谓,太坚强了,所以你认为那对我来说根本就没什么,也许你还觉得,你妹妹从小吃过很多苦,所以我应该把婚姻当作玩具一样慷慨地送给她,同时还跟她说,希望你喜欢我的礼物,也许你觉得,因为我从小没吃过苦,所以那次经历对我来说还是件好事……”
  “我没有!”他辩解道。
  可她好像没听见。
  “其实高竞,那件事让我很伤心。我伤心的不仅仅是丈夫移情别恋,还有朋友的背叛。我没想到一个叫我姐姐,叫了那么多年的人会突然抢走我的丈夫,我是那么的信任她,可是她是怎么对待我的呢?我遭遇的是双重背叛,高竞。你也许不知道,那时候我差不多对人生都失去信心了。而且,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想念梁永胜,其实那时候我还是很喜欢他的,要忘记三年的幸福生活并不容易,而且这样的结局并不是我选择的,我是被人强拉出来的,明白吗……”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拿着电话,脑海里重现当年她离婚后不久,从法国探亲回来后的样子,短发,牛仔裤,夹克衫,看上去顽皮又俏丽,她笑盈盈地对他说:“我现在是自由身,从明天起,我要跟100个帅哥约会,我现在的人生目标就是打破伊丽莎白泰勒结8次婚的纪录。”他从来不知道,这份洒脱原来都是假象,原来那时候她很伤心。
  “难道你从来都不觉得你妹妹欠我一声道歉吗?”她在电话那头问他。
  “对不起。”他说。
  她沉默了下来。
  “莫兰。”他紧紧握着电话听筒,好像那就是她的手,“我对不起你。”
  她仿佛在那边轻轻叹了口气,终于问道:“你昨天一个人,过得好吗?”
  这下他没办法再诉苦了,他只能说::“不太好。”
  “那你多保重。”她说。
  他听到电话里出现了门铃声。
  “我们家有客人来了,我不跟你说了……”她急匆匆地想挂电话。
  “莫兰!”可他还想说下去。
  “我不想强迫你做什么。”她急促地说,“我只是对你很失望,也许我们根本不应该在一起。”说到最后那句时,她的声音轻了下来。
  “你说什么?”其实他已经听清了,但是她没再答话,他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她已经挂了。
  他拿着电话在那里站了很久,几次想再打过去,都放弃了。
  他决定今天去看看她。
  无论她愿意不愿意,他一定要见她。
  莫兰一放下电话就后悔自己又对他说出了决绝的话。因为出了一口恶气后,她忽然发现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一半。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问问前一天他吃了些什么,怎么整理的衣服,晚上睡得好吗?虽然理智告诉她,她刚才的那番话既坦诚,又有分量,而且也说得恰是时候,如果她不说,他恐怕永远都想不到,但是她不喜欢刚才的自己,听上去太像怨妇了,她并不想揪住过去不放,跟他闹个没完。她真想打个电话去对他说,高竞,刚刚我说的通通不算,咱们还是忘掉一切出去玩吧,我很想去吃农家菜,也很想去爬山,……但是她也知道,她不能打这样没志气的电话。
  有时候,她恨自己的没记性和缺乏原则。
  她冷静地告诉自己,现在应该给他多点时间,让他想清楚这些问题,但是她又怀疑他是否真能想明白她说的话,并且完美地把事情处理好。她真想向他提供一张危机处理专家的名单,或者自己易个容去帮他出主意。
  可是他会接受帮助吗?他不会。他就是这么一个不开窍的人。
  她一边肯定自己的理智做法,一边却还是拿起了电话。
  她很想告诉他昨天葬礼上的怪事,想问问他是否认识郑冰,是否可以帮他打探一下案子的详情,当然,其实她自己也明白,这些都是借口,归根结底,她就是想跟他再说说话,最好给他些暗示,教他下一步该怎么做。可是,好像这也太没志气了,到底要不要给他打这个电话呢?如果打过去,我该用什么态度跟他说话呢,她盘算着,可以有三个选择:
  A. 装作刚才没接过他那个电话。
  B. 恶声恶气要求他为她办事
  C. 温柔点
  她决定视心情而定,大致上,她自己倾向于A。
  因为她既不想太纵容他,又不想把他推得太远。
  然而,就在她准备拨电话的时候,她听到外面客厅里响起一片嘈杂之声。对啊,刚刚有人按了门铃,是谁来了?
  她终于放下电话,打开自己房间的房门走了出去,却见客厅里果然有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就是她先前见过的那个女刑警郑冰。郑冰正在跟父亲莫中医谈话。
  “莫先生,请问你是否在9月2日参加了白丽莎的追悼会?”她的语气不紧不慢。
  “对。”莫中医点了点头。
  “那么,请跟我们走一趟。”她说。
  “为什么?”莫兰的母亲郭敏紧张地叫了起来。
  “到了局里,我们慢慢谈。”郑冰没有理会郭敏,只是很威严地盯了莫中医一眼。
  “爸!怎么回事?”莫兰禁不住也问了一声,同时跟母亲交换了一个眼色,其实她们两个心里都明白为什么警察来找莫中医。
  “好,那就走吧。”莫中医不慌不忙地站起身。
  “你别担心,你什么也没干,他们不会冤枉你的。”郭敏担惊受怕地说着,一边看了看郑冰的脸色。
  “啊,我会这样安慰自己的。”莫中医笑着说。
  莫中医就这样被帶走了。
  莫兰呆呆地注视着父亲的背影,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名字,乔纳。
  她立刻拨通了表姐的电话。
  “我姨夫真她们是个大混球。”听了她的叙述,乔纳却在电话里大笑。
  “你笑什么!”
  “居然给人家放巴豆,那是应该在牢里呆两天才行。”乔纳好像根本无所谓,“他就属于不打屁股就不乖的混蛋!”
  “喂,我爸哪里得罪你了!”
  “你放心,郑冰是个好警察。不会乱冤枉人的。”乔纳收起笑,换了一副口吻说话。
  “真的吗?”
  “她可是分局的钢木兰。很吊的女警察,不过,嘿嘿,”乔纳又坏笑起来,“我最近听到一个传闻。”
  “我对她的传闻没兴趣,我只想要那个白丽莎的资料,你帮我搞定吧。”
  “那没问题。” 乔纳忽然压低了嗓门,“她跟你那位有关。”
  “噢?”莫兰马上紧张起来。
  “他们相过亲,据说她是唯一一个,见面之后,高竞将她送回住处的对象。”
  “那又怎么样?”
  “昨天她叫来接她的司机自己回去,结果有人看见她上了高竞的车,”乔纳又粗声笑起来,“哇哈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想说什么?难道她喜欢高竞?”莫兰试探地问道。
  “妈的,总不见得喜欢他的车吧!”乔纳说,“反正我提醒你,这女人很厉害,她什么都比你粗,就是心比你细。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消息让莫兰听了很憋闷,她眼前又出现郑冰那冷冰冰的面孔和健壮的身形。郑冰属于大号型美女,身高172公分,骨架比她大很多,脸大,眼睛大,嘴大,鼻子也大,什么都大,胳膊上还有肌肉,看上去就是个力量型的女人,但是并不难看。
  他会喜欢这种类型吗?可是即便不喜欢,还不是让她上了车。男人为什么总喜欢随便让女人搭车。
  “我不管了,随便他。”她又回想起他跟冷杉的车上亲密,于是没好气地说。
  “你放心,我看他不喜欢骑大马,还是喜欢遛小羊。毕竟警察局的大马千千万,古董小羊却难找。”乔纳笑道。
  但莫兰已经生气了。
   “算了,我说了,随便他,我现在只关心我爸的事,快点帮我找找白丽莎和她老公的资料。”她气呼呼地说。
  
  “你觉得我爸需要请个律师吗?”莫兰问梁永胜,这已经是20分钟以后了,莫兰跟乔纳通完电话后便匆匆赶往梁永胜的律师事务所。
  “现在还没到时候,我相信只要岳父大人真的什么都干,他不会有事的。”梁永胜很有自信地说。
  “真的吗?”莫兰还是忧心忡忡,“冤假错案不是每天都有吗?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爸这人嘴又坏,他们审问的时候不会打他吧。”
  “你不用担心,现在大城市不会有这种事的。”梁永胜递给她一杯柠檬水,“我明天帮你去打听一下。”
  “谢谢。”她说。
  他发现她脸色不好,问道:“你怎么啦?”
  “你认识白丽莎吗?”她问。
  “女明星嘛。”梁永胜笑笑,“不过我没看过她演的大烂片,我只在宴会上见过她。”
  “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说不清楚。”梁永胜摇了摇头,“好像有点……假。”
  “假?”莫兰忽然眼睛一亮,马上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嚯,你一定偷看人家的敏感部位了。她是不是整过容了?”
  “你是说隆胸啊?”这话题显然很对梁永胜的胃口,他马上裂开嘴笑了,“我岂止偷看,我还偷袭呢!”
  “啊!你真恶心!”她惊叫道。
  “骗你的,我的品味还不至于那么差。”他笑得很欢。
  “那你说她假,是什么意思?是说假话?可是你在宴会上也不会跟她说很多吧,你怎么能肯定她在说谎呢?”
  “她是整过容。”他津津乐道地说,“不仅仅是隆胸,还垫过鼻子,开过双眼皮,拉过皮,抽过脂,去过眼袋,重新做过下巴。”
  听他报了这一大串,莫兰十分惊讶。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看出来的。”梁永胜得意地整了整领带,好像那里安装了一个窥破女性整容奥秘的电子按钮,“我认识一个整容医生,他曾经教我怎么看对方有没有动过手术。”
  “你的朋友还真多。”莫兰都有些妒忌他了,为什么他有那么多有用的朋友,她也很想知道,整容的破绽在哪里。
  “那自然。”他点了点头。
  “除了整容,还有什么假的?”
  “她说话的方式很像在演戏。我怀疑她根本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舞台。”说到这儿,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猜她跟说什么?”
  “她说什么?”
  “她问我是否打离婚官司。”
  这句话马上让莫兰来了兴趣。
  “她想离婚?”她瞪大了眼睛。
  “也许吧。但是后面的话实在很有趣,她说,我觉得离婚是爱情的升华,只有离婚才能体会到真正的爱情,只有分离才能体会到相聚的难得。你越是爱一个人,就越是会想尽办法离开对方,越是恨一个人,却会不知不觉往他身边靠。所以,离婚不是爱情的终点站,它是另一种爱的方式,只是它就像盲人的眼睛,聋子的耳朵,瘸子的腿,是遭人厌弃的残缺之美而已。”他说着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沉默了几秒钟才笑着说了下去,“她的语调抑扬顿挫的,好像在念台词。那时候,我觉得她的话很可笑,现在却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深深叹了口气,却没有看她。
  她也没有看他。
  “那么她是真的要离婚还是怎么的?”她尽量用轻松的口吻问道。
  “她问我要了一个电话号码,说第二天会跟我联系,但后来我再也没接到她的电话。”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再后来我在另一个宴会上碰见她,她就装作不认识我了。”
  “那可的确很奇怪。”莫兰道。
  一阵沉默。
  她发现他注视着自己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他开口了。
  “亲爱的”他忽然这么叫她,她知道,他又要打听她跟高竞的事了,果然,接下来一句就是,“你们两个现在怎么样?”
  “我现在是他的女朋友,就是这样。”她装作若无其事。
  他直起身子,用小毛巾擦了擦手:“哈,终于得手了,他。”
  “你管得可真宽。”她白了他一眼。
  “他昨天晚上给高洁打电话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是吗,他说什么了?”
  “他说想请高洁吃顿饭,叫我也去。听上去情绪不好。”梁永胜脸上慢慢浮起一个笑容。“他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吗?”
  莫兰觉得心情很复杂,既有点开心,又有点内疚。
  “我不知道。”
  “他说时间他来定。我怎么感觉好像要跟我们吃分手饭。”梁永胜凑近她问道,“是不是岳父大人给他出难题了?”
  梁永胜可真是聪明人,莫兰想。
  “其实我觉得这件事错在我。”见她没否认,他道,“没有我,什么事都没有。”
  她抬起头看着他。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让高洁主动提出跟高竞断绝关系,让他们签一张协议。我担保我可以说服高洁。”他诚心诚意地说,“莫兰,这件事让高洁提出来更容易解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愕然地看着他。
  “我认为高竞确实很难做出选择,其实我也不希望高洁太难过。”他严肃地说。
   “你不觉得高竞的事应该让高竞自己解决吗?”她愕然地问道。
  “莫兰,这不是高竞的事”他注视着她,“这也是你的事。我了解高竞,也了解你,我不希望到最后事情弄到不可收拾。既然是个问题,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妥善解决,而不是让它越变越复杂。你同意吗?”
  她看着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开心。就算我跟你离婚,跟高洁演那场戏,我也不是真的想伤害你,我希望你明白。难道跟他闹得不可开交,你会很开心吗?”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漾起一丝酸楚,但他还是尽量用满不在乎的语调说话,“所以,让我来解决。我保证,高洁会顺利从高竞的身边消失。这个结果的确是她欠你的。当然,她不会悲痛得去自杀的,我会100倍地补偿她。也许,只要拆掉我的个人空间就可以了。”
  她注视着他那张瞬间变得极为认真的脸,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趴在他肩头痛哭一场的冲动,但是她忍住了。
  “谢谢你,永胜。”她压抑地说,“我觉得这事还是让高竞自己解决比较好。”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
  “为什么要走远路呢?”
  “永胜,你不要把他看扁了,我相信他能独立把事情处理好的。”她挤了一个微笑给他。
  高竞扑了个空,他没有在莫家找到莫兰,而莫兰的母亲郭敏也没有告诉他到哪里才能找到她,于是他只得帶着几分失落和不安离开了她的住处。
  他走到街上,耳边回响着她刚刚在电话里说的那番话,“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想念梁永胜,其实那时候我还是很喜欢他的,要忘记三年的幸福生活并不容易,而且这样的结局并不是我选择的,我是被人强拉出来的,明白吗……”
  这段话好像榔头一样不断敲打在他心上。他从来没想到,离婚对她的伤害有那么大,他一直以为她是不在乎的,现在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那么讨厌高洁了,也忽然明白自己实在不能算是一个称职的男友,他的确从来没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想到自己在她离婚后,不仅没有安慰过她,还曾经肆无忌惮地说过很多刻薄话,他就心里难过得要背过气去。
  他决心要为她做点什么。
  他在街上自己的车旁边站了好久,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高洁。
  “哥。”高洁接到他的电话很高兴,但是一听到她轻快的招呼声,他却说不出话来了。
  “高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有事吗?哥?我等会儿要出去给永胜订生日宴,我看你就别请我们吃饭了,还是我们请你吧。”她似乎心情很好。
  “我一直想问你。梁永胜对你怎么样?”他问道。
  “永胜是个幽默的人,跟他生活在一起,我整天都在笑。他对我很好,你就放心吧。哥。”高洁说话的语调很活泼,她以前不是那么活泼的人,是婚姻改变了她,他曾经为这改变深感欣慰,每次听到她这么说话,他都很高兴。但是今天,这份活泼却加重了他心里的负疚和难过。
  “高洁,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顿饭。我请客。”他说。
  “好,在哪儿?”
  “就在上次梁永胜请我们一起吃饭的地方。”
  “可那是家高级饭店。”高洁似乎想为他的钱包担忧。
  “没关系,我这个当哥哥的还没请你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呢。”
  高洁想了想,才道:
  “好吧。”
  “那就明晚7点,可以吗?”
  “好的。”
  “高洁。”他忍不住叫她。
  “什么事?哥?”
  他踌躇了半天,终于把堵在喉咙口的话说了出来。
  “那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他刚说到这儿就被高洁打断了。
  “哥,别说了,我都忘了。”
  他对着电话里的妹妹笑了笑。
  “那好吧,明天见。”
  “嗯,拜拜。”高洁在电话里轻快地说了一声,便挂了。
  他收了线后,又给莫兰打了个电话,但是对方竟然关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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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6点刚过,莫兰正在厨房里一边烧菜,一边跟母亲商量父亲的事。据梁永胜打听,莫中医当天下午已经在警局作了测谎试验,他估计一旦测谎通过,第二天莫中医就可以回家。两母女正在猜测着测谎结果,却见乔纳脸色铁青地开门进来。
  “你怎么会那么早回来?”莫兰很惊讶,在警察局担任档案员的工作狂表姐一般不到晚上8点是看不到人影的。
  “别提了!我今天倒霉透了!”乔纳气呼呼地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苹果来。
  “怎么啦,乔纳?出什么事了?”郭敏关切地问道。
  “我就快被人撬了!”乔纳嚷道。
  “什么意思?”莫兰端出一盘炒青菜来,好奇地问道,她难得看见表姐如此光火。
  “今天下午我对面来了个女人!”乔纳洗了苹果,坐到餐桌边,开始大声抱怨起来,“那女人叫张小桃,长得不错,听说是学档案的,上面叫我帶帶她。”
  “那不是挺好的,平时你都一个人,想找人说话都不行。现在你有伴了。多好。”莫兰始终认为上班闲聊是人生的一大乐趣,所以她觉得对面坐个女同事未尝不是件好事。
  “好你个头!这女人明摆着就是上面安排了准备来取代我的!难道你连这也看不出来?”乔纳大吼。
  郭敏噗哧笑了出来。
  “取代你更好。呆在那地下室工作除了最后患上关节炎有什么好处,还不如趁机换个工作。”
  “姨妈,我爱这工作,就跟你爱你的皮肤差不多。”乔纳大口咬苹果。
  “嗨,那你也不能肯定人家一定是来取代你的吧。”莫兰觉得表姐有些神经过敏,“再说,你已经干了那么多年,你的工作一直是被上面认可的,怎么会轻易找人取代你呢?”
  乔纳瞪起了金鱼眼。
  “问题是,上面现在换人了!最近新来了个副局长,我他妈的归他管!”乔纳咬牙切齿地说,“妈的,我敢肯定,张小桃这女人肯定跟他有一腿。要不然干吗这么安排?想不到我一个小小的档案员的职位也有人盯着。真他妈的,什么世道!”
  莫兰前不久就听高竞说,他们单位最近新来一个年轻的副局长,只比他大5岁。据说这位名叫郑恒松的副局长本来是负责扫黑组的,因为工作成绩斐然最近才被刚升的职。
  “听说你们那个副局长很年轻呢。”
  “对,38岁的腐败猪!我第一眼看见他就不顺眼,居然今天下午还找我个别谈话。”乔纳眯起眼睛盯着空气中的假想敌说道。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眨巴着一对猪眼睛问我,今年几岁啦,干这行几年啦,对这工作有什么感想啊?……妈的,就差问我一周干几次了。”乔纳说完这句看了一眼受到惊吓的姨妈,略帶歉意地说,“姨妈,我是粗人,别见怪。”
  郭敏笑着白了她一眼。
  “你怎么回答的?”莫兰担心表姐乱说话。
  “我直截了当地问他,为什么安排张小桃在我的对面?结果,他就开始长篇大论地谈他的工作计划,我实在听得不耐烦,就开始翘起腿抽烟,妈的,他以为他自己在作政府工作报告吗?不知道他说了多久,反正我没听,最后我只问他,我可以出去小便吗?”
  郭敏和莫兰都忍不住笑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对领导说话呢?”
  “对啊,他一定生气了。”莫兰笑着说。
  “这就是人家当领导的本事,我居然看不出他是否在生气。妈的,涵养还不是一般的好,这种人才爬得上去!他居然反问我,要纸巾吗?”
  “他人不错啊。”莫兰大笑,觉得这年轻的副局长还真幽默。
  “他长得怎么样?”郭敏忽然问道。
  “斯文败类!”乔纳又咬了一大口苹果。
 因为乔纳没有给莫兰帶来白丽莎的资料,所以莫兰只能自己在网上搜索,她发现关于白丽莎的新闻并不多。实际上,从1997年她结婚后,就很少能从娱乐新闻里见到她的踪影了。莫兰问过母亲,即便是在事业鼎盛期,白丽莎也没有像她弟弟在悼词中所说的那么红。虽然她也的确获过奖,但那些奖并没有给她帶来多大的声望,她充其量顶多只能算是一个二流电视剧演员
  莫兰发现在网上几乎找不到关于白丽莎的新闻娱乐报道,但她在一篇1995年的社会新闻中意外地发现了白丽莎的名字。整篇文章很短,不过五百来字,新闻标题是“前夫强奸演员前妻获罪入狱”,让莫兰感到很吃惊的是,文章中竟然直接使用了白丽莎的真实姓名。莫兰自己也在杂志社呆过,她知道这种指名道姓的方式不是新闻媒体的一贯作风,因为除非是特别要求,否则这么做很容易引起纷争。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白丽莎故意在自己炒作?还是有人在整她?
  再仔细看文章的内容,她更觉得不可思议。
  文章中称,一天晚上,白丽莎排完戏回家,刚打开门,就被人迎面捂住了鼻子,她感到喘不过气来,浑身发软,接着,她就昏了过去。等她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赤身露体睡在一个男人身边,那个男人就是她的前夫骆平。这个骆平也没有穿衣服,看见她醒来,便向她狞笑了几声,说道:“臭娘们,你终于醒了,让老子再来伺候你一回!”接着,他就翻身过来强奸了她。白丽莎称自己是在被迷药迷晕的情况下才勉强就范的。后来她趁骆平发泄完兽欲睡着的时候,一边哭一边报了警,接着警察在3分钟内赶到,将骆平抓走了。文章的最后一句说,骆平不久后被判了1年有期徒刑。
  莫兰觉得整件事都很富戏剧性。首先,白丽莎排戏归来,一进门被人迎面捂住了鼻子,这种袭击方式好像破绽也太多了,女方完全可以提起腿攻击对方的下盘,莫兰认为,在黑暗中,案犯如果从背后攻击则更为明智。其次,等她醒来,她发现她赤身露体地躺在男人身边,好奇怪,既然如此,说明罪犯已经得手了,那干吗不跑,还要睡在她身边等她醒过来?这不是自投罗网?第三,那男人说的话也太台词化了,感觉太别扭,太不真实了。最后,白丽莎居然趁男人睡觉时打了报警电话。莫兰觉得这强奸犯也太不专业了,竟然干完活就睡了过去了,而且睡得那么熟,就连夜深人静,被害人一边哭一边打电话都没把他吵醒。
  总而言之,她觉得整件事很微妙。
  她认为有必要查一下当年这件案子的档案,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怀疑这案子根本就不成立。这事又得求表姐了。
  于是,她敲响了表姐乔纳的房门。
  “什么事?!”乔纳还没从刚才的火气中恢复过来。
  “帮我查件案子怎么样?”
  “不行!”乔纳没好气地说,“谁知道对面那女人是不是在监视我!”
  “你只要帮我查一下有没有白丽莎涉及的案子就可以了。”
  “我今天查过了,没有。”
  “一件也没有?”
  “没有。”乔纳正想关门,莫兰硬是挤了进去。
  “你不要生气了!”莫兰安慰道,“说不定,那个张小桃根本不是来取代你的。你们那个副局长也没这么说啊。”
  “哇,你可真幼稚!”乔纳作出受惊的表情,“他当然不可能承认喽!这些当官的,什么都藏在肚子里。你不知道,他以前是反黑组的,人家都叫他笑面虎,阴得很。如果不是让他的姘头来取代我的职位,我一个屁也不是的档案员,他干吗找我的麻烦?以前的老局长跟我的关系多好,见面对我客气得不得了。妈的,开会的时候,还给我递香烟呢。有一次,我还帮他在网上查治疗前列腺增生的方法呢,这关系多舒服!”
  莫兰笑道:“我看他也未必是找你麻烦,也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吧。”
  “他妈的,他刚刚居然打电话给我,说我上完厕所没有回去跟他报道,要我明天中午11点半在饭厅等他,他要继续跟我单独谈话。妈的,他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现在知道,领导有多空了。我从明天起,就要给他的小姘头张小桃好看!”乔纳的嗓门大得不得了,“快点帮我去想整人的办法!你不是很聪明的吗?”
  这个副局长真有趣,莫兰想。
  “我真想见见这个斯文败类。”莫兰说。随后又问道,“你怎么知道张小桃是他的姘头?”
  “因为她有一次提到他居然叫他小松。结果我问她,他究竟是哪里松,她就生气了,一个小时没跟我说话。所以很明显,她就是他的姘头!” 乔纳道,“顺便告诉你一下,他是郑冰的哥哥。”
  “真的吗?”莫兰这才想起两人都姓郑。
  “所以我们两个现在是同仇敌忾。懂吗?赶紧给我想两个整人的妙招来!”乔纳命令道。
  “那你继续帮我查白丽莎和她弟弟以及丈夫的资料。”莫兰提出条件。
  乔纳想了想,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ok!”她说,随后又高声喝道,“明早先给我想个办法来整那小姘头!”
  “其实那很容易。”莫兰道,“只要她无论说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就行了。你不是怕她取代你吗?不知道不就没办法教她了?你可以动动手脚,把她把电脑弄坏,这样别的同事就会抱怨她,她就无法取代你了。”
  “还有呢?”乔纳瞪着她问道。
  “跟郑恒松说,让张小桃代替你干两天活,然后想办法让她出错,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如你。”
  “还有呢?”
  “郑恒松跟你单独谈话时,帶上张小桃,你可以想办法在饭厅让大家认清楚他们两个的关系!”
  “还有呢?”
  “没有了!”莫兰喝道,“这几点你都做到就不错了。”
  “妈的,要是早100年,你肯定是个挨千刀的奸臣啊!”乔纳瞪着眼睛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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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分手   梁永胜牵着高洁的手走进饭店大堂的时候,高竞已经到了。梁永胜远远看到他一个人坐在窗边的一张台子边抽烟,脸色凝重。也许知道要上高级饭店就餐,所以他今天穿得很体面,但无论多光鲜的打扮都掩盖不了他身上的那股颓废气质。在梁永胜的记忆里,高竞大部分时候都不快乐,他几乎没见他开朗地笑过。这也难怪,梁永胜想,以前他总是想尽办法刺激他,所以他们两人在一起时,高竞也的确笑不出来。
  “嗨。哥。”高洁走上去亲热地打招呼。
  “你好。”梁永胜微笑着跟高竞握了握手。
  “你好。”高竞淡淡地跟他打招呼,随即把菜单递给高洁,“你点菜吧。”
  “哥,那我点了。”高洁笑盈盈地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梁永胜,好像在跟他说,如果我哥哥钱帶得不够,你要帮忙。梁永胜轻轻点了点头。
  “你最近好吗?听说你在休假。”梁永胜趁这当口想跟高竞寒暄几句。
  “是啊,我在休假。”
  “都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高竞说。
  梁永胜没再问下去,他知道对方心不在焉。
  梁永胜大致已经猜到高竞今天请他们吃饭的意图,他本来想告诉高洁,以便她在遭受打击之前可以有个心理准备。但他后来想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不能确定高竞是否真的会最终把那番话说出口,毕竟他们兄妹的感情非比寻常,再说有打算和真的去做还有一定的距离。所以,他决定视情况而定。
  高洁很快点完了菜。
  不久之后,5菜一汤就被送了上来,都是家常菜,虽然是这样,梁永胜却明白,在这个炒青菜都卖30块钱的的饭店,这并不丰盛的一桌菜至少也要500元开外。
  “为什么只点了这些?”高竞问高洁,“你应该多吃点,你不是怀孕了吗?”
  “我最近胃口不好。”高洁答道。
  “不是跟你说,不要为我节约吗?”高竞皱起眉头,略帶不耐烦地低声吼道。
  “哥,我真的胃口不好,你们两个多吃点。”高洁微笑地拉拉哥哥的手。
  梁永胜看见高竞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好吧,随你便。”高竞压抑地说。
  “哥,你今天怎么会想到要请我们吃饭?”高洁一边喝着一杯鲜榨果汁,一边问道。
  “我等会儿有些话想跟你说。”高竞低声说,“我们还是先吃饭吧,等吃完了我再说。对了,你最近身体好吗?”
  “我挺好的,这星期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孩子很好。”高洁笑着回身看了一眼丈夫,梁永胜也朝她笑笑,他有些可怜高洁了,她还一点都不知情。
  “给孩子取名字了吗?”高竞低头吃了一会儿,才抬头问。
  “还没有。”梁永胜摇了摇头。
  “你刚刚说去过医院,医生怎么说?”高竞忽然又问高洁。
  “哥,你怎么了?医生说我什么都好,孩子也挺健康的。”高洁笑着说。
  “那就好。”高竞点了点头。
  晚餐就在这有一搭没一搭的气氛中进行了一个半小时,梁永胜一直在观察高竞脸上的表情,一直在等他说话,但直到所有的菜都吃完了,高竞仍然没有开口。本来,梁永胜以为今天的绝交宴就这样结束了,他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毕竟,他并不希望自己怀孕的妻子遭受重创,而且也不想为了安慰她而牺牲什么,他打算宴会后找个机会跟高竞开诚布公地谈谈,他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帮高竞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他的如意算盘本来打得很好,但谁知,水果上桌后,高竞忽然开口道:“高洁,我有话跟你说。”
  梁永胜的心立即往下一沉。
  “要我回避吗?”他问。
  “不必了。”高竞冷冷地答道。
  “哥,出了什么事?”高竞的态度让高洁很不安。
  “高洁,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莫兰?我好像从来没对你说起过。我一直说她是我的好朋友。你怎么会知道的?”高竞的这句话让梁永胜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他会从这里谈起。
  高洁注视着哥哥,没有说话。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高竞再次问。
  “你每次见过她都会很难过。”高洁垂着眼睛说话,好像自己犯了错似的,“有一次,你见过她之后回来喝醉了,还把抢拿出来对着自己的眉心。后来我用一本字典把你打昏了,才把枪抢走了,后来我把你推到床上,你就一觉睡到天亮。这件事,你自己也许已经不记得了,因为你喝醉了。……如果你不喜欢她,你不会这样。”
  高竞难以置信地望着妹妹。
  “我真的……真的……不可能……”高竞的脸上现出羞愧的表情。
  高洁却重重点了点头。
  梁永胜也听呆了,他从来不知道高竞还曾经有过如此过激的自伤行为。他忽然想到,他们兄妹俩也许从来没在这个问题上坦诚地交流过。
  “好吧,就算我做过,可是我并没有叫你去破坏她的婚姻吧。”过了一会儿,高竞才说。
  高洁的脸倏地一下抬起来,她紧紧盯着哥哥的脸。
  “哥……”她叫了他一声,却没有说下去。
  “你知道吗?你的行为让莫兰伤透了心!她一直很信任你,她一直把你当小妹妹,但没想到你会这么做,离婚的时候,她其实仍然非常……”高竞说到这儿忽然停了下来,他快速看了一眼梁永胜,后者立刻心领神会。梁永胜立刻就明白了这“非常”后面被省略掉的内容是什么了,“那时候她仍然非常喜欢他”,他只觉得心头一阵刺痛,真想立刻冲出门去,直接开车到莫兰面前,大声质问她当时为什么不说清楚,为什么要装潇洒。而且潇洒还装得那么像,把他可骗惨了!
  高竞的苛责把高洁吓住了,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哥哥。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我承认,那是因为我有私心。我知道你早就喜欢他了。而我希望他们分手。我有私心,对不起,梁。”高竞闭了闭眼睛,好像要忍住喉咙口喷涌而出的痛苦,他睁开看着梁永胜,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梁永胜注视着高竞,他没想到有一天,高竞会对他说这句话。他很想说没关系,那件事不能怪你,但这句话却堵在了他的嘴边,没说出来。
  “哥,你是怎么了?”高洁难过地问道,“为什么好好地要说这些,你现在不是已经跟她好了吗?”
  “高洁,因为我,你小时候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这辈子都无法补偿你,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哥哥,我欠你太多了……”高竞低下了头。
  高洁哭了起来。
  “可是我觉得这跟你插足别人的婚姻是两码事。你做错了就是做错了。”高竞闭着眼睛说话,好像一边在往伤口上撒盐,一边又在忍住疼痛,“你大大伤害了她,虽然结果是满足了我的愿望,但因为这件事我也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了,我觉得永远愧对她。所以我们以后不要再做兄妹了。这并不是哥哥要惩罚你,只是是我只能这么做,高洁,忘了我这个哥哥吧。其实我也不配当你的哥哥。”
  说到最后一句,高竞终于睁开了眼睛。
  “哥!”高洁惊叫起来。
  他终于说了。梁永胜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握住高洁的手,给她些安慰,但是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丧失了力量,他只是呆呆地在旁边听着,希望自己作个单纯的旁观者,但高竞再度把目光对准他。
  “梁永胜,我把高洁托给你了。希望你待她好一点,她现在已经什么亲人也没有了。”高竞静静地说。
  “哥!你在说什么!”高洁拉住了高竞的手。
  梁永胜看见高竞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在妹妹的手上重重地按了一下。
  “高洁,生个健康的孩子,不要让他从小吃苦。我们已经受够了。”他缓缓地说。
  高洁捂着嘴失声痛哭。
  梁永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伸出手,搂住高洁的肩膀。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他回头看了一眼泣不成声的高洁,“我们正准备把二楼的卧室改成婴儿房。”
  莫兰的父亲莫中医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回来了,但是莫兰直到深夜仍然心事重重,因为晚饭后,她收到了梁永胜的电话,得知高竞已经他和高洁吃过绝交饭了,也终于把事情点破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结果一点都没让她高兴起来,她知道要高竞真的走出这一步有多难,但这其实并不是她和父亲的初衷,她并不想看到他们兄妹生离死别,她也知道他对妹妹的愧疚和感情,她并不想他那么痛苦。她只希望他能明白她也曾经受过伤,她希望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能站在她这边。
  她本来以为吃完那顿饭,他就会来找她的,但是他没来。他也没打电话给她。
  后来她在电话机前守到半夜三点,终于忍不住了,拨通了他的电话。
  “高竞。”她叫他,但是他没有马上作出答应。
  “嗯。”过了一会儿,他才答应,声音含糊但明显他不在睡觉。
  “你在哪儿?”她听出电话背景里有些吵。
  “我在街上。”
  “你在干吗?”
  “我……随便走走。”他消沉地说。
  “我们见个面吧,高竞。”她听出他不开心。
  他没说话。
  “我想见你,高竞。”她一边说,一边判断着他现在的心境。
  他仍然没说话。
  “高竞,出来吧!”她再次提议。
   可是他没有回应她的提议,却平静地说:
  “莫兰。我今天跟高洁绝交了。”
  这回换作她不说话了。
  他在怪她吗?她想。也许接下来他会恶狠狠地摔出一句,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然后干脆地挂了电话,接着5分钟后又突然出现在她楼下,孩子气地一个劲地抱怨她对他不好。可她听到的却是另一番话。
  “莫兰,我以前从来没站在你的角度想过,现在我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我口口声声说喜欢你,可我只知道想跟你好,其它什么也没想过,我还说过很多不该说的话,即使我们好的时候,我把你弄疼了我也不肯停下来,我就是这么一个混蛋!……我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好像装的全是自己的想法……或者说,是欲望。我是太自私了,我只会说爱你,可其实什么也没为你做。”他停顿了一会儿,说,“真对不起。”
  这道歉虽然令她感动,但她隐隐又觉得里面还包含着别的意思。她忽然担忧起来,她猜不透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高竞,你还好吗?”她柔声问道。
  “我其实根本配不上你。我不是个称职的男朋友。”他说。
  这话更不对劲。
  “我们见面谈吧。”她用恳求的语调提议道。
  但这次他却很坚决。
  “我们就在这说吧。”他冷静地说。
  她不说话了,她觉得他的话里有种东西让她一瞬间失去了锐气。
  “我们就这么说吧。”可是他又说了一遍,语气却变成了恳求,好像在求她体谅他。
  “你想说什么?”于是她问他,她预感到他有话要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
  “莫兰,我发现我这人就像一部次品机器,外表看上去跟别的机器没两样,但是运转起来怎么都不对头。我想努力当一个好儿子,但是却害死了我爸,我妈一辈子恨我,我想当个好侄子,却害死了我叔叔,我想当个好哥哥,却让我妹妹小时候遭那样的罪,现在还在她怀孕的时候让她伤心,我想当个好男朋友,可是我却很少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也对你说过很多不该说的话,我也不体谅你……我一直努力想把每件事情做好,我愿意担起责任,我也这么做了,但是为什么到头来,我很努力地做,却总是做得一塌糊涂呢?我不明白,莫兰。我好像做什么都是错!好像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
  这番话让莫兰的眼睛湿润了,她现在深深懊悔自己逼迫他去跟妹妹绝交,她终于明白像他这么敏感的人是经不起这样的试验的。因为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教他如何处理这些问题,他不会脑筋拐弯糊弄过去,也不会上门求饶,他只会一板一眼地趣做,结果把自己的心情搞得糟糕透底,而一旦他心情不好,他就会把所有事都往坏处想,所以到头来他就只会钻牛角尖,只会自伤和忍耐。
  “高竞,你别说了。我们见个面吧,我想见你。”她忍着泪说。
  但他没有理会她。
  “我刚刚说过了,我就像一部次品机器,因为少了一个零件,所以怎么都不对头。”他停顿了好久,才说下去,“我想,少掉的那个零件,应该是――幸福。”
  她说不出话来了。
  “我跟幸福无缘。莫兰。”他的声音很平静,“所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你说什么?” 这句话差点让莫兰昏过去。他居然要跟她分手!
  “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只是一个次品,莫兰,你跟着我不会幸福的。只会倒霉。”他似乎还笑了笑。
  她本来想安慰他的,但因为遭遇分手打击,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所以她竟然拿着电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兰……”他叫她。
  她没有回答。
  一时间,他们两个就像同时患了失语症,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你还在吗?”最后,他打破了沉默。
  “我在。”她终于吐出两个字。
  “我觉得真累。我走了。”他轻声说。
  莫兰握着电话,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她想生气地朝他大喊,你走了?你要走到哪里去?要走到永远看不到我的地方去吗?你难道不爱我了吗?但是她开不了口。
  “我有你的照片,这就够了。”他说。
  莫兰好不容易才忍住喉咙里的呜咽,她想说,谁允许你收藏我的照片?既然分手你应该全部还给我!或者通通烧掉,我不要你这样没志气的男人收藏我的照片!但是她只听到自己轻声说,“高竞,你早点回去睡吧。”
  随后,她挂上了电话,感觉自己快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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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莫中医发现女儿的脸色很不对头,不仅眼神呆滞,神情黯然,连眼睛也肿得厉害,显然是昨晚哭过了。莫中医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宝贝女儿,所以看见女儿伤心,难得会心情郁闷的他也不禁感到浑身不自在起来。
  “你怎么啦?小丫头?”当两人同时坐到餐桌前后,他忍不住问道。
  莫兰低头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稀饭,并不回答。
  “到底怎么啦?”
  “爸,高竞跟她妹妹绝交了。”她答。
  莫中医差点要笑出来,高竞这小子还真是老实。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那你干吗这副表情?难道他也同时向你提出了分手?”他好奇地问道,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对。”莫兰说着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又强颜欢笑道,“爸,幸亏你来这么一招,否则我还以为他是个很值得依靠的人呢。是你让我认清了他的本质,谢谢你。”
  莫中医在心里偷笑,女儿的演技真差,还谢谢我呢。待我来试她一下,他想。
  “莫兰,你放心,你们分不了手的。”莫中医道。
  莫兰抬起头,狠狠瞪了父亲一眼。
  “他自己已经跟我提出来了!爸!”
  “莫兰,无论什么话都要当面说出来才能算数。”莫中医悠然喝了一口茶,“高竞我了解,他现在只是暂时性的神经错乱,等过两天,他就会后悔的。”
  “真的吗?爸?”莫兰眨巴着一对大眼睛看着父亲。
  “他其实爱你爱得要死。他说他可以为你死,我完全相信。他不是会说谎的人。你瞧,他最终还不是为你跟他妹妹绝交了,虽然这么做可真是笨得要命,但也说明他的确心里是把你放在第一位的。”莫中医说到这儿,忽然发现莫兰已经泪眼蒙蒙了。
  “爸!这都得怪你!我们本来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就你多事去跟他提这个破要求!结果害他做了傻事!你就算要提也应该等到,我们旅游回来,登完山,吃完高级的牛排套餐,和豆捞火锅,尝遍各地农家菜,看好新上映的美国大片,买好换季的衣服,把他家装修得舒舒服服,然后再提!”
  “要不要等你们生完孩子再提啊?”莫中医问。
  “你给他毒药,却不给他解药,他自己又不会解毒,那不等于是要毒死他吗?现在还连带毒死了我!反正,都要怪你!”莫兰一边抹眼泪,一边气愤地说。
  “我已经跟你说了,他不会真的跟你分手的。他这辈子除非死,否则是离不开你的。你结婚他都没离开,现在算什么!”
  这句话显然说到了她心里,莫中医看见女儿的脸上忽然露出几分欣喜,但随后她又很没把握问道:“真的吗?爸?你怎么能肯定?”
  “因为我旁观者清,因为我比你更了解高竞,”
  “爸,你是不是不喜欢他?”莫兰问道。
  “谁说的?你的男朋友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了。”莫中医说的是实话,“知道为什么吗?女儿?”
  “为什么?”
  “因为他最老实。长得好又老实的男人本来就是稀有动物,更何况他好像好还蛮自卑的,也不知道自己好在哪里,这更稀有。”莫中医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以前没追求你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穷,没办法让你过上好日子。那时候我看得窝火,恨不得开张支票给他。”
  “爸,他也没你说得那么好,其实他经常说些很伤人的话。”莫兰擦干眼泪,开始吃稀饭了,“我觉得你这件事做得很对,让我看清了他处理事情的能力,就是这么差!”
  “他过两天就会来找你的。这只是时间问题。”莫中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要是不来怎么办呢?这都怪你!你干吗要随便测试他?你知道他有多难过吗?”莫兰狠狠地往嘴里送了一口稀饭。
  恋爱中的女人真是反复无常!莫中医想。就连聪明的女儿也不例外。
  “好了,快吃完饭,好好洗个脸,然后跟我出去见朋友。”莫中医道。
  “哪个朋友?”
  “自然是施永安,他叫我去跟他下棋。对了,你应该认识他的儿子的吧。就是那个粗心大意的书呆子。现在据说在当建筑师。”
  “是正云哥哥吧。他结婚我还去喝过喜酒呢。我也认识他太太。”莫兰歪着头想了想才说,“我跟他们一起骑过马。她太太很会骑马。”
  “好吧,我们今天就去他们家蹭饭吃,施永安答应请我吃乳鸽,嘿,你也可以顺便散散心。”莫中医提议道。
   “那我妈呢?”
  “你妈正好今天要去见朋友。”莫中医眉飞色舞地说。
  “算了吧。你肯定是专挑妈没空的日子去见那个施永安的,这样你就可以跟他大谈你们两个跟女明星的艳史了。”莫兰白了父亲一眼。
  “女儿,你再冤枉我,小心我改遗嘱。”莫中医得意地威胁道。
  
  高竞一个人在街上走,忽然一部车停在自己面前。不一会儿,郑冰从后车窗里探出头来跟他热情地打招呼。
  “嗨,高竞。”
  “嗨。”高竞不太热情地回应。
  “你是不是要去局里开会?你的车呢?”
  “我想走走。”他想,现在我反正有的是时间,本来休了个长假是准备跟莫兰一起出去旅游的,可现在,只是无穷无尽的空白日子,随便他打发。
  “上来吧,我们一起走。”郑冰热情地邀请道。
  “不用了,我自己走过去。”高竞冷淡地回答。
  高竞说完正想走,却见前面驾驶座走下一个衣着休闲的男人来。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们年轻的新任副局长,分管绑架科和反黑组的郑恒松。他纳闷郑恒松怎么会跟郑冰坐在一辆车里。
  “上来吧,高竞。”郑恒松对他微微一笑,口吻中却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领导开口,高竞难以拒绝,只得上车坐在了郑恒松旁边。
  “高竞,郑冰是我妹妹。”一上车,郑恒松就直截了当地解除了他的疑惑。
  “是吗。”高竞这才想起,这两人都性郑,但那又怎么样?
  “没想到吧。”郑冰似乎很得意。
  可是,高竞对他们两个是兄妹这点毫无兴趣,他没有回答郑冰。
  “假期过得怎么样?”郑恒松问他。
  “还好。”高竞答道。
  “想归队吗?”郑恒松又问。
  高竞一惊。
  他不得不承认,反黑组赫赫有名的松哥的确不同凡响。就这么一会儿,这个人好像就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而且表达得还相当寒暄,非常照顾他的感受。他真的想归队,因为他实在无事可做。而且想到前一天,自己跟莫兰在电话里说的话,他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蠢,怎么会反应这么慢,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开口说要放弃后,才知道有些东西他是永远都放弃不了的呢?他本来想一大早就去找莫兰的,但想想又没去,他可以想象现在她有多生气,他觉得自己这次又再次大大地伤害了她,他本来是该再次向她道歉的,尤其是想到她昨天最后说的那句话,他的确该向她道歉,但是,他突然觉得好烦,他觉得自己都快成说“对不起”的机器了。
  “你想归队吗?”郑恒松再问。
  “还是等假期结束再说吧。”高竞说。他不想让对方认为自己已经猜中了他的心思。
  “那好,随你。”郑恒松笑了笑,随后又问,“听说你跟乔纳的表妹在谈恋爱?”
  “你说什么?老哥?”郑冰似乎非常吃惊。
  但是郑恒松没有理会妹妹,而是继续问道:“我没说错吧。”
  “是的。”高竞沉闷地答道,他知道这是他自己前阵子在办公室宣布的,因为莫兰一连一个星期给他帶了盒饭,他没去楼下饭厅吃饭,结果就被同事发现了。
  “今晚有空吗?”郑恒松问。
  今晚有空吗?这是什么意思?高竞不禁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正在认真开车的郑恒松,但是他也知道,要想从郑恒松的脸上看出什么秘密来,根本就不可能。局里所有人都知道郑恒松是出名的深水虾,没人知道他究竟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说笑,什么时候是翩翩公子,什么时候又成了辣手神探。大概也就是因为有这份深藏不露的肚里功夫,他才能让那些黑道老大闻风丧胆,同时又稳步上升。高竞知道,即便郑恒松没有坐反黑组第一把交椅的时候,他也是实际意义上的老大,所有人都听他的。
  “我们聊聊。就我跟你。”郑恒松道。
  “好。在哪儿?”
  “我再联络你。”
  “也帶上我怎么样?”郑冰插嘴道。
  “不行。”郑恒松干脆地拒绝。
  “哥,你要跟他聊什么?为什么还要在晚上?为什么不让我参加?”郑冰把手搭在车座上,碰到了高竞的背脊,他下意识地向前让了让。他觉得郑冰就跟自己的妹妹一样,在自己的哥哥面前说话,总帶点撒娇的味道。
  “因为我白天没空。”郑恒松淡淡地说,随后又问郑冰,“你的案子怎么样了?”
  “没什么进展,现在正在一个个盘问呢。你们究竟要谈什么?”
  郑恒松沉默了一会儿才平淡地回答:
  “谈你未来的大嫂。”
  这句话让高竞和郑冰同时吃了一惊。
  “大嫂?是谁?跟高竞有什么关系?难道高竞认识她?”郑冰一迭连声地问道。高竞真想谢谢郑冰,把自己想问的都问了。
  郑恒松没回答。
  “是谁?”这回轮到高竞问了。
  “我们晚上聊。”郑恒松道。
  “哥,这次你可得找个温柔点的,上次你那个女朋友……”郑冰还没说完,就被郑恒松打断了。
  “你搞清楚,我找什么女人,你都得开口叫大嫂。”郑恒松冷冷地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忽然哈哈笑道,“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她的吃相可真是我见过最难看的,我估计看到她吃饭,连死人都会饿。结果我只好给她叫了两份。”
  “你就看着她吃了两份午餐?”郑冰不满地问。
  “不,我给她念今天人民日报的头版《社论》,如何将创建精神文明工作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郑恒松静静地说。
  这女人究竟是谁?高竞觉得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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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闲言碎语

  莫兰一点都不喜欢施正云。因为他不仅跟他的老爸施永安长得很像,五官没什么棱角,而且说起话来更让人受不了,永远都是答非所问,吞吞吐吐,叫人着急。再说,她也向来不喜欢背着老婆偷偷摸摸的男人,更何况这男人表面看上去还比谁都老实。
  今天中午,莫兰第一次看见施正云跟骆小文同时坐在一张餐桌上,就肯定这两人有暧昧关系,因为他一直在看她,而且对她殷勤得有些过分,另外席间,莫兰弯下身子去捡不慎掉在地上的筷子,还看见骆小文把脚搁在施正云的皮鞋上。
  莫兰认识施正云的妻子齐海波,她不仅曾经参加过他们两人的婚礼,还曾经跟齐海波一起骑过好几次马。她真不明白热情爽朗又豁达的齐海波怎么会看上又腻味又没性格的冒牌老实人施正云。
  “他们根本就不配!”骆小文说。
  吃完饭后,莫兰跟骆小文在一起洗碗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到了施正云的婚姻,没想到骆小文反应激烈。
  “你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根据?我觉得他们很相配。”莫兰故意反着说,其实她也觉得他们根本不配。施正云这猥琐男人根本配不上大方漂亮的齐海波。
  “她根本不爱正云哥,她看中的就是正云哥的钱。”骆小文皱了皱鼻子,一脸不满。在她的脸上,莫兰没看出一点丧母的悲痛。
  骆小文并没有继承母亲的花容玉貌,她的脸说不上漂亮还是难看,只能说是勉强看得过去。如果稍加化妆,莫兰想,也会是只艳丽的花蝴蝶,只不过,这种美是经不起推敲的。比起自然美的齐海波真的差远了。莫兰觉得,骆小文唯一比齐海波有优势的地方就是年轻。
  “你怎么会知道她只爱施正云的钱?”莫兰忍不住问,心想难道建筑师很有钱吗?
  “因为我看见她跟别人约会。”骆小文露出恶毒的微笑,“她一直以为瞒得很好。可惜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齐海波另有情人?莫兰吃了一惊。但她心里由衷地不喜欢骆小文说话的腔调,所以忍不住要帮齐海波,她真想问问骆小文,你管人家夫妻的闲事干吗?什么目的?她敢肯定,骆小文一定将自己的发现向施正云告了秘。
  “那你告诉施正云了?”莫兰问。
  “我不能让正云哥蒙在鼓里。”骆小文理直气壮地说。
  “不过这种事可不能乱说,你怎么知道她在跟人家约会呢?”
  “那个男人坐在车里,齐海波弯着身子跟他说话,他们说了一会儿,那个男人忽然从车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的头搂了过去……”
  “他们接吻了?”莫兰马上问。
  “那倒没有。不过,我觉得比那还厉害。”骆小文说。
  “快说,他们究竟怎么了?”莫兰太感兴趣了,不禁停下了手里的活。
  “那个男人把她的头搂下来,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他那只楼着她脖子的手,慢慢地摸着她的脸,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耳朵,摸着摸着就收了回去。随后他就开车走了。”骆小文一边说话,一边也忘了洗碗。
  的确够暧昧的,莫兰想。
  “不过,这也不能肯定他们有关系啊。”隔了一会儿,莫兰才说,她心里隐隐心里觉得这车里的男人肯定比施正云有型。
  “哼,才怪!”骆小文白了莫兰一眼。
  “而且就一次也不能说明问题吧?”莫兰没理会她,继续采用反击法。
  “所以就要找出那男人才行。”骆小文说。
  “你跟踪他了?”
  “不,我记下了他的车牌号,最后我通过很多门路,终于查到了这男人的名字和职业。”骆小文得意洋洋地说。
  “你是不是把这也告诉施正云了?”莫兰问道。
  “当然。正云哥还去找过他。”
  你这多事的小毒妇,莫兰心里骂道。
  “那么,那个男人是谁?”
  “他是个警察,还当官呢。叫郑恒松。他承认他是在一个案子里认识齐海波的,正云哥问他,你是不是跟我老婆现在还有关系?那个男人很恶劣,他笑着跟正云哥说,捉奸要在床,不然就告他诽谤。后来他还跟正云哥说,要相信自己的老婆,耳朵根子不要太软。”骆小文说到这里愤愤不平把抹布扔在水槽里,“正云哥说,那人根本不像警察,那天晚上,正云哥去找他,他在打台球,居然贴肉穿着件露膀子的闪闪发亮的黑色皮背心,嘴角还刁着烟,看上去完全像个流氓。”
  原来是斯文败类啊。居然还有“贴肉穿着件露膀子的闪闪发亮的黑色皮背心”的时候,莫兰立即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从刚刚骆小文的叙述中,她感觉他跟齐海波不会什么事都没有,也许以前他们还交往过,她决定以后要找机会会这个郑副局长。
  “算了,这毕竟是他们夫妻的事。”莫兰假意安慰道,她准备把话题引向白丽莎。
  骆小文不说话。
  “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海波。但海波毕竟形式上是你嫂子,你该跟她搞好关系,更何况,你妈刚去世,家里人心情都不好,你正云哥也一定不希望你跟海波把关系搞僵。”
  “他们已经分居了。”骆小文突然说。
  莫兰又是一惊,不由地盯了骆小文一眼,心想,这一定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吧。
  “什么时候?”她问。
  “就是我妈死的第二天。”骆小文冷淡地说。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莫兰觉得这种事肯定会有导火索的。
  “前一天晚上,齐海波跟我妈在客厅里吵了一架,我妈大哭,后来施永安帮着我妈骂齐海波,正云哥也帮着他们,齐海波就生气了,第二天正云哥醒来就发现她不见了。”
  “她们为什么吵架啊。”莫兰已经听说那晚,白丽莎的情绪很不稳定。
  “我妈说齐海波不尊重她,她说她把稿子给齐海波一个月也没有回音,她本来是要齐海波帮忙发表的,但是齐海波说我妈写的东西太烂,根本不能发表。她们就这么吵起来了。”
  齐海波是A晚报的编辑,她跟莫兰的关系一直很好。
  “你妈还写稿子?她都写过什么?” 莫兰倒很想看看白丽莎的文章,
  “她写言情小说和一些散文。”
  ““她的笔名叫什么?”
  “她有很多笔名,有时候叫‘红格格’,有时候叫‘花月容’,还有很多,比如‘周秘书’,‘谁比我命苦’,‘大少爷的三姨太’等等。”骆小文说。
  “改天我要拜读一下。”
  “随便你,她的文章网上都能查到,那个姓沈的帮她发表过不少。”骆小文说着又冷笑了一声,“我说的就是那个S晚报的社长。”
  施正云是稍后加入交谈的。晚饭后,除了洗碗那一会儿功夫,他一直都跟在骆小文屁股后面,一会儿给她递水果,一会儿又帮她拿书,叫莫兰看得心里真窝火,真不知道齐海波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
  “听说那天晚上小文妈妈白丽莎大发脾气,究竟是为什么?”跟施正云说话时,莫兰决心化身成为一个白丽莎的崇拜者。
  “她……她一向这样。”施正云一边说着话,一边玩弄着自己的五根手指头,好像在清除手指甲缝隙里的皮屑。
  男人做这种小家子气的动作真不舒服,莫兰想。
  “她一向脾气很差?”
  “一向这样。”
  “可是我听说她平时的脾气还是很好的。”
  “她一向这样。”
  “她对你发过脾气吗?”莫兰被他那千篇一律的回答弄得快抓狂了。
  “她就这样。”还是那句。
  真是要命啊。建筑师的嘴怎么像八哥一样只会重复同一句话?莫兰想。
  “我真没想到,她以前跟我爸也谈过恋爱。”莫兰决定换个切入点试试看。
  “她……她就是这样。”施正云好像在偷笑。
  莫兰真想给他一记耳光,她忽然非常想念高竞,如果他在,他一定有办法让这讨厌的男人好好说话,因为他板起面孔的时候看上去非常威严,一般被他讯问的嫌疑人都怕他。
  “我爸好像瞧不起她,跟她也谈不来。可你爸就不一样了,你爸非常爱她。对吧?”莫兰决心一定要撬开施正云的这张嘴。没想到施正云还是那句:
  “他就是这样。”
  “你是说谁?你爸还是白丽莎?”莫兰真是败给他了。
  “他们还不都一样?”施正云不知从哪儿找出把小巧玲珑的指甲钳来,开始泰然自若地剪起手指甲来。
  莫兰最讨厌当众剪指甲的男人了,真不知道有谁会让这样的人设计图纸,太恶心了。
  “他们怎么都一样啦?”她只能装作没看见,耐着性子问道。
  施正云耸了耸肩,没回答。
  “难道你爸跟她一样是女人?”莫兰忍住火气问道,这男人的作派实在让她看不下去,要不是,她自己对这案子很好奇,她真懒得跟这男人说话。她觉得施正云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有两个,一是故意冷落她,以阻止她继续提问,二是做给旁边的骆小文看的。莫兰想,如果是前者,那说明施正云这人很不简单,嘴也不是一般的紧,而如果是后者,那这恐怕是莫兰见过的最恶心的挑逗方式了。
  “他们都喜欢吃西餐,都喜欢看电影。”骆小文插嘴道,她正在用一把雕着美女头的木梳精心地梳理着自己的那头长发,丝丝黑发都飘落在地上,再配上旁边“嗒嗒”的剪指甲声,莫兰觉得自己宛如进入了一家公共浴室的男女共用空间。
  “他们的共同兴趣应该不止这些吧。”她问骆小文。
  “他们都喜欢写文章,写完文章都喜欢到处拿给别人看,还喜欢到处说自己有多爱对方。”骆小文语含讥讽地撇了撇嘴。
  也许是受了骆小文的影响,施正云终于开口说人话了。
  “他们还都喜欢演戏,都喜欢引人注目。”他说。
  听见八哥同志终于说了正经话,莫兰心头一阵欣喜,她决定乘胜追击。
  “那天晚上的事我听我爸说了,她为什么说这些话,难道那些男人里有谁对不起她?”她问道,她知道自己的语气很急,而且问题也未免太赤裸裸了,但她顾不得了,只希望能抓住施正云说话的兴头,问出点什么来,这也是父亲交给他的任务。
  她注意到自己的这个问题在这对地下情侣之间引起了小小的波动,骆小文停止梳头,抬头跟施正云使了个眼色。随后,骆小文脸色阴沉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些?”
  “我只是好奇。”莫兰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会不会是你妈在念台词?”
  “她不是念台词,这就是她说话的方式。”骆小文声音呆板地答道。
  “这么说,她是有所指?”莫兰马上接着问。
  骆小文又跟施正云交换了一个眼色。施正云已经剪完指甲了,这会儿正在用指甲钳背后的锉刀把指甲的棱角磨圆。
  “她指的是谁?”莫兰再次问道。
  “她是指沈是强。”施正云道,眼睛盯着自己的指甲,神情专注。
  “沈是强?”莫兰问骆小文,“他跟你妈有什么过节?他好像一直写文章捧你妈的。”
  “对,以前,这个姓沈的跟我妈关系不错,但最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我妈经常嘴里对他骂骂咧咧的。否则也不会把文章给齐海波了,以前她都是把文章给这个男人去发表的。”骆小文的脸上现出轻蔑的表情,接着又继续梳起头来。
  难道白丽莎请沈是强来参加自己的生日派对,就是为了在饭桌上说那番话给他听?既然如此,她的死会不会也该打上问号呢?现在想来,在葬礼上,白至中的表现和他那篇啰哩啰嗦的悼词都有些奇怪,难道难道他是在暗示什么?再想想那天他向大厅尽头望过去时那凌厉无比的目光,莫兰不由一阵心悸,他是不是看见了什么?难道是凶手?
  莫兰决心回去后,上网仔细查一下白丽莎历年写的文章,再想办法把白至中悼词中提到的那几部电视剧一起找来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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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转机

  夜里9点,高竞步行前往郑恒松指定的酒吧――“冰河”。
  这是一家坐落在市中心地带的小型酒吧,里面的装饰非常新潮,客人的打扮也很时尚,高竞一走进去,就觉得自己不太适应这里的气氛,因为大部分人都穿得亮闪闪的,脸上也洒了耀眼的金粉,他感觉自己好像正走进过一条星星河。
  在一片星光闪耀中,他找到了正在吧台上跟酒保聊天的郑恒松,后者穿着一件异常扎眼时髦的红色紧身T恤,此刻正非常随意地下巴头搁在左手腕上,一边抽烟,一边跟酒保说笑,这身艳丽抢眼的打扮让高竞大吃一惊,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简直跟白天办公室里那个斯文有礼的郑副局长完全判若两人,一开始他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郑恒松正兴致勃勃地聊着天,忽然转过头来朝高竞笑了笑。
  果然是他,高竞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坐。”郑恒松用眼神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一个座位,
  高竞对这里的环境有些不习惯,平时若不是查案他是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的。而他对现在的郑恒松也有些不习惯,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于是他只能不声不响地坐到郑恒松旁边,
  “想喝什么?我请客。”郑恒松问他。
  “随便,只要不喝醉就行。”
  “你没开车来?”
  “没有。”高竞这几天都不想开车,不知道什么缘故,他总想走走。
  郑恒松看他一会儿,笑了笑。
  “那你怎么来的?”
  “我走路来的。我想走走。”高竞道,他不喜欢这里的气氛,而且他发现有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坐到了他旁边,不住朝他看,这让他很不自在。
  酒保转眼就给高竞递来一小杯酒。
  酒的滋味还不坏,但高竞没什么兴趣,他现在只等着对方揭开谜底。他实在太好奇了,不知道,郑局长嘴里所说的那个他认识的女人究竟是谁。
  “这酒心情不好的时候喝最好。”郑恒松看着他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说了一句。
  高竞差点把酒吐出来,难道我心情差就这么明显吗?他真想去照照镜子。旁边那个女人似乎也听到了这句,好奇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钟。看什么看,我又不认识你,他有点恼火。这时候,他听到身边的郑恒松静静地说:
  “我对你的事很关心。”
  你对我的事很关心?为什么?高竞很疑惑地抬眼看着郑恒松。身边那女人又朝挨近了一些,他忍不住向前让了让。
  “因为我考虑到你以后可能会成为我的亲戚。”郑恒松继续说。
  “亲戚?!”高竞很吃惊。
  “明说了吧。”郑恒松正视着他,“我看上了你女朋友的表姐,现在需要你帮我点忙。”
  什么?!
  “乔纳!”高竞大喝一声,把旁边那女人吓了一大跳,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接着她终于狼狈地离开了。可高竞根本就没法注意她。他脑子里现在满是乔纳那耸肩抽烟的蛮横模样。真是晴天霹雳!斯文有礼,风度翩翩的深水虾松哥居然看上了粗鲁暴躁,满嘴脏话的乔纳?太叫人意外了!
  “可是我女朋友只有一个表姐。”他还是不敢相信,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是她。”
  高竞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不对头吗?”郑恒松盯着他的眼睛,虽然脸上帶着笑,口气里却添了几分不容反驳的意味。这并不是问题,高竞明白。
  “当然不是。”吃惊过后,高竞只想笑。这消息实在太劲爆,居然让他把失恋的痛苦都忘了,“我只是有点吃惊。”
  高竞仔细想想,乔纳也的确不能算丑,虽然眼睛大得有点像金鱼,但五官的其它部分长得还算端正,身材也高挑,至少也有170公分,总之,只要她不说话,从外形上看,跟郑恒松还算是比较配的。
  “我没想到会是她。”高竞又说了一遍。
  郑恒松回头看了他一眼。

  郑恒松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很够味。”他道。
  “是吗?可是你才没来几天……”难道会是一见钟情?高竞觉得不大可能。。
  果然,他听到郑恒松平淡地说:“5年前,她救过我。”
  “她救过你?”原来两人之间还发生过故事。
  “你知道,在反黑组工作,被人寻仇很正常。”
  “是,我知道。”
  “有一次,我被人伏击,差点被打死,是她突然出现把对方打跑的。”
  高竞觉得难以置信,乔纳什么时候成了武林高手?
  “几个人伏击你?”
  “5个人,后来3个人先走了,留下两个准备收拾残局,这时候她突然出现把这两人打跑了。她可真是个泼妇!”郑恒松叹息了一句。
  高竞发现,泼妇这个词,现在在郑局长的嘴里成了个褒义词。
  “可是,她那么能打?”高竞忍不住提到。
  “她说她老公教过她格斗术。后来她把我背到大马路上,又帮我叫来辆车,不是救护车,是她朋友的车,他们一起把我送到了医院。在车来之前,我们坐在马路边上,她拿着个苹果一边吃一边教育我,她把我当作打群架的小混混了。” 郑恒松注视着酒杯里的酒,嘴角浮起微笑。
  “她跟说了些什么?”高竞很感兴趣。
  “她说,”郑恒松喝了一口酒,侃侃而谈,“一个好男人,就该像苹果一样,闻起来香,吃起来又甜又脆,吃下去还能给人家营养,一个坏男人呢,就像一根香蕉,脱裤子就跟剥皮一样容易,可剥下来没三口就吃完了,而且吃下去还会拉肚子。”
  这是乔纳的调调,高竞想,因为她讨厌香蕉,喜欢苹果。
  “她那天说了很多,说话的时候苹果的汁水掉在我脸上,我一直想告诉她,但是我当时开不了口,我的下巴好像断了。”
  等一等,苹果的汁水怎么会掉在你脸上?高竞琢磨着,除非,你头枕着她的腿。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抬头凝视郑恒松的脸。
  “你躺在她腿上?”他开口之后才发现这真是个蠢问题,这关他什么事。
  不料郑恒松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说话的时候,我爬过去头枕着她的腿。”
  “难道你那时候就……”高竞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这次郑恒松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
  “她给我包扎了伤口,还用木头固定了我被打断的胳膊,走的时候,还给我付了医药费,同时,她大概从卡里还拿了几千块钱交给我。5年了,我估计她已经完全不记得我的长相了,因为那时候我脸上都是血,也没帶证件。”郑恒松说到这儿笑了笑,“我找了她5年。”
  高竞沉默了片刻,等慢慢驱散心中的感动后,他才问:
  “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呢?”高竞为乔纳感到高兴,他忽然好想打个电话给莫兰,他相信莫兰听到这事也一定会非常高兴。
  “我想知道她的兴趣爱好和她的地址。”
  “局里的人事档案里应该有她的住址。”高竞提醒道。
  “那是原来的,我知道她现在跟她表妹住在一起。”郑恒松看着他说。
  原来早就查过了。
  “是的,她们住在一起。”高竞想到自己和莫兰的事,心头就是一阵酸楚,口吻也变得低沉起来。
  “那好,你带路。”郑恒松利索地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压在杯子下面,随后站起身。
  “现在就去?”高竞大吃一惊,局长大人还真心急啊。
  “兵贵神速!高竞。”郑恒松说着便朝酒保点了点头,走了出去,高竞只得跟着也走出了酒吧。
  他们打了辆车,半小时后,就到了莫家楼下。
  “她住在12楼A座。”高竞站在西林花苑28号门前对郑恒松说。
  “你不上去吗?”郑恒松问道。
  “我不上去了。”
  “为什么?”郑恒松盯着他。
  高竞觉得对方的眼神很灼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后,还是决定据实相告。
  “我昨天跟女朋友分手了。”他说完,叹了口气。
  “你另有新欢了?”
  “当然不是。”高竞马上否认。
  郑恒松也不问他,也不进楼,只是站在那里盯着他看。他不发话,高竞也不能走,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高竞真觉得左右为难,踌躇良久后,无奈他只能把自己跟莫兰之间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叙述后,郑恒松看着他,一边微笑一边摇头。
  高竞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那是在笑自己笨。
  “那你想不想和好?”过了一会儿,郑恒松才像个老大哥似的把胳膊搭在高竞的肩上,亲切地问道。
  “我想又有什么用,她不会理我的。”
  “你是直接说要跟她分手?”
  “那倒没有,不过很明显就是那意思,我说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高竞沮丧地说,他真恨自己说过这句话,现在是无可挽回了。
  “不见面也可以打电话、写信、发电子邮件,把你的头包起来,或者站在她背后,都是不见面。”郑恒松拍拍他的肩。
  听他这么一说,高竞心头一亮,但随即又沉了下去。
  “算了,没用的。她不会理我的。有一次我骂了她几句,她一年没理我。”
  郑恒松看了他一会儿。
  “先斩后奏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他问。
  “就是先做了再说。”
  “不错,解释得很清楚。”郑恒松点了点头,“你就照你自己解释的去做,先做后说,先把该做的做了,然后把道歉放在最后。我担保你今天就可以挽回局面。”
  先做后说?他很想问,做什么呀,该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
  但想了想还是没问。他估计这些问题一出口,他就该被降职了,因为局长大人一定认为他的能力太差了。
  “真的有用吗?”但他最后还是问了个傻问题。
  “高竞,在男人提出分手后,没有哪个女人是不想对方来求和的。现在她肯定在正等着你呢。”郑恒松注视着他说道,“你不相信自己可以,但一定要相信我。”
  高竞不说话了。
  郑恒松用下巴往前一指,命令道: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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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兰坐在乔纳的房间里听她大骂郑恒松和他的姘头张小桃。
  “他给你念《人民日报》的社论?”莫兰忍不住要笑,心想这郑恒松可真厉害。
  “对!”乔纳气呼呼地啃着一个苹果,“我一边吃套餐一边听他在那边念经,真他妈的倒胃口,不过我还是硬撑着吃掉他两份套餐。”
  “不是跟你说吃饭的时候,把张小桃也帶上吗?”
  “哈,她一到那儿,郑恒松就叫她回去了。她二话没说就走了,听话得像只狗!”
  “然后呢?”
  “他叫我到对面咖啡馆等他。”
  “咖啡馆?”莫兰一惊。
  “就是上次我们两个跟高竞一起吃饭的地方。”
  “那里很安静呀。”莫兰的眼珠转来转去,心里活动开了。
  “他想读社论,当然得找个安静地方。”
  可莫兰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说后来开会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她问道。
  “他突然兴出来要点名,结果发现我不在,我当然不在,我从来不去开这些劳什子的大会,可这次我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人叫去了,妈的,这还不算,你是没看见,这头猪开会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那个得意啊,还一个劲地笑!”乔纳气得眼睛喷火,接着狠狠咬了一口苹果。
  “他为什么针对你?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莫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表姐,然后笑嘻嘻地猜测道。
  哪料她话音刚落,耳边就爆出一声巨响。
  “去你妈的!”
  “轻点!我的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莫兰捂住耳朵,皱着眉头嚷道。
  “我知道他是什么目的,他就是想用这种方法整我,好我主动辞职,这样他的小姘头张小桃就可以顺理成章坐我的位子了。妈的,真希望他出门被车撞死。”
  可是我觉得不像,如果他真的要整你,有更多的好办法,根本没必要花钱请你到咖啡馆吃饭,莫兰心里嘀咕。
  “吃饭的时候,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小乔同志,请尽管吃,爱吃什么点什么。我问他,你为什么要叫我到这儿来?为什么不在局里饭厅吃饭?他反问我,你到现在还没领会领导的意图?我马上戳穿他,是不是为了张小桃?他朝我阴险地一笑,说,小乔同志,你为人民工作了那么多年,你的位子谁敢动?哼,我他妈的,他打起官腔来,可真像那回事!”
  这话可真暧昧啊。莫兰想。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到外面响起门铃声。
  “这么晚了,谁会来?”乔纳说了一句,便走了出去。
  莫兰心里有些惴惴不安,难道是他来了?
  

  她走到客厅,却发现乔纳瞠目结舌地呆立在桌边,接着她马上注意到门口出现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高竞。
  他居然还有脸来见她!一想到他昨天晚上在电话里说的那句“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她就又伤心又气愤。
  她转身奔进了自己的房间。
  难道他是来道歉的吗?她不想听!
  可她刚进屋,高竞就紧接着跟了进来,动作快得让她吃惊,他顺手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随后,他一句话也没说,就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他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一直抱着她,好久好久都不说一句话,她想挣脱,但很快,他火热的体温和浓重的男性气息就让她丧失了反抗的力量,是的,这就是他,那个有时候喜欢依偎在她怀里扮作她孩子,有时候又会像大男人一样发脾气的他,她是那么喜欢他。想到自己对他那份难以割舍的感情,她真想大骂他,你太没志气了,高竞,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你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呢?你真是个大笨蛋!但是她愤怒的喊叫却淹没在了一片轻轻的喘息中,她感到心里的愤怒正在一点点消散,最后只剩下了伤心和委屈。
  “你放开我。”后来,莫兰终于开口道。
  他仍然抱着她一言不发。
  “你不是要分手吗?还来干什么?”她回头看着他。
  “我没说过要分手。我只说过不要见面。但不见面也可以打电话、写信、发电子邮件,我现在在你后面,也算不见面。”他说。
  “哈,还会狡辩了。谁教你的?”她用力推开他,回头正视着他。
  “是他教我的。就是跟我一起来的人。”过了一会儿,他老实地说。
  她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已经软了。
  “把我的照片还给我,既然分手了,还要照片干什么?”她假装狠心地说。
  他没说话。
  “我没帶。”过了好久,他才轻声说。
  “回去拿。”
  她想抬头狠狠瞪他一眼,却发现他眼睛湿润了。
  “就算我们分手,你也不能把照片拿回去!那是我拍的!”他气愤地喊了一句。
  又钻牛角尖了。她想。谁真的问你要照片啦!
  “难道我想说那些话吗?!难道说那些话我心里好受吗?”他怒气冲冲地说着,眼睛里闪着泪光,“其实我一放下电话就后悔了。回家后,我觉得自己好像把命放在了那个电话里,忘了帶回来,我想回去拿,但好像又什么都找不到了,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那天晚上我在外面走了一夜。难道我想分手吗!我一点都不想。”
  她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跟我妹妹比,你对我来说,当然是第一位的,虽然我总是要为高洁说几句,但那是当哥哥的责任,到最后,我还不是都站在你这边?”他注视着她,好像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莫兰,我没说过要分手。我没说过,你不要冤枉我。”
  原来耍赖也行啊,真服了你,她抬头望着他,心里很想反驳他,但一想到再跟他啰唆下去,他又要钻牛角尖了,更何况,这次他也的确把她放在了第一位,他的确依照父亲的要求,老老实实地做到了,虽然做得一点也不聪明,但这也充分说明,他的确是把她看得非常非常重的。
  所以,莫兰稍稍挣扎了一下,最后终于还是伸出双臂将他拥入怀中。
   “好了,你没说过,是我听错了,行了吧。”她说着,便露出微笑。她知道他今天就是来讲和的,虽然没道歉,但看到他含着眼泪耍赖,她决定什么都不计较了。他的怀抱好温暖,本来还以为会永远失去他了呢,现在她才不要管什么高洁不高洁的,只想把他紧紧抓住。她现在只要爱情同时,她的脑子立马出现一张恋爱计划表,爬山、吃农家菜、旅游、逛街、看电影……
  这时候高竞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叫我申请了假期,我这辈子第一次请那么长的假,是你叫我申请的,你答应要陪我的,可到现在为止你只陪了我一天。”他的语调里充满了委屈,接着他又说,“我家的洗衣机坏了,我想洗毯子也没办法洗,只好盖脏毯子,冰箱里的东西也坏了,我这两天都吃的方便面,也没睡好,新买的衣服都找不到了,你一点也不关心我,现在又叫我跟妹妹绝交,自己不关心我,也不让别人关心我,她本来每隔几个星期会来帮我整理房间的,可是现在……”
  拜托,你妹妹自从上大学后,就很少料理你的生活,恐怕连你的衣服也没洗过一件,还不是一直是我在帮你?虽然我也没亲手为你洗过衣服,但送干洗店也一样需要耗费体力,而且还得花钱,我几时跟你算过。而且,就算我不帮你,你家的事也都是你自己做的,你跟你妹妹,恐怕从来都只有你照顾她。
  她在家,大部分时候都是你做的饭,就因为看不过你一个人在厨房瞎忙,我过去还常常让你帶着高洁来我家吃饭呢,你们回去的时候,还总是做了点心让你帶上,这些你都忘了吗?你升职的时候,是谁教你穿衣打扮,手把手教你机关晋升要决的?为了教你巧妙搭讪,我还扮演过你们的工会主席呢。你生病的时候,是谁喂你吃药?是谁帮你擦身还帮你换掉身上的脏衣服?还说我不关心你呢。这世界上哪还有比我对你更关心你的人?她很想大声跟他说出上面这番话,可想想还是没说,她知道他刚刚跟妹妹断交,心里多少有些怨气,更何况,她觉得他抱怨起这些来还真有点像她儿子。
  “你这未成年人。洗衣机坏了就去找人修嘛!这有什么难的。”她道。
  “不是跟你说不许叫我未成年人了吗?”他瞪了她一眼。
  “是你自己叫我小妈妈的。”她用手指戳了他一下,笑道。
  他朝她眨巴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样吧,你乖乖叫我一声,我就当昨天没接过你那个电话。”她忽然想逗逗他。
  他盯着她看,表情十分尴尬。
  “真的要叫?”他问。
  “当然。”
  憋了好久,他终于吐出一句:“叫阿姨可以吗?”
  “不行。”她强忍住笑说道。
  他仰起头,脸上一副很自尊的表情。
  “你不要总拿我开心。我现在叫不出来!”
  看他那不自在的模样,她不由地格格笑起来。
  “明天我去你家帮你一起整理好不好?”她决定不再难为他了。
  “好啊,你几点来?我去门口接你。”这下他终于放下自尊,咧嘴笑了。
  
  

  当莫兰和高竞手拉手走出房间的时候,莫中医刚刚为郑恒松把完脉,两个男人正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而乔纳则一个人坐在客厅另一头的沙发上,正虎着脸看电视。看这情形,莫兰就猜出来了,肯定是老爸不让她回房间。不用说,老爸肯定已经看出郑局长的醉翁之意了。
  一见面,莫兰就忍不住仔细端详眼前这位乔纳嘴里的斯文败类。
  也不知道表姐是怎么看人的,一点都不客观。人家哪里是什么猪眼睛啊,只不过是单眼皮而已,虽然眼睛不大,但也很有神。其实由于表姐的故意丑化,现在一见面,她反倒有种惊艳的感觉。事实上,郑恒松是个身材高大匀称,五官端正的成熟男子,举手抬足之间还很有气魄和风度,虽然打扮得很耀眼,但却并不显得轻浮,反倒让人觉得他既有品味,又有魅力。
  只不过,他是天上的老鹰,除非它自己愿意停留,否则没有谁可以把它叫下来,而且盲目追赶还容易掉下悬崖。所以,天上的老鹰哪比得上手中的小鸟?莫兰想,相比之下,还是男人身,男孩心的高竞更为老实可靠,容易把握。更何况,我的高竞既比他可爱,又比他帅,她心里忍不住比了一下。
  “郑局长好。”莫兰笑盈盈地跟郑恒松打招呼。
  “你好。”郑恒松朝她微微一笑,同时也忍不住上下打量她。
  非常漂亮且聪明的女子,兼具女人的柔美和女孩的狡黠,只不过脑子太活,除非她真的爱上谁,否则她会像泥鳅那样,在你的手里留下滑溜溜的感觉后便马上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根本抓不住她。相比之下,高竞就要老实得多。只要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有多迷她了。她跟乔纳完全不是一类人。只不过,比起鲜美无骨的羊肉,我更喜欢爽到我心里的香辣蟹,那才够劲,他想。
  刚刚在莫兰的房间,高竞已经把郑恒松的打算大致跟莫兰说了一遍,莫兰真为表姐有这么一位体面的追求者感到高兴,可就在这时,齐海波的脸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郑恒松跟齐海波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他们真的像骆小文说的是在搞外遇?如果真是这样,那可不太妙,齐海波虽然跟表姐乔纳同年,而且还是已婚妇女,但人家一向就是个倍受异性关注的大美人,如果真的斗起来,肯定会是个强有力的对手。莫兰可不希望表姐的新恋情会蒙上阴影,所以,她当即就打定主意,要尽快跟齐海波见个面。
  跟莫兰寒暄了几句后,郑恒松迅速瞥了一眼高竞,
  “时间不早了,那我先告辞了。”他说。
  “那我也……”高竞刚说到这儿,莫中医就打断了他。
  “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莫中医道。
  莫兰看了一眼高竞,发现他神情紧张,她立马握紧他的手,用眼神告诉他,不要担心,老爸不会再为难你了。他勉强朝她笑了笑。
  “你也等一下。跟高竞一起走吧。我发现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最聪明。”莫中医朝郑恒松眨眨眼睛,随后走过去,踢了一脚乔纳坐着的沙发,把她吓了一跳。
  “我们谈话的时候,你好好陪领导。”
  “我没空!你少烦我,老家伙!”乔纳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姨夫。
  这时候,郑恒松发话了:
  “小乔同志,哪有这么对长辈说话的。看来精神文明课你上得还太少,好吧,我牺牲一下,以后只要有空,我尽量向你宣传这方面的理论知识。”
  乔纳歪着头看他:
  “妈的,干吗不向我宣传性知识?这不是腐败分子的特长吗?”她说。
  她的话顿时让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朝郑恒松看去。
  郑恒松看着乔纳,微微一笑。
  “好,只要你放下思想包袱,我随时可以言传身教。”他道。
  “教你妈去!”
  乔纳说完,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后来莫兰才知道,郑局长今天光临只为熟悉一下环境,他并没有向父亲和乔纳说明自己的真实意图,但很明显,父亲莫中医已经猜出了八、九分,因此他不仅无比热情地招待了他,还高高兴兴地替给他把过脉。等郑恒松走了之后,他神秘地告诉乔纳:“他身体不算好,属于外强中干型,所以要生孩子最好在3年内解决。”
  “妈的!你什么时候回法国?!”乔纳朝他怒吼。
  “我要等你们两个结婚后才回去。哈哈。办婚宴不是可以收礼金吗?那可是我最爱做的事了!”莫中医乐滋滋地盘算着,“到时候我要请施永安来,好好敲他一笔。上次兰兰结婚,他没来,让他逃掉了,这次他绝对他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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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骑马场   

第二天,莫兰遵守承诺到高竞家帮他整理他那像垃圾筒一样的家,她正帮他叠衣服,却发现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窗外想心事。
  “你在想什么,高竞。”
  “我在想你爸昨天的话。”
  “有什么好想的,我爸不过是让你解开白丽莎姐弟的死亡之谜而已。你按照自己的思路做就可以了,我跟你一起干。”她朝他挤挤眼,把他的两件汗衫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今天我约了齐海波一起骑马。”
  “你动作真快。”他说,随后笑着问道,“我能去吗?”
  “女人聊天,你最好不要参与。否则说话不方便。”
  “那好吧。”他想,要是跟莫兰骑马,旁边有个外人,他也会觉得不方便。
  莫兰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心里琢磨的是如何跟郑冰联系。
  按理说,这毕竟是郑冰的案子,他不便明着插手,只能靠朋友的交情向她讨一些情报,但想到昨天开会时,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他觉得他已经没办法再跟她说话了,更别说求她了。
  昨天开会时,她坐在他旁边。因为前一晚整夜没睡,又因为会议内容实在枯燥乏味,起初精神就不好的他终于在开会时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来,朦胧中,他觉得有人在替他擦嘴,睁开眼一看,原来是郑冰在替他擦嘴边的口水。郑冰倒很大方,只笑着说了一句,你自己擦吧,就把纸巾使劲塞进他的手心里。
  他真恨自己!为什么会睡着?为什么又会在睡着的时候流口水?其实他只不过是梦见莫兰在他耳边叫他小老虎而已。但这也不至于会导致他流口水吧,这也实在太尴尬了。
  他当时看着郑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不喜欢她替他擦嘴时那笑嘻嘻的表情,也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更不喜欢她把纸巾塞进自己手心里那强有力的动作。虽然昨天他跟莫兰还处在分手期,但他心里很明确,那就是他只要莫兰,他只希望跟莫兰好。所以当他发现郑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他不愿意看见的东西后,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他觉得这就好像,你好好地在看电视,忽然插进一条广告,虽然广告拍得很精美,广告的内容也可能对你非常有用,但这真的不是你想看的。所以当时,他毫不犹豫从皮夹里拿出他跟莫兰的一张合影来,在这张照片里,莫兰坐在他身后的台阶上,很亲热地搂着他的脖子,两个人都笑得非常幸福。他抑制着心里的悲伤,强作欢笑对她说,这就是我女朋友,她又聪明又漂亮,我们就要结婚了。他不知道在那时候作这样的表白是否合适,但他还是想尽快把话清楚。
  虽然他说话的时候态度不算坏,但他知道,这话一出口,对方肯定不高兴,所以他估计,现在去找郑冰要资料,迎接他的只能是闭门羹。
  “你在想什么?是在想郑冰吗?”他正在考虑怎么解决这棘手的资料问题,就听到莫兰在他身边问了一句,这可把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他脱口而出,接着马上就后悔了。
  “你是在想怎么向这喜欢你的郑冰套情报,是吗?”莫兰笑着问他,把他的袜子一双双叠好放进抽屉。
  他呆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他很想问,可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别以为我不知道,乔纳什么都告诉我了,她坐了你的车,昨天开会的时候,还帮你擦口水呢,哼!好亲热!”她皱了皱鼻子。
  “有很多人看见吗?”他忽然意识到了这点,不免心里有些着急,他真恨郑冰,自己也是快结婚的人了,大庭广众之下,干吗要做这种事,现在同事们一定在背后笑我。
  “我不知道。是别人告诉乔纳的。”莫兰笑着拍拍他,“好了,别去想它了。没事的,这种事如果有人说什么,你只要装傻就行了。”
  还好她气量大,也没为这事生气,他欣慰地想。
  “可问题是,现在我需要法医报告和现场侦讯报告,否则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破案哪?而且这毕竟是人家的案子,好像总有点……”
  “那你直接去问问郑冰吧。”莫兰大方地说。
  “她现在一定不肯告诉我,”他道,“我昨天给她看了你的照片。”
  “那你就错了,高竞,只要你开口,她肯定会告诉你的。而且还会想办法找时间跟你详谈。”莫兰帶着一脸坏笑说。
  “我跟你说了,我不会主动找她的,太麻烦了!”他大声说。
  他的回答让她很满意,于是她说:
  “你别担心,我们不是有乔纳吗?她说她认识分局的人,可以试试看。”
  乔纳?还是算了吧,他决定直接去找分局的法医小李,怎么说小李以前也跟他合作过。
  
  快两年没见面了,莫兰发现齐海波已经再不是当年那个在马背上魅力四射的漂亮姐姐了。她比过去憔悴了许多,瘦了一大圈,原先脸上那红润透亮的光彩也不见了,如今的她,肤色暗沉,眉宇间闪烁着焦虑和愁闷,才32岁的她,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皱纹。
  而且,她的精力也大不如前。以前莫兰跟齐海波一起去骑马,总见她一个人在前面策马飞奔,莫兰则慢吞吞跟在后面,等她好不容易跑完一圈,齐海波早就已经跑了好几圈了。莫兰记得,那时候齐海波一边在前面跑一边还回头笑她,小妹妹,你也太差劲了,该好好锻炼身体了。可是现在呢,齐海波只跑了一圈就下了马。
  “莫兰,我累了。”齐海波的声音里的确帶着几分倦意,“我们到前面去坐坐吧。”
  骑马场里有一个休息室。
  “好吧。”莫兰也下了马,她本来就不太喜欢骑马,真怕明天腿痛。
  她们两人在休息室里各要了杯菊花茶。
  “你最近好吗?”齐海波漠然地问她。
  “我已经离婚一年半了。我不知道我爸是否已经告诉施伯伯了。”莫兰说,其实自己离婚后,就没再跟齐海波联系过。
  “真的?”齐海波显然没听说过这事。
  “对,是真的。”
  “因为什么?我可以问吗?”
  “本来我以为是他移情别恋,可后来才发现其实是我不够爱他才导致他出轨的。”莫兰说到这里,心里也不免有些感触,“所以也不能全怪他。”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莫兰摇头笑了笑:“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他的妻子快生孩子了。”
  “唉,我真没想到,莫兰,我一直以为你的生活会很顺的呢。”齐海波叹了口气。
  “你呢,你好吗?”莫兰问道。
  齐海波摇了摇头。
  “我也准备跟他离婚了。”她说。
  “为什么?”
  “我不爱他。莫兰,跟他结婚本来就是个错误。”齐海波烦躁地说。
  “我上次去施伯伯家吃饭,见到正云哥了。”
  “噢,是吗?”齐海波好像对这名字丝毫也不感兴趣。
  “他跟骆小文好像很好。这是你要离婚的理由吗?”莫兰直截了当地问道,她不想跟齐海波转弯抹角,因为她们两个说话向来都坦诚相对。
  “我知道小文跟他已经好了一两个月了,但这不是我要跟他离婚的真实原因。我刚才说了,我要离开他只是因为我已经不爱他了,其实,我现在非常讨厌他。”齐海波平静地说,莫兰注意到她的手指上结婚戒指已经不见了。
  “他们说,你跟一个男人好像关系很好。”莫兰小心翼翼地提到郑恒松。
  齐海波神色黯然地一笑。
  “他们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你站在车外跟那个男人说话,那个男人忽然从车里伸出手来搂住你……”
  “他们说的没错,是有这么回事。”齐海波不等她说完就承认了。
  “你想跟正云哥离婚,是因为他?”莫兰很不希望表姐乔纳有那么强有力的对手,她很想知道,齐海波和郑恒松究竟是什么关系。
  可是齐海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忧郁地望着面前的茶杯。
  “那是他这5年来对我最好的一次。”过了一会儿,她才说。
  “你跟他……”
  “我们以前谈过恋爱,在5年前。”齐海波直直地看着莫兰,“本来,我们是可以在一起的,但是我做了一件事,伤了他的心。”
  “是因为你跟正云哥结婚的事吗?” 莫兰记得齐海波是5年前结的婚。
  “不是。”齐孩波幽幽地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原因?”
  齐海波沉默良久才开口:
  “我背叛了他。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背叛了他。我眼看着他被很多人打却逃跑了。”说到这儿,齐海波的眼圈突然红了。
  郑恒松5年前被打的那件事,莫兰已经听高竞说了,但是她不知道齐海波说的这次是不是跟他碰到乔纳的是同一次。如果是的话,那就怪不得郑恒松要对素不相识的乔纳产生依恋的感情了,因为那天他遭遇的不仅是身体上的严重伤害还有恋人的背叛,对他这个超级自信的男人来说,那可真是他生命中最倒霉的一天,不过,这一天也可能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交错点,试想齐海波如果不逃跑,表姐乔纳又怎么有机会登场呢?
  “可是在那种时候你一个弱女子能帮他什么呢?你只要躲在一边报警不就行了?”莫兰想想如果有一群人围着高竞打的话,她最可能就是这么做,因为很明显,她加入这种混战只会增加他的负担。
  “可是我没有,那时正好施正云来路口接我,我就什么话也没说上了他的车,我们去唱卡拉ok了。那天晚上,因为施正云在我旁边,所以我一直都没打电话报警。”齐海波的声音颤抖,“我当初自我感觉太好,一直在施正云和他之间摆来摆去,所以才会做这样的事。等我想明白了,回去找他,已经来不及了。”
  莫兰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
  不过,她马上记得那时候有一次她约齐海波出去逛街,却被齐海波笑着回绝了。“我今晚有约会。”齐海波小声在电话里说,“是上次那人吗?”莫兰好奇地问,当时她还不知道她正跟施正云谈恋爱,哪料齐海波却得意洋洋地说,“哪能每次都同一个人?”随后她还笑着教育莫兰,“莫兰,我们还年轻,要趁年轻漂亮的时候,多给自己一些机会。”莫兰当时听了齐海波的话还挺佩服对方的,人家海波姐就是潇洒,我怎么就不能同时跟两个人谈恋爱呢?
  “那你离婚后,准备跟这个人好吗?”莫兰很关心这事。
  齐海波摇了摇头,然后自嘲地笑了:“你知道那次他为什么会对我那么亲热吗?”
  莫兰看着她没有问,她知道齐海波自己会说下去的。
  “我对他说。我爱他。就算他不跟我结婚,我也愿意做他的地下情人。”齐海波低声说。
  “噢……”莫兰叹息道,她可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怎么说?”
  “他说谢谢。只说了那两个字。”齐海波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心急慌忙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快速擦去,“我知道他一直都没有原谅我,虽然他说他已经忘了,但我知道,他心里还在怪我。我真后悔,莫兰,我真后悔,我根本不应该跟施正云结婚。我结婚后才发现,我根本不喜欢他……”
  “那当初你怎么会跟他结婚?”莫兰忍不住问道,心想,施正云的缺点总不会在结婚前遮盖的纹丝不露吧。
  “当初我觉得他的职业很好,而且为人好像还挺老实的,对我也很体贴。但其实……很多东西是要等结婚后才会发现的。我现在很讨厌他,根本就不想看见他。”
  是结婚后,才发现当初的温柔体贴变成了恶心的腻歪了吧。莫兰想起施正云当着她的面剪指甲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正云哥到底哪里不好?”但她还是要问。
  但是齐海波却道:“我们不要谈他了好吗?我连他的名字都不想提。”
  好吧。莫兰想,那就只有谈谈你的婆婆白丽莎了。
  “听说,你在那天晚上跟白丽莎吵过架?”
  “对,”齐海波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但我们其实一开始只是争了两句,但后来他们父子倆突然窜出来帮她,我就火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听说正云哥跟白丽莎关系并不好,他为什么要帮她?”
  “他是故意跟我作对,自从他跟骆小文眉来眼去之后,他就事事跟我作对。不过,我想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我等会儿约了他吃饭,就准备跟他谈离婚的事。”齐海波朝莫兰露出微笑,“我想他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那他自己为什么不提?”
  “他希望我提出来,他认为这样他就可以在夫妻共同财产上跟我讲条件。”齐海波轻蔑地一笑,“别看他追求我的时候很大方,一结婚,就马上露出原形,连上饭店吃饭都要跟我AA制,而且我发现他非常喜欢看黄色网站,跟他老爸一样色。”
 
  真恶心!莫兰想。
  不过,她倒没看出施永安有什么色,只觉得他说话的口气有点夸张而已。她刚想再问下去,齐海波的手机突然响了。齐海波急匆匆跑到休息室外去接了电话,几分钟后,她回来,面帶歉意地说:“莫兰,不好意思,我现在得回去一趟,他们现在正在整理东西,我要是不去,他们会把我的东西都扔掉的。”
  “你是说施正云要把你的东西扔掉?”
  “是啊,他就是这种人。”
  “好的,那你快去吧。”莫兰马上说。
  她目送着齐海波匆匆离去,心想,嫁错人的结局真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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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高竞跟莫兰在莫兰喜欢的一家咖啡馆碰头。
  “你找小李套到你要的资料了吗?”莫兰好奇地问道。
  “套到一点,但大家都有规定,我也不好意思问太多。”高竞说。
  “快说说。”莫兰催促道。
  “白丽莎的死亡时间是8月25日凌晨3点-5点之间。从表面上看是自杀,死亡原因是服用了氰化钾。他们后来在白丽莎的杯子里也发现了氰化钾。法医解剖证明,她的确得了癌症,是子宫癌晚期,这可以算是自杀动机。”
  “她哪来的氰化钾?”
  “是她自己买的,那个向她提供氰化钾的药贩子现在正在接受警方讯问,郑冰他们是在白丽莎的手机上找到她跟这个药贩子的通话纪录的。这个药贩子说,8月24日下午2点,他跟白丽莎约在江边码头见面,他给了白丽莎两颗氰化钾胶囊。”
  “难道她真的是自杀?那这么说她那天晚上发飙其实只是临死前的一种情绪不稳定的表现?”莫兰琢磨着,还是觉得有点不可信,“如果白丽莎的死没问题,那她弟弟为什么会被人毒死?她弟弟总不会也是自杀吧?”
  “她的弟弟也是被氰化钾毒死的。死亡时间是9月4日下午四点至五点之间。因为服用氰化钾后会在几分钟内没命,所以他很可能是在葬礼现场被下毒的。”高竞一边喝咖啡一边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笔记本说下去,“他是在下午3点左右到达葬礼现场的,有人看见他在葬礼之前跟几个客人聊天,当时他在吃口香糖,跟他聊过天的人说,那天他的情绪不太稳定,有些紧张,不断流汗,还一直在问,莫中玉这死老头到底什么时候来?他会不会不来了?”他说到这儿,认真地看了莫兰一眼。
  “说下去。亲爱的。”莫兰催促道。
  “3点10分左右,有人看见他跟沈是强两人躲在葬礼大厅的角落里说话,接着施永安来了,他跟白沈两人聊了几句,白至中便走开了,没人注意他到哪里去了,接着,3点30分左右,有人看见白至中在大厅门口把正准备走进去的宋恩一把拉到旁边的绿化地带,两人嘀咕了好久,你父亲大约是3点50分左右到的,他一看见你父亲马上就走了过去,但两人聊了不过5分钟,施永安就出现了,白至中说要走开一下,接着有人看见他进了男厕所。4点左右,他到大厅开始念悼词,然后4点半左右突然死亡。整个过程就是这样。”
  “这么说,他是在念悼词的时候服的毒?可我好像没看到他喝东西啊。”莫兰努力回忆着,她的确没发现白至中喝过水或饮料,但她马上又对自己的答案犹豫了,
  “关于这一点的调查,我现在还没看到资料。”高竞道,“你真的没看到他喝过什么或者吃过什么?”
  “我的确没有。当然,我其实也没一直看着他,我也有开小差的时候。”莫兰承认,随后又问,“那他服用的氰化钾是哪来的?是她姐姐剩下的那颗吗?白丽莎不是买了两颗氰化钾胶囊吗?是不是只吃了一颗?”
  “剂量方面的测试报告,我还没看见。刚才的那些还是小李找凶杀科的同事弄来的。”高竞说,“我再去想想办法。”
  “这道真是奇怪啊,他是怎么被下的毒呢?”莫兰说着,又叹息道,“你不知道我爸有多损,居然给白至中的饮料下巴豆。结果害得自己在牢里呆了几天。所以他才会一肚子火,,要你把这事弄清楚。”
  
  对于岳父大人的恶作剧行为高竞欲言又止,并很快转换了话题。
  “我觉得白至中好像在分别在找当天晚上的人谈话,但又避着施永安,好像不想让他听到,只要施永安出现,他马上就离开了。”高竞露出沉思的表情。
  “我也有这种感觉,可这就又说回来了,他姐姐白丽莎如果真的是自杀,他干吗要东打听西打听?难道白丽莎的死就一点疑点都没有吗?”
  “其实,还是有的。”高竞说。
  “噢?”莫兰目不转睛地看着男朋友,难道他今天自己已经去调查过了?果然,他马上就应了她的猜测。
  “我今天去见过她的医生。她的医生说,子宫癌晚期并不是完全没有治愈希望,而且白丽莎自己好像也打算接受全面的治疗,她还跟医生说,她准备写本书,她问那个医生,手术后大概什么时候可以伏案写作?化疗是否会影响记忆力。”
  “看上去,她真的打算写本书啊。那她应该不会自杀。再说她也没留下遗书吧。”
  “好像没有。但这也不能打包票,也许她回来后突然心情变得很坏。她们这些女明星不是都喜怒无常的吗?”高竞的口吻让莫兰觉得好笑。什么时候,他也成了女人专家了。
  “对了,如果她准备出书,说不定会找出版社的编辑呢。”莫兰忽然想到。
  “如果能找到白丽莎死亡当天全部的电话通话纪录查找起来就比较容易了,但我这里资料还不全。”高竞说。莫兰发现,他一旦进入工作状态,马上就会从一个未成年人转变成一个成熟男人,说话的口气也稳重许多。
  “没给郑冰打电话?”莫兰笑着斜睨他。
  “没有。她倒是给我打了个电话。”
  “噢?什么事?”莫兰马上问道。
  “她叫我有什么去问他,不要为难小李。”高竞叹了口气。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我说知道了。就这样。”高竞说,“她叫我明天跟她一起吃午饭。”
  嚯,这情敌还真有点勇往直前的势头,莫兰恼火地想。
  “她约你吃饭,你怎么说?”
  “我答应她了。”高竞停顿了一下,“我想过了,其实她自己也要结婚了,那次的事可能是我误会她了。她本来做事就比较大方。”
  “她要结婚了?是她自己跟你说的?”莫兰半信半疑。
  高竞嗯了一声便,低头看手里的笔记。
  “你怎么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莫兰反问他。
  “这种事她没必要要骗我。”他抬起头说。
  “因为她想先跟你做朋友!然后再从朋友发展到恋人!”莫兰朝他嚷道。
  高竞呆呆看着她,闭上了嘴。
  “我不会跟她作朋友的。我只跟她谈工作。”过了一会儿,他说。
  “你们在哪儿吃饭?”
  “就在警察局附近的那家咖啡馆嘛。”
  “她请你,还是你请她?”
  “我是男人,当然我买单。”高竞说着快速瞄了莫兰一眼,“你是不是不想叫我去?如果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
  “我才不管你呢。只怕到时候,她又要找机会为你服务了,”莫兰学着想象中郑冰的口吻一边说,一边用纸巾替他擦嘴,“哎哟,高竞,你看你都吃到外面了……”
  “那我打电话回绝她好了。”他不高兴地推开她的手。
  “既然答应她了,你就去吧。男人要守信用。”莫兰笑着说,“不过,乔纳说她已经跟分局的朋友说好了,也许今晚能把资料复印件帶回来。所以我才不稀罕郑冰的资料呢,你就舒舒服服地跟她约会去吧。”
  “乔纳这么做好像是违法规定的。”高竞不想再提郑冰了。
  “那又怎么样?反正现在有人保她。”莫兰一想到乔纳跟郑恒松的事,心里就很高兴,她真希望孤独的表姐能有一个好归宿,这样她跟高竞如果以后结婚的话,也会感到很安心,。跟高竞恋爱后,因为不愿意撇下表姐一个人生活,她还曾产生过结婚后要跟乔纳住在一起的念头,但她没有跟高竞提起过,因为她知道,他一定很不喜欢她这个想法。
  “他们还没成呢。”高竞对此好像没多大把握。
  “你不是说局长大人找了我表姐5年吗?那他肯定很爱她。他们以后一定能成的。”莫兰不明白他为什么看问题总那么悲观。
  “你说如果郑恒松知道乔纳违法规定,也会帮她吗?”
  “那自然,有几个人像你这么木头脑袋的?人家都知道胳膊肘往里拐。”莫兰皱起眉头对他白了一眼。
  “可他还没向你表姐说明呢。”
  “这种事,他自己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你不用担心。”
  “那你表姐对郑恒松到底是什么感觉?”他问道。
  “恨之入骨。”莫兰用手腕支撑着脑袋,说道,“不过,这倒不打紧,因为女人从恨到爱变得很快,我担心的是,她对我表姐夫仍然念念不忘,这才是大问题。他们以前感情很好。知道吗?他们以前还有过一个孩子的,后来因为表姐不想要,就打掉了,他们想等过两年再说,结果谁知道,我表姐夫出去执行一个什么破任务就把命丢了。”
  “乔纳的老公计小强我也知道,他是个好人,如果不是为了救同事,他也不会死。”
  “对啊,我表姐夫人长得精神,又是个大好人,总是到处帮人家,他对我表姐也很好,我记得他们以前住三楼,每次他都背我表姐上楼呢。我表姐那时候经常买一堆排骨到我这里来,叫我做好再帶回去,他们吵架也挺有意思的,我表姐说,表姐夫这人不会说话,老越描越黑,总是害得我表姐大发雷霆,不过我表姐这人很爽快,每次发完脾气,还没等我表姐夫反应过来,她的气已经消了,她对表姐夫说,好了,吵架结束!上床睡觉!……”
  “可是他已经死了。”高竞愣头愣脑地打断了莫兰的深情回忆。
  莫兰抬头瞪了他一眼。
  “大概我死了,你很快就会把我忘记吧。”她没好气地说。
  “你说到哪里去了?你死了我还活着干吗?”他马上道。
  这话听得舒服。
  “嘿嘿,乖。”莫兰笑盈盈地摸了摸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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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样,乔纳在档案室挨到8点才磨磨蹭蹭地回家。
  本来姨夫姨妈在家,她肯定得早点回去跟他们共进晚餐,可今天两位老人家凑巧去会老朋友了,而莫兰跟高竞肯定又在什么地方约会,所以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在办公室的电脑上打会儿游戏。最近这段时间,她没事经常玩这个,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迷上以前向来嗤之以鼻的东西,也许是太无聊了吧,她想,我整天生活在垃圾堆里,连喘气他妈的都帶着罪犯的臭气,真受够了。但是要她放弃这份工作,她也不愿意,不知道到哪里还能找到比犯罪档案更有趣的档案了。
  今天下午6点多,分局凶杀科的文员小赵将她要的资料通过传真偷偷发给了她。小赵是乔纳的同学兼好友,两人的共同点是都嫁给了一个警察并都成了寡妇。只不过,小赵最近找了个转业军人,两人正准备结婚。
  发完传真后,小赵在电话里轻声叮嘱乔纳一定要注意保密,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因为郑冰是分局的霸王花,如果让她知道,她的饭碗恐怕就没了。
  “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干的,你可不能害我。”小赵说。
  “你放心,我办事像保鲜袋一样密封。”乔纳满口答应,心想只要你小赵关好你自己那张嘴就行了,我这边根本不可能有别人知道。为什么呢?因为我职位低微,没人会注意我。而且收传真的时候,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只除了,那个死猪郑恒松跟另一个人从她身边走过,就再没有别人了,但那头死猪当时正忙着说话,根本就没注意到她,所以,应该万无一失。
  她自己又安慰了自己一番,随后准备去吃晚饭。
  她拐过街角,穿过熟悉的一排饮食店,准备找家小店进去吃一顿。走了一圈后,她挑中了街最后那家桂林米粉店,上次吃桂林米粉就是在今天中午,一天中两次跨入同一家店,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生活单调。
  “喂,来一碗猪舌米粉,再加个荷包蛋。”她粗声对店伙计吩咐了一声,便坐到店铺的一角,今天这时间,店里是最空的,现在只有她一个客人。她放心地拉开包拉链,从里面拿出那几张传真件看起来,就当饭前解闷吧,总比报纸好看,她想。
  可她刚看完第一张,手上的资料就“哗”地一声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抢走了,她浑身一惊,抬头一看,竟然是郑恒松。
  她刚想骂人就忍住了,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开骂实在太不明智了。人家现在是握有她把柄的郑副局长。
  郑恒松在她对面坐下,表情严肃地一一翻看那叠资料,乔纳的心不断往下沉,心想,这下完了,这下完了,这死猪一定会把这事告诉他霸王花妹妹,那小赵的命运可就凶多吉少啊,唉……对不住你了,小赵。
  郑恒松一言不发地看着资料,随后将它们放在一边。
  “你想怎么样?”乔纳冷冷问道。
  “我想来碗凉拌的。”他说着,便吩咐店伙计,“一碗凉拌的,浇头跟她一样。”
  乔纳斜睨着他。现在,她倒不好拂袖而去了,因为对方的手里还攥着小赵的工作呢,自己丢了工作倒不打紧,她可不希望好朋友为她牺牲。
  两人的米粉差不多同时到。
  “请吧。”郑恒松若无其事地对她说,然后自顾自先吃起来。
  乔纳板着脸看了他一会儿,只得拿起了筷子。
  这顿晚餐对她来说味同嚼蜡。
  但她还是在5分钟之内把一碗米粉吃了个精光。当她抬起头时,发现郑恒松碗里的米粉几乎没动,他没说话,只是自顾自低头吃着,好像在想事情,又好像在故意磨炼她的耐心。乔纳觉得他吃起东西来,那细嚼慢咽不慌不忙的样子,就好像是在参加“谁吃得最慢大奖赛”。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乔纳一边在心里骂人,一边耐着性子等了他20分钟,他的碗里竟然仍旧有大半碗。
  “喂!你吃得也未免太慢了吧!”乔纳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的胃和食道都有点问题,所以要慢慢来。”
  难道他得了胃癌或者食道癌?乔纳心道,那你就该积点德,少他妈的管我的闲事。
  “你的胃是什么问题?”她冷冷地问。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放下筷子,正视她:“走吧。”
  “上哪儿?”乔纳充满戒备地抬头看着他。
  他招呼伙计过来。
  “多少钱?”
  “18块。”
  “等等,我自己付!”乔纳刚想拿钱包。
  但他已经把钱给了伙计,接着他掏出纸巾擦了擦嘴,快速走了出去,临走时没忘帶上乔纳的那叠资料。
  乔纳无奈,只能跟了出去。
  她心想,今天我算是栽在这混蛋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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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他们一前一后来到他的车前。
  “上车。”他命令道。
  “去哪儿?!”乔纳粗声问道,心想这死猪该不会是帶我去见他妹妹郑冰吧。难道想当场揭穿我?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神情严肃地看了她一眼,替她打开了车门。
  乔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上了车。哼,好吧,你这死猪!看你能把老娘怎么样!她咬牙切齿地想,大不了我辞职不干,哪天我跟这工作拜拜,我就寄个超长绿色大阴茎给你当礼物,你这生活糜烂的腐败分子!
  他一言不发地开着车,车驶10分钟后在一条小马路边停下。
  怎么回事?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地方她以前来过,她还曾经在这里救过一个垂死的男人。但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帶她到这儿来,难道郑冰就在附近?下车后,她心里有些困惑。
  “你在找什么?”看见她东张西望,他问道。
  她是在找郑冰,但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粗声粗气地问道”
  “你帶我上这儿来干吗?”
  “5年前,你在这条小路上救过我。”他凝视着她,静静地说。
  什么?这句话让乔纳吓了一跳,她禁不住上下打量他。
  “你打跑了两个人,帮我包扎了伤口,还吃了苹果。”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妈的,难道他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小混混?后来还爬过来躺在我腿上,被我骂死性不改,临死还想占便宜的那个混小子?乔纳禁不住再次上下打量他,不会吧,那小子看上去好像要年轻点,而且也不太像,……当然,那是5年前的事了,而且她也没看清他的长相。
  “你那天对我说,你老公刚死不久。”他提醒道。
  好了,废话少说,我自有办法检验你是真是假。
  她不声不响地走到他身边,抬起他的左臂,掳起他的袖子,低头一看,肩膀下面的地方果然依稀有个眼睛形状的纹身。当年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她对这个纹身印象特别深,当时她还问他,人家都是纹龙纹凤的,为什么你要纹个眼睛?难道纹这个眼睛,心里就装了X光。屁,被骗还不是照样被骗。她当时就是因为这个纹身才开始教育他的,她没想到,原来这个人竟然是……郑恒松?太他妈的意外了!
  “你……”她放下他的手臂,指着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真的是那家伙?”
  “是我。”他静静地看着她。
  “现在恢复得不错嘛!”她肆无忌惮地拎起他的手臂,笑嘻嘻地左看右看又放下,这个新发现让她暂时忘记了这个人现在的身份,她关切地问道,“后来你的下巴怎么样了?”
  “还好,只是骨折。”
  “恢复得不赖啊。哈哈。”她端详着他的下巴。“你的胃不好跟那次的事情有关系吗?”
  “切了一部分,保留了一部分。”他说。
  “那腿呢?”
  “没问题了。”他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谢谢你。”
  “哈哈,不用不用。”乔纳觉得这事可真离奇,她拍拍他的胳膊,“像我老公说的,助人为乐嘛。”
  她没想到,话音刚落,他忽然将她抱入怀中。
  “妈的,你这小子还真热情。”她爽快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心想,这小子还挺有良心的。看来小赵的工作有希望了。
  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他们一前一后来到他的车前。
  “上车。”他命令道。
  “去哪儿?!”乔纳粗声问道,心想这死猪该不会是帶我去见他妹妹郑冰吧。难道想当场揭穿我?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神情严肃地看了她一眼,替她打开了车门。
  乔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上了车。哼,好吧,你这死猪!看你能把老娘怎么样!她咬牙切齿地想,大不了我辞职不干,哪天我跟这工作拜拜,我就寄个超长绿色大阴茎给你当礼物,你这生活糜烂的腐败分子!
  他一言不发地开着车,车驶10分钟后在一条小马路边停下。
  怎么回事?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地方她以前来过,她还曾经在这里救过一个垂死的男人。但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帶她到这儿来,难道郑冰就在附近?下车后,她心里有些困惑。
  “你在找什么?”看见她东张西望,他问道。
  她是在找郑冰,但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粗声粗气地问道”
  “你帶我上这儿来干吗?”
  “5年前,你在这条小路上救过我。”他凝视着她,静静地说。
  什么?这句话让乔纳吓了一跳,她禁不住上下打量他。
  “你打跑了两个人,帮我包扎了伤口,还吃了苹果。”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妈的,难道他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小混混?后来还爬过来躺在我腿上,被我骂死性不改,临死还想占便宜的那个混小子?乔纳禁不住再次上下打量他,不会吧,那小子看上去好像要年轻点,而且也不太像,……当然,那是5年前的事了,而且她也没看清他的长相。
  “你那天对我说,你老公刚死不久。”他提醒道。
  好了,废话少说,我自有办法检验你是真是假。
  她不声不响地走到他身边,抬起他的左臂,掳起他的袖子,低头一看,肩膀下面的地方果然依稀有个眼睛形状的纹身。当年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她对这个纹身印象特别深,当时她还问他,人家都是纹龙纹凤的,为什么你要纹个眼睛?难道纹这个眼睛,心里就装了X光。屁,被骗还不是照样被骗。她当时就是因为这个纹身才开始教育他的,她没想到,原来这个人竟然是……郑恒松?太他妈的意外了!
  “你……”她放下他的手臂,指着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真的是那家伙?”
  “是我。”他静静地看着她。
  “现在恢复得不错嘛!”她肆无忌惮地拎起他的手臂,笑嘻嘻地左看右看又放下,这个新发现让她暂时忘记了这个人现在的身份,她关切地问道,“后来你的下巴怎么样了?”
  “还好,只是骨折。”
  “恢复得不赖啊。哈哈。”她端详着他的下巴。“你的胃不好跟那次的事情有关系吗?”
  “切了一部分,保留了一部分。”他说。
  “那腿呢?”
  “没问题了。”他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谢谢你。”
  “哈哈,不用不用。”乔纳觉得这事可真离奇,她拍拍他的胳膊,“像我老公说的,助人为乐嘛。”
  她没想到,话音刚落,他忽然将她抱入怀中。
  “妈的,你这小子还真热情。”她爽快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心想,这小子还挺有良心的。看来小赵的工作有希望了。
  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他们一前一后来到他的车前。
  “上车。”他命令道。
  “去哪儿?!”乔纳粗声问道,心想这死猪该不会是帶我去见他妹妹郑冰吧。难道想当场揭穿我?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神情严肃地看了她一眼,替她打开了车门。
  乔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上了车。哼,好吧,你这死猪!看你能把老娘怎么样!她咬牙切齿地想,大不了我辞职不干,哪天我跟这工作拜拜,我就寄个超长绿色大阴茎给你当礼物,你这生活糜烂的腐败分子!
  他一言不发地开着车,车驶10分钟后在一条小马路边停下。
  怎么回事?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地方她以前来过,她还曾经在这里救过一个垂死的男人。但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帶她到这儿来,难道郑冰就在附近?下车后,她心里有些困惑。
  “你在找什么?”看见她东张西望,他问道。
  她是在找郑冰,但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粗声粗气地问道”
  “你帶我上这儿来干吗?”
  “5年前,你在这条小路上救过我。”他凝视着她,静静地说。
  什么?这句话让乔纳吓了一跳,她禁不住上下打量他。
  “你打跑了两个人,帮我包扎了伤口,还吃了苹果。”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妈的,难道他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小混混?后来还爬过来躺在我腿上,被我骂死性不改,临死还想占便宜的那个混小子?乔纳禁不住再次上下打量他,不会吧,那小子看上去好像要年轻点,而且也不太像,……当然,那是5年前的事了,而且她也没看清他的长相。
  “你那天对我说,你老公刚死不久。”他提醒道。
  好了,废话少说,我自有办法检验你是真是假。
  她不声不响地走到他身边,抬起他的左臂,掳起他的袖子,低头一看,肩膀下面的地方果然依稀有个眼睛形状的纹身。当年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她对这个纹身印象特别深,当时她还问他,人家都是纹龙纹凤的,为什么你要纹个眼睛?难道纹这个眼睛,心里就装了X光。屁,被骗还不是照样被骗。她当时就是因为这个纹身才开始教育他的,她没想到,原来这个人竟然是……郑恒松?太他妈的意外了!
  “你……”她放下他的手臂,指着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真的是那家伙?”
  “是我。”他静静地看着她。
  “现在恢复得不错嘛!”她肆无忌惮地拎起他的手臂,笑嘻嘻地左看右看又放下,这个新发现让她暂时忘记了这个人现在的身份,她关切地问道,“后来你的下巴怎么样了?”
  “还好,只是骨折。”
  “恢复得不赖啊。哈哈。”她端详着他的下巴。“你的胃不好跟那次的事情有关系吗?”
  “切了一部分,保留了一部分。”他说。
  “那腿呢?”
  “没问题了。”他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谢谢你。”
  “哈哈,不用不用。”乔纳觉得这事可真离奇,她拍拍他的胳膊,“像我老公说的,助人为乐嘛。”
  她没想到,话音刚落,他忽然将她抱入怀中。
  “妈的,你这小子还真热情。”她爽快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心想,这小子还挺有良心的。看来小赵的工作有希望了。
  郑恒松拥抱着她,许久都不说话。
  “好了,好了,抱一下就可以了。”乔纳笑着拍拍他的背,心里觉得很开心,还有种突然碰到老朋友的兴奋,更何况这位老朋友还是局长呢!她在心里琢磨是不是要拉着他重新去吃顿饭,一边怀旧一边顺便提提小赵的事。
  他放开她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眯着眼睛看她。这倒没让乔纳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她认为他很可能是在那次事件中被打伤了眼睛,或者他本身就是个近视眼,总之是眼神不好,但又想把恩人的脸看看清楚,所以才站这么近。这样也好,把我的脸记清楚,就好报恩了,她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脑海里全是自己即将在电话里跟小赵说的话。“妈的,你的工作真是九死一生,还好我当年救过他……”
  她正在一个人瞎想,却听到他在那里说:
  “乔,我找了你5年,现在终于找到了。很高兴,你还像过去一样吸引人。”他注视着她,眼神温柔而专注,同时,他把手放在她肩上。
  吸――引――人?
  她一惊。怎么,怎么这句话听上去有点那个?她抬头迎视他的目光,想分辨他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却突然发现他的目光好像也有点……怎么说呢,好像汤团似的,圆乎乎,滑溜溜的,馅都包在里面,但你不吃,只看一眼,也知道那里面是甜的。妈的,干吗用这种甜腻腻,黏糊糊的眼神看我?叫人浑身不舒服。
  她推开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退后了一步。
  “你为什么要找我?”她问道。
  “我想你。”他说。
  这句话更不对头了。
  “你对我的恩,我一直记着。”他上前一步,再度站到她跟前。
  她再退了一步,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她越来越觉得,这个人靠得那么近是另有企图。这距离也太近了,她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她心里决定尽快解决这事。
  “好了,过去的事不用提了。你如果想报恩的话,现在只要把那叠复印件还我就行了。”她假装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他注视着她。
  “这个……”他搔搔那个曾经骨折过的下巴,好像拿不定主意。不过乔纳看出他是在故意卖关子。
  “怎么样?”她问道。
  “这很难办,你偷了机密文件……”他笑道。
  “喂,别忘了我救过你的命。”
  “这我会另外报答你。”
  “不用另外报答,我只要那叠复印件。”
  他沉吟片刻,才微笑着问她:
  “你不是说助人为乐吗?为什么一定要我报答?”
  妈的,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想不想报答她?看着他的笑脸,她真想给他一记耳光。她心里说,小赵,要不是因为你,我才懒得跟这混蛋在这里废话呢。
  “好吧!那你打算怎么办?”她已经有些火了。
  “这事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也不会告诉郑冰,但文件你不能拿回去。因为如果里面的内容传出去,你跟你那个好朋友就完了。明白吗?”他认真地解释道。
  看来今天想把文件帶回去是不可能了,但只要能保住小赵的工作,其它的倒并不重要。莫兰看不见这些东西也不会死,所以,也许这就是今晚最好的结局了。
    “好吧,谢了。”她板着脸朝他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你上哪儿去?”
  她觉得他好烦,回头瞪了他一眼,自顾自朝前走。
  “上哪儿?”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她想甩掉他的手,但力气却不够,最后被拖到墙角边。
  “妈的,你想干吗?”她怒气冲冲地问道。
  “给我点烟。”他静静地说。
  “神经病!”她冷冷地说。
  “那我给你点烟如何?”他笑道。
  这大概也算一种报恩方式,她想。
  “好吧。随便你。”她道。
  他掏出烟盒,她从里面抽出一支来插在嘴里,然后等着他给自己点烟。但她却看见他从烟盒里又拿了一支放入自己嘴里快速点着了,可能是为了避免烟雾喷在她脸上,他别过头去,吞云吐雾起来。
  “怎么没给恩人点烟?”她刁着香烟上下摆动,提醒道。
  他转过头,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后来她觉得当时他这个举动,明显是想将她固定在原地,实际上,他的力量很大,她也的确被固定在了原地,然后她眼看着,他用嘴里的那支烟点着了她嘴里的那支烟。
  当她看见两支烟对接着闪动出火苗和一股烟雾时,她的心忽然猛烈地跳动起来。她用手擎住自己的那根香烟,快速扫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你想干什么?”她冷淡地问道。
  他嘴里咬着香烟,一只手撑在她旁边的墙上,笑着说:“我想死你了。乔。”
  她看了他一会儿,将香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
  “我要回家了。”她直截了当地说。
  他站在她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并用双手抓住了她的双臂。
  “跟你结婚怎么样?”他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结婚?她不敢相信地抬头看着他。一时都忘了甩开他的手。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有点突然。所以你先考虑三天,三天后我听你的答复。”他表情严肃地说。
  “你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她禁不住大笑起来,“结婚?这对我来说就他妈的跟跳粪坑差不多。一跳进去,就什么都变臭了。”
  他越发贴近她。
  “不会吧。你曾经很爱你的老公,不是吗?”他道。
  “那他现在在哪里?!他还不是自己先滚蛋了?!”她脱口而出,心情禁不住越发烦躁起来,真烦人,干吗要莫名其妙勾起我的伤心事?
  她真想推开他,但他像座山似地靠在她身上,脸对着她的脸,她企图抬起腿攻击他,但他的腿已经很有先见之明地压住了她的腿。
  “妈的,你想干吗?!想强奸我吗?!”她朝他大吼。
  他凑近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说:“你说话太粗鲁了,该刷牙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嘴唇已经贴了过来,她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吻她。而且他好像一边是在用全身力气控制她的四肢,不让她挣扎,另一边却又是热情似火地深吻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一心两用的。虽然,因为被突然袭击,她感到又惊又怒,但她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方面非常有技巧,而且很擅长勾引人,有好几次,她都想用牙齿咬碎他的舌头,但不知为什么,几次都没干成,反而,她自己的心却像个不倒翁似地乱摇起来。
  最后,她终于推开了他。
  “你……你真是……”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他。
  “只要你以后再说粗话,我就亲你。”他冷冷地说着,“不分场合。”他说完,朝她扬了扬眉毛。
  “去你妈的!”她气得大叫,但话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他的脸马上又凑了上来,但这次他凑到她跟前的时候,只是轻轻啄了她一下便让开了,并哈哈笑起来。
  她气得哑口无言。
  “乔,尽快给我答复,别让我失望。”他深情地摸了摸她的爆炸头,忽然又笑道,“你的头发真像鸡窝,如果我扔个烟头进去,不知你要过几分钟后才发现着火了。”
  居然笑话我的头发!这死猪!
  “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没门!”她奋力推开他,站直身体说道。现在,她要注意,今天不能再爆粗口了。
  “现在我送你回家。”他说着,拉着她的手臂,向车走去。
  “我说没门!你听到了没有?”她又说了一遍。
  “听到了,以后卧室不装门,我们来个敞开式.。”
  “我不会跟你上床!”
  “那就打地铺。在桌上、沙发上、地上随便你!行了吧?”
  “妈……”她刚想骂妈的,就立刻收口,她心里愤愤不平地想,妈的,我先回家,等我找过我的表妹后,再来找你算账。我表妹永远有鬼点子。
  这时候,她听到他身上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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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突发命案

9.突发命案

  莫兰只比乔纳先到家一步。
  她今天心情有些不好,原因很简单,她在高竞家遇见了她最不想碰到的人,高洁。
  今天晚上本来一切都很美好,她为高竞做了他吵了好多天想吃的韭菜摊蛋饼,还炖了一锅浓浓的骨头黄豆汤,两人正乐滋滋地一边就着抹了辣酱的蛋饼,喝着浓浓的汤,一边商量着晚饭后的活动,房门却突然开了,高洁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拉着一个崭新的LV行李厢。
  更要命的是,高洁进来时,高竞坐在她身边,正亲亲热热地俯在她耳边轻声叫他“小妈妈”,她正在享受他的柔情,却不料被硬生生地打断了,她觉得真扫兴。而高竞更是被妹妹的突然闯入搞得措手不及。
  “你怎么会来?”高竞吃惊地站起身她问道。
  “哥,永胜出差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害怕,我想回来住几天。”高洁假装没看见两人的浓情蜜意,用很平常的口吻说道。同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莫兰。
  “姐姐,最近好吗?”她微笑地问莫兰,好像她们是多年的好朋友。
  “还不错。”莫兰微笑地回答。
  莫兰真佩服高洁,在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后,居然还能一直在对方面前保持高姿态出现,而且对方还不能把她怎么样,因为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人家一直对你笑眯眯的,你即使心里有怨气,还真的当面说不出口,更何况人家现在还是个孕妇,那就更碰不得了。当然,她这样闯回来,她哥哥刚刚跟她定的断交盟约也就自然作废了。
  “哥,我还没吃过饭呢。”高洁优雅地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高竞看了一眼莫兰,仿佛在征求她的意见。
  “我们也才开始,要不你一起吃吧。”莫兰只得说。
  高竞马上转身去给妹妹拿来了一副碗筷来。
  讨厌!每次回来都让哥哥伺候她,从上大学起就这样。莫兰以前对这点就非常看不惯。后来知道她的痛苦往事后,她怀疑高洁仗着哥哥自己有歉疚心理,故意这么做的。她只要甜甜地叫几声哥,她的哥哥就会为她做一切事,她心安理得地认为这都是理所当然的,每次想到这些,莫兰就觉得心里非常难过,也越发觉得高竞可怜。
  这顿晚饭莫兰吃得很不是滋味。
  因为高洁一直在跟高竞谈自己怀孕的感受、孩子的状况、以及上次梁永胜帶她去香港玩时她的疯狂购物经历。可是,她逛了好几天,好像也没给哥哥买回什么礼物来,只因为她打了个电话问高竞,高竞说什么都不需要,结果她就真的什么都没买,虽然这些小事高竞一点都不在意,但莫兰还是觉得心理很不舒服。
  更让莫兰感到生气的是,在吃晚饭的时候,高洁居然三次作出要呕吐的模样,虽然她明知道这可能是妊娠反应,但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一会儿要吐,一会儿又要吐,感觉好像是我做的晚餐有多恶心似的,莫兰恼火地想,怀个孩子就这么了不起吗?更可恶的是,她这么一恶心,就把高竞搞得手忙脚乱,一会儿替她拿毛巾,一会儿又替她拍背,一会儿又给她倒水,看着就恼火。
   “你不必送我,你还是回去照顾你妹妹吧。”他送她下楼的时候,她冷冷地说。
  “你是不是生气了?”他问道。
  对,我是很不高兴,但是我要是这么说,你又会觉得我小心眼了。
  “不是说了不必送了吗?如果你下来这会儿,她突然要生了怎么办?”
  他知道莫兰是在故意讽刺他,高洁才怀孕4个月。
  “别啰唆,我送你回家。”高竞笑着说。
  “你干吗老是伺候她?难道她碗筷也拿不动吗?她手断了吗?”在车上,她终于忍不住质问道。
  “以前照顾她,是因为她小,我这当哥哥的照顾她是应该的,现在这样,是因为把她当客人。我等会儿回去就给梁永胜打电话,叫他尽快把她接回去,我的确也是没能力照顾她。莫兰,你放心,我会妥善解决的。”高竞的回答让她有些吃惊,没想到他突然变成熟了,做起事来终于不再感情用事了。
  “你不是跟她绝交了吗?”
  “我想真正割断这份亲情大概也不可能,但是,妹妹终究只是妹妹。”他冷静地说。
  “你今天是怎么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怎么说话这么成熟?”她困惑地看着他。当天晚上,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就是他说的这几句话了。
  “我本来就很成熟。以后你另外再给我摊次饼吧,分了一半给她,我都没吃饱。”他脸上现出遗憾的表情,“本来还想跟你一起去看电影,现在只好算了。”
  莫兰觉得好笑,刚说他成熟,他马上就冒出两句小孩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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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2-26 16:2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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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兰刚进门没两分钟,就见表姐乔纳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表姐很少会出现这样的异样表情。
  “你怎么了?”莫兰问道。
  “资料被郑恒松没收了。”乔纳丢下这句后,便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突然叫他郑恒松,而不是腐败猪了?而且,连苹果也没吃就进房间了,一定有问题。
  “你到底怎么了?”她跟着乔纳进房间问道。
  “没什么。”乔纳表情严肃,跟往常很不一样。
  “你晚饭吃了吗?”
  “吃了。”乔纳简短地回答。
  “你真的没什么?你刚刚是不是跟他见过面了?”
  乔纳抬起头正视她,很正经地说:“没有。”
  “你刚刚还说资料被他没收了。”
  “那是在警察局里。我刚刚去外面逛了逛,现在累了,你快点出去。”乔纳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
  “是有人死了吗?”看着表姐的脸色,莫兰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妈的,谁死了?!”
  “看你这脸色,谁都会这么想。”
  “快出去,我要睡觉了!”乔纳瞪了她一眼,把她推了出去。
  莫兰可以肯定,当天晚上,表姐乔纳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但是她知道,如果表姐不想说,别人休想知道从她嘴里听到真相,因为表姐固执起来比石头还硬。
  
  
  
  次日清晨,莫兰还在梦乡里,却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打开一看,原来是高竞。
  “什么事啊?”她迷迷糊糊地问道。
  “莫兰,今天我不能陪你了。”高竞急促地说,“我要归队了。”
  “你不是在休假吗?”
  “有案子。齐海波死了。”他简短地说。
  齐海波!死了!莫兰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什么?你说海波姐死了?”她觉得背脊发凉,昨天白天她们还一起骑马呢,她精神是不好,但是谁知道她会突然……
  “莫兰,我先去局里报道,因为齐海波死在我负责的区域,所以这个案子我准备接下来。这样郑冰那边,我到时候就可以以合作的名义向她要资料了。”高竞说。莫兰听出来,他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所以口吻特别稳重沉着。
  “她死在哪里?”她趁他挂电话前问道。
  “她被勒死在自己租的公寓里。我还没去过现场,现在只知道这么多,我们晚上再联系,现在我要走了。”他急匆匆地说着挂了电话。
  莫兰挂上电话后坐在床边发了好一阵呆。
  随后,她赶紧穿好衣服走出自己的房间。
  “爸,海波姐死了!”她在客厅抓到正在看报纸的父亲莫中医。
  “施永安的儿媳齐海波死了?”莫中医很是惊讶。
  “是啊,听说是死在她自己租的公寓里。”莫兰瞪大眼睛看着父亲,“爸,我觉得这个案子越来越离奇了。”
  “嗯,有趣。”莫中医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从报纸里抬起脸,看了一眼女儿,“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对,等洗完脸,我再问你。” 莫兰一边说,一边走进了盥洗室。
  几分钟后,她已经梳洗完毕,换了漂亮的绿色花边裙子出现在客厅里。
  “哎哟,我的女儿真漂亮!”莫中医非常喜欢莫兰穿绿色衣裙,每次看见他都忍不住要夸赞一番,以前他每次这么说,女儿总会朝他甜甜一笑,可这次迎接他的却是一句冷冰冰的顶嘴。
  “少拍马屁。快点招,你跟那白丽莎到底是什么关系?”女儿泡了杯咖啡,神情严肃地坐到他对面,“还有,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她?为什么要阻止施伯伯跟她结婚?反正妈又去参加同学会了,今天家里就剩下我们父女俩,你就老实说吧。”
  莫中医笑着仰起头说道:“这可是我的私生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万一你告诉你妈……”
  “你真的瞒着妈搞外遇?”莫兰捂住嘴惊叫道。
  “谁说我搞外遇?只能说是比普通朋友更近一步的那种交往而已。”莫中医压低嗓门说。
  “爸!你真是的!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不可靠?”
  “这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真的搞外遇。”莫中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后又得意洋洋地说,“其实,向你老爸抛媚眼的女人还不少,我认识三个女明星呢。”
  “这些妈都知道吗?”
  “我都告诉她了。”
  “什么?”莫兰大吃一惊,“那妈什么都没说?”
  “她觉得好笑。”莫中医瞄了一眼女儿那张目瞪口呆的脸,笑道,“因为本来就没什么?我只是跟那些人闹着玩。哪个当过真?”
  不理解。莫兰就是不理解。结婚后,父亲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作为另一半的母亲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听上去,他们好像还在有滋有味地分享这些风流韵事。真是搞不懂。
  “好了,好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跟白丽莎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24年前。”
  果然是结婚后,那时莫兰都28岁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莫兰没好气地问。
  “我认识她的前一年,她摔伤了背,我帮她看过几次。后来,她就约我出去喝茶。再后来,我就约她喝茶。再再后来,她又约我喝茶,再再再后来……”莫中医作沉思状。
  “喂,你们难道只是喝茶?”
  “我们当然还说了话。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她吗?因为她太爱撒谎了。我不喜欢装模做样,满口谎话的女人。”
  “你也没资格喜欢,你那时候已经结婚了,我都4岁了。”莫兰嚷道,她实在无法忍受婚外越轨行为,难道精神越轨就可以原谅了吗?想到以后,如果她跟高竞结婚了,他还跟别的女人出去喝茶还眉来眼去,她就禁不住火冒三丈。
  “女儿,你的口气听上去像我的另一个老婆。”莫中医故作惊讶地说。
  莫兰白了父亲一眼。
  “她怎么爱撒谎了?”
  “首先是,年龄。她一会儿说自己26岁,一会儿又说自己24岁,我后来通过朋友到公安局查了户籍,发现她其实是1957年生的,但是她对外面都说自己是1959年生。后来她说这是因为考学院的时候,怕年龄超过会被筛掉所以才故意瞒了两岁。”
  “那也很正常啊。”
  “既然如此,对朋友没必要撒谎吧。她一直说自己24岁,其实都26了。后来我戳穿了她,她才说自己是为了追求什么艺术理想,才逼不得已改了年龄。”莫中医轻蔑地一笑,“她撒的谎还不止这一个,她说自己父母双亡,从小是个孤儿,后来我却发现她有个弟弟,不久后,我又发现她居然还有个姐姐,她说她读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后来都是她自学的,我却发现她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她说她的舞蹈基础是找一个熟人教的,但我却发现,她从小就参加了一个正式的舞蹈训练班,当然这种训练班也是收学费的,她说她不想谈恋爱,也没有男人,我却发现有不同的男人晚上进她的房间过夜……总而言之,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有着贫困生活背景的,自强不息的女人,实际上她家里的环境并不差,父母都是公务员,收入不高,但福利很好,他们从小上学都不用花什么钱,即便在所有人都很困难的时候,他们也过得不错。”
  “好奇怪啊,爸。”莫兰叹息了一声。
  “一点都不用奇怪,我后来认识更多的女明星后,发现她们都是同一类人,都活在自己编织的虚假世界里。她们的人生就跟她们的月经一样,大部分时候都不正常。”莫中医耸耸肩,喝了口茶。
  “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你怎么会知道她那么多底细,爸,很明显,你那时候特别调查过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调查她?难道你真的在乎她?”莫兰皱紧眉头盯着父亲。
  “女儿,你不要随便冤枉我好不好。我只不过那时候太无聊了,谁叫你妈整天围着你转,根本不关心我。”
  “你还知道她什么秘密?”
  “她24岁那年怀过孕。我给她把了个喜脉,但我没告诉她,因为她说她没谈恋爱。既然如此,我干吗要戳穿她?”莫中医狡猾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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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点,高竞风尘仆仆来到莫兰家楼下。
  “为什么不上去?”她在楼下大门口跟他见面,发现他神情十分严峻。
  “你爸妈在上面,我不上去了。”高竞好像有点怕未来的老丈人,“我只想告诉你些事。”
  “是关于海波姐的吗?”莫兰马上问道,这的确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了,“你早上说她是被勒死的,是被什么勒的?”
  “被一条领带。”高竞说,“领带是送给她男朋友的生日礼物。”
  “她男朋友是谁?”
  高惊沉吟片刻才说:
  “郑恒松。”
  真的是他?莫兰一惊。
  “你怎么知道是他?”
  “她的抽屉里放着很多写给他的情书,当然,都没寄出去。而且我们还找到了那个放领带的礼物盒子,上面写着,给我亲爱的阿松,我查过,昨天是郑恒松的生日。”
  “昨天?”莫兰忽然想到昨晚表姐乔纳的不寻常表现,他们会不会见过面?
  “对,就是昨天。”
  她觉得高竞话里有话,决定问问清楚:“就算昨天是郑恒松的生日,又怎么样?”
   “昨天晚上10点左右,有人在楼道里看见郑恒松在按齐海波家的门铃。邻居说,他们看上去很亲热。”高竞冷静地说,“有人还听见齐海波很激动地对郑恒松叫了一声,你终于来了,这说明她一直在等郑恒松,她有可能在等着他庆祝生日。”
  “真的吗?”莫兰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生气,这个郑恒松,一边说爱我表姐,一边又去跟旧情人相会,果然是个脚踩两只船的腐败猪,“海波姐的情书都写了些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看。有好多。”
  “那你们还找到什么?有嫌疑人了吗?”
  “有。”
  听他的口吻,莫兰心头一紧,马上问道:
  “难道是郑恒松?”
  “就是他。齐海波死的时候手里捏着一封给他的情书。你知道,一般死者最后抓在手里的东西,我们初步判断都是对凶手的指认。”高竞平淡地说。
  “还有什么?”
  “窗户大开,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钱包和首饰不见了,现场好像是被伪造成了从窗户爬进屋的入室抢劫。”
  莫兰笑了笑说:“凶手肯定不是郑恒松。”
  “你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是他,他有时间伪造现场,难道不会把齐海波手里指认他的情书拿走?而且,你说抽屉里有很多写给郑恒松的情书,如果他是个凶手的话,就应该把这些情书全拿走,为什么要把它们留给警方?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高竞微笑着握着她的手:“还有什么高见?”
  “凶手一定也看见了齐海波手里的情书,但他为什么没拿走呢?那肯定是因为他没发现这封信对他有什么威胁,,相反他还认为这还帮助转移警方的视线,信里肯定没提到凶手的名字。我也相信这封情书肯定是对凶手的指认,但海波姐不可能直接写下凶手的名字,或者拿一件跟凶手有关的东西,因为她知道,这样的线索等于白费功夫,因为凶手肯定会毁掉她手里的证据。而她又特别想留下关于凶手的线索,那怎么办呢,情急之下,她想到了一封信,她认为在这封信里提到的某件事跟这个凶手有关。所以我认为,她手里捏的那封信,可能不是新的,而是旧的。”
  “信是5年前的。”高竞笑了起来。
  “而且,从凶手的反应看,他并不知道这封信里提到的事,他根本没看懂,海波姐在信里面提到的事,可能只有她和郑恒松两个人能明白。你说呢?”她扯扯他的袖子问道。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认为郑恒松不是凶手,但是现在这还只是我们的猜测,一切还得按程序来。” 高竞笑着说,现在他看起来,的确有33岁了,每当他进入工作状态,他就会变得自信而成熟,莫兰觉得这时的他就像她的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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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把她那封情书拿来给我看看吧。”莫兰对此很感兴趣。
  “我首先要拿给郑恒松看,就像你说的,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我现在还没看出来。”
  “情书里写了什么?”
  “主要是道歉和解释,说自己不应该抛下他自己走了,说自己非常喜欢他,希望能继续交往,等等,等等,就这些。”
  有趣有趣,莫兰真想快点看看那封情书。
  这时候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今天中午你跟郑冰一起吃午饭了吧?”她道。
  “是啊。”
  “她知道她哥哥的事了吗?”
  “因为她哥哥涉嫌谋杀,为了避嫌,她不得不退出这个案子了,现在已经由我全权手了。我再也不用费神向她套资料了,她已经全转交给我了。”高竞得意地说。
  “我是问今天你们的午饭。”
  “没怎么样。就是一起吃了顿套餐而已。她很为郑恒松担心,但看上去很冷静,她说请我公事公办,她绝不会插手,如果凶手真的是她哥哥,她会接受这个现实。我觉得她是个很好的警察。”
  莫兰斜睨了他一眼。
  “今天她有没有替你擦嘴?”她问道。
  “没有。”他马上着急地说,“你不要乱想,我们只是说了一会儿话而已。又没怎么样。”
  她亲热地搂住他。
  “你是我的,不许跟别人好,听到没有?”
  “那自然。你瞎担心什么。”高竞一点都不想去回忆中午发生的事,因为吃完饭,他送她回分局,她下车的时候,打开车门出去后,又缩回来拥抱了他,这让他措手不及,虽然她说,别误会,这是友谊的拥抱,感谢你请我吃午饭。但他还是觉得她大方过了头,他也不知道友谊的拥抱跟爱情的拥抱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脸贴着脸,身体贴着身体?他很想提醒她,她自己是要结婚的人,应该注意分寸,但又怕对方笑他太保守,所以他只能一句话不说把车开走了。在回去的路上,他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跟她单独见面了,太热情的友谊他接受不了,更何况,她这么做的时候,高洁也在车里。其实,他们是三个人一起吃的饭。他根本没想到,中午跟郑冰吃饭的时候,高洁会突然挤进来。
  “对了,高洁昨晚就回家了,梁永胜原来根本没出差,他们昨天好像吵架了。”他不希望莫兰再问郑冰的事,所以改变了话题。
  “他们吵架了?为什么?”
  “梁永胜说,自从我跟高洁断交后,她每天都很闹,他昨天一回来还发现二楼一个房间里的东西都不见了,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好像很不高兴。”
  莫兰听出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她也明白梁永胜不开心的原因,但她不便说明,所以只能安慰道:“别想它了,高竞,他们的问题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相信你妹妹是有能力控制局面的,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我才不管呢,我以后再也不会管她的事了。”他的口气忽然变得非常生硬,莫兰觉得有些不对头,她还从来没听他用这种口气谈起他的妹妹。
  “高竞,你跟高洁,昨晚没吵架吧。”她问道。
  “没有。”他板着脸说。
  “不对,高竞,你有事瞒着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仰头看着他。
  高竞沉着脸,转过头去望向别处。
  “她说要装修我住的房子。”
  “那,那是什么意思?”莫兰完全听不懂。
  “我妈把房子留给了她。她昨天说,我妈死的前一天,留了份遗嘱,当时在场的人有我的两个阿姨,还有高洁。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昨天她才告诉我。当然,她只是提一提,也没怎么样,她只是说想装修一下那房子。”高竞的声音很压抑,但莫兰已经听出了他内心的感觉。
  虽然他的母亲完全可能作这样的决定,虽然知道这个决定后,他也绝对不会去跟妹妹争,但听到妹妹提到这事,他还是感到很寒心。莫兰觉得高洁突然提起这件事,大概只是为了报复哥哥跟她提出绝交,她还不至于真的要把哥哥赶走,也许她是还想让哥哥知道,她一直隐瞒这个遗嘱说明她对哥哥有多好,但无论如何,她已经提出来了,这无异于向她哥哥宣布了房子的归属问题,莫兰完全可以想象,当时高竞听到妹妹说出这件事时的心情,他一定非常伤心和失落。
  他以前也许从来没想过房子的事,但现在忽然发现自己连房子也没有,他的自卑肯定又增添了一分。
  她可不希望看到他为此而消沉,所以,她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子,说:
  “你那破房子不要也罢。别忘了我们还有100万呢,只要要求不高,我们可以自己买房子,如果不买房子,结婚后,你住到我家也行,我的房间很大,以后等我表姐出嫁了,我爸妈又回了法国,我们就可以过两人世界了,你说好吗?”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无言地抱紧了她。

  郑恒松面无表情地看着高竞。
  “你说,海波死了?”他缓缓地问道,这句话好像是从他腹腔被挤出来的。
  “是的。死亡时间是昨晚10点至11点之间。”高竞扫了一眼对面的郑恒松,他发现这个消息让对方受了一定打击,也没错,毕竟曾经是女朋友,突然听到对方的死讯,应该会有一些反应才对。
  郑恒松扬了扬眉毛,这表情既像是自我解嘲,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你找我,是因为她?”他问道。
  “是的。”高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随后用平静的口吻说,“抱歉,郑局长,你现在是我们的第一嫌疑人,所以有些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地回答。”
  郑恒松身子向后一靠,歪头看着他,仿佛在奚落他,我是第一嫌疑人?你没搞错吧。
  但他什么也没说,马上又正色道:“你问吧。高竞,只要我知道的,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昨晚10点至11点之间在哪里?”
  “我昨晚9点45分接到海波的电话,她说她要送我份礼物,让我去拿,我大约是10点左右到她家的,但我只呆了3分钟就走了,我什么也没拿。”
  “为什么?”高竞问。
  “因为我是去跟她断绝往来的,我没理由接受她的礼物。”郑恒松直直地注视着高竞。
  “你是说分手?”
  “我跟她不是情人,谈不上分手?我说的是断绝往来,也就是从此以后,不见面,不通电话,不写信,不通电子邮件,总之,彻底断绝往来。”郑恒松冷静的声音让高竞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你提出断绝往来后,她是什么反应?”
  郑恒松的眼光溜到屋子的一角,说:“她目瞪口呆。”
  “这么说,你的提议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其实我以前跟她说过,如果哪天我找到我要的女人,我就会跟她彻底断绝往来,我不希望她的行为会引起另一个人的误会。”郑恒松眼脸低垂,声音低了下来,“她也许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提出来。”
  “你在她家只呆了3分钟?”
  “顶多5分钟,我几乎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有人可以证明吗?”
  郑恒松注视着高竞的眼睛。
  “有。”
  “谁?”
  “就是5年前救我的那个人。”郑恒松说。高竞知道,他之所以不说出乔纳的名字是因为他们两人旁边还有一个记录员。
  “她怎么能证明你的话?”高竞问道。
  “我上楼的时候,她在我车里。我把车门锁了,叫她等一等,我马上下来。所以她能证明我在上面呆了多久。”
  “你知道齐海波送你什么生日礼物吗?”
  “她给我一个礼物盒子,我没接,所以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我只是直接对她说了我想说的话,然后就走了,我不知道车里那人会不会有耐心等我。”郑恒松说。
  “能谈谈你跟齐海波以前的关系吗?”高竞冷静地问道。郑恒松觉得今天跟他谈话的高竞跟往日非常不同,好像换了个人。
  “5年前我追求过她。她当时非常受欢迎,身边不止我一个男人,后来她嫁给了别人。”郑恒松说到这儿,声音再度变得很低沉,高竞判断,那件事对他的打击不小。
  “她结婚后,你们一直有来往吗?”
  “她有时候会来找我。”
  “她是否对你余情未了?”
  “我怎么会知道?”
  “难道她从没有向你表达她的想法吗?”
  “说是说了,写也写了,但这又怎么样?谁能代表她说的是真的?”郑恒松冷笑一声,“她只是因为婚姻不幸想给自己找条出路罢了。”
  “她婚姻不幸?她跟你说过些什么?”
  “她只说她很讨厌她的老公,他们分居有两年了。”郑恒送说到这儿,又冷笑了一声,“可是,谁又能证明她说的是真的呢?”
  “你好像非常不信任她,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高竞盯着郑恒松的脸问道。
  郑恒松微微一笑。
  “我说了不就成了我的杀人动机?”
  “你刚刚说,你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吧,”郑恒松瞥了高竞一眼,说道,“5年前,我被伏击的那次,她跟另一个男人去玩了,我看见她在巷口,一转身就不见了,随后看见一辆车开走,我估计是那个男人来接她。事后她告诉我,她去唱卡拉ok了。因为怕那个男人知道她跟我的关系,她没有报警。”
  原来如此。高竞想,怪不得郑恒松会对深爱自己的齐海波如此不屑了。但他马上想到,这的确是个很合理的杀人动机。高竞从郑恒松的语气里听出的不仅仅是不信任,还有几分怨恨和仇恨。但是,他相信莫兰跟他自己的分析是对的,郑恒松应该不是凶手,首先是时间不够,如果按照他说的,他只在齐海波家呆了3分钟,他恐怕无法完成,1.伪造现场,2.勒死被害人,3.阅读那封情书以判断它对自己是否有害。另外,如果他是凶手,他也的确不可能眼看着齐海波手里拿着那封信而置之不理。
  但是,他现在还拿不准究竟要不要给郑恒松看齐海波的那封信,他考虑了一下,决定先确定对方的不在场证明再说。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去找乔纳。
  “因为我去过她家,你们认为我会杀了她?”郑恒松皱着眉头问道。
  “证据当然还不止这些。”高竞说着站了起来。
  “还有些什么别的证据?难道她指明是我?”郑恒松帶着玩笑的口吻问道,但他忽然发现高竞的表情非常严肃,“她真的说是我?”
  “从表面来看,她指的就是你。”高竞说。
  郑恒松跟高竞对视了几秒钟,随后道:“希望你能尽快证明我没有杀人。”
  “你放心,我会找出真相的。”高竞离开的时候,回头朝郑恒松微微一笑,“你不相信自己可以,但一定要相信我。”
  
  咖啡馆里,高竞和莫兰在焦急地等待着表姐乔纳。
  “她会不会不来?”高竞问道。
  “不会的,她是守信用的人,我想肯定是临时被什么事给绊住了。”莫兰看了看高竞手腕上的表,已经快晚上7点半了,他们约好是7点,表姐已经迟到快30分钟了,她心里有些不安,表姐很少会这么不守时,不会出什么事吧。这时候,她忽然发现高竞手腕上的那块表仍然是原先的那块旧表,便问道,“咦,你为什么不戴我爸妈送你的新表?”
  “等结婚后再戴好了。”高竞看看手腕上的表,“它现在还挺好的。”莫兰知道,他可能还有点舍不得扔掉这块旧表,这是他上班的第一年,她陪他一起去买的,价格不过300元,但他一直戴到现在,他对自己向来是非常节省的。这么一想,莫兰更加觉得高洁跟他提房子的事非常可恶。
  “高洁说要装修房子,你怎么答复她的?”她忍着骂人的冲动问道。
  “我没说话。”提起这事,高竞的脸就沉了下来,“第二天中午,她自己又来找我了,她说她没有别的意思,叫我尽管住,她说她想装修房子也是想让我住得舒服一点,还叫我忘记那遗嘱的事。可她都已经说出来了,我还怎么装作不知道?”
  “那你怎么说?”
  “我说我不会跟她争的,如果我妈给她,那就是她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遗嘱是真的?总得拿来看一看吧。”
  高竞叹了口气:“如果是假的,那就说明她真想要,那我就更不会跟她争了。”
  他对妹妹总是那么好,简直叫人没话说。
  莫兰一时语塞,只能问:“后来呢?”
  “我说我会很快搬出去,她就哭了。她求我住下去,让我不要计较她昨晚的话。她说她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说出那些话。”高竞摇头笑了笑,“我相信高洁不是真要赶我走,她的心还没那么坏,但是既然她已经说开了,我再住下去心里也不会舒服。我想尽快搬出来,在外面租房子住。”
  “那多贵啊。”
  “我租小一点的,我一个人住,只要能放张床,有地方洗澡就可以了。”高竞微笑起来,好像作了这个决定,终于让他松了口气,“等我把现在房子的费用都交了,我就可以搬了。你到时候来帮我吧。”
  “你不用出去租,我们家还有套房子,里面什么都有,你可以住那里。”
  “不,我宁愿自己租房子,我以后还要自己买房子,”他握着她的手,很稳重地说,“莫兰,我不希望住了好几年后,有人跟我说,这里没你的份。所以我要有我自己的家。”
  他的话让莫兰感到既心酸又欣慰,她看了他许久,才笑着说:“好的,高竞,到时候我来帮你,保证让你住得舒舒服服。”
  两人正四目相对,却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冷不林丁的声音:
  “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是乔纳。
  两人同时回头看着她。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们等了你半天了。”莫兰马上把表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我出门的时候,局长找我谈话。”
  “什么事?”高竞马上紧张地问。
  “妈的,一言难尽哪!”乔纳烦恼地抽起一根烟。
  “到底什么事?”
  “还是你们先说你们找我什么事,而且不在家里,还约在外面。到底是什么狗屁事?”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跟郑恒松在一起?”莫兰抢在高竞之前问道。
  乔纳的金鱼眼瞪得好大。
  “真她妈的寡妇门前是非多。好吧,我是跟他在一起了,怎么啦?”
  “那天晚上,你从什么开始跟他呆在一起?”高竞冷静地问道,同时拿出笔记本和笔,准备作记录。
  “我8点左右在桂林米粉店碰到他。然后跟他一直呆到10多他送我回家。”乔纳抽着烟,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你们一定会问我,我跟他一起那么久在干吗,告诉你们也没关系。他叫我跟他结婚。”
  “真的吗?他真的这么说?”莫兰兴奋地拉拉乔纳的衣服,“你怎么说的?”
  “我叫他滚蛋!”乔纳狠狠地说,从她脸上,莫兰没看出她对郑恒松有一丝爱意。
  “为什么?他有什么不好?”
  “你是不是跟他的车到过什么地方?”高竞继续问道。
  “我跟他说着话,他的手机响了,是齐海波那个女人打来的,他跟我说了他跟齐海波的关系,他说他要去跟她断绝关系,然后他就把车开到她楼下,他叫我在车里等他,其实是他把我锁在车里,妈的,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幸好他下来得快,不然,我就要砸窗跑了,我凭什么在车里等他?他跟那女人的事,关我屁事!”乔纳气呼呼地说着,但莫兰也没听出她有多愤慨,她知道,表姐只是在用她惯有的方式说话。
  “他上去多久,你计算过时间吗?”
  “他说我顶多6分钟就下来,如果我过了6分钟不下来,随便你怎么做。所以,我就看了表,结果他只用了5分钟不到就下来了。动作倒挺快。”乔纳耸了耸肩,过了一会儿,她问,“听说齐海波死了,他成嫌疑犯了?”
  “是的。你的证词对他来说非常重要。”高竞谨慎地说。
  “我不会为他作证。我今天说的事,你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如果公开出去,我跟你们没完!”乔纳冷冷地说。
  “为什么?”莫兰问。
  “难道你没听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说出去,对我们双方的名声都不好。再说,这混蛋也应该给他点教训!”乔纳说到这儿大笑起来,“想到他现在被整,我就高兴!妈的,老天对我真好,没几天就给我报了仇!”
  莫兰白了她一眼:“干吗那么幸灾乐祸,他对你做了什么?是强吻你了还是怎么的?”
  乔纳瞪了她一眼,不说话。
  “你坐在车里的时候,除了注意时间,有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高竞问道。
  乔纳眯着眼抽烟,片刻之后才说:
  “我看见有辆车停在对面便利店的门口。”
  “一辆车?它有什么特别?你为什么会注意它?”莫兰马上问。
  “因为那辆车跟那死猪的车几乎一模一样。连车牌都一样。”
  “那你们的车停在哪里?”高竞问。
  “树荫下。”
  “也就是说,你们的车比对方停得隐蔽,便利店门口既有灯光,又人来人往的,所以看到那辆车的人会更多。”莫兰猜测道。
  “你跟郑恒松提起过这事吗?”高竞问道。
  “妈的,我既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的女朋友,更不是他的老婆。我干吗要说。这混蛋把我锁在车里,我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乔纳粗声嚷道。
  “你有没有看见那辆车里的动静?”
  “没看见,车里没开灯。”乔纳没好气地回答,却发现莫兰在旁边撑着下巴朝她咪咪笑,“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莫兰其实想说,你真是口是心非,如果你真的不想帮他,你大可以把这件事吞进肚子里,这事你不说,根本没人会知道。所以,说到底,你还是想帮他。那天晚上,他一定做了什么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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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重回现场

10.重回现场

 几分钟后,莫兰和乔纳一起上了高竞的车。
  “我们现在去哪儿?”莫兰问道。
  “去现场。”高竞答道。
  “现场?”乔纳似乎把这三个字丢入嘴里嚼了嚼,随后又吐了出来,“去哪个现场?”她没好气地问道。
  莫兰从前座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表姐,她发现乔纳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当然是齐海波命案的现场。”高竞面无表情地说,他现在正两眼盯牢前方在认真地开车,莫兰猜不透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怎么突然想去现场?”莫兰记得他是从来不允许她这样的闲人去现场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不想去吗?”
  “我当然想去。”她觉得他的态度有点怪,每次他突然从一个撒娇的男孩变成一个成熟冷静的侦探的时候,她总是需要一两分钟才能适应。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回头对她笑了笑。
  “我想看看你能否看到我没看到的东西。”他说。
  “那你一开始就该说清楚,你这样一声不吭就把我们绑架到车上,我们两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你说是吧,乔纳。”莫兰回头问乔纳。
  乔纳没有回答莫兰的问话,她今天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现在,她正是默不作声,目不转睛地盯着高竞的后脑勺,好像那里挂了张地图,她正准备找出自己所在位置,莫兰觉得乔纳今天的表现有些不寻常。
  车行几分钟后,莫兰听到高竞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问乔纳:
  “刚刚你说的那些,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乔纳冷冰冰地答道。
  两人的口气都不好,听上去好像在斗气。他们在玩什么把戏?莫兰心里琢磨。
  齐海波租住的公寓在霍向路29号兰风大厦的1楼。只要一看那斑驳的外墙和暗沉沉的颜色,莫兰就知道,这栋18层的老式高楼至少已经有10年历史了。
  车到大厦门口时,高竞问乔纳:“你们昨天是停在什么地方?”
  “就这儿。”乔纳答。
  “就是这儿?”
  “就这儿。”她又答了一遍。
  “好,下车。”高竞一声号令,莫兰和乔纳都下了车。
  随后,高竞站在车边抬眼眺望对马路,莫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正如乔纳所说,马路对面的确有一家便利店,现在正是营业时间,大片玻璃窗里透出的白灯光把马路边的所有东西都照亮了。便利店门口正好停着辆车。
  “你说你看到的那部车是不是就停在现在那辆车的位置?”高竞指了指便利店门口的那辆车问乔纳。
  乔纳歪着头盯了高竞一眼,粗声答道:“对,就那儿。”
  “那你说说那部车的车牌是多少?”高竞目不转睛地盯着乔纳。
  莫兰也试图看清楚对面那辆车的车牌,但她无法办到,这倒不是因为她视力不好或者便利店的灯光不够亮,而是因为站在他们现在的这个位置,那辆车的车牌正巧被一个消防栓遮住了。莫兰明白了高竞的意思,他认为乔纳说谎了。
  乔纳没有回答高竞的问话,只是冷冷地瞪着他。

  “请你再说说郑恒松的车牌号。”高竞又问。
  莫兰也望着表姐,等待着她的回答。可是乔纳仍然没说话,但从她的脸色不难看出,她马上就要发火了。
  “你在他车里是无法看到车牌的,所以除非你背出来,否则你不能跟对面的车牌作比对,也无法知道两部车的车牌相同。他的车牌是多少?”高竞不理睬乔纳的情绪,心平气和地问道。
  “我不知道!”乔纳怒道。
  “那么你就是说谎了。”
  “妈的,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下乔纳终于被激怒了,她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朝高竞吼道。
  “我不想怎么样,只希望你能说出事实。”高竞一点都不在意乔纳的怒气,继续心平气和地说着,同时用下巴朝对面一指,“那辆车是我叫来的。刚刚在咖啡馆我给下面的人打了个电话,是我让他把车开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其实从我们这里是看不清车牌的,连车的颜色都看不太清楚。”
  莫兰惊讶地瞥了一眼高竞,她想起刚刚在咖啡馆,他曾经走开过一会儿,她本来以为他是去上洗手间了呢,原来他是去叫人来停车了,老实人突然耍起心计来,还真是出其不意。
  “那又怎样?我说看见了就是看见了!你不信就当我放屁好了!”乔纳朝高竞嚷道,此时,莫兰看出来她已经是怒不可遏了。
  莫兰也相信,乔纳是绝对不会为郑恒松编造假证据的,一是没到那程度,二是乔纳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所以她肯定是真的看见了才会这么说。那么为什么有些细节对不上号呢?其实,莫兰已经大致猜出了乔纳真正想隐瞒的东西,那就是,她下过车。
  也许郑恒松并没有锁住车门,她下车并准备独自离开,当她走到便利店附近时看见了那部车,于是她站在便利店的位置朝这边看,把郑恒松的车牌尽收眼底,也许这时候,她突然发现了两部车的相似之处,接着,她又比对了两部车的车牌。做这些并不需要多长时间,等她做完这些再回到车里可能也就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
  其实,乔纳说谎的真正原因是,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曾经去而复返。因为这就表示,她不是被强迫呆在郑恒松的车里的,而是自愿的,甚至是主动想坐他的车回家,再延伸开来,这也许就暗示了,她对他产生了某些说不清楚的感觉,她不愿意别人知道这点,当然更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这点。
  高竞并不了解这个谎言背后的情感因素,所以才在那里问个不停。莫兰觉得现在这两个人之间需要一个中间人。想到这里,她微笑着问高竞说:“让我跟表姐单独说几句话好吗?”
  这个提议对高竞来说是求之不得,他正愁不知道该把乔纳怎么办呢,他并不愿意把乔纳帶回局里盘问,于是他立刻表示同意。
  “好吧。”他道。
  接着,他看见莫兰把乔纳拉到一边,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话,过了一会儿,莫兰笑嘻嘻地走到高竞面前,向他招招手,让他俯下头来,她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
  “是这样吗?”他吃惊地问道,同时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乔纳,后者正朝他瞪眼睛,好像他在窥探她的隐私,这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对,就是这样。郑恒松只锁了一边车门,他大概也想试试她,他脑子里的弯弯可真多。”莫兰笑着说。
  “这可没想到。”高竞叹息了一句。
  “什么没想到?”
  “反正就是没想到。”他说着,又看了一眼乔纳,“那她说的都是事实吗?”
  “当然,她是不会在这上面撒谎的,我很了解她。她说她曾经朝车里面张望,车里没人。”
  “车里没人?”高竞马上反应道,“难道凶手那时候已经在现场了?”
  “这很可能。”
  “我知道了。”他点了点头,开始微笑起来。
  他走到乔纳面前,努力想板下脸来,但没成功,结果他就笑嘻嘻地问道:“这么说,你下车后又回去了?”
  “妈的,是又怎么样?!”乔纳可能没料到他又会再问,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我知道了,表姐。”高竞笑着收起笔记本,随后用头往公寓方向一指,“现在,我们上去瞧瞧吧。”
  他首先向前走去。
  莫兰和乔纳跟在他后面。
  “他在笑什么?!”乔纳盯着高竞的背影问莫兰。
  “让他多笑笑吧,他笑起来很可爱。”莫兰道。
  “那你应该让他去拍牙膏广告。不然不是浪费了吗?”乔纳没好气地说。
  莫兰笑着打了表姐一下,同时庆幸自己从认识高竞的第三天起,就给他规定了每天清理牙齿的必修课,不然哪有这么健康洁白的牙齿?当然也多亏他肯听话。
    齐海波住在兰风大厦的102室。这是一套二室一厅的小居室,老式公房格局,客厅很小,8平方的空间里挤了一张深褐色的圆木餐桌和四张木椅子,几乎挪不开身,两间卧室平行,通通朝南,朝向虽不错,但可能因为是底楼,平时光照不足,所以一进屋就让人感到整个屋子阴森森的,充满了潮气。
  齐海波的尸体是在其中一间卧室被发现的,莫兰发现两间卧室各摆着一张床。一间摆的是单人床,一间则摆的是双人床,齐海波死在单人床那间。这间屋子布置得很温馨,窗前挂着蓝色小碎花窗帘,床上的毯子叠得整整齐齐,书桌上放着一个白瓷花瓶,里面还插着几支衰败的康乃馨,相比之间,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双人床的另一间卧室就显得简陋许多。
  高竞简单向两位女士介绍了一下发现尸体的情形。
  “她被发现的时候,就躺在地上,脸朝上,手里捏着那封信。”高竞指了指地下的那圈的白线,然后又帶着莫兰和乔纳来到另一间卧室,又指了指那边的窗台,“这边的窗门开着,外面虽然有防盗窗,但防盗窗的边缘已经被剪开了。”
  “剪开?你是说防盗窗可以用剪刀剪开?”莫兰觉得不可思议,她家住12楼,从来没装过防盗窗。
  “现在的防盗窗质量就是这么差。”高竞说。
  莫兰走到窗边,发现防盗窗外种着一排很普通但却说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它似乎是每个局面小区绿化地带的主要植物,它的高度跟窗台几乎平行。
  “看起来如果有人要从外面爬进来是很容易的。”莫兰自言自语道。
  “是啊,而且这里还正好是个死角,从这里爬进来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原先的主人才会装防盗窗。”高竞走到莫兰的身边,温柔地扶着她的肩头说道,“凶手很可能就是从这扇窗爬进来的,他在行凶之前用剪刀剪开了防盗窗的一角偷偷爬了进来,我估计当时齐海波正在客厅跟郑恒松说话的,所以根本没注意到卧室的动静。可惜,外面的泥地太硬,凶手有可能在爬进来的时候,在下面地上垫了报纸或别的什么,所以我们没找到脚印。”
  “真可怕。”莫兰叹息道,同时想象着案发时的情景。被郑恒松浇了一头冷水的齐海波帶着满心的伤痛失魂落魄地关上了门,却猛然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她根本不想见的人,她也许在看到这个人的一刹那忽然意识到自身的危险,所以她立刻就跑进了自己的卧室,情急之下,找到了那封信……
  莫兰正在思考齐海波当时的路线,她的思绪却被乔纳的话打断了。
  “这女人长得倒不赖。”乔纳道。
  莫兰和高竞回过头去,发现乔纳正盯着墙上的一幅大照片看。那是齐海波自己的照片,照片中的她穿着比基尼泳装,头发湿淋淋的垂在肩上,正站在一片蔚蓝的海水中,对着镜头笑。莫兰认出这张照片是好几年前齐海波跟几个朋友去马尔代夫旅游时照的,当时的齐海波还是个风华正茂,活力四射的白领丽人,她非常热衷于拍一些能展示自己健美身材的照片。那次莫兰虽没同行,但是后来齐海波曾把照片拿给她看,几乎张张都是泳装照,有些还有点暴露,莫兰记得自己当时还很羡慕齐海波的身材,跟娇小玲珑,没有几两肌肉的她相比,齐海波绝对属于运动型美女。
  “她当时很受欢迎。有很多男人追她呢。”莫兰说道,心里微微有些难过,曾经是那么自信漂亮的海波姐,就这样死了,她拍这照片的时候,肯定想不到,有一天如此出众的自己会遭遇这么悲惨的结局。
  “那家伙也是其中之一。”乔纳冷不林丁地在她身边说,“他说这女人曾经是他的女朋友。但他跟这女人好的时候,她还有两个男朋友。”
  “两个?”不是一个吗?莫兰很疑惑,她知道其中一个是施正云,那另一个是谁?,“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教这女人骑马。每周两次。”
  “还有呢?”
  “后来这女人教别人骑马。”
  她教别人骑马?她教另一个男人骑马?为什么单单教骑马?
  “这是他的原话?”莫兰问道。
  “对。”
  “应该去调查骑马场,看看她在教哪个男人骑马。”莫兰对高竞说,却不料看见后者在使劲忍住笑,“你笑什么?”
  “好,我会去调查骑马场的。”他一边笑,一边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
 齐海波住在兰风大厦的102室。这是一套二室一厅的小居室,老式公房格局,客厅很小,8平方的空间里挤了一张深褐色的圆木餐桌和四张木椅子,几乎挪不开身,两间卧室平行,通通朝南,朝向虽不错,但可能因为是底楼,平时光照不足,所以一进屋就让人感到整个屋子阴森森的,充满了潮气。
  齐海波的尸体是在其中一间卧室被发现的,莫兰发现两间卧室各摆着一张床。一间摆的是单人床,一间则摆的是双人床,齐海波死在单人床那间。这间屋子布置得很温馨,窗前挂着蓝色小碎花窗帘,床上的毯子叠得整整齐齐,书桌上放着一个白瓷花瓶,里面还插着几支衰败的康乃馨,相比之间,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双人床的另一间卧室就显得简陋许多。
  高竞简单向两位女士介绍了一下发现尸体的情形。
  “她被发现的时候,就躺在地上,脸朝上,手里捏着那封信。”高竞指了指地下的那圈的白线,然后又帶着莫兰和乔纳来到另一间卧室,又指了指那边的窗台,“这边的窗门开着,外面虽然有防盗窗,但防盗窗的边缘已经被剪开了。”
  “剪开?你是说防盗窗可以用剪刀剪开?”莫兰觉得不可思议,她家住12楼,从来没装过防盗窗。
  “现在的防盗窗质量就是这么差。”高竞说。
  莫兰走到窗边,发现防盗窗外种着一排很普通但却说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它似乎是每个局面小区绿化地带的主要植物,它的高度跟窗台几乎平行。
  “看起来如果有人要从外面爬进来是很容易的。”莫兰自言自语道。
  “是啊,而且这里还正好是个死角,从这里爬进来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原先的主人才会装防盗窗。”高竞走到莫兰的身边,温柔地扶着她的肩头说道,“凶手很可能就是从这扇窗爬进来的,他在行凶之前用剪刀剪开了防盗窗的一角偷偷爬了进来,我估计当时齐海波正在客厅跟郑恒松说话的,所以根本没注意到卧室的动静。可惜,外面的泥地太硬,凶手有可能在爬进来的时候,在下面地上垫了报纸或别的什么,所以我们没找到脚印。”
  “真可怕。”莫兰叹息道,同时想象着案发时的情景。被郑恒松浇了一头冷水的齐海波帶着满心的伤痛失魂落魄地关上了门,却猛然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她根本不想见的人,她也许在看到这个人的一刹那忽然意识到自身的危险,所以她立刻就跑进了自己的卧室,情急之下,找到了那封信……
  莫兰正在思考齐海波当时的路线,她的思绪却被乔纳的话打断了。
  “这女人长得倒不赖。”乔纳道。
  莫兰和高竞回过头去,发现乔纳正盯着墙上的一幅大照片看。那是齐海波自己的照片,照片中的她穿着比基尼泳装,头发湿淋淋的垂在肩上,正站在一片蔚蓝的海水中,对着镜头笑。莫兰认出这张照片是好几年前齐海波跟几个朋友去马尔代夫旅游时照的,当时的齐海波还是个风华正茂,活力四射的白领丽人,她非常热衷于拍一些能展示自己健美身材的照片。那次莫兰虽没同行,但是后来齐海波曾把照片拿给她看,几乎张张都是泳装照,有些还有点暴露,莫兰记得自己当时还很羡慕齐海波的身材,跟娇小玲珑,没有几两肌肉的她相比,齐海波绝对属于运动型美女。
  “她当时很受欢迎。有很多男人追她呢。”莫兰说道,心里微微有些难过,曾经是那么自信漂亮的海波姐,就这样死了,她拍这照片的时候,肯定想不到,有一天如此出众的自己会遭遇这么悲惨的结局。
  “那家伙也是其中之一。”乔纳冷不林丁地在她身边说,“他说这女人曾经是他的女朋友。但他跟这女人好的时候,她还有两个男朋友。”
  “两个?”不是一个吗?莫兰很疑惑,她知道其中一个是施正云,那另一个是谁?,“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教这女人骑马。每周两次。”
  “还有呢?”
  “后来这女人教别人骑马。”
  她教别人骑马?她教另一个男人骑马?为什么单单教骑马?
  “这是他的原话?”莫兰问道。
  “对。”
  “应该去调查骑马场,看看她在教哪个男人骑马。”莫兰对高竞说,却不料看见后者在使劲忍住笑,“你笑什么?”
  “好,我会去调查骑马场的。”他一边笑,一边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
  

  莫兰不理他,问道:
  “我刚刚就想问,齐海波死的时候,手里拿的是帶信封的信,还是信本身?”
  “帶了信封的信。”高竞道。
  “当时情况紧急,她从另一个房间逃到这个房间,情急之下,她怎么会那么准确从一大堆情书中找出这封信?难道那信封有什么特别?”
  “是红色的。大红。”高竞说着又笑起来。
  “信封是开的吗?”
  “那当然,否则凶手怎么判断那封信是否对自己不利?”高竞答。
  “既然信封开着,你怎么能肯定信封里的那封信就是原来里面装着的那封信呢?也许凶手换过了呢?”
  “我对过日期和笔迹了,证实就是原来的那封信。”高竞说到这里又笑了起来。他今天是怎么啦,简直就成了个开心宝宝。
  “你又笑什么?”莫兰忍不住问他,他这样老是笑嘻嘻的让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那封信我看了10遍,就是没看出什么来。”他道。
  “那你又笑什么?”
  “你看过就知道了。”高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复印件交给莫兰。
  “你刚刚为什么不给我?”莫兰很惊讶,从咖啡馆碰头一直到现在,整整两个小时,他口袋里居然一直揣着那封信的复印件没拿出来。
  “我刚刚还没想好要不要给你,现在我决定了。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他说着又笑了,“那封信你看了就知道了,太肉麻啦。”
  说完,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莫兰很好奇地看着他,心想情书哪有不肉麻的?你这么笑就只能说明,你从来没写过或看过而已。
  “你以前收到过情书吗?”莫兰决定趁机拷问他一下。
  “没有,我只收到过新年卡。”他道。
  “新年卡?是谁寄给你的?是女的吗?上面写什么?”莫兰好奇极了,把齐海波的事抛在了脑后。
  “反正没那么肉麻。”他道。
  “情书怎么会不肉麻?你那到底是不是情书?”
  “大概算是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
  莫兰还想问,忽然听到乔纳在旁边插嘴道:“写什么情书,现在18岁的小女孩都兴直接送安全套。”
  这话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莫兰回头狠狠白了乔纳一眼。真是的,当着高竞的面说这种不着调的话,他听了该有多尴尬。果然,她抬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很不自在。
  接着,他立刻改变了话题。
  “我明天要去调查白丽莎的死,我总觉得她的死有点疑问。”他表情认真地说。
  “是啊,她弟弟也是。明天,我要去找找白丽莎演的电视剧。”莫兰早想好到哪里去找了,这些旧国产电视剧在市场上很难找到,只有找电视台的人才有可能找到,她正好有个朋友在电视台工作,可以让她想想办法。
  “那没我什么事了吧?”乔纳在一边问,一边掏出个苹果来。
  “你要去找白丽莎的档案。她24年前曾经怀孕过,我想知道她是不是把这孩子生下来了,因为骆小才22岁,如果那孩子生下来那应该比她大一至两岁。”莫兰不客气地给乔纳布置任务,心里还在气她刚刚胡言乱语。
  “24年前,她怀孕过?谁告诉你的?”高竞似乎对这条新消息很感兴趣。
  “我爸说的,那时候我爸跟她很熟,他给她把过脉。”莫兰道。
  高竞看着她,好一会儿不说话,随后又微笑起来。
  “你又笑什么?”莫兰歪着头看他,觉得他今天很不对头。
  “没什么。”他马上摇头。
  “快点说!”
  “嗨!他是想问,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有一腿?那女人的肚子是不是岳父大人搞大的?那孩子是不是你莫兰的姐姐或哥哥?”乔纳在旁边逍遥自在地嚼起苹果来。
  “你想问的是这个?”莫兰有点生气地瞪着高竞。
  “不是,肯定不是。”他立刻收起笑,很严肃地说,好像刻意要跟乔纳的旁白划清界线。
  “告诉你,我爸跟她压根没关系。我爸根本看不起她。”莫兰大声为父亲申辩道。
  他看了她一会儿,才说:
  “我们可以走了吗?”
  莫兰一边走出齐海波的公寓,一边下决心等他这次搬家时一定要想办法找找他收到的那些不太肉麻的情书。她忽然发现,自己对他20岁以前的早年生活了解得还不够全面,天知道他到底还认识多少个冷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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