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冷漠,太多的贬低嘲笑,让我直到现在都在潜意识里认定自己毫无价值。 可笑的是,偏偏我从小就懂事努力,从小到大都是学霸,却只能卑微地听任父母把我带到所有他们认识的人面前,也就是幼年的我所认知的全世界,听他们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向所有他们认识的人宣布我又馋又懒,是他们教育的失败,我深深觉得在所有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直到现在。 我天生偏食肉类,加上他们做的蔬菜太难吃,所以确实只爱吃肉,我妈就能不厌其烦地向所有人介绍我有多馋,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个爱吃肉的没出息的孩子。 我在家打扫卫生,趴在地上一点点扫全房间的地毯,扫完之后家里如果来人,我一定会听到他们跟客人说我从来不干活,懒透了。 一天天,一年年,我就这么挣扎着长大,不知道该怎样社交,患得患失,总觉得别人会很快发现我又馋又懒又不配被人爱的本质。所以和别人相处,尤其和领导相处,语言动作常常失调,不知道怎样亲近,相处。 潜意识里永远有个小人,在我略微开心时提醒我不配,在我吃肉时嘲笑我馋鬼,在我社交时提醒我人家马上就要看出来了,在我疲劳想休息的时候告诉我就是这么懒。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原因这样对我,我只深刻地觉得这是我应得的,我就是不配,认识我的人都不会喜欢我,更不会爱我,因为连跟我血脉相连看着我一天天长大的亲人都如此憎恶我,又怎么会有人在认识我熟悉我之后爱我呢? 然后他们现在跟我说,我从小是他们最大的骄傲,他们用我的成绩在所有人面前炫耀,特别有面子,但是“怕我骄傲” 但这可以解释不特意夸奖,却又怎么解释不断贬低伤害呢? 又怎么解释我4岁那年一个高烧的一个晚上,终于忍不住爬进妈妈的被窝里恳求妈妈像别人的妈妈一样亲亲我,抱抱我时,她一脚把我踹出被窝,不耐烦地告诉我,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情,她就是不愿意。 4岁,发着高烧,我委屈地哭了很久很久,从那以后,到40岁了,我再没有卑微地乞求过一次拥抱。从来没有亲吻,也没有身体接触。上大学那年有一次妈妈忽然不知道想起什么,动作生硬地抱我一下,浑身起鸡皮疙瘩,特别反感,已经有了生理抵触。 青春期,妈逼我还像小时候,每周末跟她骑车出去,因为她要办事,需要有人给她看车省钱。在马路上大声责骂我把卫生巾乱扔,我窘得快急哭了,看路人看着我,觉得天都黑了,赶紧骑快一点当与我无关,我妈妈就下车趴在自己自行车上嚎啕大哭,逼着我回去,穿过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群,去承认我做了错事。求过很多次不要再这样,她在路上一边骑车一边大声嚷着问我“大声怎么了,谁认识你啊?!” 从小不允许我带同学朋友回家,理由是如果家里丢东西了不好说,我小小年纪都觉得这个理由用来拒绝朋友来家里玩说不出口,又不知道怎么说,所以干脆也不去同学家玩,所以几乎没有社交,整个世界更局限在已有的黑暗世界里。 出国前曾经有4年时间,几乎每天只睡2-3小时,每晚都哭,想知道为什么,觉得太委屈了。那几年活得像鬼一样,熬夜哭一宿,继续去上班。面色苍白,跌跌撞撞。 也得到过道歉,最近,但无法和解,放不下也原谅不了。 全世界谁也不肯也没有办法给我一个公平,太委了,我再也求不到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意识层面,我特别珍惜健康,有自尊;潜意识层面,我认定自己该死,早就该死,像蟑螂一样的生命没有存在意义。所以一直存在许多冲突。我总是发现自己在默默地持续破坏自己明明很重视的健康,生病时我会一边积极甚至焦虑地了解我正在生的病,一边觉得肯定没希望,会死。恐惧死亡的同时认定自己会随时死掉。 我经常发现自己故意地淡出孩子的世界,因为她可能很快会失去我,所以必须好好培养她的独立性,不能依赖我。我也一直在淡出整个家庭,向所有人夸赞和呈现我老公有多好有多重要,孩子多么懂事聪明,我自己就像一个影子,没有特长没有存在意义,早晚会离开…… 没有殴打的痛恨,我的经历可能看上去特别简单,也无聊,纯粹是精神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