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年写的
半页通讯录
周末的早上被手機鈴聲驚醒。來電顯示陌生的號碼。一個略沙啞的洋人女聲禮貌地確認了我的姓名後,自報是隔一條街鄰居老先生的女兒。老先生昨日晚間仙逝,葬禮在周三舉辦,如果我們願意,可去參加告別儀式。
鄰居老先生高齡獨居,我們夫妻陪孩子賣童子軍餅幹,整個小區挨家挨戶上門推銷時和他結識。此後路上散步,如果看見老人在園子裡整理花草,會停下來打個招呼。老先生是個很和善的人,但是我們除此之外並沒有太多的來往,完全稱不上親近,甚至都談不上熟稔。
我表示慰問請她節哀之後,出於好奇,很想委婉地詢問她怎麽會想到要通知我們。沒等我開口,對方似乎能讀懂我的心思,主動解釋:「整理老父的遺物,通訊錄上除了親人和故交之外,您先生的姓名和電話也在其中。通訊錄一共只有半頁,眼生的名字只有一個,想來是重要的朋友,所以抱歉一大早打電話過來。」
我這才想起來,先生擔心老人獨居有困難需要幫助,曾主動留下過自己的聯繫方式。老先生從來沒打來過求助電話。很羞愧啊!我們竟也沒有主動去關心一下。
人老了,好像周遭的事物都在慢慢地拋棄你。先是頭髮、牙齒爭先恐後地離你而去,然後視力聽力記憶力也都離開了。老朋友們一個個先走一步,就像詩裡寫的那樣「訪舊半為鬼」, 最後連老妻和狗也不在了。
通訊錄裡的名字一個一個塗掉,甚至整頁整頁地撕去。最後也就剩下兒女孫輩,居然連一頁紙都寫不滿……。掛了電話,我為這半頁通訊錄難過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