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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战/悬疑小说《南海之潜流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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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战/悬疑小说《南海之潜流暗涌》
作者:[url=http://www.muunarr.com/wp]慕衲[/url]

内容介绍:

2016年秋天,南海局势日益紧张,大国博弈。美国渲染中国威胁论,拉拢周边国家,建立反华同盟,包围中国,中美关系紧张。各小国蠢蠢欲动,欲借中美对峙时机,浑水摸鱼。各国海军,聚集南海,亮剑示警。南海上空,战争阴云密布。

韩国某秘密组织,策划惊天阴谋,欲玩弄中美与掌心,引发[url=http://muunarr.com/wp/]中美南海战争[/url],达到中美两败俱伤,韩国崛起的目的。

前中国情报特工鲁笑,试图忘记过去,远离政治斗争、国家阴谋。一起看似普通的东京交通肇事案,让鲁笑再次卷进国际政治漩涡。他从日本追踪到美国,试图发现真相,却一步步踏进对手设下的圈套。面对恶劣局势,他不仅要避开追杀,还要揭穿阴谋,阻止中美战争,挽救世界。


原文地址: [url=http://muunarr.com/wp/%e5%8d%97%e6%b5%b7%e4%b9%8b%e6%bd%9c%e6%b5%81%e6%9a%97%e6%b6%8c/]http://muunarr.com/wp/南海之潜流暗涌/[/ur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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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1.

法国,巴黎



八月巴黎的夜晚让人沉醉,星光灿烂,夜风轻拂,飘来阵阵玫瑰的芬芳。

*别雅克坐在塞纳河畔的一家咖啡厅外,欣赏着河岸两侧的璀璨夜景,时不时地瞟眼手表。他约会对象,西蒙已迟到十二分钟。不过,他并无怨气,他约会这位非洲音乐家并非因为她的德行。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他期待今晚会有实质性突破。西蒙光滑如丝绸的肌肤,玲珑的曲线,饱满的嘴唇,早已点燃了他最隐蔽的欲望。

“先生,您还要加咖啡吗?”褐色长发的女招待第三次过来问。

“谢谢,暂时不必。”

女招待挑逗地看了眼别雅克。别雅克嘴角露出微笑。换个时间地点,他一定要来她的电话号码。女孩子就像巧克力,不能根据包装来评判,唯有吃到嘴里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句话突然冒进脑海,他觉得很有哲学味道。他不无自傲地想,多少人能说出这么有创意的话?

他的笑容似乎引起邻座一个亚洲女人的注意,她无视身边的男伴,火辣地看着他。他避开目光,有过一次危险的体验后,他不再公开和有男伴的女人调情。不过,他还是暗暗得意。虽然人到中年,他依然很受女人瞩目。

别雅克私生活比较喜欢被人关注,工作场合很低调,一方面他供职于法国内务部部长办公室,工作性质机密,另一方面他从事文员工作,机械琐碎、无聊透顶。请别误会,他天资聪颖,远超过上司 - 部长助理。他毕业于法国最好的大学 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哲学系,是法国伟大哲学家萨特的校友。人人都以为他做这份底层工作,是为了写他的哲学巨著,他偶尔会透露一下进展,说将在退休前完成。同事们礼貌地听着,心里暗藏同情、蔑视,哲学总能激发法兰西人的深沉情感。

没人怀疑让雅克暗中出卖法国政府机密文件。他这么做有哲学层次原因,但更主要是为了钱。他喜欢住高级公寓,去世界各地度假,享受美食风光、美女陪伴,都是些很难节俭花销的嗜好。他谨慎地兜售情报,根据不同客户需求,提供急需信息,收取合理费用。他瑞士银行的几个秘密账户,数额稳定、持续地增长,用不了几年,他就能安心地退休。

“嗨,别雅克!”西蒙匆匆走来。她身材修长,动作轻盈,像非洲的羚羊。

“晚上好!”他轻轻亲吻她面颊,一股淡淡的香气袭来。西蒙来自南非,是巴黎大学音乐专业的研究生。

“我们换个地方好吗?今晚一家酒吧的演出很棒。”

“没问题。”别雅克留下咖啡钱。门口的女招待充满敌意地盯着西蒙,西蒙迷惑地看了眼别雅克。

“莫桑比克象牙”酒吧位于多是移民的93区,街道两侧很多充满异国风情的店铺,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香料味道。西蒙轻车熟路,自信地穿街绕巷。别雅克小心地观察周围,隐藏着不安。他是传统的巴黎人,不太喜欢涉足移民区域。

酒吧门面不大,招牌是两根交叉的仿造象牙。里面已来了许多客人,白人、黑人、阿拉伯人、亚洲人。他们兴致勃勃地挤在一起,种灯光照耀下,皮肤反射奇怪的光泽。各种异国语言混杂在一起,形成嘈杂的声浪。

西蒙在墙角找到一张空桌,她让别雅克等候,自己挤到吧台去点食物。别雅克注意到对面一个黑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微微点头,对方不屑地看向别处。别雅克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第三世界国家,怪诞陌生。他环顾周围,见室内装修类似二战后的复古风格,色彩凝重,线条粗旷。演奏场地在屋子后面,乐队尚未出场,一些乐器零落地放着,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架银色钢琴。

西蒙拿来一瓶产自南非的葡萄酒。别雅克喝了两口,感觉稍微有点酸,口味不坏,可远比不上勃艮第法国酒。他看着一脸期待神情的西蒙,笑笑说,“如果你早说,我可以买‘爱乐’音乐厅的门票,米凯兰杰利这周末来演出。

西蒙歪着头,用杏仁般的大眼睛望着他说,“你知道今晚谁来这里演奏吗?”

“谁?”

“霍洛维茨!”西蒙看他茫然的样子,“他是过去三十年最伟大的钢琴家。我们非常幸运,他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霍洛维茨?别雅克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二十年前红遍欧洲,所到之处一票难求,后来却突然销声匿迹,坊间传闻压力过大,精神崩溃。“他还好吗?我听说他不再演奏了。”

“他不再公开演奏,可还热爱音乐,所以偶尔出来玩玩。”

服务员送上几盘香气扑鼻的奇怪食物。西蒙介绍了几个古怪的名字,别雅克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块黑乎乎的鸡肉放进嘴里,试探地咀嚼。

西蒙哈哈大笑,用手指抓了一团海鲜饭放进嘴里,又喝了一大口酒,满意地舔舔嘴唇说,“霍洛维茨是我心目中的大师,他热爱艺术,从不妥协,是当今少见的音乐大师!”她媚眼如波。

别雅克看呆了,“你太美了,你才是当今少见的大师!”

“哦,别雅克,你真会甜言蜜语。”西蒙撅起嘴唇飞吻。

别雅克面红耳赤,下体自然反应,他想拽她回公寓。他有过非洲女友,西蒙勾起了香艳回忆。

西蒙似乎晓得他在想什么,眼睛直勾勾地瞧着他,手指放进小巧的口中,粉红色的舌尖轻轻地吸允着。

别雅克不自觉地舔着嘴唇。

西蒙眼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还要继续挑逗。突然灯光变得暗淡,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女士们,先生们,请安静,我们的古典音乐之夜现在开始!”

酒吧渐渐静下来。

“今晚,我们很荣幸地请到世界上最伟大的,最独一无二的钢琴家霍洛维茨先生!”

一个勉强塞进白色晚礼服的胖子缓步走过来,很多人鼓掌欢呼。他惊讶地抬头,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随意地挥挥手,一屁股坐在琴凳上。乐队其他人也很快落座。

别雅克不禁瞪大眼睛,当年的霍洛维茨清秀潇洒,现在的胖子更像个贪吃等死的病人。

霍洛维茨闭上眼睛,两手悬浮在钢琴上,身体来回晃动,像是寻找节奏。嘈杂声音渐渐地消失,他蓦地睁眼,左手落下,重重地敲击着键盘。看似杂乱,却音节清晰,暴风骤雨的击打中还能分出轻重缓急,欢快喜悦。

别雅克惊讶霍洛维茨的惊艳开场,见西蒙示威的目光,耸耸肩膀,做了个“我错了”的姿态。西蒙妩媚地笑笑,让他心跳再次加速。

霍洛维茨放慢了速度,清晰、圆滑、浑厚的回音在屋内回荡。其他乐手加入,小号、爵士鼓、中提琴、小提琴和吉他的声音依次响起。他们的演奏中规中矩,受过一定程度的训练,但水平有限。他们全力配合霍洛维茨,听从他的引导,跟随他的节奏。

霍洛维奇演奏的曲目来自舒伯特。应该说,他很好地表现了舒伯特的作曲意图,引领听众进入一个欢快明亮的节日场景。但他犯了些显而易见的错误,错过几个音阶,几个音质过于激昂,指法有些生疏,遇到难度太高的段落明显吃力。更重要的是,霍洛维茨失去了往昔的自信,他选择舒伯特最表现钢琴技巧的曲目开场,希望通过眼花缭乱的效果来抓住观众们的注意力,而不敢挑战像巴赫这样有难度的曲目,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能否表现出那些细腻的情感,微妙的层次。音乐家一旦失去了自信,就没法发挥出全部的潜能,承受不住箭矢般锋利的批评和嘲讽,自然无法公开演奏。

别雅克看向西蒙,她侧对着他,嘴唇微微张开,无意识地跟随着节奏,眼睛闪烁着少有的热情。他转眼看其他人,他们同样如痴如醉,浑然没注意霍洛维茨的错误,和他水平的下滑,依然视他为一代宗师。

别雅克觉得这些人愚蠢,但转念醒悟。他们多半像西蒙一样,追求艺术,所以能从艺术家的角度,欣赏霍洛维茨。他们无视他的瑕疵,因为感同身受他的挣扎,钦佩他坚持音乐的勇气。艺术家是一个奇怪的群体,思维方式与常人大不相同。

“感谢上帝,没让我当一个艺术家,这可真不是容易的生活!”别雅克得意地想,没意识到这同样可以理解为不幸。对他而言,音乐、艺术、文学等修养源自于他的出身和教育,就如同他的穿衣打扮,多半因为习惯和环境。

这时候,霍洛维茨结束热身,开始演奏莫扎特的曲目。他的额头冒出一排细密的汗水,他的肩头绷紧,手指尽情跳跃。他眼里雾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明艳火焰。他重新成为一名钢琴家。他娴熟地指挥着其他乐手,他们受到感染,兴奋起来,激情澎湃地演奏,音乐骤然间提升了一个境界。

霍洛维茨似乎很看重小提琴手,几次给他独奏的机会,期待他的琴声充分表现。可他显然技术能力欠缺,不仅表现不足,还带乱整个音乐节奏,引来一些嘘声。别雅克童年受过小提琴训练,听出小提琴手是半路出家,缺乏数十年如一日的训练,指法笨拙。尽管对音乐的理解力不错,可受限于能力,无法表现。

别雅克怜悯地看着小提琴手。突然间,他心中警铃响起。小提琴手的脸上好像有某种东西 - 并不是某个具体特征,而是整体的印象,在他脑海中引发了共鸣,仿佛是湖面下游出视线的鱼儿留下的影子。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小提琴手,可一时想不起来。

小提琴手其貌不扬,和其他乐手一样不修边幅。他戴着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头发蓬乱,胡须浓密,像是一个星期没刮。他穿的深色衣服松松垮垮,明显大了一号。他似乎有意站在小号手后面,躲避众人目光。但一个人专心演奏时会浑然忘我,忘记伪装。此时此刻,他流露出一种独特气质,很难用语言描述,可与周围乐手对比,很容易感受到不同。其他人在享受音乐,而他似乎希望通过音乐来逃避什么。

让雅克的记忆力几乎过目不忘。他能在欧洲地下情报黑市的圈子里生存,依靠的正是这一本事。他确定他和小提琴手之间有某种微妙关系,可这张脸实在陌生,难道是伪装?他紧盯着小提琴手,审视他每个动作,面部每一表情,竭力想挖掘出触动他的东西,可那一点浮光掠影般的记忆反而更深地藏进他脑海中不为人知的角落。

这时候小提琴手空闲下来,他放下小提琴,抬起头,放松身体。他似乎感到让雅克的目光,向这边看过来,目光骤然间变得明亮锋利。

让雅克强迫自己纹丝不动,一股电流涌遍全身,他知道危险迫在眉睫。西蒙恰巧回身,看到他奇怪的表情,问他是否不舒服。他勉强应对,喝下杯里的酒,又倒了一杯,吃了几口食物。他调整椅子的位置,借西蒙遮掩自己,过了好一阵子,才敢抬头看小提琴手,也就是一瞥而已。小提琴手动物般的警觉,再次他不是单纯音乐人。

中场休息时,乐手们放下乐器,离开表演区,小提琴手从后门出去,让雅克压住跟随的冲动。他注意到霍洛维茨匆匆地走向吧台,连着喝下两杯酒。

酒吧恢复了嘈杂,还沉浸在音乐中的西蒙,没注意到别雅克的异样,兴致勃勃地称赞霍洛维茨。

“你喜欢他吗,别雅克?你不觉得他的琴音很有个性,很有感染力吗?”

“他弹的不错,可也犯了些错误。”

“那是因为不像一般大师,他的演奏很清晰,敢于尝试,所以你能听出他的每一个错误!”西蒙见他并不信服,“你要听他音群线条的电流感,他的八度和弦的辉煌力度,他的分句法的想象力,轻音的飘渺无实,中间音段的内在线性,分辨千差万别的能力。他的艺术既是魔法,也是一种伟大的风格。别雅克,我们太幸运了,能够观赏大师的表演!”

“可我感觉他有些地方的演奏很挣扎,不像其他音乐家那么流畅。”

“你要明白,从本质上看,音乐属于艺术,而艺术是什么?艺术是一场永恒的战争,是坚持不懈的追寻,是无时不在的激情。唯有通过激战,内心的挣扎,灵魂的遍体鳞伤,千百次的濒临绝境并幸存,艺术家才感觉到存在。现在流行的音乐家,还有所谓大师,”西蒙做个鬼脸,“他们功成名就,不再有挑战自我的动力。霍洛维茨不一样,他始终在坚持!”

“我明白了,你说的很对。”别雅克附和两句,拐弯抹角地打听小提琴手。

西蒙从未没见过小提琴手。她说这里的乐手多数属于临时性质,流动性很大。

别雅克又问了几句,西蒙摇头说他应该专注聆听霍洛维茨,小提琴手水平一般,连二流都算不上。


不知是否因为酒精,下半场霍洛维茨更加放松,状态更好,演奏水平和开场时天壤之别。他选择巴赫的一段曲目,当演奏到关键乐章,轮到小提琴独奏。他放慢节奏,示意其他乐手静止,看向小提琴手。小提琴手有些犹豫,他微笑着单手弹奏音符来邀请。

小提琴手用一个轻松愉快的主题开头,几个富有戏剧性的小调部分与之交替出现。在高音区有一连串的和弦与音阶急进,还有一段跳弹:这是一种让弓在弦上连续跳弹以奏出连串蹦跳音阶的特殊技巧。这一段难度很高,要求演奏者两手绝对柔顺灵活。在上半场,小提琴手遇到这种关头只能铩羽而归,但此刻在钢琴琴声的引导下,他顺利地跨越障碍,进入一个崭新的境界。他仿佛脱胎换骨,整个人变得灵动自由,洒脱不羁。拉完最后一个和弦,他做了个花哨动作,右手持弓举在空中,琴头指向天花板。

观众给予掌声,连西蒙也拍两下巴掌。别雅克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终于认出小提琴手是谁。他是一个受到多国情报组织关注的对象,一名有着传奇经历的华人。他用过几个化名,人们习惯叫他的原名鲁笑。鲁笑在法国内务部有一本厚厚的档案,其他情报组织的记载可能更多。据说他参与了过去十年间数起重大国际事件,但这两年他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不少人高价寻找鲁笑,别雅克被高额酬金吸引,曾花费不少心思。他设法查阅内务部档案,找不到鲁笑入境欧洲的记录。他判断鲁笑躲在亚洲或者南美洲,还颇为遗憾。没想到鲁笑竟住在巴黎,公开演出。

“东方人的小聪明!”别雅克不屑地哼了声,盘算如何利用这一惊人发现,是卖给最慷慨的美国人,最迫切的中国人,还是老顾客阿拉伯人?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等别雅克回过神来,霍洛维茨已经引领乐队进入曲目最困难的段落,情绪的变化非常剧烈,暴风骤雨、和风细雨,排山倒海、风平浪静,高潮迭起、轻声絮语。霍洛维茨的处理方式令人大开眼界,他一改先前大开大合的动作,变得如山岳般凝重,连手臂都不再张扬,只是手指的跳动,丰满的琴声从指尖喷涌而出。钢琴俨然成了他手指的延伸,身体的一部分,他举重若轻地驾驭它,让它发出魔幻般的声音,乐句自然地流淌,宛若娓娓道来的倾诉。音乐从急到缓又到急,疏密有致,绝不偏离主调,以不断变幻的伪装一再重构着相同的和声。世界似乎消失,天地间只有巴赫的音乐潮起潮落,抚摸、摇撼、慰藉着每个人。

当霍洛维茨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全场一片寂静,似乎还沉醉在袅袅余音中。旋即掌声雷动,大多数人齐声欢呼,向一位音乐大师致敬。霍洛维茨矗立在屋子中央,骄傲地看着众人,仿佛回到以前如日中天的岁月。其他乐手站在身后,同时鼓掌。

“实在太美了,太壮观了,太感人了!”西蒙擦去眼角的泪水。

“你需要先喝一杯。”别雅克为她倒酒,“让我们为这美丽的世界干杯!”

西蒙喝下红色的液体后,情绪稍微缓解。“如果我能演奏出这么美丽的乐曲,此生无憾!”

“西蒙,你本来就没有遗憾,因为你就是最完美的艺术品!”

“骗子。”

别雅克眼角余光看到霍洛维茨,在几个乐手的簇拥下坐在吧台,一群崇拜者围在周围,拍照和索取签名。但小提琴手已经拿着乐器消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一阵恐慌涌来,别雅克想要追出去,但明白自己得小心行事。如果有关鲁笑的传闻属实,任何冒险的举动都将带来杀身之祸。

“我们可以走了。”西蒙身体向前倾斜,露出丰满乳沟。“谢谢你陪我,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他的演奏。”

“哪儿的话?我应该谢谢你,让我有机会见识大师的风采!”别雅克拉着西蒙的手,“来,我们过去给他买杯酒,说几句话。”

“你确定?”西蒙看看周围,低声说,“这里有规矩不能打扰他喝酒。”

“不要担心,大师不会在意的。”

霍洛维茨和两名乐手坐在吧台最远端,他脱下了白色晚礼服,身材显得更加臃肿。

“霍洛维茨先生,你的演奏太棒了,精彩绝伦!”别雅克插话说。

霍洛维茨还转过身去。旁边的酒保咳嗽一声,招手示意说,“先生,我们这里有规矩,不能打扰霍洛维茨先生,请你坐到另一边!”

窘迫的西蒙转身要走,别雅克拉住她的衣袖,大声对酒保说,“这是我听过最美妙的音乐,请告诉霍洛维茨先生,我一定要请他喝酒,拿出你们酒吧最好的酒!”

“我们最好的酒价格四万法郎。先生,你还打算请酒吗?”

“当然,再贵的酒对霍洛维茨先生来说也便宜!”

酒保愣住,重新打量着别雅克,又偷眼看向霍洛维茨。霍洛维茨坐直了身体,显然听到了这番对话。

“他说的是四万法郎!”西蒙耳语说。

“先生,我没听错吧?你请霍洛维茨先生喝[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15/]四万法郎一瓶的Romanee-Conti[/url]!”酒保声音微微颤抖。

“这是我的荣幸。”

“也是我的荣幸!”酒保颌首说,“先生不介意的话,请先付钱。”

别雅克递上信用卡。西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别雅克,你没有昏头吧?”

别雅克微微一笑,转向霍洛维茨,后者正好奇地看着他。“霍洛维茨先生,您是一名真正的音乐家,遇到您,我三生有幸!”

霍洛维茨不再冷漠,热情地和别雅克握手,更热情地亲吻西蒙面颊。

酒保送上Romanee-Conti,让别雅克检查。他象征性地看看,示意酒保倒酒。霍洛维茨用略微颤抖的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叹息说,“曾经有一阵子,这是我喜欢喝的酒!”

当夜别雅克买了三瓶酒,另外两瓶价格便宜许多。霍洛维茨果然异于常人,喝了三瓶酒的大部分,还保持清晰的思维。

别雅克敬最后一杯酒前问道,“霍洛维茨先生,你的小提琴手是哪里人?他最后一段演奏很不错。”

“你果然懂点艺术,那家伙岂止是不错?他灵魂里流淌着音乐!”霍洛维茨似乎想到什么,皱眉说“可惜他接触音乐太晚,又不愿全身投入。”

“他还来吗?”

“下周同一时间。”

别雅克露出微笑,小提琴手鲁笑的演奏生涯不会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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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韩国,首尔 尽管是一场普通国际足球邀请赛,可西班牙和韩国国家队的比赛还是万众瞩目,电视转播权高价出让,很多球迷专程从世界各地赶来。虽然首尔世界杯体育场是亚洲最大足球场馆,容纳六万七千名观众,但场外依然人山人海,大批无票球迷挤在入口。当广播开始宣布球员名单时,球迷们一阵骚动,纷纷向前涌去。有所准备的保安和警察迅速组成人墙,阻挡人流。 孙朴伊和一群首尔大学的学生们挤在一起,不愿引人注目,慢慢地向前挪动。一个眼睛亮闪闪的高个女孩注意到他的动作,迟疑地问,“你有球票吗?” 他扫了眼她的红色西班牙球衣,微笑说,“小丫头,你应该更关注学业才对。” 她敏锐地听出希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恳求说,“请您卖给我一张票,拜托了!” “小点声,跟我走。”他嘴角泛起微笑,挤在前面开路。 一名警察见他靠近,举起警棍制止。他利落地亮出韩国军事情报局的金色证件,又很快收起。警察慌忙侧身让开。韩国军事情报局一度权势熏天,至今余威犹存,不是一个小警察能惹得起的。 走进冷气十足的球场大厅,孙朴伊略微整理被汗水浸湿的衬衫,对女孩说,“今天是你的幸运日,找个位置好好看球吧!”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女孩闪亮的眼睛瞧着他,“你刚才出示什么证件?没票也能进来!” “小姑娘,好奇害死猫。”他瞪了她一眼,转身走开。 “嗨,我十九岁,不小了!”她从背后喊道。 他克制住回头的冲动,慢步走进贵宾区的电梯。“去顶楼包厢。”他对电梯服务员说。 服务员按下按钮,探寻地看了眼他,目光望向远处的女孩。 电梯门缓缓关闭,孙朴伊暗叹一声。过去半年他在北美活动,谨小慎微,很少接近女色,这女孩青春艳丽,娇美如花,让他食指大动,可惜他要务在身,耽搁不得。 服务员好奇地从镜子里观察着孙朴伊。孙朴伊瞪了服务员一眼,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凶悍,服务员吓了一跳,慌忙躲开视线。孙朴伊走出电梯,服务员还缩在角落。 走廊尽头的包厢门前,四名保镖拦住去路。孙朴伊主动报上名字,交出手机和手枪,一个保镖搜身,另一个用电子扫描仪检查,确保他没携带其他武器和电子仪器。他面无表情,尽管知道这是例行公事,还是略有不快。保镖打开厚重的红色屋门,示意他进去。 大宇集团名气不卓,但经济实力比肩三星、现代等国际知名韩国企业。大宇董事长郑智薰是狂热球迷,长期赞助韩国足球,本次西班牙友谊赛就是他的牵线。 孙朴伊首次踏足郑智薰的包厢,不禁惊讶其奢侈豪华。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墙上挂着一个巨幅西方油画,悬挂的水晶灯晶莹夺目。门口的吧台堆满昂贵名酒,一名系着黑领结的调酒师笔挺地站立。不远处有一个铁板烧烤,一名头戴白帽的厨师伺候。两名穿着韩国传统长裙的女服务员站在一侧。远端窗户旁坐着两个人。 孙朴伊紧走两步,恭敬地招呼说,“徐部长,您好!” 韩国军事情报部部长徐奉竹上下打量他一番,皱眉问,“孙朴伊少校,你怎么才来?我们等了你半个小时!” “美国航班座位紧张,没能买上更早的班机。” “下次提前准备!” “我一定记住。请原谅,徐部长!”孙朴伊低头说。 徐奉竹脸色转晴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宇集团董事长郑智薰。” 徐奉竹穿着一件白色马球衫和蓝色卡其裤,戴着金色无边眼镜,悠闲地翘着腿,看着像风度翩翩的大学教授,实际上他执掌惊人的权势。军事情报部触角遍布韩国各个角落,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线。他为人低调,名字不为公众所知,但政府内部人士对他极为畏惧。他担任军事情报部长十几年,连续两任韩国总理想要更换他,最后都不了了之。 孙朴伊隶属军事情报部海外行动处,官衔少校,直接为徐奉竹工作。他虽然不清楚被招来的原因,还是毕恭毕敬地鞠躬说,“郑董事长,请您多关照!” 郑智薰满头白发,皱纹爬满额头,一双眼睛明亮异常。他淡淡地说,“你坐下吧,想要喝点什么?” “谢谢,不需要。” 郑智薰举起杯子,两名貌美如花的女服务员赶紧过来斟酒。孙朴伊瞄了眼酒瓶,是日本最著名的清酒,价格不菲。虽然日本占据韩国时间不过五十年,留下很深的印记。郑智薰和徐奉竹轻轻碰杯,一饮而尽,面露陶醉神情。 场上比赛开始,西班牙队先开球,韩国队员不惜体力逼抢。从包厢看下去,球员身形渺小,看不清脸和号码,只见他们快速跑来跑去。 郑智薰和徐奉竹专注地看着比赛,似乎忘记孙朴伊。孙朴伊明白自己举动逃不出两人眼睛,所以正襟危坐,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 西班牙球员脚下技术娴熟,始终控制着红白色的足球,无论白色服装的韩国球员怎么围堵逼抢,都无法成功拦截。比赛进行了五分钟,韩国球员还没能接触到一次足球。西班牙球员不急不慢地来回倒球,佯攻、试探,吊着韩国人的胃口。韩国观众喊声震耳欲聋,韩国球员有些焦虑,边路防守球员一次铲球失误留下空档。西班牙人迅速推进,三传两倒,进入韩国队禁区,一名西班牙球员作势射门,诱骗韩国球员倒地封挡,西班牙球员送出皮球,后面跟进的另一名西班牙球员轻松推射,足球越过韩国守门员展开的手指,钻进球门下角。西班牙球员跑向场边欢庆,韩国球员沮丧地站在原地,还有些难以置信。韩国观众仍然挥舞国旗呐喊助威,只是音贝降低不少。 “该死,太不争气!”郑智薰右手猛地拍在沙发扶手上。 “看样子不妙啊,西班牙人状态很好,这么快进球,看样子要大开杀戒!”徐奉竹微笑看了眼气哼哼的大宇集团董事长,冲着孙朴伊说,“你预测一下比分,我听说你很精通赌博。” 孙朴伊心里一惊,他在美国洛杉矶活动期间,喜欢周末开车去拉斯维加斯消遣,两天下来除去开支,还小有斩获。为了避人耳目,他在几个大赌场间游走,赌博数目不大,有时还故意输钱。他从未在报告中提及自己去赌城,也从未注意到有人跟踪。 “徐部长,你知道我在美国长大,主要看篮球和橄榄球,不太懂足球。” “让你说,你就说!” “好,那我就放肆了。我感觉比分可能悬殊,友谊赛向来不适合韩国队,而西班牙人擅长控球,这种比赛最能表现。我们实力逊色,又这么快丢球,如果稳不住阵脚,很容易被屠杀。”孙朴伊停顿一下,“西班牙人在02年世界杯被我们淘汰,心里还有火气,我们输几个球,让他们消消火也好!” “有点道理。你知道不少,还说自己不懂足球?” “我不清楚所有的规则,但足球和战争很相似,我从战争角度分析。友谊赛就是演习,算不得数。” “你的意思是在正式比赛,我们能赢西班牙?”郑智薰插话说。 “我们更可能打平,偶尔能赢,不像现在这么被动。”孙朴伊指了指赛场。 赛场上韩国队既然吃紧,西班牙球员在韩国队禁区前围攻。一脚射门打高,足球飞上看台。韩国守门员松了口气,蹲下解开鞋带,重新绑好,显然试图放慢比赛节奏,度过这段难关。 “如果世界杯我们再和西班牙相遇,你认为我们怎么才能赢下他们?” 孙朴伊看了眼徐奉竹,见他饶有兴趣地听着,全无干预的意思。孙朴伊暗暗琢磨到底怎么回事,徐奉竹召见他,绝对不会因为足球。 “西班牙人技术好,经验丰富,配合熟练,我们想要赢,必须同他们进行心理层面的较量,专注防守,多身体对抗,耗尽他们体力和耐心,拖到点球大战,看运气。” “别用废话应付我,韩国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是我们韩国队遭遇强队的一贯策略。你说足球和战争很像,如果韩国陷入战争,你也希望我们看运气?” 孙朴伊惊讶郑智薰的严厉语气,心里一阵反感。“每一名将军都会说,战争胜利需要些运气!” “你想告诉我,你的运气足够让你晋升将军?还是我的问题不值得你回答?” 孙朴伊偷眼徐奉竹,见对方使个眼色。“郑董事长,我没有不尊敬的意思。倘若我们把足球比赛当作战争,如何训练,如何组织球队,如何比赛,我不在行,需要徐部长这样的将帅来指挥。我擅长的是战前准备,比如情报收集、潜伏、破坏等。拿这支西班牙队来说,我会关注每一名球员、教练、队医、领队、保镖,只要他是球队的一员,我都会设法了解,知道他们的生活习惯、兴趣爱好、教育背景、家庭成员、性格倾向、心理缺陷。然后我就可以有的放矢,影响、收买、拉拢、操纵。徐部长将掌握西班牙教练的备战方案,知道西班牙所有球员状态,有针对地部署。” “情报收集很重要,可是西班牙实力太强,是世界顶尖球队。我们要赢,还需要些别的手段!”郑智薰紧盯着孙朴伊。 孙朴伊领会对方暗示,不情愿地说,“我觉得像下毒等直接影响球员身体的事情最好不做。西班牙人性情率真,情感奔放,很容易热血沸腾,这些球员又是自我膨胀的典型,有很多我们可以利用的空间。像私生活丑闻、球员和教练的关系、皇马和巴萨球员的关系都可以挑拨,引发更衣室危机。如果选在关键时刻爆料,肯定影响他们的表现。不过,这种事情很容易引火烧身,长远来看甚至坏处更大。假如一定要做,最好考虑迂回战略,我们不露面,而是通过欧洲某国进行。”孙朴伊暗暗得意,他确实不懂足球,但在回国十几小时的航班上,他研读网络所有关于西班牙球队的报道。 “还有别的建议?” “没了。” “这样我们韩国队就能赢?” “赢面4.5:5.5,还是西班牙占优。盘外招代替不了进球。” 郑智薰瞪了孙朴伊半晌,表情渐渐变得柔和。“你确实不错,很有头脑,我现在理解徐部长器重你的原因。无论何时你离开军事情报部,我都有工作给你!” 徐奉竹呵呵笑道,“你这样就不地道了,郑董事长。孙朴伊是我手下干将,还肩负重要任务,你不能偷走他!” “借用一下总可以吧?不要忘了韩国人的责任。距离下一届世界杯不到两年,我们想要淘汰赛走远,必然遇上世界强队,他能发挥大作用!” 孙朴伊见郑智薰认真的样子,心里愈发迷惑。 “以后的事情以后说,照眼下这个形势发展下去,世界杯能否如期举行还不一定呢!”徐奉竹说。 郑智薰顿时意兴阑珊,他瞥了眼孙朴伊,视线回到球场上。 徐奉竹掸掉裤脚的一个线头,问道,“你这次美国行动有什么收获?” “徐部长,我得到确凿消息,美国国防部上个月正式更新红色计划,即中国和美国爆发全面战争后,美国的全方位战争计划。国防部的‘未来战争先生’安迪 马歇尔亲自主持会议,包括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和国防部长在内的主要将领参与。会议持续了五个小时,具体内容尚不清楚。据说这次提前更新是白宫直接要求的。” “哪个安迪 马歇尔?是我们说的哪一个?” “是的,美国国防部长办公室评估办主任安迪 马歇尔,五角大楼的未来战争专家,年近85岁,过去五十年一直负责评估美国潜在的危险。” “他认为中国大陆是美国最大的威胁,对吧?” “是的。” 徐奉竹若有所思地说,“奥巴马再有几个月就结束任期,离开白宫,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事。如果真是白宫要求,很可能是国家安全顾问坎贝尔的主意。我听说他声望很高,不管是希拉里还是川普当选下一任总统,都可能让他留任。你的情报来源是谁?” 孙朴伊面露迟疑,暴露情报来源是情报行业的大忌,不要说郑智薰是外人,即便是军事情报部的人,没有直接权限,也无权知道线人名字。 “让你说你就说,郑董事长是自己人!”徐奉竹不悦地说。 他妈的,大宇集团董事长什么时候成了军事情报部的人?孙朴伊心里抗议,轻轻咳嗽一声说,“金承晚上尉,第三代韩裔美国人,美国国防部部长办公室下属的评估办公室,副主任助理。” “他的情报准确吗?不是美国人有意释放的烟雾弹吧?”郑智薰说。 “他绝对忠诚韩国,一直是我的线人。评估办公室接触美军最高机密,他提供大批情报,内容都得到核实!” 郑智薰和徐奉竹交换目光,似乎传递某种信息。孙朴伊摸不着头脑,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 徐奉竹说,“你知道为什么今天叫你来郑董事长的包厢?” 孙朴伊晓得徐奉竹喜欢考验下属,看似普通的问题往往暗藏机关,如何回答常常决定一个人的仕途。他仔细思考片刻,“美国和中国有爆发战争的危险,中国借助北朝鲜来牵制韩国和驻韩美军,给金正恩提供了不少武器弹药。徐部长担心,朝鲜半岛擦枪走火,陷入全面战争,首尔毁于一旦?” “你觉得北朝鲜有实力摧毁我们的首都?” “首尔直接暴露在北朝鲜的长程火箭炮和导弹下,除非提前发动大规模的空袭,彻底炸毁北朝鲜军队的炮兵阵地和洞穴,我看不出有什么办法拦截炮弹?” “北朝鲜的炮弹放了几十年,能不能发射还是一回事,用不着担心。他们的导弹麻烦些,可数量有限,不会影响大局。” “中国最近给北朝鲜提供了十列火车的弹药。” “中国人心思歹毒,当然巴不得我们杀个你死我活,好给他们分而治之的机会。可他们忘了血终究浓于水,我们和北朝鲜人终究同文同种!”徐奉竹做个否定手势,“不过,你的直觉也不算错,一旦美国和中国爆发战争,对韩国将是很危险的事情,可能让我们过去六十年的经济发展毁于一旦。” “也可能,给大韩民国的复兴提供百年不遇的机会!”郑智薰突然接话说。 “什么机会?”孙朴伊狐疑地问。 “徐部长,我看你还是说明白,否则你的下属终究没法放心。” 徐奉竹点点头,直视孙朴伊的眼睛说,“你听说过汉川研究会?” 孙朴伊迟疑地点头。汉川研究会是韩国最神秘的组织,据说创立于1970年,是当时的军事独裁者朴正熙将军发起,参与者都是韩国军队、政界和商界的高层。尽管名称像是智囊咨询,实际目的是控制国家,集合举国之力来完成民族复兴。后来世界闻名的韩国大公司、财团都源于这里,所以汉川研究会被新闻界称为影子政府。韩国民主化后,汉川研究会转移到幕后,渐渐淡出公众视线。 “郑董事长和我都是汉川研究会执行委员会的成员,今天找你来商讨一件关乎大韩民国命运的事。不过首先,我得告诉你我们今天谈论的都是最高机密,出了这个房间,你不能和任何人提及,哪怕国防部长、总理也不可以!” 孙朴伊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的女服务员。 “不用担心,她们是我的人,非常可靠。”郑智薰手指了一下头顶的风扇,“我们集团的最新反窃听科技,风扇释放一种无形的物理磁场,和外界隔绝。你在这里大喊,她们也听不到。” “感谢徐部长和郑董事长的信任,我绝不会向任何人泄露这次谈话!” 郑智薰和徐奉竹对视一眼,郑智薰放缓声音说,“你放松,没那么严重,徐部长生性谨慎,习惯铁腕治军。我们汉川研究会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组织,徐部长不让你说出去,只是为了避免误会。现在人们不像我们那个时候,太在乎个人利益,还喜欢夸大其辞,芝麻大的事情能说成惊天阴谋。当初成立汉川研究会,还是朴正熙将军的主意,他是一代伟人,一名真正的爱国者,始终操心韩国命运。我们都是被他说服,加入进来。后来历史已经证明,他的忧虑绝对必要,没有汉川会幕后努力,韩国不会有今天的发展!”他停顿一下,似乎意犹未尽,看着孙朴伊问,“你今年多大,32?” 孙朴伊点头。 郑智薰伤感地摇头,“你们这代人很幸运,出生在国家繁荣时期,不必经历过去韩国悲惨的境遇。要知道,我们当年的生活连印度人都不如,只比非洲难民好一点,西方人提起韩国满脸鄙夷不屑。我1965年去美国通用电气公司总部,想看看最新产品。一个白人实习生接待我,一问三不知,让我从电话簿找销售员号码,购买通用产品。上个月我去美国,通用电气董事长设家宴款待,拐弯抹角地表示想和我们合作开发电机产品,为了得到韩国专利,愿意做出种种让步。” “是的,美国人尊重实力,他认为你有能力才会平等相待。”孙朴伊附和说。 “你把他们想的太简单。”郑智薰不屑地嗤之以鼻,“美国人、英国人、瑞士人、法国人,骨子里极度冷血现实,在讨论国家政策时,没有任何情感、怜悯和同情,这点我们韩国人永远比不上。我们和他们打交道时,需要时刻记住这一点!” 孙朴伊依然一头雾水,瞥了眼徐奉竹。 郑智薰以为孙朴伊不赞同,解释说,“现在欧洲人和美国人大肆吹捧国际贸易,是因为他们是最大的获利者,他们出口到世界各地的货物都是高附加值,其他国家只能凭借廉价劳动力赚血汗钱。他们不愿意提起过去,工业革命初期,英国人凭借纺织工业的先行优势,全球倾销布匹,同时严格限制纺织技术工人移民。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美国人成为工业大国,有样学样,严禁技术传播,保护本国市场。当年日本为什么袭击珍珠港?就是因为美国和英国高关税封锁日本工业产品,日本无法打通欧美市场,国内市场又太小,发展工业的唯一途径是抢占中国和东南亚市场。今天美国人还在玩同样的把戏,韩国的汽车、机床、电器明明比美国产品物美价廉,却不能销往美国市场,必须受配额限制。而美国人占优势的产业,芯片、电影、体育、农业、军工等等,却要求我们敞开市场,任由他们倾销。想想吧,等有一天美国人发现没东西可以卖给我们,会怎么做?我告诉你,他们绝对不会管韩国是不是民主国家,是不是他们的忠实盟友,他们会停止自由贸易,把我们关闭在他们的市场之外!” “那一天还很远吧?美国地大物博,美国人又善于发明创造,总能制造出我们需要的东西。” “哼,这就是你们这代人的问题,以为世界永远向前,生活就是等待苹果的最新手机,在‘脸谱’上找艳遇,在‘推特’上自我吹嘘!我告诉你,这个世界脆弱的很,今天是这样,不代表明天还继续。可能有一天醒来,你突然发现,世界经济崩溃,全球经济危机,韩国产品不再能出口,多数韩国人失业。或者另一种可能,美国和中国爆发战争,韩国被无辜殃及,首尔被彻底毁灭!” “美国和中国是超级大国,我们生活在巨人的阴影下,受到影响也在所难免。” “我真不敢相信一名军事情报部的军官会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郑智薰不满地看了眼徐奉竹,好像他应该负责。徐奉竹不为所动,安静地坐在皮椅上。 郑智薰目光转移到孙朴伊的脸上,伸出一根手指说,“永远不要忘记你身上的责任,你需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大韩民众的利益!” 孙朴伊忍不住反驳说,“郑董事长认为我应该怎么尽责任?是阻止美国人和中国人的战争,还是干掉北朝鲜金正恩?” “如果让你去刺杀金正恩,你愿意吗?”郑智薰森严地看着他说。 孙朴伊一怔,随即坦然地迎视郑智薰的目光,“如果这样能够阻止朝鲜半岛战争,拯救无数韩国人的性命,我愿意!” 郑智薰凝视他半晌,快速和徐奉竹交换目光,脸上严厉的表情一下子松弛下来,举手做了个手势。女服务员迅速地送上酒杯,并斟酒。 郑智薰等服务员退下后,举杯说,“有你这样愿意为国牺牲的年轻人,大韩民国的未来一片光明,让我们干杯!” 孙朴伊心里翻江倒海,醇香的美酒喝在嘴里没有半点味道。北朝鲜经济濒临崩溃,内部控制却极为严密,韩国特工极少能够渗透到平壤,郑智薰派他去北朝鲜,几乎是死路一条。 郑智薰似乎看出他的忧虑,微笑说,“不必担心,暂时不需要你去处理金正恩,他的存在对我们还有好处,没必要动他。我说这番话是希望你能跳出惯性思维,想想是否还有其他办法?商业上,如果满足做跟随者,那就永远不可能超越。假若当年大宇集团不想着超越通用电气,今天就不可能有美国人来买我们的电机!” “郑董事长,恕我愚鲁,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谈的是什么问题?” “当然是领导亚洲的问题!” 孙朴伊瞥了眼徐奉竹,试探说,“中国和美国的矛盾不是主要围绕着谁领导亚洲吗?这两个超级大国不会容忍其他人插足。” “什么话?你的目光应该放的长远些。”郑智薰呷了口酒,“中国和美国是超级大国,那是指人口众多,疆土辽阔。可我们都知道历史上超级大国最后的命运是什么,罗马人曾经无比强大,最后被野蛮人贡献首都。蒙古帝国横跨欧亚大陆,最终四分五裂。中国就更不要提了,一亿多人的明朝,被几百万人的满清征服。” “但今天的中国再次崛起。” “你说崛起?中国早已走上一条崇拜金钱、迷信权力、道德沦丧的歧路,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危机重重。能够领导亚洲的,只有日本,可日本人战败后失去雄心壮志,又被美国人压制的喘不过气来,只满足于做美国的跟班。美国人终将离开亚洲,这一天可能很快到来,我们必须未雨绸缪。”郑智薰两眼熠熠闪光,“韩国现在的实力没法和中国、美国相提并论,但也没必要妄自菲薄,我们有五千万的人口,加上北朝鲜的两千五百万人和在美国、中国的朝鲜族人,有八千万之众,和德国差不多。如果德国能够成为欧洲经济和政治中心,韩国为什么做不到?” 他重重地敲击一下皮椅扶手说,“我们有世界一流的企业和工业、受过现代化教育的人口、强大的民族凝聚力、奋发图强的工作精神,没有理由不能崛起!” 孙朴伊吓了一跳,心说这家伙要做什么,挑战美国?这些话煽动老百姓可以,情报官员倚重的可是数据。韩国和中美两国多项数据对比,相差太远。 徐奉竹开口说,“这点我同意郑董事长。假如我们把机遇看作风险,就会束手束脚,畏怯不前。倘若克服畏惧,冲破枷锁,很可能开创一番前所未有的新格局!” 孙朴伊暗暗嘀咕这世界怎么了?疯了吗?“徐部长,您需要我做什么,请吩咐!”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必须表态。 徐奉竹又一次和郑智薰交换目光。 “我将退役,车敏珠将军接任军事情报部部长,朴槿惠总理明天将宣布这一消息!” “为什么?”孙朴伊大吃一惊。 按照韩国政坛惯例,重要位置的人事更迭总要酝酿一阵,先取得国会反对党的支持。徐奉竹掌握很多政坛人物的把柄,朴槿惠民众支持率不高,党内位置不稳,没理由突然冒险撤换徐奉竹。倘若国会发难,她不仅会灰头土脸,甚至可能丢掉总理职位。 “因为美国人认为我亲近中国,不符合华盛顿的反华政策,需要拿走我这块绊脚石。朴槿惠总理早就看我不顺眼,正好顺水推舟。” “太荒谬了,您和美国人打交道这些年,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是您一直反对韩国和中国军事领域合作!” “一个月前,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哈里斯将军来首尔访问。他要求我提供韩国在中国的间谍名单。这些间谍多数是朝鲜族人,出于爱国情怀提供情报,我怎么可能把他们交给美国人?哈里斯非常恼火,当场说会让我为这一决定后悔。”徐奉竹眼中寒光闪烁,“我估计他确实想让我后悔!” “哈里斯将军是美军有名的鹰派,他上任以来一直宣称要准备对中国战争,美国政府怎么任由他乱来?您在华盛顿的朋友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奥巴马政府任期很快结束,大多数人忙着找下一份工作,正好给哈里斯将军可乘之机。美国人的政治斗争,不比其他国家温柔,指望他们能考虑韩国利益,未免天真,只有像朴槿惠总理这样胸大无脑的女人才会做这种傻事。她徒有朴正熙将军的血脉,却没有他的眼光,真是可惜!” “那您的意思是?”孙朴伊目光扫过郑智薰。 “我们不是职业政客,政治的事情还是留给他们去做吧。孙朴伊少校,我们找你来,不需要你操心徐部长的仕途,汉川研究会自会安排。我们需要你做一件事,”郑智薰停住话头,目光冷峻地注视着孙朴伊,好像还在考虑他是否可靠。 “请吩咐!”孙朴伊此时意识到,郑智薰在汉川研究会的地位比徐奉竹高。 “这是一个十分困难的任务,风险巨大,你必须做好牺牲的准备。” “我愿意执行。”孙朴伊很清楚自己没有选择余地。 “可你看起来有些担心。” 孙朴伊心里一震,郑智薰比徐奉竹还不好应付。“新任部长车敏珠将军素来不喜欢我,这点徐部长很清楚。车敏珠将军接手军事情报部,势必会限制我的行动。” “不用担心车敏珠,如果他想钻到朴槿惠的裙子下,没人阻拦他。但是军事情报部没那么容易接手。从今天起,国会批准的每一分钱都会被严格审核,不会再有企业暗中赞助,他没有秘密行动基金,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巧妇怎么调制无米之炊。” 孙朴伊暗说歹毒。作为情报官员,他深知金钱的重要。没有钱,没法收买线人,没法组织行动,没法贿赂关键人物。多数人不在意什么政治理念、爱国情怀,人类普世价值首先是贪婪,也是情报官员最愿意利用的。缺乏资金,军事情报部的所有行动都将嘎然而止。 “孙朴伊少校,你不存在资金问题,也不用担心车敏珠。徐部长已经安排你退役,从现在开始,你专门负责我们的任务!” 郑智薰伸手指着孙朴伊的胸膛说。 足球场上传来一阵惊呼,一名西班牙球员连过数人后大力射门,韩国队守门员尽管全力扑救,还是无奈地看着足球飞进球门。兴奋的西班牙球员奔向看台,高高地挥舞拳头。韩国守门员沮丧地跪着,其他球员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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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日本,东京 三菱重工集团科技部的大楼位于偏僻郊区,但旗下涂料研究所却在东京最繁华的商业区。每天乘坐地铁上班,小林英雄经常遇到银行家、企业家、国际名牌的高管、娱乐圈的名人或网络科技红人,感觉不舒服,所以上车总站在角落。 他的西装是夫人大昌和美子从千代田区一家男装老店买的,虽然是节日促销的折扣价,但款式材质货真价实,和商业精英们的名牌相比,毫不逊色。他本人高大俊朗,大昌和美子结婚时曾无意说他很像男星固原章介。固原章介的演艺生涯很短暂,几乎昙花一现就不知所终,二十年过去,很少人记得。可小林英雄感觉自己和固原章介之间有某种隐秘联系,都不知怎地就被世界遗忘。 他自懂事起就对这世界有种隔膜感,这两年愈发强烈。家里,大昌和美子温柔体贴,像个模范日本太太,但除了例行问候,两人几乎无话可说。女儿和儿子更像陌生人,他想不起来上一次和他们交流是什么时候。他记得当初看到他们出生的样子,多么幸福,多么憧憬未来。有时候,他忍不住想大声呼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做错了什么? 但这种冲动少之又少,人生到了某个阶段,似乎没人再有力气发问。每个人都埋头沉肩,踽踽独行。你对生活失望?默默忍受吧,别妄想同情。身为日本男人,你的责任是工作,而不是什么狗屁生活。 研究所里,小林英雄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他是一名优秀的化学家,但不擅长人际关系,永远不可能晋升管理层。他没有亲密朋友,不晓得其他人想什么。有时候喝完酒,他会感觉人生很失败。他没考虑过自杀,可也想不出活着的乐趣,他像被禁锢在时间的牢笼里,每一天都是周而复始地重复。 他突然察觉不远处一名中年男子的目光。在拥挤的车厢里,人们彼此打量司空见惯,可这个身披灰色风衣的中年男人的注视,似乎不是简单的好奇。他直视过去,不客气地瞪着对方。中年男子冲他友善地点点头,微微调整站姿,视线落在旁边的地铁地图上。 小林英雄目光停留了两秒,记住男子面部特征。列车到站,车门打开,他下车后有意放慢脚步,确认男子留在车厢内。他暗暗松了口气。 从地铁站到研究所,只需要穿过两个街口。他随着人流机械前进,前面路口出现一个红灯,他停住脚步,没有扭头,眼睛瞟向零售店窗户,上面贴着一连串打折商品的宣传单。他的视线停留不超过两秒钟,足以看清楚没有约定好的信号。 红灯变成绿灯,人流继续前进,三分钟后他走入玻璃结构的办公室大楼。几名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面无表情地站在电子栅栏后,他刷卡通过,有意避开他们审视的目光。电梯里人很多,很多企业在这里办公。他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和往常一样微微颌首,然后专注地看着闪烁的楼层数字。 涂料研究所占据了大楼整个十七层,电梯门打开是一个宽敞的招待区,然后是前台接待小姐。左边衣帽间旁有一扇大镜子,多数人走过时会看一眼自己的形象。 小林英雄和接待小姐含糊地打了声招呼,压抑着转头的冲动。他知道那并非普通的镜子,而是一扇监视玻璃,后面坐着一名荷枪实弹的保安。涂料研究所和日本自卫队联系密切,一些项目属于最高等级的机密,日本国家情报机构负责专门的安全工作。他还知道,貌美如花的接待小姐也是情报机构的人。 他的办公室靠近电机房,没有窗户,空调启动的嗡嗡声时不时传进来。但他期待不多,多数人只有一个小隔间。他敞开房门,让空气自然流通,然后脱下西装,挂在衣架上,换了双舒适便鞋。他坐在椅子上,深吸了口气,准备接下来十个小时的繁忙工作。 “早上好,小林君!”项目负责人大竹秀行站在门口说。 “早上好,大竹君。”他抬头看着大竹秀行,等着下文。大竹秀行很少上午十点前出现在公司,更不会一早就跑到他的办公室,除非遇到什么难题。 “今天天气真好,秋高气爽。你家人还好吗?” 小林英雄没吭声。他们不是朋友,几乎没有个人交往,但工作上关系密切。大竹很有交际手腕,懂得如何和公司高层拉关系,获得资金和赞助。小林英雄是技术大脑,开发了最尖端的涂料。他们一起共事十多年,职业生涯相得益彰。没有大竹,他不可能得到充足的资金,也不可能成为专业权威。没有他,大竹不可能成为科技部最年轻的项目负责人,也不可能获得诸多嘉奖。 大竹尴尬地笑笑,“新一代涂料什么时候能研发出来?部长助理山下静舞昨天晚上说,集团新开发的火箭和卫星不采购美国人的涂料,改用日本的产品,部长需要我们努力!” 他皱眉说,“为什么?我们的计划是两年后完成,这个时间表已经很紧张,能按期完成就算幸运,怎么可能提前?!” “我也不清楚具体细节,好像涉及国家政治。安倍首相上月访问中国,和中国政府达成了一系列协议,美国人很不开心,认为首相没有提前和他们打招呼,需要惩罚日本,在贸易和技术输出上做手脚。通产省昨天突然接到禁运清单,被打个措手不及,很多人通宵工作一晚上。美国人太霸道了,颐指气使,战后这些年还把我们当作奴仆!” 小林英雄在公司里是有名的不关心政治,从不发表时事言论。他眨巴眨巴眼睛说,“我们现在的涂料就很好,技术指标超过美国产品,完全可以采用,为什么急着生产下一代涂料?” “还不是因为你的项目报告?你说下一代涂料性能将在隔热和保护方面得到大幅度提高,火箭项目负责人一心想采用,以前选用美国涂料本来就是政治交易,美国人反悔,他正好顺水推舟。”大竹停顿一下,“真不可能提前完成吗?我们可以先做个过渡性产品,不必完全达标,只要在关键指标上超过现有的就行。” 小林英雄明白大竹做了一笔交易,有好处进账,也不点破。 “你知道新一代涂料的关键技术是复式有机树脂,但它现在表现不稳定,超出正常温度范围就功效大减。我们找不到原因,必须改变分子构成,慢慢地测试,才可能找到最佳配方。” “小林君,部长对我们期望很高。你需要什么,设备、助手,都可以提出来,但请务必施展你的魔术,拿出新涂料!” 小林英雄盘算片刻,“过渡产品也需要时间测试,性能提高不了多少,还要耽搁新产品的研发进程,实在不划算!” “三个月能完成吗?” “差不多。” 大竹秀行心情顿时大好,“太好了,部长助理山下静舞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我不打扰你了,你有很多工作,我也有一堆事情等着呢。” 他走到门外,突然探头说,“你认识集团燃料研究所的石原正数?山下静舞告诉我,他是美国间谍,一直秘密给美国人提供情报。前几天日本反间谍局把他抓起来,据说正在调查他的同伙。” 小林英雄感觉心跳加速,“我不认识他,也没给美国人提供情报。” “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提醒你小心点,注意异常情况!” 小林英雄不太确定大竹秀行话中的含义,他知道自己不善于同人打交道,很难读懂别人的心思。但大竹不会怀疑他,不说别的,他若出事,大竹也逃脱不了干系。他回想过去一个星期的日程,没任何纰漏,即便他们秘密监督他,也找不到把柄。他安心很多,开始专注工作。午饭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他没觉得饿。秘书送进来午餐,他食不知味地吃下。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他就自动屏蔽掉不相干内容,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他近日为一个化学分子式所困扰,尝试多种方法,却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关键元素。今天他隐约感觉已经靠近,所以不停地试探。等他推开键盘,起身活动有些麻木的肩膀时,心情愉快很多,他有把握两天内解决问题。 办公室外,多数同事已经下班,一个头发花白的清洁工推着垃圾车收集各处垃圾。他好象是新来的,不太熟悉办公室的布局,漏掉一个角落。他看到小林英雄,恭敬地点头,注视着地面,很快推车离开。 小林英雄想喊住他,询问以前的清洁工去哪了,又很快打消念头。他注视着清洁工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他原本准备加班,突然觉得十分疲倦。他把文件和笔记本锁进保险柜,穿上西装,把办公室门虚掩。 地铁已过了高峰时刻,但乘客依然不少。他恰巧挤在一群中国游客之间,除了忍受刺鼻体味之外,还要听着几个中年女人叽叽喳喳。他悄悄观察中国人的面孔,很好奇她们四海为家、在任何地方都能像在自己家中一样随意。她们穿着款式夸张颜色鲜艳的衣服,热烈地讨论什么,全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旁边出现个空位,小林英雄挤过去。一个青年男子似乎不喜欢他的靠近,转过身去。小林英雄突然警觉,他见过这个年轻男子。准确讲,他在前天上班路上见过此人脚上的棕色皮鞋,皮鞋尖头磨损的印记有点像化学元素表上的鉻。他不善于记住人的脸,可这种细节过目不忘。这人昨晚还在他家附近的超市购物。 小林英雄告诫自己冷静。虽然预想过这一天的来临,他还是感到恐惧。他下意识想打电话,可清楚这是错误做法。他必须装作若无其事,按部就班地生活。 小林英雄在地铁站下车,走进小巷口的酒吧,像平常一样点了一壶清酒、一份豚骨拉面和两份小菜。女招待油田惠美端上食物时,低声问他晚上是否有空去一家新开的酒吧,她的一个好朋友在那里做招待,需要人捧场。他摇头拒绝,同时隐蔽地塞了十万日元。油田惠美暧昧地笑笑,忙着去招呼进门的新客人。两人关系介于情人和朋友之间,她让他很放松,他时不时地给些钱。 酒吧有些熟面孔,大多数客人都是像他一样上班一天后,需要来这里减压,所以谈话很轻松,没有平日的种种顾忌。他没看到穿红棕色皮鞋的男子,也没看到其他可疑人物,他估计他们在外面等候。他坐了四十分钟,结帐离开。 街道上行人不多,偶尔汽车车灯刺破黑暗,飞快地驶过。明天是收垃圾的日子,人行道上摆着分门别类放好的垃圾箱和袋子。他不喜欢绕着障碍,就贴着马路边走。走到拐弯时,他脊背一阵发凉,完全凭借动物本能回头看去,一辆没有打开车灯的汽车正向他冲来。 如果年轻二十岁,他可能做出躲避动作,可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瞧着车内司机的蓝帽子。 汽车砰地撞上小林英雄,他腾空跃起,身体翻转了几下,头撞在地上。他没感受到疼痛,只觉得光线愈来愈暗。他看到一张模糊的脸,还听到说话的声音,可他已经陷入越来越黑暗的世界。 两个小时后,一对遛狗的情侣发现了小林英雄的尸体。警察询问附近邻居,没找到任何目击证人。警方记录为一起普通交通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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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一章 1-1 巴黎夜访 (1) 法国巴黎 “尊重音乐,首先对你的乐器心怀敬意!” 每次演奏前,鲁笑耳边都响起启蒙音乐老师萨拉萨蒂的话。他这把小提琴来自二手市场,面板清漆失去光泽,背后图案模糊不清,琴弦更是换过几次,但他视它为珍宝,每次用后仔细擦拭,精心保养。 乐队指挥大提琴手举手示意,演出即将开始。鲁笑两腿分开,身体挺立,小提琴放在锁骨上,面颊贴着琴尾。他不喜欢用腮托,他需要没有阻碍地感受每一个音符。他左手拇指和食指托着琴颈,右手弓弦的马尾轻触琴弦。他调整呼吸,静静地等候。 鲁笑这些年扮演过很多角色,但不包括音乐家。他从小就有一双灵敏的耳朵,可直到三十二岁才开始学习音乐,四十二岁登台演奏。尽管这种业余演出收入菲薄,他却自得其乐,无比投入。 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音乐如此吸引他?他思考过这些问题,始终没想出满意的答案。 对有些人来说,别无选择,音乐超越一切。 1912年4月14日,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人们惊慌失措。乘客里有八名音乐家,他们从未在一起演奏过,却不约而同来到甲板上,一遍又一遍地演奏圣歌,安慰惊恐的人群。他们演奏到最后一刻,与一千五百多名乘客一起沉入海水。 1992年5月27日下午四点,内战中的南斯拉夫,人们在萨拉热窝市场排队买面包,炮弹落下,二十二人丧生,七十多人受伤。当地的大提琴家斯梅洛维奇闻讯,连续二十二天同一时间在事发地点,演奏阿尔比诺尼《G小调慢板》。这首曲目是一名意大利音乐家,1945年从遭遇毁灭性轰炸的德国德累斯顿音乐图书馆的废墟中,找到了十七世纪威尼斯音乐家阿尔比诺尼的手稿碎片,又用十二年时间重新谱曲而成。 但鲁笑从不属于这类人。过去二十年,他的所作所为,和音乐没有半点关系。倘若诚实些,他站在音乐的对立面。他藏身音乐停止后的虚无,重墨音乐光芒后的黑暗,加重音乐激荡后的失落。 或许,这才是吸引他的根本原因,他需要某种东西抚慰伤痛,填补空洞,继续生活。音乐让鲁笑完整,让他能继续生活。知道这点,已经足够,他不奢求更多。 今晚的演奏,以帕格尼尼的随想曲开始,鲁笑平常发怵这类要求很高技巧的曲目,可几个音符之后,他进入一种兴奋状态。两个八度的跨越、三和弦的强调、四度和音等难点毫无阻力地度过,他陶醉在潮起潮落的美妙声音中。 在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前,鲁笑期待地望向大提琴手,他以为超水平的发挥能得到赞赏,可迎来的却是责备的目光。 大提琴手弓弦微微下压,鲁笑立刻醒悟。他过于心急,没有掌握好力量,音阶过高,把整个曲子带起来。所幸大提琴手手法娴熟精巧,顺势拉出一段难度极高的高音段落,平稳地接管曲目,引回正轨。 酒吧里,只有极少数观众注意到这段小插曲,更多人把表演当作背景音乐。没有著名音乐家压阵,这种演出连二流都算不上,很难激发观众热情。 两个小时的表演结束后,观众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像是嘲讽。大提琴手板着脸,有意在众人面前一一指出鲁笑犯下的错误,缺失音符,跳弹失准,和弦走调。鲁笑红着脸,低头道歉。大提琴手交代几句其他事项,扬长而去。 一名头发花白的黑人小号手看不过去,安慰鲁笑,说大提琴手申请外省交响乐团失败后,性格愈发乖戾,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喜欢欺负新人。 鲁笑点头感谢他的好意。在音乐世界里,肤色、年龄、相貌、甚至金钱都不重要,人们衡量的唯一标准是演奏水平,像鲁笑这样中年后才入行的人,技巧上的缺陷很明显,受过训练的耳朵很容易辨识。 黑人询问鲁笑右手独特的握弓姿势,和传统手法不同。鲁笑说他第一位老师是一名伊拉克 音乐家,不看重所谓传统,更注重培养他对音乐的领悟,对小提琴的热爱。 黑人评价说鲁笑遇到了一位优秀的老师。鲁笑回答确实如此,他的思绪不禁回到十年前,伊拉克兵荒马乱的岁月,那是他在做私人保安,闲暇时间学习音乐。他曾经有机会在音乐道路上走得更远,可惜命运干预,拨动他踏上另一条道路。现在,他希望回归本心,重拾往日梦想。 乐手们坐在吧台,喝酒聊天,释放一天的压力。鲁笑像平常一样要了一杯苏打水,请了两圈酒。乐手们都有一份工作养家糊口,话题自然离不开柴米油盐。鲁笑安静地聆听,偶尔被问及,回答说他修理摩托车。没人惊讶,也没人询问他为何拉小提琴。一方面,乐手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另一方面,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没有音乐的生活无法想象。 这些酒吧演奏的乐手们,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在音乐之路更进一步,但多数人都有一番值得书写的故事,其中佼佼者非霍洛维茨莫属。此老小酒下肚,说起故事,堪比最好的说书人。不过,鲁笑最看重的还是同他一起演奏,酣畅淋漓的体验,无与伦比。他仿佛有魔法,能拨开层层迷雾,展示音乐的奥秘,让你感叹原来可以如此深邃壮观!可惜霍洛维茨身体无法承受过多演出,通常几星期才露一次面。鲁笑需要更多表演机会,只能到处补缺。出身科班的音乐人,很难接受半路出家的菜鸟竟然音乐理解力超强,所以苛求技法准确。 鲁笑偶尔也有放弃的念头,世上大器晚成的音乐家,也是从小苦练。人到中年学习音乐,不论理解力多强,练习时间多长,都很难改变僵硬的手指。鲁笑没有成名成家的野心,可他渴望触摸音乐殿堂,感受纵情演奏的快乐。 音乐对他而言,是忏悔、救赎和希望。当进入那种状态,神奇的旋律和美妙的乐音在他体内流动,下巴夹着小提琴多久也不别扭,琴弓成为魔法的道具。他进入一座光明灿烂的神庙,忘记黑暗,忘记过去,沐浴在人性的光辉中,膜拜神灵的伟大创造,他获得了奇妙的重生。 音乐拥有终止时间的魔力,创造出另一种时间概念,在意识清晰的短暂一刻,把过去、现在、未来三者之间的区别与距离稀释。 突然,鲁笑余光捕捉到吧台远端的一名东亚男子。他独自坐着,身穿的炭黑色条纹西装有点刺眼。他似乎心事重重,对周围一切不感兴趣。他要了一瓶啤酒,喝了两口后,拿起风衣走出门外。自始至终,他没望向鲁笑,但鲁笑已经认出他。他是中国情报官员,名叫周飞泉。上一次他们见面,鲁笑差点丧命。 鲁笑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和乐手们谈笑,偷偷地巡视酒吧。他没发现其他可疑人物,可内心的震撼很难平息,周飞泉的突然出现如晴空霹雳。 过了十分钟,鲁笑借口明天上班,提前离开。他拎着琴盒出了后门,顺着小巷走到正门的大街,见周飞泉站在一家银行门口。他走过去说,“下次你等人,尽量找个不太显眼的位置,银行、酒店门口都装着监控录像头。” “如果不这么招摇,我担心某人看不到我,就像酒吧里呆坐两个小时。” 鲁笑没理会周飞泉的嘲讽,“你找我干什么?我已经出局,丁局可是同意的。” “鲁笑,你打算让我站在街头谈这些?” “你怎么来的,开车还是地铁?” “开车,我把车停在日耳曼德佩酒店的停车场。”日耳曼德佩酒店在两条街外。 “这边走,穿过小巷就到了。”鲁笑在前面带路。 当走到小巷深处时,只见两人突然从阴影里闪出,挡住鲁笑和周飞泉。他们一个是黑人,另一个是阿拉伯人,高层建筑窗户漏出的昏暗灯光照在他们胡子拉碴的脸上。 鲁笑脑海里考虑着周飞泉突然来访的目的,尚未意识到危险,想要从对方身边挤过去。 “朋友,等等!”黑人伸手拦住鲁笑,用浓重口音的法语说。 鲁笑不耐烦地说,“嗨,你们找错人了,我们是乐手,没钱!” “他可不是,他是有钱的亚洲佬!”后面有人说道。 鲁笑回头见一名壮汉堵住退路。他瞥了眼周飞泉身上的名牌西装,暗暗自责。他掏出几张钞票说,“我就这些钱。现在,让我们过去。”他想避免麻烦,这些人多半是瘾君子或属于黑帮,容易招惹法国警察关注。 黑人抓过钞票,“你可以走,他留下!”他肤色炭黑,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黑色的光亮。 “我包里有重要文件,不能落在外人手里!”周飞泉低声说。 “你他妈说什么?赶紧把钱包交出来!”阿拉伯人亮出一把锃亮的弹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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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一章 1-1 巴黎夜访 (2) 鲁笑尽管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情,还是看向巷口,希望警察出现,或者好心人报警。 “你不走,就一起留下!”黑人伸手拽鲁笑的衣襟,手指尚未碰到,脖子已经遭到闪电般的重击,他顿时感到呼吸困难,腿脚发软。他努力试图站稳。 鲁笑踢翻了黑人,避开阿拉伯人刺来的弹簧刀,抓住他的手腕,以肩膀为轴,快速转身,在他没来得及喊出声前,折断了他的手臂,同时卸下弹簧刀。 “小心,他有枪!”周飞泉喊道。 鲁笑抓着阿拉伯人作为盾牌,面对最后出现的壮汉。 壮汉握着一把俄制马卡洛夫手枪,枪口对准鲁笑说,“放了我的朋友!”他的法语很地道,应该在法国土生土长。 鲁笑小心地贴着阿拉伯人,不给壮汉太大的瞄准目标。他们距离不超过十米,俄制手枪威力大,虽然不太精确,但这个距离,射偏应该比射中更难。 “听着,不要做出你会后悔的事情。”鲁笑用平静的语气说,“你现在还有机会全身而退,他们两个都没事。我们没必要把事情弄大,你明白我说什么?你们走这边,我们走那边,大家都平安回家!”他右手手指捏着弹簧刀刀刃。 壮汉大声地询问,“路易,你能站起来吗?” 黑人捂着喉咙,声音嘶哑说,“杀了这狗娘养的!” “拉小提琴的,你死定了,我们不会放过你的!”阿拉伯人恶狠狠地说。 尽管有所预感,鲁笑还是犹豫了一下,他希望另一种结局。在一个音乐之夜,人们理应畅谈情谊,体验生活。 “放开他,否则你的朋友先死!”壮汉手中枪口移向周飞泉。 鲁笑突然惊呼,“警察!” 壮汉下意识回头,巷口空无一人。他知道不妙,转身只见白光一闪,顿时右眼剧痛。他吼叫着扣动了扳机,“砰砰”,两声巨大的枪声。 鲁笑推开阿拉伯人,两个跨步冲到神志恍惚的壮汉前,一手抓住他握枪的手腕,另一手把他右眼上的弹簧刀深深地推进去,直到外面只剩下刀柄。他噗通倒下,身体像癫痫发作一样抽搐着。 时间不多,警察随时可能出现。鲁笑抓起手枪,走近黑人和阿拉伯人,无视哀求,对着他们脑袋各开两枪。 小巷安静下来,空气中充斥硝烟和刺鼻的火药硫酸味,两侧建筑先前亮着灯光的窗户,此时变得黑暗,有人在窥探。鲁笑并不担心好奇的旁观者,这种光线下很难看到什么。再说,这里的居民不会向警察高密。 鲁笑拾起小提琴盒,看了眼始终靠墙旁观的周飞泉。他们走到日耳曼德佩酒店拐角,周飞泉去停车场取车。鲁笑把手枪扔进下水道。远处传来警笛声,他躲进阴影里。 周飞泉似乎离开了很久,鲁笑担心警察随时出现。如果被警察抓到,只需要检查他手上的火药残留物,他枪杀三人的罪名够他在监狱度过余生。 一辆银白色的意大利阿尔法汽车拐过街角停下,周飞泉打开副驾驶的门。 鲁笑上车系上安全带,“你这几年是不是一直在国内,不再出来执行任务?” “你怎么知道?”周飞泉说,“老实说,我喜欢一线工作,总有刺激和挑战,可组织器重,让我负责些办公室事务。” 鲁笑哼了声,心说难怪他现在还活着。鲁笑看周飞泉跟随GPS的指引驾驶,问道,“我们去哪里?” “送你回去,你不是住在摩托车修理店上面吗?” “你把我的地址输入一辆租借的汽车电脑里?” “法国的道路我不熟,不靠着GPS,你难道让我找个司机?”周飞泉倒是理直气壮。 “你顺着这条街一直向前开!” 鲁笑按下车窗,一阵清爽的夜风吹来。他望着窗外,告诫自己冷静。周飞泉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年轻情报官员,中国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他,正如巴黎不知不觉地改变鲁笑一样。 前面灯火通明,一个加油站、一家便利店和一家麦当劳紧挨在一起,门前停着几辆汽车和卡车。 “你在那辆卡车后面停下。”鲁笑命令道,“不要下车,等我回来!” “有没有吃的?你们酒吧东西太难吃。” 鲁笑站在卡车车头的阴影下,观察周围片刻。他走进洗手间,检查衣服是否溅上血迹。他打开热水,用了很多洗手液,反复清洗手和前臂。 隔壁的便利店商品种类很多,鲁笑买了两件中国制造的衬衫、两杯咖啡和一个三明治。收银台的白人女孩满脸倦色,无精打采。鲁笑默默地接过零钱,出门时避开一对勾肩搭背的年轻白人男女。 鲁笑换上新衬衫,把另一件递给周飞泉。 周飞泉抗议说,“我的衬衫和西服都是米兰买的意大利名牌,很干净!” “有人可能看到我们,如果警察拦下你,你觉得他们会因为米兰名牌放过你吗?” 周飞泉翻翻眼珠,换上大了两码的衬衫,他厌恶地卷起粗糙的棉布衣袖,“我要去戛纳见一个重要人物,穿这身怎么行?” “我相信你会找到解决办法的。”鲁笑把他们换下的衣服塞进购物袋,下车放进麦当劳的垃圾箱。 周飞泉打开三明治包装,吃了一口,做了个鬼脸。鲁笑小口喝着滚热的咖啡。 “法国人美食标准在下降,美国人做的快餐居然能出现在法国,真—” 鲁笑打断周飞泉说,“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我不知道,丁局没说。他只是告诉我来酒吧看看。真不敢相信你抛头露面,就为了演奏小提琴,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 “丁一凡找我做什么?” “鲁笑,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情无义?我们好歹也算朋友,我这几年记性不太好,可依稀记得我救过你一命。我没指望报答,可这种方式也太过分了吧?”周飞泉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擦干净两手。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问问你是否享受酒吧的表演?” “一般般了。不过,我倒有个问题,一个好小提琴家能不能用断了两根琴弦的小提琴演奏出优美的曲子?” “业余人士,以讹传讹。能做到的,都是世界顶级大师!”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沉溺于此?你为什么放弃擅长的,来做一名三流的小提琴家?” 鲁笑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你时间宝贵,你有话直说吧。” “为什么?你轻视我不懂音乐,还是认为我不配和你对话?不要把自己弄得阳春白雪似的,好像艺术是你们艺术家的私房菜。看看梵高、莫扎特、贝多芬,普通人不是同样能理解他们的伟大?” “理解和创造伟大艺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我没听错吧,你想创造伟大的艺术?” “为什么不呢?” “我虽然是音乐的门外汉,但也晓得这一行成名要早。哥们,很遗憾地告诉你,你错过了末班车!”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是你的话,还是霍洛维茨的?” 周飞泉鼻子哼了声,“莫不成你想学他,从酒瓶里找道?” “你们监视我多久?”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聪明人有时候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比如,误解朋友的关心!” “关心?关心什么?” “鲁笑,你让我很失望。”周飞泉摇头,转身从后排座椅下拿起一个小提琴盒子,“看看丁局给你准备什么礼物。” 鲁笑迟疑打开琴盒,借着车窗外的光线,他看到一把暗红色的小提琴,一种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突然间呼吸紧促,怔怔地望着,全然没注意周飞泉得意的笑容。 鲁笑闭上眼睛,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拂过黑色弓杆,“巴西红木!”他喃喃自语。他的手指滑到白色弓毛,沉睡的精灵似乎被他唤醒,一股电流涌遍他全身。他惊悚地收回手指,睁大眼睛凝视琴弓。 “试一试,丁局说你一定喜欢。” 鲁笑声音嘶哑说,“这是安东尼奥 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对吗?” 安东尼奥 斯特拉迪瓦里是中世纪意大利提琴制作名家,世界各地的提琴音乐家以演奏和拥有他的乐器为荣。他的乐器流传到今天的不多,每一把都价值连城。2011年,一把名为“布兰特女士”的小提琴以1600万美元的价格在伦敦出售。2014年,苏富比拍卖行以4500万美元底价拍卖一把斯特拉迪瓦里的中提琴。 周飞泉缄默地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鲁笑若有所悟,轻轻地拿起小提琴,检查背面的商标。“我的上帝,这不是斯特拉迪瓦里制作的。”他随即拿起琴弓,先拂过白色马尾制成的弓毛,瞥了眼得意的周飞泉,再仔细审视弓头和弓根,终于动容说,“这是弗朗索尼 图尔特的弓,弓杆弧度独特,弓尖细长,整体平衡无懈可击,浑然天成!” “想不到,你演奏水平有待提高,倒是很了解小提琴。我曾找过几个国内知名的小提琴家做鉴赏,没有一个认得出来。” “谁做的小提琴?” “让-巴蒂斯特-维尧姆。” “难怪!”鲁笑抚摸着小提琴,“丁局怎么找到的?” 维尧姆是法国制琴大师鲁波特的弟子,善于仿制制琴大师的小提琴。帕格尼尼曾经让他修理自己的名琴“加农炮,”他制作了一把复制品,竟然骗过帕格尼尼的眼睛。帕格尼尼知晓真相后不仅不恼怒,还愿意出高价购买复制品。 “你知道丁局面冷心热。他很感谢你这些年的付出,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方式。这次听说你拉小提琴,就特意从上海博物馆仓库里找到这把旧琴,据说是当年逃离纳粹德国的犹太人捐赠的。放在仓库这些年,没有妥善保养,破烂不堪,丁局想方设法请最好的工匠翻新,耗费惊人,价值一辆奔驰汽车!” “他被人宰了,应该要回一半的钱,制作和修复小提琴的大师都在国外——”鲁笑随机领悟丁一凡不可能送这把名琴到国外修复。 “丁局还邀请你回国——” “我不会收下他的小提琴。” “你说的对,丁局没打算送给你这把琴。”周飞泉瞧着怔住的鲁笑,笑说,“他说借给你使用,日后要归还中国政府。” “用多久?” “丁局没说,我估计怎么也不能超过九十九年吧。” “你们以为一把小提琴就能收买我?”鲁笑把琴弓放回琴盒,合上盖子。 “别自作多情,谁要收买一个三流小提琴手?”周飞泉撇撇嘴说,“丁局诚心实意地感谢你以前的工作!” “我怎么感觉还有其他条件。” “不是条件,丁局只希望你能帮个小忙,去一趟日本。” “小忙?你们什么时候有过小忙?” “真的,这次不需要打打杀杀,丁局就想借用你的职业眼光去调查一起车祸,不涉及日本或者美国情报机构。” “去日本调查车祸不涉及日本人和美国人?你骗小孩?” “丁局还说,你的情形不太妙,最好离开法国一段时间,躲避风头。事后,他可以帮你换一个新身份,确保你的安全!” “我能照顾我自己,用不着他的保护。”鲁笑顿了顿说,“我和丁一凡最大的问题不是个人恩怨,不是他为我做什么,没做什么。我们的价值观存在根本分歧,他为现行体制效力,而我从理念上不赞同你们!” “鲁笑,我不相信我的耳朵,你怎么能说这话?你应该清楚我们国家过去两百年的历史,外敌入侵,生灵涂炭,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中国今天就像叙利亚、伊拉克和非洲的那些国家一样,动荡不安,民不聊生!” “不要动不动找借口,外敌入侵不是压榨民众的理由,也不是固步自封、抱残守缺的逻辑。不要低估普通人的智慧,价值观不是嘴上说的,而是真实生活的选择。看看多少中国人选择在国外生活。你可以找人歌功颂德,也可以编织幻影来迷惑世人,但普通人用脚投票!” “你的意思是我们中国人都应该移民国外?请问,世界上哪个国家可以收容十三亿人?又有哪个国家愿意这么做?”周飞泉缓和语气,“丁局很清楚你的为人。我来之前,他说你外冷内热,尽管政治信仰不同,但血脉中还有家国情怀,还惦记着中国的命运!” “中国的命运?”鲁笑冷笑,“你们可是够夸张的,什么时候中国的命运轮到我这种小人物插嘴?” “你要背弃自己的祖国?” “说话小心。如果你自认能代表中国,请先想想你做了什么,享有这种权利?” 周飞泉缓缓摇头,表情痛心疾首。“你西方呆久了,不知不觉被洗脑。我们不代表中国,那就没人能代表中国。你以为那些满口民主自由领取美国救济的人能拯救中国?如果他们上台,无能加腐败,中国一定分裂,重回殖民地时代,那美国人、法国人就开心了!” “说的太好了,大家应该积极做本族人的奴隶!” “鲁笑,你变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仇视自己的国家。你不用解释,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丁局需要你去趟日本,如果你不愿意去,就明说。” “我不愿意去。” “你要调查的日本人名叫小林英雄,是一名化学家,在三菱重工科技部的涂料研究所工作。两年前他开始为外情局工作,提供了最新涂料的技术和样品。对中国军工技术帮助很大,潜艇隐形和噪音性能得到极大的提高。他是我们在日本最重要的间谍之一,上头非常重视。两个月前,他突然遭遇车祸死亡,日本警察调查后说是一起简单交通事故,却始终没找到肇事司机。丁局怀疑另有隐情,但外情局的事情他不能公开插手,所以需要你出面。” “外情局什么时候开始招募间谍?” 中国不像美国,明确地划分国内和国外。中国人认为情报工作不分国界,所以国内的情报机构同样可以从事对外情报活动,外情局隶属外交部,通常利用公开渠道从各国搜集情报,很少从事秘密活动。 “上次情报部门改组,有人说外情局效率低下,应该撤销,并入国家情报局,引起好大的风波。外交部长很不高兴,逼着外情局做出成绩来,好像小林英雄就是那时候成为间谍,但详情并不清楚,外情局的人不愿意分享档案,丁局私下了解不多,所以希望你能找出答案。” “外情局的人不关心自己间谍的死亡,丁一凡为什么要操心?” “最近两个月,除了外事局的小林英雄,军情局和国安局各失去一名重要间谍,丁局怀疑事情相互关联。你知道国内官僚作风多严重,领地意识极强,没人愿意让其他部门介入,丁局还是通过非官方渠道了解到这些间谍的死亡。如果他公开调查,可能引起政治风险。” 鲁笑明白周飞泉没有吐露全部实情,逼问道,“三个不同部门的间谍死亡,完全可能是巧合。丁一凡凭什么怀疑相互关联?” “军情局的德国间谍提供的是柴油发动机的关键技术,国安局的巴西间谍提供材料加工的特种技术,加上小林英雄的涂料,我们潜艇部队的静音技术获得飞跃,几乎能和美国人抗衡,最高层秘密嘉奖相关人员,所以丁局才听到一些风声。现在这些人突然死亡,他们部门担心内部有人泄密,都很紧张,不欢迎丁局的打探。” “为什么丁一凡感兴趣?他应该清楚,即便帮其他部门找到泄密者,他也不会得到任何感谢。”鲁笑见周飞泉吞吞吐吐,摆手道,“算了,你不用说了,我反正也没兴趣。” 周飞泉犹豫一下说,“丁局现在处境艰难。这两年国战局工作很不顺利,几次行动失手,损失了好几名情报人员,找不出原因。丁局压力很大,有传闻说上面考虑换帅。” “既然如此,他更不应该调查小林英雄。” “他怀疑他们不是真正的间谍,而是有人在玩木马计,就像当年以色列人暗中安排给伊朗人提供有缺陷的离心机,最后引起爆炸。” “你不是说中国潜艇技术得到飞跃?” “他们现在没查出问题,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再说,丁局怀疑他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先给我们甜头,然后投下毒饵。” “那怎么解释三个间谍的死亡?现在可没人玩死间计,没有哪个政府会让本国间谍白白送命!” “这就是为什么丁局请你出马点原因,寻找答案!” 鲁笑哼了一声,“你马屁拍的再响也没用,我不会去的!” “如果丁局方便出国,这次一定亲自来。但你知道,他悄悄出来一次多麻烦,国内国外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而且,他实在走不开,需要关注很多事情,比如,上次你打死的国安局的人,余波未平!” “国安局叛徒想杀我,我自我防卫。” 两年前美国人追杀鲁笑,收买国安局北美行动处的一名情报官员,险些置鲁笑于死地,鲁笑以牙还牙,此人永远失踪。 “你自我防卫次数太多,没人相信。再说,你本可以悄悄处理这事,给出证据,国安局肯定依法处置他。可你闹得沸沸扬扬,国际媒体连续报道,连美国国会都召开调查,高层大怒,国安局不少官员受到牵连,连局长也被点名批评。” “你们怪罪我?你们这些官僚大爷,出事从不自我反省,习惯找替罪羊!”鲁笑沮丧挥挥手,“我在浪费口水,你赶紧走吧,我不会去日本!” “嗨,我也希望躲在法国,喝着气泡矿泉水,点评江山。谁不知道中国问题很多?应该怎么解决?你的高见是民主选举,大家投票选总统,选政府,听起来不错,具体怎么实施?世界上一百六十个国家,能够正常运转的民主国家有几个?” 鲁笑沉默不语。 “你不回答?那好,我告诉你,国泰民安、安居乐业的民主国家不超过二十个,其他一百个民主国家都是危机重重,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中国,你知道多少人要送命,多少家庭被毁灭?还记得南斯拉夫?他们民主选举后决定分裂,决定内战!” “南斯拉夫发生的事情,和民主无关,是一群野心家利用民族矛盾,满足个人野心!” “那么同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可能发生在中国?新的野心家利用民主方式夺取政权,然后煽动民族主义,发动战争。难道这是你想看到的?中国现行政治制度有种种问题,但我们已经摸索了几十年,知道应该怎么走,也正在朝着正确方向前进。如果推倒重来,会发生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你愿意多少人头落地?” “什么战争?丁一凡让你来说这番话?”鲁笑怀疑地皱眉。 “鲁笑,丁局是做事的人,他在意的是国家利益和民族未来。他不反对民主制度,而是反对激进政策。他说过,除了欧美国家,日本、台湾、南韩能够实施民主都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军事管制,甚至被占领,中国没有道路可以遵循,只能慢慢来。只要不打仗,过个五六十年,中国的很多事情怎么都能解决,所以稳定是最重要的。但是现在,丁局的声音很微弱,他甚至不受欢迎,很多人攻击他软弱、无能。国内出现一批激进派,他们的言论很有市场。还有一批阴谋派,认为美国人在不断紧逼,慢慢地窒息我们,唯有反击才行。他们和激进派联手,试图改变国家政策。” 鲁笑耸耸肩膀,“中国总有激进派,当年共产党靠着抗日口号上台,别人有样学样,怎么好意思抱怨?算了,不要和我谈论国内政治。丁一凡能不能保住职位,与调查日本间谍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你一点不关注国际新闻吗?现在南韩和日本都和中国关系很亲近,菲律宾、越南和印度也改变态度,东南亚各国舆论说中国将领导东南亚的复兴,中国国内也有很强烈的呼声,说我们需要站出来,领导东亚和美国对抗。丁局怀疑这些国家居心不良,他们煽风点火,希望能引起美国过激反应,中美爆发战争,以便他们火中取栗。但丁局没有确凿证据,说话没说服力,他希望你去日本调查清楚!” “你说日本间谍是受其他人指使,有意提供关键技术给中国?你们是不是看多了三国志?” “丁局说当年甲午海战前夕,俄国通过秘密渠道说支持满清政府,同时暗中泄露消息,英国人担心俄国势力大增,所以支持日本。日本获胜后,满清被迫倾斜俄国,同意修建铁路,开放港口,若不是后来的日俄战争,东三省必是俄国人的囊中之物。仅仅凭借外交手段,俄国人就成了甲午战争的最大赢家!” 鲁笑不相信阴谋论,但丁一凡的嗅觉非常敏锐,如果丁一凡怀疑什么,那么任何人都不该轻易否定。 “丁局还说,如果爆发战争,中国现代化进程必将被打断,这将是中国历史的悲剧!” 鲁笑心里暗叹一声,“顺着这条路开下去,有个小旅馆,你今晚就住在那里吧,明早我们可以一起吃饭。” “我不能停留,两个小时后我要在戛纳和人见面,官方任务。” “有人监视你?” “国内的事情不说也罢。不过,你放心,没人跟踪我,我没给你带来尾巴。” “不用担心尾巴,既然你能找来,其他人也能找过来,我他妈的又得换地方!” “你准备搬到哪儿?” 鲁笑没理会周飞泉的问题,“你告诉丁一凡,我需要行动经费,中国政府喜欢做散财童子,到处援助,不要指望我替你们做事还要自掏腰包!” “真不懂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斤斤计较,你又不缺钱!”周飞泉见鲁笑面色变冷,无奈地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过去,“你的行动账户。” “如果钱不够……” “十万美元,随用随补,但请节俭。中国毕竟不是美国,富得流油。”周飞泉似乎想到什么,“丁局嘱咐你小心,这次你全靠自己。一旦出事,我们没法插手!” “你说的好像以前你们帮过我一样。”鲁笑无视周飞泉的尴尬表情,“你也告诉丁一凡,别做什么力挽狂澜的傻事。” 鲁笑打开车门,又关上,“对了,有螺丝刀吗?” “文件箱里有一把瑞士军刀。” 鲁笑找出瑞士军刀,把小刀插进车载GPS和汽车结合部的空隙,撬出GPS。 “嗨,你干什么?这是我借的车!”周飞泉试图阻止。 鲁笑把GPS摔在地上,踩了个粉碎。“下次学会看地图!” 鲁笑回到住处已经深夜。这是一栋两层楼建筑,下面是摩托车修理铺,上面有四个房间,鲁笑和齐亚克麻住在两头,中间两间空着。鲁笑两年前买下摩托车修理铺时,二楼破烂不堪,装修费用惊人,齐亚克麻一直抱怨他不该购买。 齐亚克麻准确来说,是鲁笑收养的孩子。他是巴基斯坦普什图人,年纪很小出外工作,被抓进阿富汗监狱,遇到鲁笑。鲁笑遭遇酷刑,险些送命,齐亚克麻帮他康复。后来鲁笑带他来法国,帮他申请身份,资助他上学。他大学毕业后,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工作,顺便负责摩托车修理铺的账目。 鲁笑洗完澡,走到齐亚克麻卧室前,敲了两下,没听到动静。他推开门,见里面没人。他拿出手机,才看到齐亚克麻下午发送的信息,说他和朋友出门旅行,两天后才回来。 鲁笑给齐亚克麻留了一个便条,说自己要出门一个月,让他小心周围动静。齐亚克麻虽然晓得些鲁笑秘密行动,但鲁笑从不多谈,也不让他参与。 鲁笑把小提琴盒子放进空房间的保险柜,他不敢打开,唯恐自己失去控制。虽然隔着琴盒,他感受到召唤,古老的小提琴渴望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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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一章 1-2 觊觎总统宝座 (1) 菲律宾克拉克军用基地 一架绿色的C130运输机从空中降落,轮胎着地,襟翼打开,如巨鸟滑翔。飞机尚未完全停稳,一组车队高速行驶来。C130的机腹门缓缓打开,二十几名美军士兵鱼贯走出,他们全副武装,身形彪悍。 9/11后,美国政府和菲律宾政府达成反恐合作协议,美国每年提供一批教官和军用物资,帮助菲律宾打击境内的穆斯林恐怖组织。这些美军士兵多半来自三角洲、海豹突击队等精锐部队,不少人多次踏足菲律宾。 美国人指挥当地人卸下军用物资,随即登上卡车,车队驶向一处秘密训练基地。出了机场大门,一辆军用“悍马”改变方向,开向前往首都马尼拉的公路。车厢内一名美国军人费力地换上便服,他是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海军上将哈里斯的私人助理巴斯上校。旁边的菲律宾人是曼泽诺上校,[url]菲律宾国防部长阿基诺将军 [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19/]http://muunarr.com/wp/2016/08/19/[/url][/url]的副官。 “我真不明白有必要这么神秘吗?我完全可以乘坐商业航班来,在酒店见面。你们不用费事,我也不必遭罪,C130运输机颠簸震荡,简直就是牛车!”巴斯有意抱怨道。 “你们美国人不是说军官和士兵一视同仁,不搞特殊对待吗?这些教官能坐C130,你为什么不能坐?” “聪明点,别被忽悠。假如一视同仁,谁还想做将军?” “你们美国人总说我们菲律宾人心口不一,你们有区别吗?” “小弟,你生活在柏拉图的理想国吗?到现在还不明白真实世界如何运作?你想制定游戏规则,最好足够强大,否则没人在乎你的意见!”巴斯看着曼泽诺猪肝般的脸色,心里暗笑。根据秘密情报,曼泽诺反美倾向严重。 “我们菲律宾人早就领教过你们怎么制定规则,一百年前你们口口声声民主、正义和自由,用刺刀解放菲律宾,顺便屠杀五十万菲律宾人!”曼泽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我的朋友,进步是要付出代价的!”巴斯笑笑,“再说,过去已经过去,你们亚洲佬总喜欢总生活在过去,没法向前!请让我指出,这次可不是美国想要占领菲律宾,而是菲律宾政府邀请我们,帮助你们对付穆斯林叛军。如果你不欢迎我来,我可以立刻回去。那架C130应该还在加油。” 车内一阵沉默,曼泽诺咬着嘴唇,扭头望向窗外。 “曼泽诺上校,我听说你的两个妹妹移民美国,在加州做护士。你上次来美国进修,见过她们吗?” “你很清楚我见过她们!”曼泽诺狠狠地瞪了美国人一眼。 “既然如此,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憎恨我们?我们已经第三次见面,你没有一点待客之道不说,还把我当成敌人,难道我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 “对,你们美国人总是趾高气扬,指手画脚,好像这个世界应该围着你们转!” 巴斯想了想说,“不是我要求来菲律宾的,是你的上司国防部长阿基诺将军邀请我来,而且邀请了两次!” “他邀请你的上司,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斯将军!” “将军没空,他派我做全权代表!”哈里斯将军派遣巴斯来听听菲律宾人想说什么,并未授权。巴斯不觉得菲律宾人需要知道这种细枝末节。 两人对视,毫不遮掩彼此眼中的憎恨。曼泽诺轻轻哼了一声,目视前方。车内陷入一片沉默。巴斯忍住笑意,有时他挺喜欢这些亚洲佬,他们如此人格分裂,一方面不停地请求美国援助,另一方面又为缺乏尊重而怀恨在心。只要你懂得如何施加力道,很容易操纵他们。巴斯闭上眼睛,进城的道路拥挤,足够他小憩。夏威夷到菲律宾航程十个小时,旅途劳累,他有点疲倦。 巴斯醒来时,汽车正穿过一处热闹的集市,行驶在一条黄土路上,两侧长着高高的棕榈树。头戴草帽的农民在稻田里忙碌,一些衣衫褴褛的儿童旁边帮忙,他们看到“悍马”,张大嘴巴盯着钢铁怪兽,浑然不顾扬起的尘土。 “悍马”在一座宽阔的庄园里停住,曼泽诺径直走进一间屋子,消失不见。巴斯下车,目送“悍马”开走,茫然环顾周围。一名穿着白色制服的中年仆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用标准的牛津英语说,“巴斯先生,这边请。” “我们去哪儿?”巴斯打量着庄园半开放的建筑布局,远处高尔夫球场上有几个身影。他很好奇这是什么地方,阿基诺身价不菲,但带独立高尔夫球场的庄园大概有些贵。 “阿基诺将军临时有事,要一个小时后才能赶到。他请你先休息一下,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巴斯记得情报说阿基诺有洁癖,不喜欢闻到别人身上的汗味,从不接见刚下飞机的客人。 卧室按照西方传统风格布置,宽敞明亮,奢华舒适,像五星级酒店的客房。茶几上放着鲜花和水果盘,敞开的衣橱挂着两套菲律宾传统服装。巴斯看了眼衣服号码,居然是他的尺寸,他不禁微笑,亚洲佬最大的长处是懂得如何讨好献媚。他抚摸衣服质地,埃及棉料柔软丝滑。 巴斯在浴缸里舒服地泡了个澡,喷了点浴室里的古龙香水,换上菲律宾服装,感觉浑身舒坦。他推开窗户,一股带着咸味海风吹进来。 远处天空挂着一道绚丽彩虹。巴斯忍不住联想,百年前刚从西班牙手里夺下菲律宾的美国人,想必也站在窗前,眺望远方。他们可曾想到,一百年后谁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巴斯哑然失笑,谁能预知未来?下一个百年谁站在这里?中国人、日本人、俄国人?不同人答案不同,而他的上司哈里斯将军会斩钉截铁地说是美国人! 想到哈里斯将军,巴斯下意识地皱眉。当初被突然任命为哈里斯的私人助理时,很多人祝贺他,却不知他内心并不情愿。可一名上校如何拒绝一名海军上将?几个月来,哈里斯似乎在观察他。这次出使菲律宾,毫无疑问是一次测试,他却不知道测试内容。 “咚咚咚。”先前的仆人进来说,阿基诺将军已经在书房等候。他身后是一脸晦气的曼泽诺上校。 书房也是西式摆设,宽敞大气,富丽堂皇。书架环绕墙壁,放满了装帧精美的书籍。巴斯略微浏览,看到首版的《堂吉诃德》、《安娜卡列尼娜》、《罪与罚》、《国家财富》等著作,忍不住眼馋。图书馆主人不仅有品味,不吝啬大价钱搜集这些原版书。 “巴斯上校,欢迎你来!”阿基诺将军笑容满面地站起身。他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不知是否因为疏忽,衣袖上还保留着小标签,那是英国伦敦一家著名裁缝店的标志。 “阿基诺将军,你好!”巴斯主动伸手。阿基诺的手软绵无力,好像欧洲人亲吻面颊,微微触碰就分开。巴斯相信阿基诺至少有十年没碰过武器,看他圆滚的体型,唯一的体能训练大概是在床上。 “你想喝点什么?这里的酒窖非常棒,藏有各种名酒,有空我带你开开眼界。”阿基诺说。 “矿泉水。” 阿基诺微微皱眉,随即低声用菲律宾语说了几句,曼泽诺上校悄声离开。 “你喜欢这个庄园吗?是不是美奂绝伦、天下无双?”阿基诺的美式英语几乎没有口音,他对这一点非常自豪,很喜欢和欧美客人聊天,谈论些自己一知半解的话题。 “非常精致。将军,这是你的庄园?” “不,一个朋友的。” 仆人送进来一个托盘,为巴斯递上一杯矿泉水,递给阿基诺一杯加冰的威士忌。曼泽诺上校把两个图案精美的盒子放在茶几上。 阿基诺等曼泽诺和仆人离开,打开大盒子说,“听说哈里斯将军喜欢冰球,这是上次美国队赢得奥运会冠军时候的一个用球,有教练员和最佳球员的签名。” 巴斯郑重收下,“谢谢,将军阁下,哈里斯将军看到一定很开心。”他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小模型,“这是哈里斯将军的礼物。他很抱歉没法亲自来见你,但相信你明白他的苦衷。” 阿基诺摆弄着美国主力舰“林肯”号航母的模型,不置可否地笑笑。他推过第二个盒子,“你我不是第一次见面,我记得你很崇拜麦克阿瑟将军,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烟斗,菲律宾的名贵木材制造。当年日本侵略菲律宾,他走得匆忙,落下不少个人用品,包括这个烟斗。” 巴斯惊愕地望着阿基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麦克阿瑟生前用过的烟斗,价格惊人,收藏家青睐。 “打开看看吧,我不抽烟,不懂这玩意。” 巴斯打开盒子,一股独特的烟草清香弥漫。烟斗磨损的很厉害,烟嘴有几道细微的裂痕。巴斯仔细地审视,对着灯光看刻在下面的字。“是他的烟斗!” 阿基诺微笑地看着巴斯,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得意。 “阿基诺将军,这份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下!” “胡说,一个破烟斗有什么贵重?你可以报告说我给你一个旧烟斗,没人会在意。再说,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我肯定不会说出去。”阿基诺见巴斯还在犹豫,不以为然地挥手说,“别考虑了,你们美国人就是喜欢大惊小怪。我送你礼物,纯粹出于友谊,没有任何目的。说句难听的,我不需要讨好你。” 巴斯迟疑地关上盒子,表情宛若便秘,手指不舍地摩挲盒面。 阿基诺非常享受这一刻,美国佬喜欢道德说教,可骨子里同样贪婪。巴斯不是第一个收下他礼物的美国官员,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今晚要不要去马尼拉最热闹的夜总会看看?我可以让曼泽诺上校陪你去,去享受一下美日都没有的特殊服务。”阿基诺似乎觉得说得太含蓄,眨眼睛说,“当年拳王阿里来马尼拉打比赛,可是流连忘返。四十年后还念念不忘菲律宾姑娘!” 巴斯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基诺,国防部长像个皮条客,这些亚洲佬什么时候能够学会自重身份? “还是免了吧,曼泽诺上校不太欢迎我来,我看他不像是个支持美国和菲律宾友好的人。” “他啊?”阿基诺漫不经心地挥手,“他出身农民,头脑简单,一根筋。你要明白,菲律宾底层民众不太喜欢美国,他们认为你们太霸道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选用他做你副官?” “巴斯上校,注意你说话的语气,你的上司哈里斯将军都没资格告诉我如何挑选副官!”阿基诺面如冰霜。 “阿基诺将军,如果我冒犯你,我很抱歉。美国政府和太平洋司令部绝对没有任何命令你的意思,这不是我们美国人处事方式。”巴斯舒展身体,靠着沙发说,“我们有问题,会摆在桌面上讨论,而不是藏在心里,让人猜测。提到猜测,哈里斯将军希望你能回答一个问题,为什么菲律宾海军要和中国解放军进行联合军演?” “什么军演?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海上合作救援演习。” “不,我们听说,合作救援演习不过是第一步,第二步或者第三步就过渡到军事演习。”巴斯身体前倾,看着阿基诺的眼睛说,“根据我们两国达成的协议,菲律宾军方不会和亚洲任何国家达成军事联盟。” “什么协议?” “就是你和哈里斯将军在檀香山达成的秘密协议。” “啊,你说的那个协议。”阿基诺装作恍然大悟,“哈里斯将军保证说,美国军队绝不会坐视中国人侵犯菲律宾领土,危急时刻,太平洋舰队将直接干预。现在过去了一年,美国国会还未投票承认这一协议。奥巴马总统上个月接受媒体采访说,美国不会军事介入南海领土争端。叫我怎么相信你们美国人的话?!” “你当然可以相信我们美国人的话。只不过有些事情可以做,不可以说。中国是大国,和美国经济关系密切,又购买很多美国债券,奥巴马总统心里再不喜欢,嘴上也得说些好听的。你不能因此质疑奥巴马总统遏制中国扩张的决心,没有他的授权,哈里斯将军不可能和你签署秘密协议,美国也不会提供大笔军事援助,帮助菲律宾海军现代化。” 阿基诺怒气冲冲地说,“不,你们真正想要的是让我们做炮灰,和中国人拼个你死我活,而你们坐享其成!” 巴斯心里暗暗嘲讽菲律宾人的自欺欺人,如果菲律宾军队能和中国人拼个你死我活,事情就简单多了,用不着他来大费口舌。 “将军阁下,请允许我提醒一句,是菲律宾政府主动请求美国政府的援助,不是我们找上门逼迫你们反抗中国人!”巴斯模仿奥巴马总统讨人喜欢的语气说话。他谈不上多么喜欢美国历史第一任黑人三军统帅,可必须承认那家伙很有一套,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迷倒众生。 “去你的提醒,你知道你们美国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太他妈的自命不凡,连你们拉的屎都是香的!让我也提醒你一句,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喜欢你们?日本首相安培不理会你们的警告,主动访问中国。韩国人公开请你们军队离开。伊拉克人和阿富汗人恨你们入骨,宁可欢迎伊斯兰国,也不想你们留下。德国和法国不同意你们的政策,欧盟要独立,准备吸纳俄国。连你们的小弟英国的媒体都公开说,不能跟着你们自毁,得保持距离!” 巴斯感觉到血液涌上面颊,这个狗娘养的菲律宾杂种以为自己是谁?他深吸口气,暗暗数数到十,才开口说,“如果哈里斯将军听到这样一番反美言论,肯定非常愤怒,所以我会忘记你的话,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巴斯上校,哈里斯将军很清楚我的个性,他在场我照样畅所欲言。”阿基诺喝了口酒,咂巴嘴唇说,“哈里斯将军确实很忙,有时间去夏威夷度假,也没时间顺路见见我这个老朋友,老实说,我很失望。” “哈里斯将军去夏威夷见国防部长史蒂文斯先生。” “我知道。CNN半小时前报道,他们在夏威夷的高尔夫球场切磋球技。” 巴斯懒得继续兜圈子,直视菲律宾人的眼睛说,“阿基诺将军,美国政府对菲律宾政府和军方最近一系列行为很失望,在没有得到令人满意的解释之前,包括哈里斯将军在内的美国高层不会访问菲律宾,也不会举行任何秘密会谈!” 阿基诺随意地说,“奥巴马总统在白宫的日子屈指可数,他的话已经不管用。下一任美国总统不管是川普还是希拉里克林顿,都不会延续他的政策。菲律宾地理位置重要,你们还得找我们!” “美国政府更迭,但是美国外交和军事政策维持延续性。我们不会和一个不可靠的盟友打交道,更不会接受勒索。就我个人来说,奥巴马总统过于温柔,总想避免冲突,下一任总统一定会强硬很多,包括对那些三心二意的国家!” “菲律宾从来没有三心二意,相反,我们很想做美国在亚洲最忠实可靠的盟友,但前提是美国提供必要的军事支援。你们不能指望我们独自对付中国。” “美国政府历来支持民主国家对抗专制集权国家的侵略。” “行动胜过千言万语。如果美国真正支持菲律宾,必须表现足够的诚意。” “将军阁下,你我很清楚阻碍我们两国关系的原因在于你们,秘密条约没有如何威慑力。唯有公开,才能阻止中国人!” “美国在菲律宾的殖民历史太不光彩,民怨太深,民众不接受和美国的军事同盟,杜特尔特总统也没办法。”阿基诺摊开双手,一副遗憾的样子。“但是我们可以开展更密切的军事合作,你应该知道最近中国人在南海越来越咄咄逼人。” “什么样的军事合作?”巴斯不动声色地问。 “我们提供军事基地,你们以前用的苏比克湾。” “谢谢你的慷慨,将军阁下。上次会谈,哈里斯将军已经答复,如果菲律宾政府支付重建苏比克湾的费用,太平洋舰队可以搬迁。” “这笔费用是?” “具体数目还需要专家核算。我估计,怎么也要二十亿美元。” “二十亿美元,你期待我们去哪里找这些钱?” “哈里斯将军认为,这是测试菲律宾政府诚意的试金石。” “他在为难我们,这点钱对你们美国人算不了什么,不过是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一天军事开支。但对贫穷的菲律宾,可是个天文数字。” “美国国会审议美国政府和军队的每一笔开支,我们无权挪用军费开支,尤其考虑到当年你们把我们赶走时,苏比克湾设施完好,却在短短几天内被洗掠一空。” “我的朋友,斤斤计较可不是一个超级大国应该有的风范,难怪说美国走下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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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基诺见巴斯没回应,身体前倾,拉近距离,一副透露重大秘密的架势,“我们都知道中国人的野心永无止境,他们非常有耐心,慢慢地试探,不停地蚕食。如果现在不制止他们,等有一天南海变成中国的内湖,东南亚变成中国的殖民地,你们再想阻拦,将发现花费的不是二十亿美元,而是二千亿、二万亿美元!”

“假如一个国家没有抵抗敌人侵略的决心,那么再多的援助也无济于事。”

“菲律宾是个小国,没有大国的支持,不可能阻挡中国人。如果美国不出面,我们只能自谋生路。”

“这么说,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下个月访问中国,准备想考虑和中国合作?”

出乎巴斯意外,阿基诺保持沉默,连表面的搪塞也懒的做。美国人怒火中烧,“没人喜欢骑墙派,你们两面讨好,等真正需要朋友时,会发现没人帮你们!”

阿基诺似乎没听出美国人话语中的威胁,耸耸肩膀说,“我个人同意你的看法,菲律宾不该两面讨好。”

巴斯怔住,狐疑地打量着菲律宾人。

阿基诺自顾自地说,“菲律宾人是一团散沙,想要他们团结起来,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人。杜特尔特总统是个腐败无能的政客,靠着开空头支票上台,很多人反对他,只是他们无法形成合力。如果有合适的人勇敢地站出来,加上一些必要支持,他很可能改变错误政策,重塑美国和菲律宾的友谊!”

“将军阁下,你是说你准备站出来?”

“很多重要人物支持[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21/]我竞选下一任总统[/url]!阿基诺自豪地说。

巴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爆笑。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会说这是一出荒诞戏。一个靠着家族裙带关系-只懂得徇私舞弊-连皮靴都擦不干净的小丑竟然认为总统的职位是他的,他上台只会是第二个马克斯,引发另一场革命。如果美国指望这种人领导菲律宾,可是瞎了眼。

阿基诺以为巴斯的沉默代表赞同,笑眯眯地说,“你告诉哈里斯将军,只要支持我,我将把一个小岛作为美国和菲律宾联合训练基地,让你们驻扎后勤辅助人员,储存战备物资。”

“一个小岛不够,我们需要驻扎一个中队的战斗机,巡逻南海。”

作为美国全球战略部署的一部分,太平洋舰队一直想要在菲律宾获得一个独立的空军基地,菲律宾政府要价太高,双方商议多次,始终无法达成协议。

“战斗机基地太敏感,会引起很多国会议员的反对。不过,侦察机、预警机、加油机、直升飞机等后勤支援装备,国会可以通过。不要不满足,我年轻的朋友,饭要一口口吃,事要慢慢地做。但你们可以完全信任我,我不是娘娘腔的杜特尔特总统,我痛恨中国佬,我掌权后一定签署菲律宾和美国的军事同盟条约。你们记住,不会再有比我更热爱美国的菲律宾人!”

巴斯没吭声,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答复。这时候他已经明白,阿基诺的所谓秘密会谈根本和公务无关,他要见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是因为哈里斯将军是美国在亚洲的最高军事指挥官,他的态度将影响美国政府。如果他支持阿基诺,那么阿基诺只需要搞定国内支持者,成为下一任总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还希望你提醒哈里斯将军一件事,中国人对菲律宾的经济渗透越来越严重,如果不想办法扭转这一趋势,再过十年,任何一个菲律宾政客都不会支持美国,美国将会被彻底赶出菲律宾!”

“谢谢你的提醒,我一定转告你的话。”

阿基诺看了眼手表,站起来说,“我还有事,就不能和你共进晚餐,曼泽诺上校会陪你去体验马尼拉最好的餐厅,我请客。”

“现在时间还早,请让司机送我去机场,我直接回夏威夷。”

“这不太好,机场人多眼杂,若是你身份泄露,平添风波。你住一夜,乘坐明早的军用飞机,不耽误事。”

巴斯立刻领悟,阿基诺顾忌菲律宾情报部门的监视。美国驻马尼拉大使馆的情报说,菲律宾情报部门和国防部倾轧激烈。

从卧室窗口,巴斯看到阿基诺乘坐一辆黑色奔驰离开庄园。他来去匆匆,显然为了保密。巴斯不禁好奇谁在背后出谋划策,难道他们真的这么愚蠢,认为美国会支持阿基诺这样的废物做总统?不过,转念一想美国扶持过的第三世界领导人名单,巴斯信心动摇,华盛顿的老爷们才不在乎像菲律宾这样的边陲之地,如果阿基诺顺从听话,没准真同意他做总统。

巴斯把玩着麦克阿瑟的烟斗,陷入沉思。回檀香山,哈里斯将军必定会询问他的个人意见,他回答什么?他估计哈里斯将军会支持阿基诺。

哈里斯将军是美军有名的鹰派,积极鼓吹遏制中国,愿意支持反对中国的任何政治人物,越激进越好。阿基诺同意签署美国菲律宾军事同盟条约,哈里斯必定游说五角大楼和国会,扶持阿基诺。巴斯顺着哈里斯将军的心愿说,关系毫无疑问更上一层楼,可也意味着他们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他愿意分享荣耀,但不想一损俱损,被哈里斯将军拽进泥潭。

中国一直是美国争论的焦点。以哈里斯将军为首的鹰派认为要未雨绸缪,拿下潜在的挑战者。国务院为首的鸽派则认为中国不是挑战者,不构成威胁,更不需要自乱阵脚。两派争论激烈,难分高下。巴斯看不懂中国,但二十年军旅生涯教会他一件事 - 谨慎小心。哈里斯将军属于那种有信念、有使命感的人,不太在乎做出头鸟,但巴斯不一样,他最大的愿望是晋升将军,而不是遏制中国、俄国,或者其他什么混蛋国家。

“砰砰砰。”敲门声打断巴斯的思绪。曼泽诺上校站在门口说,“你准备好了?我们去夜总会。”

“忘了夜总会。如果你有空,带我去一家当地餐厅,我想吃地道的菲律宾美食。”

曼泽诺略微吃惊,他打量美国人片刻,巴斯以为他要拒绝,他却点头说,“好。”

曼泽诺选择的餐厅就在庄园附近的集市,店堂破破烂烂,连张整齐的桌子都没有,可菜肴美味至极,裹着芭蕉叶烧烤的海鱼鲜美多汁,乳鸽肉鲜嫩可口,炸猪排松脆焦黄,入嘴融化,挖空菠萝里烧熟的米饭粒粒喷香。巴斯大快朵颐,满嘴流油,感觉再多吃一口,裤带要撑爆了。

“你应该菲律宾新年来,遍地美食。”曼泽诺态度友好不少。

“天啊,如果那样,我会变成超级胖子!”巴斯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盘子里剩下不少食物。

屋里挤满了当地人,开始还好奇地盯着巴斯,看了一会儿,失去兴趣,重又人声鼎沸。

“你真不想去夜总会?阿基诺将军埋单,你可以免费享受你们欧美人的最爱!”

“比如?”

“赌博、美酒、女人、表演,不管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满足!”

巴斯摊开两手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美国军官,唯一想要到就是完成任务,回家看老婆。”

曼泽诺深深地看他一眼。“巴斯上校,我接待过不少美国人,他们外表光鲜,人模人样,可骨子里同菲律宾政客一样贪婪、龌龊和无耻!”

“你接待过哪些美国人?”

“上个星期,两名国会议员。还有国防部的部长助理,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参谋军官,名单一时说不完。你不会真以为阿基诺将军,只招待你一个人吧?”

巴斯下意识转头查看,旁边几桌的食客坐得很近,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身体热量。他担心有人偷听他们谈话,可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欧洲人有谁?”

“英国海军大臣的秘书,英国议员,法国将军,法国内阁部长助等不少人。巴斯上校,你真有兴趣,应该询问美国大使馆,他们掌握详细名单!”

巴斯没理会菲律宾人的挑拨,追问道,“为什么阿基诺将军招待这些欧洲人?他想要什么?”

“他不信任你们美国人,你们卖给我们武器,附带各种条件。欧洲人很现实,只要给钱,武器随便。”

“蠢货,现代武器需要现代人才,菲律宾士兵比洞穴人好不到哪儿去,再好的武器也是浪费!”巴斯隐忍着没说,改变话题问,“为什么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原因很简单,你们美国人飞扬跋扈的时代过了,不要再幻想控制我们!”

“谁告诉你,我们要控制你们?”

“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能维持世界霸主的地位。你们希望我们亚洲人自相残杀,你们白人渔翁得利!”愤怒再次出现在曼泽诺的脸上。

巴斯见过不少像曼泽诺这样的亚洲人,仇视西方人,揪着一百年前的历史不放手,把所有自身问题归结于白人的侵略。无论什么样的逻辑和证据,都不能改变他们的看法。

“曼泽诺上校,你不介意我问个问题,像你这样的爱国者,为什么为阿基诺将军服务呢?我很怀疑他有能力带领菲律宾人,建立一个富裕、公平的民主社会。”

一丝嘲弄的神情从曼泽诺脸上掠过,“我们得回去了。我女儿一岁,我想在她睡觉前陪陪她。”

“谢谢你的招待。”

巴斯在庄园主楼前下车后,曼泽诺放下车窗说,“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去机场,早餐路上吃。”

“嗨,你知道庄园主人是谁吗?”巴斯按奈不住好奇心。

曼泽诺瞥了他一眼,驾车离去。

巴斯走进富丽堂皇的客厅,见两名女仆蹲在角落忙些什么。他打招呼说,“晚上好!”

一名女仆说,“先生,需要什么吗?”

“一杯红茶。”

“请稍等。”女仆走出客厅,很快端来一杯热茶。

巴斯坐在客厅慢慢地喝茶水,打量墙壁上的油画和装饰。两个女仆很快消失,整个房子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摸索着走到厨房,见两名厨师在忙着制作肉肠,他们听到脚步声,仅仅抬头瞧了一眼,又继续埋头工作。

他从后门走出去,外面是一个小花园,满园鲜花,夜色下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他转了一圈,没遇上一个人。他走回二楼卧室,刚换上睡衣,就听到有人敲门。

“先生,需要按摩放松吗?”一个高挑丰满穿着短裙的亚洲女人站在门口问,她的英文有些费解,肢体语言则通俗易懂。

“你是?”巴斯目光扫过女人暴露的乳沟。

“我叫艾利,高级按摩师。”她盈盈笑着。

“抱歉,你做什么?”巴斯的嘴巴突然干涩。

“我做什么完全看先生你的意思。如果你身体疲倦,我可以帮助你放松缓解。如果你需要别的……”她挑逗地看着他。

“谁让你来的?”

“先生,我是这里的高级按摩师,但凡客人都可以享受服务。”

“谁是这里的主人?”

“我不知道,我的工作不是问东问西。”她的笑容消失,“先生,你需要服务吗?”

巴斯摇摇头,他理智尚存,知道自己不能随便。

没多久,敲门声再次响起。巴斯以为菲律宾女人去而复返,不禁火气上涌。

先前出现的菲律宾男仆推开屋门说,“抱歉打扰,先生,我的主人想问你是否方便和他见面?”

“谁是你的主人?”

“对不起,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稍等一下。”

他们走到二楼另一头的小书房,装饰古色古香。写字台靠近窗户,两张单人沙发在屋子中央。落地灯光线柔和,墙角的音箱播放着低沉的古典音乐。有人坐在写字台后,灯光仅仅照射出他的轮廓,巴斯迟疑地停住脚步,观察周围。仆人轻轻地带上门。

“巴斯上校,很高兴我们终于见面了!”身影站起来,快步走过来。

巴斯握住对方伸出的手,见一个身材高大相貌粗旷的男人站在面前。“你好,神秘先生!”

“我一点也不神秘。请坐,让我详细解释。”

巴斯坐在沙发上,端详着对方的面孔。他记得菲律宾政府和国会重要人物的相貌,神秘人不在其中。通常菲律宾人皮肤黝黑,但他皮肤浅色,五官模样粗旷,眼睛颜色近乎红棕色,一头浓密的卷发。巴斯判断他有白人血统。

“我喜欢晚上喝点波尔图红酒,扩张心血管。你要点什么?”

“一样的。”

主人走到酒柜,倒了两杯红酒。他递给巴斯一杯,“我是欧内斯特*杜帕斯,我们家族可追溯到三百年前西班牙贵族。”他见美国人一脸茫然,微笑道,“我是棉兰集团董事长。”

巴斯想起来,棉兰集团是菲律宾最大的财团之一,与政府关系密切,承建很多国家基建工程。他脑际快速运转,杜帕斯支持阿基诺出任总统?阿基诺许诺什么现政府不能给予的好处呢?为什么杜帕斯要大费周章地约见自己?

“抱歉这么晚请你来,我白天有事,脱不开身。当然,我也希望这场谈话,不让阿基诺将军知道。”

“是你让按摩女郎找我?”

“艾利个成熟可爱、技艺精湛的泰国尤物,我花了不少钱请她来,你绝对应该尝试一下她的服务,我打赌你会得到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你为每一位留宿的客人都提供这种服务?”

“只有那些够资格的客人。”杜帕斯热情地说,“我热爱美国,我崇拜美国人的激情、创造力和不拘一格的想象力。美国是上帝恩赐给这个世界的礼物,菲律宾最大的悲剧就是没能作为美国第五十一个州。但是在性上面,你们太落伍。你们牵扯太多道德含义,扭曲了原本很简单的事情。人活着是为了满足欲望,压抑才是最大的不道德,最大的反人性!”

巴斯皱起眉头,“谢谢你的解释,杜帕斯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的欲望还是留给我自己操心吧。”

杜帕斯哈哈大笑,“我喜欢美国人,你们凡事直来直去,不用猜测,我们亚洲人都是他妈的变态,喜欢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彼此算计来算计去。”

“杜帕斯先生,为什么你不愿意阿基诺将军知晓我们谈话?”

“因为有害无益。阿基诺将军有一颗温柔的心。你可能不了解他,我和他朋友多年,很清楚如何让他发挥长处,做最擅长的工作。他善于和普通民众沟通,说出震撼他们心灵的话。他可能成为菲律宾的奥巴马!”

“许多美国人不认为奥巴马总统多么伟大。”

“那是因为你们美国人太苛求,我们菲律宾人比较简单,要求不高。阿基诺将军会让他们感觉舒服,因为他言行举止和他们别无两样,他是他们中的一员!”杜帕斯语气含有难以察觉的嘲讽。

“你还没说为什么约见我?”

“很好,巴斯上校,我喜欢你我开诚布公的谈话,避免误会,节省时间。”杜帕斯顿了顿,“我们希望你能转告哈里斯将军,请他支持阿基诺将军出任下一届菲律宾总统,菲律宾将成为美国在亚洲地区最坚定、最可靠的盟友!”

“对不起,我不太明白你们的游戏。阿基诺将军已经清楚表达了这一愿望,为什么你避开他找我,却说着同样的事?”

“因为我们不想哈里斯将军判断失误,支持其他人。我们必须强调这一点。阿基诺将军在你们眼中形象不佳,美国大使馆给华盛顿的通报说他是个笨蛋,当然还有些别的下流词语,就不一一引用。我们认为,有必要让你们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下一任总统将决定菲律宾的命运,也将决定菲律宾和美国未来的关系。如果你们支持错误的人选,美国可能永远失去菲律宾!”

“杜帕斯先生,你们都包括哪些人?”

“菲律宾中央银行行长,菲律宾最高法院大法官,国会议长,菲律宾电力天然气集团董事长。还有五六个人,都是各行各业的翘楚。”

“你们都支持阿基诺将军?”

“当然,他很懂事,欲求简单,没太多条件,他还有个好名字,菲律宾老百姓喜欢他的家族,我们当然选择支持他!”

巴斯注视着杜帕斯的表情,试图判断菲律宾人这一番话的真实程度。

“你为什么找哈里斯将军?作为太平洋司令部司令,他无权决定美国外交事务。”

“无论谁接替奥巴马入主白宫,都会重视哈里斯将军的意见,我们需要他为阿基诺将军说话。其他事情,我们自有安排,不劳你们费心。”一抹奇异的笑容掠过杜帕斯的脸。

“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我转告吗?”

“我们需要尽快和哈里斯将军见一面,讨论非常重要的问题。”

巴斯见菲律宾人停住话头,不得不追问,“什么重要问题?”

“亚洲地区最重要的问题还能是什么?”

“你指中国?”

杜帕斯做个手势加重语气说,“告诉你上司,我们和他有着共同的目标,越早见面越能帮助大家!”

“我会的。”巴斯注视着菲律宾人,希望看出他还藏着什么秘密。

“对了,会面地点最好避开日本,菲律宾也不合适,其他亚洲国家同样不妥,中国人消息灵通。美国太远,最好选在欧洲某个城市。”

“杜帕斯先生,除了你想见哈里斯将军,还有其他国家的客人?”

杜帕斯露出浅浅的笑容,似乎欣赏美国人的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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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大阪


天空电闪雷鸣,暴雨滂沱。

当波音777客机轮胎猛烈着地,鲁笑的心提到嗓子眼,坠机日本大阪可不是他环球旅行的初衷。

客机剧烈地颠簸了几下,渐渐恢复平稳,速度减缓,没多久就在跑道上缓缓滑行。

鲁笑松了口气。他无法解释自己,他厌倦地下特工生活,伪装戒备,活在谎言中。他享受摩托车店的修理工作,闲暇时间投身音乐,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可周飞泉一番话就让他放下一切,跑来为丁一凡效力。难道这两年他在自欺欺人,躲在泡沫中?他知道一点,如同没法摆脱出身背景,他不可能切割过去。

荷兰皇家航空公司漂亮的金发空姐松开安全带,过来询问那五口之家是否一切正常,年轻的妈妈边安慰嚎啕大哭的婴儿,边说没事。婴儿不适,可能来自内耳气压的变化。她表情如释重负,刚才的恶劣天气令她非常紧张。

空姐理解地笑笑,视线转向另一侧的鲁笑。鲁笑暧昧地眨眨眼睛,她迅速地转移目光,嘴角不易察觉地微笑。一路上两人眉来眼去,客机降落前,鲁笑借着送饮料的机会拉着她的手,问电话号码,她佯装没听到,却在发放入境卡时塞给他一张小纸条。

鲁笑下机时,注意到随机的日本空姐好奇地打量自己,他和金发空姐的小插曲并未逃过她的眼睛。他给她一个充满暗示的眼神,她顿时目光慌乱,面颊绯红。她腿短身长,典型日本女孩的缺点,但这一刻她显得楚楚动人。

一刹那,鲁笑脑海里浮现左拥右抱的香艳场面。巴黎小提琴手鲁笑,自律谨慎,可执行任务的这个人肆意放纵。一个星期前鲁笑从巴黎乘坐火车来到荷兰阿姆斯特丹,紧接着飞到巴西里约热内卢。从下机一刻起,他就没缺过女人的陪伴。除了每天六个小时的沙滩足球,他同一个又一个女人厮混,胃口惊人,当地一名老鸨甚至偷偷上门推荐小姐。

方法派演技认为,演员应该融入角色中,生活和表演合为一体。《教父》中的马龙白兰度,罗伯特德尼罗都有过精彩演绎。鲁笑没想要效仿表演大家,但他确实研究过话剧和表演,学习如何转换角色。世界一流情报组织的可怕之处在于,无论在地球哪个角落,都有能力提供后勤保障,从假身份、安全屋、武器到医生,一应俱全。

鲁笑独自行动,得不到任何援助,唯有隐匿行踪,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目标。纵情声色,掩盖他的本来面目。还有一层隐蔽原因,如同瘾君子通过毒品体验高潮,鲁笑在行动中感觉自己真实地活着,没有压力、烦恼和记忆的困扰,他活在当下。

鲁笑只随身携带一个行李箱,与一群头等舱乘客排队通关。日本人效率很高,前面两名葡萄牙裔乘客各用了不到一分钟就顺利通过,可轮到鲁笑时,却遇上麻烦。

“阿尔伯托先生,你本次来日本的目的是什么?”女日本海关官员,表情严肃,查看鲁笑的护照,用英语问。

鲁笑有意用巴西特色的葡萄牙语夹着英语单词回答,“商务考察。我的老板听说日本人非常喜欢水产品,他希望能向日本出口养殖场饲养的淡水鱼。”

“还有别的目的?”女海关官员目光扫过他古铜色的肌肤,稍作停留。

“旅游观光,体验风土人情。”

“体验什么?”

“寿司,富士山,樱花。”

“樱花季节是每年三四月份!”

“哦,桃花也可以,我还想看看艺伎!”他目光扫过她紧身制服下丰满的胸部。

日本海关女官员眉毛微微皱起,“你有没有携带违禁物品?”

“当然没有!”

女海关官员突然改用日语说,“你是日系三世吗?”

鲁笑大声用英语回答,“不,我是巴西人!”

日本女海关非常无礼,用了日本人称呼日本裔巴西移民的蔑称。1900年前后,大批日本贫民为了生活移民巴西等南美国家,他们的后代回到日本,却被视为外国劳工,地位极低。

“先生,请你跟我来。”一名中年男子过来对鲁笑说,他身穿青蓝色西装,胸口没佩戴名牌,但看着像是海关的主管。他身后站着一名佩枪的警察。

“为什么?”

“先生,请随我来!”日本男子语气变得严厉。女海关官员递给他鲁笑的护照。警察跨近一步,手按着警棍。

他们把鲁笑带进一间没有窗户,只有一张长桌和两把椅子的小屋,天花板两侧装着摄像头。鲁笑的行李箱被打开放在长桌上,所有物品都被拿出一一检查。日本男子没能找到任何违禁物品,似乎有些失望。他要求鲁笑脱下衣服,鲁笑抗议两句,无奈地顺从。他取走鲁笑口袋里的两万美元现金和三万美元的银行支票。

鲁笑愤怒地来回踱步,心里暗暗担忧。日本人一定在怀疑什么,否则不敢这么对待外国公民,尤其一名乘坐商务舱的外国公民。但他想不出会是什么缘由,巴西护照货真价实,是根据圣保罗一名早逝居民的身份,换上他的照片。唯有巴西警察局详细调查,才可能穿帮。

大约一个小时后,日本男子回到房间。他示意鲁笑坐下,摊开现金、支票和护照问,“阿尔伯托先生,你为什么随身携带这么多的现金?”他的英语听起来很机械,像是跟着电视学习的。

“因为我听说日本物价昂贵!”

日本男子噗哧笑了,似乎鲁笑说了什么幽默的话。“你们国家的人通常不带这么多美金。”

“这就是你们逮捕我的原因?我携带现金,就被你们像罪犯一样拘留、搜查,我要见巴西领事馆官员,抗议这种无礼的待遇!”

“阿尔伯托先生,没人逮捕你,我们在执行日本海关的例行公事,你随身携带大笔现金,形迹可疑,我们需要调查一下。现在事情已经清楚,抱歉让你久等。”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

“当然,阿尔伯托先生,祝你旅途愉快。”日本男子把现金、支票和护照放在一起,推到鲁笑面前。“给您添麻烦了!”他起身恭敬地鞠躬。

鲁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瞥了眼天花板的摄像头,打开护照。签证页上有一枚鲜红的日本海关的方形印章,允许一个月的停留。他慢慢地收拾好行李箱,出门前回身冲着摄像头做了个巴西常见的下流手势。

门口一名警察指着一道敞开的电子门,示意他通过。鲁笑瞪了他一眼,大摇大摆地走进机场大厅,很快融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他明白自己还处于电子眼的监控下,所以小心地扮演一个初次抵达大阪关西机场的旅游者,东张西望,关注图像而不是文字。他在一个钱币兑换窗口,兑换了一笔日元。他没乘坐机场快线,而是跟着一群外国游客来到出租车站台。

出租车司机满头白发,接近退休年龄,性格外向,听说鲁笑来自巴西,首次来到日本,还有日本血统,就滔滔不绝地开始介绍:景点、美食、需要注意的事项。鲁笑安静地听着,不时扫一眼窗外的海景。大阪关西机场建在填海造田的土地上,一条长长的跨海大桥连接机场和市区。

出租车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来,调度员询问司机的位置,说市郊一家酒店有客人等车。司机回答说送客人去市中心的旅馆,无法立刻赶到。调度很快结束通话。司机嘀咕说,“坐办公室的都是一群傻瓜。”

酒店位于大阪金融区,富丽豪华,很受欧美客人喜欢。鲁笑放下行李,先做了一个日式按摩,二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加上通关的插曲,他精疲力竭。

随便吃过午饭,鲁笑走到大阪城城门和天首阁。天首阁十几年前,修缮一新,巍峨雄伟。但游客众多,人声嘈杂,像是游乐场。一群中国游客在一家小店门口购买工艺品,尽管语言不通,仍坚持讨价还价。女店主耐着性子应对。一对美国夫妇好奇围观。

鲁笑望着大阪城城门,心情复杂。今天人们旅游观光,可当年多少支军队在此出征?十六世纪,丰臣秀吉率大军远征朝鲜,窥测北京。明军三次增援朝鲜,损失巨大,国势衰落。短短二十年后,满清崛起。1894年,日军入侵朝鲜,拉开甲午战争序幕。1900年,日军作为八国联军主力,进攻北京。1904年,日俄战争,日军举国参战。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军侵占东北。1937年“七七事变”,日军全面侵华。这座城门可说直接连接中国,见证中国兴衰。

这时候,店铺声音嘈杂。日本店主态度坚决,拒不降价,中国游客极为不满,七嘴八舌。看热闹的美国夫妇彼此交谈。鲁笑看着他们,不禁好奇,80年前,三国民众杀来杀去。历史车轮再过80年,又会发生什么?

鲁笑没在城门多做停留,街头闲逛。他在欧洲城市,总是紧张戒备,鲜少如此放松。此刻走在黄皮肤的人群里,他不禁感觉时空错乱,仿佛回到中国大陆。一阵刺痛突然袭来,他脚步踉跄,抓住身旁的灯柱才没摔倒。几个路人诧异地望着他。他勉强走进一家糕点店,喝了杯咖啡,吃了两块糕点,才恢复正常。

街道对面有一家书店,挂着英文招牌,两扇落地橱窗贴着大幅作者海报。鲁笑走进去,见店内全是英文书籍,种类齐全,不仅有纽约畅销书排行榜的书籍,还有很多小出版社的书籍,比如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的东亚学术著作,读者有限,即便美在国本土也不会畅销。日本人身上有保守、僵化的一面,可始终勤勉好学,密切关注西方最新动态。像这种英文书店,如果没有赞助,肯定开不下去。

鲁笑买了一本新版的日本旅游指南,又顺便在店内的ATM机检查账户。丁一凡的银行卡,鲁笑在离开欧洲前取过九万美元,现在屏幕上显示账户余额为十万美元,他提取五千美元。他知道账户的变化,将很快传到丁一凡的耳朵里。

回到旅馆,鲁笑立刻意识到有人搜查过房间,他物品的摆放位置发生细微变化,常人可能看不出异常,但对受过训练的眼睛,不会错过。

瞬间鲁笑感到一阵恐慌,他费尽周章去巴西、晒太阳、找女人,还是无法掩盖踪迹,被日本政府盯上,也许他应该放弃行动,乘坐下一班飞机离开日本。他想了一阵,觉得不能轻举妄动,日本人监视他可能仅仅出于怀疑,突然离开只会引起更多调查。他还怀疑搜查房间的不是日本情报人员,那些人手法专业老练,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鲁笑找出荷兰空姐留下的电话号码。她下榻的酒店不远,他电话邀请她共进晚餐。餐厅食物鲜美可口,可他们印象不深,因为当晚在鲁笑房间,他们共度春宵。

翌日一早,荷兰空姐赶回酒店,她上午飞回阿姆斯特丹。鲁笑稍后也退了房,赶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去京都的车票。等车的余暇,他专心地翻阅旅游指南,无视二十米外的监视者,那是一名扮作游客的中年男子。

从大阪到京都,新快速用时不到半个小时。鲁笑邻座是一位迷人的日本女人。两人相谈甚欢,可惜女子不在京都下车,鲁笑索要电话号码,女人媚眼如波,掩嘴笑说自己是有夫之妇,不敢交往一名外国的花花公子。

鲁笑下车时,心有不甘,数次想要重返车厢。他还是住进市中心充满英伦风格的蒙特利酒店。办理入住手续时,他余光发现,跟踪者已换人,一名年轻男子坐在大堂假装阅读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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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笑京都之行第一站是清水寺。行走在古老的小巷里,他不得不避开数批身穿和服的年轻女子,她们的服饰类似艺伎,可气质神态相差甚远,喧嚣嬉闹更是令人侧目。清水寺倒是没让人失望,鲁笑俯瞰京都古城,心旷神怡,依稀感受古长安的风采。之前他来过日本数次,却从未踏足京都,心底隐约想要躲避,今日终究意识到,东亚文化基因已融入他的血脉,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傍晚时分,鲁笑来到岚山脚下一座民居,若不是大门口的小牌子写着“[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21/]吉兆[/url]”,他还以为走错地方,米其林三星的餐厅过分低调。进院门前,鲁笑悄然回头,街口跟踪者坐在一辆汽车里。

踩着木屐的女招待碎步走在前面,和服摩挲发出悦耳的沙沙声。院子不大,却别有洞天,一草一木、一石一瓦、高低起伏、繁简疏密,无不精心设计。

女招待在一间屋子前停步,一名矮个日本男人迎出来鞠躬,用英语说,“晚上好,阿尔伯托先生,我是经理汤木三郎。”

“你好。”鲁笑象征性地弯腰,“有什么事?”

“请进屋,我们——”

“不必,你有事,直接说吧。”

“呃,非常抱歉,您的预订出了点问题,接受您预订的服务生不知道客人提前包下了今晚的房间,我们这几天一直试图联系您,可您留下的巴西电话号码始终关机。” 汤木三郎面露难色说,“您可否改天再来,周围的餐厅,菜肴也很精美。您下次光临本店,还可以得到五万日元的折扣!”

“我不需要你的折扣,我只需要一个座位吃饭!”

“很抱歉,阿尔伯托先生,所有房间都预订出去,我们实在没法为您提供服务!”

“我提前预定,飞越大半个地球,从巴西来吃你们的菜,你却告诉我,一个位置都没有?”

汤木三郎踌躇片刻说,“我可以为您安排一个座位,但屋内还有其他客人,您可能不会舒服。”

“有座位就好,我不挑剔。”

院子最里面的一间餐室,两名日本男子,穿着打扮像普通上班族,但神态张扬,眼露凶光,像是黑社会。四位艺伎在旁陪伴。他们听了汤木三郎的低声解释,表情明显不快,狠狠地瞪着鲁笑。

鲁笑冲着二人微微点头,径直盘腿坐在另一张桌子,如同回到自家。两名日本男人对视一眼,打发走汤木三郎,边低声交谈,边不时瞟一眼鲁笑。

鲁笑专心浏览日式菜单。先付、造里、照品、口取、焚合、锡物、食事,这些熟悉的文字却代表陌生的含义,换在先前,他多半不以为意,此时此刻却另有一番感受。他点了一份烤海豚套餐,另加了生鱼片左竹笋、醋拌明虾和鲍鱼山蕉叶煮萝卜。女招待有些惊讶,罕见地重复确认菜单。吉兆价格昂贵,客人多点套餐,鲜少单点菜肴。

鲁笑见室内颜色淡雅,布置简洁,除了两张餐桌,就是插花和几件小装饰,搭配在一起却很耐看,颇具禅意。他特意来这家餐厅,并不是冲着米其林三星,而是因为一位著名法国大厨。此人吃过一次吉兆,终生念念不忘。鲁笑深知大厨对食物的讲究和挑剔,好奇心大发,今日如愿以偿。

鲁笑没有失望,从女招待送上开胃菜和生姜酒,吉兆在每一个细节上都无可挑剔。器皿杯碟,莳绘漆器,生动华美。生鱼片、金枪鱼、鲣饰,配上光亮的绿色海藻,用不同的漆碗呈上餐桌。肉汤里的红色海鲷头,眼珠子仿佛瞪着人们。陶质和瓷质的盛器,有的呈扇形,有的是葫芦状、还有的像篮子一般,全都盛着份量很小的美味。清酒壶放在装满冰块的陶器中。整个餐桌非常雅致,如同博物馆的工艺品。

随着一道道美食的上桌,鲁笑愈来愈沉浸其中。这些菜肴不仅刀工精细,火候完美,味道新鲜,口感清淡、含蓄、内敛,必须细细体验,才能感受到所有微妙的刺激。

鲁笑吃下最后一个裹着红豆柚子馅的山药,才注意到日本人惊讶的目光。

“你饿了很久?”衣袖露出刺青图案的日本男人问。

“不,我只是知道人生苦短,得尽欢时需尽欢。”最后两句,他引用日本俳句大家芭蕉的诗句。

刺青男子瞥了眼同伴,呵斥说,“混蛋,你一个外国人懂得什么日本文化!”

鲁笑先示意一旁的女招待再来一瓶清酒,才慢悠悠说,“你说的对,日本文化,阳春白雪,不是下里巴人能懂的。”他有意选用生僻用语。

刺青男子以为鲁笑怕了,得意地哼了声。一位艺伎却悄悄捂嘴偷笑,另一名艺伎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她。

鲁笑瞥了眼偷笑的艺伎,惊讶她居然听懂他的嘲讽。日语保留着很多文言和典故,拗口难懂。当年日本天皇宣布投降,没有使用“投降”一词,而是说“为和平作出决定”。因为语言过于正式,大多数日本人,包括受过教育的日本人,听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刺青男子醒悟过来,愤怒起身要找鲁笑理论。日本黑社会气焰嚣张,普通人习惯躲避。鲁笑静静地看着刺青男子,他稍有犹豫,看向同伴。

他同伴年纪稍微大些,戴着黑框眼镜,微微摇头。刺青男子似乎不敢违背,不情愿地坐回去,嘴里嘟囔着什么。戴眼镜的男人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鲁笑,低声吩咐几句。一个艺伎拿起古筝,另一拿起三味线琴,开始演奏乐曲。

吉兆非常安静,乐曲声传出很远,但没人过来制止。艺伎演奏“三番叟”、“千鸟”、“清搔”,都是日本传统曲目。以前的艺伎,需要精研一门乐器,艺伎日文写法为“芸者”,芸表示艺术。现在标准放宽许多,弹古筝的艺伎明显技艺平平,纯属配合。另一名艺伎水平高出很多,三味线琴音律优美,灵动清脆。一支“雪”演奏的雪花纷飞、清寒肃杀。

鲁笑曾在日本生活过,了解传统乐器。他安静地聆听,细细品味东西方音乐的微妙之处。艺伎脸上的化妆让人很难判断年龄,鲁笑感觉她在三味线琴上侵染十年以上,否则很难掌握如此熟练的技法。艺伎们打扮大同小异,她却在细微处显得与众不同,发型一丝不苟,头饰精美,玫瑰红的和服露着一抹石蓝色的衣领。

鲁笑想着换作自己演奏,会以什么方式,左手手指随着音符抖动。

音乐突然停止,鲁笑听到有人说,“先生,看您皱眉,是不喜欢我的演奏吗?”他抬头见艺伎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目光清明,不卑不亢。其他艺伎的目光可没这么礼貌。戴眼镜的日本男人饶有兴趣地望着。

鲁笑知道自己左手动作被人看到,放下酒盅说,“我没听清楚,你能再弹一遍吗?”

艺伎深深看了眼鲁笑,又瞟了眼戴眼镜的男人,坐直身体,开始弹奏。

鲁笑顺着曲调,朗声吟唱,

“武士八十氏,

川边网代木,

碧波泌人心,

渔火造薄影,

拂晓平等院,

后夜钟声起,

无明梦终醒。”

他唱完最后一个字,乐曲正好结束。

琴艺伎闭着眼睛,回想整个过程。她很清楚鲁笑的吟唱,改变了节奏转换,一首原本激昂澎湃的曲子变得内敛含蓄,偶露峥嵘,意境却提高了一个档次。

其他人的目光充满了惊讶,他们虽不清楚细节,可也晓得鲁笑精通乐曲。

鲁笑示意女招待结帐。他一时冲动,已有点后悔。

弹三味线琴的艺伎走过来,深深鞠躬说,“先生,我是天鹤屋的一曲,真是太谢谢您的指点,您的音乐造诣博大精深,用一首《渔火》就能展示一个不同的境界。我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外有天!”

鲁笑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过借花献佛,借用霍洛维茨的方法,点播艺伎一曲不要过于拘泥传统,为条框所限。单看指法技巧,他自叹不如。“一曲小姐,切磋而已,不要放在心上。三味线琴的造诣,你比我强多了。”

一曲瞟了眼鲁笑右手,见他小指和无名指没有明显的老茧,似乎安心些。“先生,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光临天鹤屋?妈妈桑一定希望当面道谢。”

“可能没有机会了,我这次来日本时间很短,很快要去东京。”

“您不是日本人?”

鲁笑微笑不语。一旁服务员递上账单,他瞥了眼数目,暗暗咂舌,十万日元折合美元要一千多,吉兆不是一般的贵。

“先生,既然没有机会感谢您的提携,请允许我来结帐!”一曲再次鞠躬说。

鲁笑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戴眼镜的男子说,“御前,请给一曲这个机会。她可是京都三味线琴第一人,将来有希望登堂入室,成为大家。你若不让她感谢,影响她的一颗‘粹’心,可是很遗憾的事情!”

鲁笑微微一怔,随即醒悟其中试探。戴眼镜的男子话里含有双重意思,御前和粹。御前,是你的代称。日语精细微妙,第二人称有十几种,每一种如何使用约定俗成,错误的用法被看作极度失礼。眼镜男子地位高于鲁笑,却使用同辈之间的“御前”,显然有心结交。而“粹”这个字,在日语中也很难具体翻译,简而言之,它代表着日本人的审美意识,它的典范就是艺伎 – 世故而不厌世,清纯而不天真,豪气飒爽,而又小鸟依人。鲁笑帮助一曲在音乐上有所突破,她遵守习俗,必须做出某种回报。

“那就谢谢一曲的招待。下次再来京都,我去天鹤屋听你演奏。”鲁笑出门前,瞥到刺青男子不屑的神情,眼镜男子则是若有所思。

院门前,鲁笑拿出二十万日元,请女招待用信封装好送给戴眼镜的男子。女招待惊讶问他,是否需要转告什么,他轻轻摇头。

鲁笑坐出租车回到酒店,跟踪的车辆一路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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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冲绳


美军嘉手纳空军基地位于[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21/]冲绳岛[/url]中部。1945年,美军血战两个半月,付出一万四千人死亡的代价攻占冲绳岛。六万七千日军、十五万冲绳平民死亡。

七十年后,这片曾经血染的土地已经找不到战争的痕迹,花园绿地,红砖绿瓦,井然有序。美军基地地下指挥中心气氛紧张,一排排表情严肃的军人紧盯着桌上电脑屏幕,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打印机不停地吐出文件,人们吵吵嚷嚷,请示、询问、通报、命令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一群美国将军站在后面静静地观看,其中有三名身穿西装的日本人。巴斯上校站在人群最后面,他军衔最低,自然不可能和将军们抢位置。最前面的是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海军上将哈里斯。他身材不高,粗壮敦实。

大屏幕上,碧海蓝天,波光粼粼,一艘飘扬着美国国旗的军舰正严阵以待,炮衣卸下,导弹盖子移开,美国海军士兵们各就各位,套着橘红色的救生衣。远处依稀可见另一艘美军军舰的轮廓。天空上方,两架直升飞机在盘旋。大屏幕左下角截屏显示一架E-2预警机的驾驶舱,数名面色严峻的军官,利落地下达各种指令。右下角则是一个倒计时的时钟,红色数字显示归零时间,不到五分钟。

哈里斯将军正为日本国防大臣三岛兵卫介绍情况,三岛兵卫面容清瘦,满头银发,看上去像个弱不禁风的老头。他凝神聆听,不断谦和地点头。

乍看上去,美军高级将领和日本军队的最高长官关系和睦,但巴斯知道,表象和现实差距甚远,日美关系从未像今天这么紧张过。日本安倍首相曾经非常亲美,但在访问中国后,突然改变政策,向奥巴马政府提出了一系列要求,第一条就是美军完全撤离日本,并在一年内完成。

美国舆论大哗,国会议员甚至宣称日本第二次偷袭美国,美日关系急剧降温。更不幸的是,就在这紧要关头,美国驻日本大使病故,国会白宫权力斗争,新大使人选难产,美日沟通渠道不畅。这次安倍政府派出以国防大臣为首的三人代表团,来冲绳进行秘密谈判,哈里斯将军邀请他们观看美国最新的弹道导弹拦截试验。

五枚弹道导弹将从夏威夷美军基地发射,飞行一千公里,目标为太平洋一座无名小岛,美军军舰将在小岛附近实施拦截,马丁西德公司生产的“巨灵”反导弹系统将第一次在实战条件下使用。之前美军在陆地上测试过三次,效果差强人意,马丁西德公司做出改进。这次测试一改往日做法,不仅在海上进行,还同时拦截五枚导弹,极大增加了难度。

巴斯晓得哈里斯将军邀请日本国防大臣观看测试的用意,弹道导弹拦截一直困扰美国,也是日美关系的一个分歧。因为地理位置和庞大的核武库,美国不担心被攻击,所以研究进程缓慢。可日本面对朝鲜、中国、俄国的导弹威胁,始终想要建立导弹防御系统。美日又在军事合作上互有心病,日本打算独立开发防御系统,美国政府不公开反对,暗地里却通过各种手段打压。自二战结束后,在工业和国防领域,美国始终紧盯着日本的动向。如果今天“巨灵”反导弹系统测试成功,美国必然施加压力让日本人购买。

巴斯此时此刻最想要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他几乎飞行了整整一天,先从菲律宾回到夏威夷,再跟随哈里斯到冲绳。如果哈里斯提前通知,他可以直接赶来冲绳,省时省力。但对上司的抱怨只能留在心里。

飞行途中,巴斯向哈里斯详细汇报了他的两次谈话。对于阿基诺将军的提议,哈里斯不置可否,当听到菲律宾财团大亨杜帕斯的要求时,神情严肃,问了不少问题,还要巴斯对杜帕斯做出评价。巴斯谨慎地说菲律宾人不像是孟浪之徒。

哈里斯面色不太好看,嘟囔说,“该死的,这群混蛋唯恐天下不乱!”

巴斯感觉上司显然了解杜帕斯更多情况,既然哈里斯不说,他也就明智地保持缄默。出人意外,哈里斯话题一转,询问起巴斯的家庭情况,他的妻子和孩子是否喜欢夏威夷。巴斯摸不着头脑,唯有小心应对。

哈里斯看出他的拘谨,开玩笑说他得学会放松,可以尝试瑜伽。

临下机前,哈里斯让巴斯一起参与和日本国防大臣的秘密会谈,除了记录外,还要观察日本人。

通常一名下属会很高兴参与上司的秘密会谈,信任意味着关系亲密,可巴斯心里暗暗叫苦。他了解哈里斯越多,越感觉不妙。

巴斯从不自诩为高瞻远瞩的政治家、战略家,相反,他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具备常识的普通美国人。如果过去两百年历史展现了什么,那就是民族自决,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长久地控制另一个国家。无论哈里斯将军或者其他美国精英如何努力,都没法阻止日本脱离美国的脚步。

倘若不涉及到晋升,国家政治和巴斯没有一点关系。美国军队的上校,想要晋升将军,无异于鲤鱼跳龙门,除了能力和业绩,还需要运气。美日关系诡异,如果发生重大变化,相关人员都将承担责任,哈里斯首当其冲。可哈里斯已经贵为海军上将,晋升空间非常有限,可以说为信念而战。可巴斯不同。他不想以上校军衔退役,将校一字之差,天壤之别。戴上将军的一颗星,你将进入一个不可想象的精英世界。

“安静,安静,都给我安静!”一名戴着少将军衔的红头发军人站起来吼道。

屋里顿时安静,所有目光集中在倒计时的时钟。“五、四、三、二、一、零!”

“导弹发射!”一个头戴耳机的军人说道。

小屏幕上调出雷达图像,五个红点从夏威夷群岛上空快速升起,穿过大气层,沿着地球高空轨道飞行,然后重新进入大气层,以数倍于音速的速度逼近小岛。大屏幕上的美军军舰显然还未得到预警,海军士兵四处张望,舰载雷达系统不停地旋转。

“上帝啊,他们没时间了!”有人低声说,但很快就被嘘安静。

人们紧张地盯着屏幕。弹道导弹在大气层外飞行速度极快,拦截的技术难题一向是如何提前发现,往往预警系统刚刚捕捉到导弹飞行轨迹,还没来得及展开防御措施,导弹已经出现在目标上空。

“嘀嘀嘀。”军舰警报系统拉响,雷达捕捉到导弹踪迹,海军士兵迅速各就各位,炮口面对来袭方向。军舰尾部扬起白色波浪,抓紧时间移动,减少攻击面积。

美军军舰突然开火,炮弹、机枪子弹形成火网,激光武器发射没有太大声息,但极为耀眼,仿佛太阳爆炸,令人不敢直视。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快。没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烟雾渐渐散去,两艘军舰重新出现在屏幕上。海军士兵似乎和观众一样迷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小屏幕雷达图上的红点已经消失,可能失败,也可能击中目标。

“调出预警机的监控录像。”红发少将命令说。

大屏幕上出现雷达图像的录像,五个红点几乎已经飞到军舰上空,突然一起熄灭,没有一个红点穿过军舰的火力网,无名小岛绝对安全。

指挥中心顿时沸腾,人们欢呼、拥抱,击掌庆祝,前一秒钟还高度自律的军人们像是赢了彩票,不分年纪、性别和军衔,欢呼雀跃。连素来稳重的哈里斯将军也和身边的人拥抱在一起。

三岛兵卫扭头看向日本自卫队的三浦友录将军,日本人习惯性的冷漠表情刹那间消失,他们神情震惊,甚至还有些恐惧。巴斯暗笑,日本人有理由害怕,反导弹系统成功测试,将彻底改变世界格局。

冷战五十年,美国和前苏联一直处于战略平衡,双方巨大的核武器数目保证相互摧毁。1980年里根上台,宣布雄心勃勃的“星球大战”计划,计划发展太空武器来消除俄国人的威胁。没等“星球大战”计划开花结果,苏联崩溃,美国一家独大。进入二十一世纪,美国因为9/11袭击,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劳民伤财,国力大损,开始面对来自中国和俄国的挑战。美国虽然军事实力依然超强,但俄国和中国奋起直追,对美国构成极大的威胁。俄国总统普京,越来越重视核武库。中国的核武器也开始威胁美国本土。小布什总统曾经寄希望于反导弹系统,可进展缓慢。美国国会议员公开宣称,反导弹系统不可能实现。

美国舰载反导弹系统拦截成功,比“星球大战”还要震撼,星球大战需要依赖太空部署的武器系统,而军舰的反导弹系统截然不同,因为移动迅速,又有严密的保护系统,很难被敌人精确打击。更何况,舰载系统可以改为陆地发射,只要美国人愿意大规模部署,中国和俄国的弹道导弹将全部作废,美国本土固若金汤,而美国的核导弹可以攻击任何目标。美国将再次统治世界。当然,发扬民主和自由是美国人的天赋责任,所谓美利坚帝国不过是敌对势力的恶意中伤。

当日本人坐在机密会议室时,已经恢复了特有的谦逊和恭敬,按照麦克阿瑟将军的私下说法,“一脸哈巴狗的样子,随时准备讨好主人。”

屋内没有翻译,三名日本人都精通英语。他们坐在长桌一侧,美国将军们坐在另一侧。哈里斯将军坐在桌首,殷勤地问候安倍首相的健康。

“哈里斯将军,贵国的‘巨灵’反导弹系统何时开始部署在军舰上?我们甚至从未听说过它的研发和测试,去年我们两国谈判引进反导系统时,贵国代表赖斯先生也只字未提它的存在!”三浦友录将军有些无礼地说。

“你们可能不相信,事实上我也是最近一个星期才知道的。因为它的研发,涉及到另一战略武器系统,很多细节被列为机密。”哈里斯漫不经心地说。

列席旁听的巴斯上校心里暗笑,哈里斯有意用谎言来表明愤怒。美国人和日本人打交道太久,完全掌握喜怒哀乐的不同表现方式。

“请恕我直言,中国卫星轨道变化技术已经成熟,能操控弹道导弹飞行路线,加上多弹头技术,可以有效避开拦截。我怀疑,‘巨灵’反导弹系统能击落中国最新一代的东风导弹。俄国导弹技术更先进,更难以构成威胁。”

“我们海军陆战队都是些粗人,没受过各位先生的高等教育和高雅艺术的熏陶,所以请多包涵。三浦将军,我们认识几年,你的问题向来是鼠目寸光,格局太小!”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师长凯恩少将停顿一下,露出狼一样的笑容说,“美国的科学家、工程师、发明家、企业家创造发明的技术和产品,远远超过你的认知。你们以为你们学到了我们的技术,实际上差得很远。‘巨灵’反导弹系统不过是冰山一角,更多你们想象不到的武器,可以随时部署。中国人也好,俄国人也好,只要还有点脑子,就不会痴心妄想挑战美国!”

巴斯首次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颇为惊讶日本和美国将领之间的敌意,听凯恩少将的语气,简直是在警告塔利班或者伊朗人,“缴枪不杀,”不像盟友,更像不共戴天的敌人。其他人仿佛见惯这种场面,眼睛都不多眨一下。

三浦友录气得满脸通红,另一名日本人抢先说,“凯恩将军征战阿富汗、伊拉克的铁血事迹早已传遍四方,我相信不仅俄国人和中国人,世界上稍微有点安全意识的人,都不会轻视他的警告。但问题是,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再是西方列强用枪炮叩门的时代,美国武力固然强大,可不要忘了民心向背、世界舆论,即便美国民众也不会支持赤裸裸的恐吓!如果美国计划武力占领全世界,我们日本人自知不敌,可也不会束手就擒。假如美国没有这种野心,而是寻求其他国家的合作,我必须指出,这种交流方式不适合促进贵我两国之间的友谊,也不能说服日本国民认同贵国的价值理念!”

巴斯认得说话的日本人,他叫石田池香,曾伯父是日本著名将军,“918事变”的策划者石原莞尔。石田池香年纪不大,不到四十岁,在日本选民中没什么名气,在国际上也寂寂无闻。美国情报机构注意他是因为日本首相安倍访问中国期间,他作为翻译参与了两国最高领导层的会谈。事后美国间谍报告说,安倍对他另眼相看,有意培养他成为自民党的党魁,日本未来的首相。

“巴斯上校,这位年轻先生是谁?我最近记忆力减退。”哈里斯将军出人意料说。

“司令官阁下,请让我介绍石田池香先生,名门之后,石原莞尔的曾侄孙,前索尼公司美国分公司的高管,哈佛肯尼迪学院公共管理硕士生。安倍首相的私人顾问,民进党的未来之星。”巴斯察觉上司的用意,响亮地回答。他感觉到石田池香的惊讶目光,日本人大概没意识到美国海军竟有他的详细资料。

哈里斯锐利的目光在石田池香的脸上逡巡片刻,望向美国第七舰队司令官沃尔夫将军。沃尔夫身材高大,将近两米,相貌威武。他来自得弗吉尼亚州,军人世家,沃尔夫家族的男人参加了美国建国以来的每一场战争。第七舰队是美国在亚洲的主要海军力量,历来肩负威慑、阻止亚洲国家扩张的使命,沃尔夫今年刚接管第七舰队,立刻派遣军舰到台湾海峡、南海、黄海、印度洋等热点地区巡逻,同中国海军、俄国海军发生过几次对峙。他被国际舆论视为美国海军最强硬的鹰派,甚至超过哈里斯将军。

沃尔夫将军早已按奈不住,大声说,“石田池香先生,我想知道你这番话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代表安倍首相?在你回答之前,我认为有必要指出最近发生的一些非常令人不安的事情。安倍首相访问中国之前和之后,没有和美国政府进行详细交流,违反历任日本首相的做法。我们知道他和中国领导人进行了五次以上的秘密谈话,具体谈话内容却一无所知。中国媒体报道说他愿意建立中日安全机制,我们希望报道有误,因为这将直接违反美日安全条约,后果严重。还有,安倍首相参加APAC会议时私下会晤俄国总统普京,更是直接违反他亲口承诺,令奥巴马总统非常愤怒。我们还得到情报,日本外务大臣访问德国时,和同在柏林的俄国外交部长密谈三小时,商讨签订日本俄国和平条约。日本是美国在亚太地区最重要的盟友,美日安全条约是确保东亚和平的基石,我们过去七十年一直合作无间,给彼此带来不可估量的利益。但现在日本政府突然改变方向,美国政府和国会领导人非常想知道,安倍首相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他想改弦更张,抛弃美国,同中国、俄国这样的专制集权国家结盟?我们这些驻扎在日本基地的美国人很难相信,也很难接受。任何一位有头脑的日本政治家都应该明白,美日是超越普通盟友的合作伙伴,任何单方面的行动都违反道义和法律。在冷战时期,美国核武器保护伞保证了日本的国家安全,让日本专注发展经济,从一个战败国家成为首个亚洲发达国家。今天世界局势更加动荡不安,伊斯兰恐怖主义的蔓延,中国和俄国的强力扩张,欧洲的瘫痪,这些不仅是对美国安全的挑战,更直接威胁到日本。作为日本的朋友,我们绝对不愿意看到任何灾难发生!”

“沃尔夫将军,我在美国生活多年,美国几乎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学到很多东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美国人对于自由的追求和向往。你们的宪法和人权宣言都是建立在个人自由的基础上,世界敬仰和追随美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日本人同样渴望自由。过去七十年,我们一直小心翼翼看着你们脸色行事,诚然,我们从这种不平等关系里得到很多利益,但不可能永远委曲求全、仰人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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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人鼻息?大多数日本国民可不这么想。不说别的,你看看冲绳广场上有多少愿意和美国士兵友好的日本人!”

石田池香眼睛掠过愤怒的神情,沃尔夫口中友好的日本人是愿意和美国人上床的日本女孩,被日本男人鄙视。而且,美国大兵强奸殴打日本平民的事情屡有发生,美国坚持治外法权,很少惩处肇事者,冲绳民众隔三差五游行示威。

沃尔夫蔑视地一笑,“日本终究是一个民主体制国家,如果日本领导人罔顾民意,我们相信日本民众会在下一次选举时做出明智的选择。请务必转告安倍首相这一点!”

“太过分了,你们敢威胁安倍首相!不要忘了,你们是站在日本的土地上说话。你应该转告奥巴马总统,美国人决定日本命运的时刻已经一去不复返,日本的事情由日本人决定!”石田池香额头青筋鼓起。

“我当然很清楚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首先这是太平洋舰队驻扎冲绳的基地,其次,日本武力占据冲绳不超过一百五十年,冲绳曾经有自己的语言、文化和国王,冲绳人也有独立的呼声,中国人一度不承认冲绳属于日本,中国皇帝给过冲绳国王藩国称号,美国历史学家认为中国的说法不无道理,如果提交国际法庭裁决,日本麻烦不小。你听懂我的意思?即便我们离开,可以让冲绳独立,也可以还给中国。至于其他手段,你们不是喜欢围棋吗,难道不懂得劫材遍地,美国可以随时打劫日本!”

“沃尔夫将军,请冷静,我不认为石田池香先生和安倍首相想要这种两败俱伤的结果。大家是朋友,朋友气头上说点气话很正常,只要我们还能坐下来交流,事情就不会太糟糕。”美国第三舰队司令官福克纳将军微笑说。

美国第三舰队以前一直驻扎在美国本土,奥巴马政府为了应付中国海军的威胁,2016年下半年调派第三舰队进驻亚洲,航母和主力舰只停靠冲绳,部分舰队则驻扎关岛。福克纳将军出身潜艇部队,性格稳重,很少公开发言。

“我们日本人愿意交换看法,但绝不接受恐吓威胁!”石田池香说。

“你们美国人越来越霸道,对待盟友也颐指气使、高高在上,还说不清楚为什么对美国友好的国家越来越少!”三浦友录说。

福克纳将军笑容不减,微微低头似乎表示歉意。“尊敬的客人先生们,我很抱歉我的同事沃尔夫将军的话可能触动了某些敏感部位。不过,美国的习俗是好朋友之间直言不讳,友谊需要经历考验和磨合,现在日本和美国的关系正处在一个关键时刻,接下来怎么发展取决于我们大家能否坦率交流。就我个人而言,非常尊重日本取得的成就,理解日本作为正常国家的渴望,但我们同样需要尊重历史和现实,二战以后,美国在日本投资巨大的人力和物力,有着举足轻重的国家利益。华盛顿愿意和日本政府交流双方关心的问题,但不可能接受安倍首相单方面的决定。我理解各位是安倍首相的亲信,他很有人格魅力,能说服很多人。但诸位很清楚他的窘境,经济不景气,美日关系紧张。好几任前日本首相已经私下联系美国政府,不满意他的方针政策。很多日本国民更是激烈反对他。如果今天举行首相选举,他可未必能当选!”

“看不清楚的不是日本人,而是你们美国人。你们根本没注意到日本社会的变革,日本民众不再接受过去的模式,不愿意继续做美国人的奴隶,抱歉,你们美国人用的‘特殊盟友’称谓,没人相信。二战已经结束70年,德国早已经成为一个正常国家,只有日本还被你们绑架挟持。美国在日本驻扎重兵,带来各种问题,还要求日本提供大笔军费开销。你们把日本当成遏制中国、俄国的棋子,却随意行事,罔顾日本利益。一旦美国和中国开战,日本将首当其冲,成为中国打击的目标,很多日本人说,让日本和中国在战争中同时遭遇重创,才是美国人的真正目的!”

“这种谣言太荒谬了,不值一提。安倍首相有什么问题,需要沟通,华盛顿特使很快将抵达东京,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而不是背着对方搞小动作。”

“奥巴马总统两个月前就说要派出特使,现在我们还在等待。”

福克纳尴尬一笑,“各位很清楚华盛顿现状,历届美国政府交替,总会出现沟通不畅的情况。”

“谢谢你的解释,福克纳将军。”哈里斯将军低头看了眼手表,对三岛兵卫说,“我本应该请你们吃晚餐,可已经约定,招待蒙古国的国防部长。继续开会之前,我们还是吃点东西补充能量,请各位随意。”

日本防务大臣微微颌首,没有流露被冒犯的神情,尽管众人皆晓得他受到轻视。把日本和蒙古一个穷得鸟不拉屎的小国比较,本身就是侮辱,更不用说招待蒙古国官员而忽视日本大臣的失礼。难道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官根本不打算对话?巴斯上校注意到三浦友录和石田池香交换目光。

美国将军们开始吃起食物盘子里的奶酪切片、甜点,日本人更多选择水果。虽然哈里斯将军没吩咐,巴斯还是明白自己的位置,去厨房端来新鲜咖啡,为日本人添加茶水,补充食物和水果。

半小时后,会议继续,气氛轻松了些。哈里斯将军咳嗽一声,指着墙角一张破旧的日式茶几说,“有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没有,那我就介绍一下。这是冲绳岛最后一任日本帝国陆军司令官,[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21/]牛岛满将军[/url]的茶几。剖腹自杀前,他在这上面写下遗言。据说,上面还有两柄武士刀刀鞘。攻占冲绳的巴克纳将军喜欢日式家具,用过这个茶几。他卸任时有意留给接任者,后来不知怎么地,它一直放在仓库里。我无意中得知这段历史,就特意把它找来。我认为美国人需要看看它,日本人更需要看到它!”他似乎口舌干燥,停下喝咖啡。

巴斯不晓得上司的意图,气氛好不容易缓和,为什么还刺激日本人?三浦友录和石田池香脸上的愤怒表情不必说,连一直保持外交风范的三岛兵卫也面沉如水。

“石田池香先生,我调查过,你曾叔祖石原莞尔和牛岛满将军在日本陆军大学虽然相差两届,但关系亲密,这张茶几应该和你有缘分!”

“非常感谢你的提醒,哈里斯将军。胜利者不受非议。身为战败者,日本理应忍受羞辱,我会记住你的故事!”

哈里斯似乎没听出石田池香话中的强烈怨恨,“美国没有羞辱敌人的传统,相反,我们愿意向前看,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历史上英国、德国、日本、菲律宾、中国、越南都曾经和美国发生过战争,现在绝多数成为盟友。我提示各位注意这个茶几有两个用意,第一,不要忘记太平洋战争。七十年过去,很多日本人和美国人都忘记了那场血腥的战争,当年日本领导人判断失误,犯下致命的战略错误,选择偷袭美国,导致数百万日本国民的死亡。美国军人伤亡数十万,同样代价惨痛,所以我们不能让历史重演,日本和美国不应再发生战争,任何分歧都应通过谈判解决!”

日本人表情凝重,美军太平洋司令部司令的无声警告,不难听懂,上一次太平洋战争美国击败日本,日本几乎灭国,因为历史机缘侥幸浴火重生,若有下一次,美国绝不会给日本同样的机会。

“司令官阁下,你第二个用意是?” 日本国务大臣三岛兵卫问。

“胜利者的脆弱。这可能有点难懂,请想一下,第二次世界大战是历史的一个分水岭。美国、英国、俄国是名义上的胜利者,日本、德国是失败者,可不到二十年,日本和德国重新崛起,大英帝国分崩离析,俄国陷入铁幕统治,只有美国享受史无前例的富裕繁荣。七十年过去,美国拥有世界最强大的军队,却成了最大的债务国。俄国和德国走得很近,中国崛起,日本犹豫不决,英国成了二流国家,无足轻重,它过去的殖民地印度反而成为最有潜力的超级大国。战争到底带给我们什么?我们在座多是军人,亲历过战争的悲惨恐怖。历史已经告诉我们,人们可以因为各种荒谬理由发动战争,不管文明多么进化,社会如何发展,一旦踏上战场,我们和祖先没什么区别,嗜血残杀,想方设法毁灭对方。我父亲参加过越战,前些年重返越南,见到当年的敌人。他回来说,战争毁灭每一代人中最勇敢、最优秀、最有理想的男人。文人美化战争,好莱坞浪漫战争,疯子、政客和野心家叫嚣战争,可战争带给军人的只有流血、牺牲和惨痛的记忆。我们都知道军装意味着责任,当战争爆发,军人必须奔赴战场。可这并不代表我们只能被动地接受。今天,大家处在历史关头,决定两个伟大国家未来几十年的走向。先生们,让我们千万不要浪费机会!如果我们做出错误选择,会发生什么?也许几十年后某一天,另一群军人将坐在我们今天的位置,他们可能是中国人、俄国人或者印度人。老实说,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美国人和日本人很可能成为下一场失败者,我们的家具、武器成为新赢家的胜利品、收藏品!”

哈里斯环视众人,声音低沉,充满了感情。“各位可能知道,我母亲出生在日本,她嫁给我父亲后就搬到美国,但从未停止怀念日本。她教会我欣赏日本文化和传统。我是美国人,但从未忘记体内同样流淌着日本人的血液,我热爱这两个伟大国家,绝对不想看到过去战争的悲剧。最近几年,美国国内出现不同声音,有些美国人担心日本是否可信。同样,也有些日本人担心美国的忠诚,主张放弃同盟。我希望利用这个场合,明确无误地告诉各位,美国绝对不会放弃日本,任何情况下都将和日本站在一起,对日本任何形式的攻击等同攻击美国本土,美国政府将使用一切手段予以还击!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也不单单是美国太平洋舰队的军事政策,而是美国国会参众两院、五角大楼、白宫内阁、奥巴马总统的一致意见!”

巴斯从未见自己的上司做过如此打动人心的演讲,即便以口才见长的奥巴马也不会表现更好,他想也许哈里斯可以追随艾森豪威尔将军的脚步,成为未来的美国总统。

屋内鸦雀无声,众人听懂了哈里斯暗藏的威胁,美国重视日本,绝不会坐视日本投入中国或者俄国的怀抱。如果安倍继续现行政策,美国政府将采取强力反制手段。

三岛兵卫缓缓开口说,“感谢哈里斯将军,好久没听到这样情深意切的话,我心里暖烘烘的。安倍首相如果得知美国政府如此重视日美关系,肯定非常开心。我希望接下来,我们能先就几个具体事项达成共识。第一,日本核武器保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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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您即将到达新宿车站,”车厢广播系统响起温婉悦耳的女声,“这里可以转乘总武线、琦京线、中央线、宇都宫线、东海道线、根岸线、湘南新宿线、京王线、京王新线、都营大江户线、小田急线、丸之内线、西武新宿线。”

尽管夜半时分,东京新宿站依然人潮涌动,挤满了数十道地上站台。鲁笑拎着手提箱,走下地下通道。通道里人头攒动,可听到的只是沙沙的脚步声,似乎所有人都踩着相同节奏。鲁笑半是震惊,半是毛骨悚然,如此纪律性世上罕见。

前方墙壁有一个凹进去的空隙,鲁笑一步跨进去。他放下手提箱,装作缓解酸痛的手臂,仔细地倾听。他兜个大圈,从京都到横滨,再赶来东京,就是为了甩掉跟踪者。此刻耳朵比眼睛更值得信赖。沙沙的脚步声没有出现任何间断,没人突然停下来,破坏这奇特的和声。

鲁笑随着人流在迷宫一样的新宿车站转了两圈,登上即将开动的新干线。七个小时后,他下车走出大阪车站。这次他没有住进酒店,而是从网上的短租公寓租下一套两居室公寓,租期一个月。他在公寓里住了三天,反复观察,确认无人跟踪自己,也没发现有人趁他白天不在,偷闯进屋。

这天晚上,鲁笑在一家便利店买了化妆用品,又在隔壁一家高级成衣店购买了两套日本男人喜欢穿的西装和两套便装。

翌日上午鲁笑略微让头发变黄,垫高鼻子,肤色更黑。他像当地人一样在道顿堀闲逛,中午连续挑了几家饭店,最后找到一家生意冷清的烧烤店。饭后他迟疑地看着账单,问三问四,惹得服务员很不耐烦。

鲁笑勃然大怒,“你太无礼了,叫你们老板过来!”

老板是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他一直坐在柜台后。听了服务员的话,以为鲁笑想找麻烦,过来劈头盖脸地责问,“你怎么的?想赖账?”

日本少见如此蛮横的商家,鲁笑知道找对了人,客气地说,“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啥事?”

“我需要日本的身份证件。”鲁笑在账单上压了十万日元,饭钱不到五万日元。

老板目光扫过纸币,眼珠转动两下,两手抱胸。

鲁笑又放了五万日元。

老板迅速收起钞票说,“你住哪里?我让人去找你。”

“不,你最好现在就让他来,我在这里等!”

老板还想说什么,鲁笑的眼神让他改变主意。他走回柜台,拿起电话低声说了一阵。

半小时后,一个相貌粗野的年轻人走进来。老板用目光示意,鲁笑跟着年轻人离开。年轻人没有特意打量鲁笑,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脚步很快,鲁笑沉默地跟在后面,始终保持两步的距离。他们在密集的居民区里兜了两个圈子,从一户人家的后门进去,穿过院子,又从前门出去,最后走进一家野草丛生墙壁掉漆的公寓楼。几个住户看到年轻人,面露惧色,赶紧避开。

他们刚走进顶层一家公寓,年轻人和另一个男子就各抓着鲁笑的胳膊,把他按在墙壁上,一个脖子上有刺青的中年人从床下拽出一把砍刀,架在鲁笑脖子上,“你他妈的干什么?是警察的走狗吗?”他的日语有朝鲜人特有的口音。

“不是。”

“那你是谁?”

“我需要一套日本人的证件。”

“别信他,他是警察的探子!”年轻人用韩语说。

“做了他,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下一次就不敢这么嚣张了!”另一个男子说。

鲁笑没做任何抵抗,眼睛都没多眨一下。他听得懂韩语,明白这些人在吓唬他。

中年人看在眼里,喝道,“抓紧他!”他掏出鲁笑口袋里的钱包,没理会三百万日元的现钞,寻找证件。但鲁笑把可能泄露身份的房门卡、护照、驾驶执照都留在房间。“你到底是谁?”

“我需要一套日本人的证件。如果你不能做,就不要浪费你我的时间!”

鲁笑的平静让中年人有些捉摸不定,他犹豫一下,示意同伴放下砍刀。“一百万日元!”

鲁笑整理一下衣服,“我不需要你做假证件,我要你手头现有的证件,当然要看着和我相似。”

“为什么?”中年人狐疑地看着鲁笑,“这些证件已经被失主报失,警察局有备案,你没法使用。”

“我自有安排。你放心,出事我不会找你退钱。”

“八十万。”

“二十万。”

“五十万。”

“三十万。”

“四十万。”

鲁笑想了想,微微颔首。中年人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很多证件,一看就是窃贼的手笔,在日本的朝鲜黑帮,专长是偷钱包和入室盗窃,还和南美盗窃高手合作。

鲁笑挑了一整套日本证件,证件上的照片和他相差甚远。他在三个朝鲜黑帮疑惑的目光注视下,独自走出公寓楼。走了很远才看到一辆出租车,他坐到火车站,进去兜了一圈从另一出口离开,搭乘地铁回到公寓。他在厨房柜台摊开所有证件,磨损边角,弄脏表面,看起来像是经常使用。

鲁笑把证件放在皮包一个隐蔽的夹层里,洗掉头发的染色和脸上的伪装,换上崭新的西装出门。他从一家便利店买了一叠杂志,内容包括体育、娱乐、政治、国际和商业动态。他真正感兴趣的只是其中两本。大数据时代的电子监控无孔不入,一个人如何谨慎都不为过,因为你永远猜测不到谁会注意你。

鲁笑坐在一家咖啡厅里,点了杯咖啡,开始翻阅杂志。日本人对中国变化非常敏感,一些日本记者、官员、学者、商人对中国的分析入木三分,对很多问题的观察深度超过西方人。他读的《朝日新闻周刊》,记者村下正一驻扎中国三十年,每年都乘坐火车到边境地区采访,观察中国社会不同阶层的改变,其细微之处大多数中国人都没觉察。鲁笑在国内时就知道此人,还以为他早退休,或调回日本,没想到多年过去他依然留守中国。

另一篇吸引鲁笑目光的报道,来自一名日本特派记者。安倍首相访问中国时,他全程跟随,从中日媒体记者的对同一件事的不同报道方式、字眼选择、情绪表述等细节入手,描写中日政治文化的巨大差异,不乏真知灼见,鲁笑读了两遍。

离开咖啡厅,鲁笑把杂志放进一家公寓楼的回收垃圾桶里。

他坐出租车来到大阪大学,吹田校区。他走进一家门面很小的电器修理铺,里面拥挤局促,堆满了各种电器。柜台把屋子一分为二。店主正在修理一台复印机,抬头问他什么事。鲁笑说需要一本笔记本电脑。

店主目光扫过鲁笑的西装,不免生疑,通常像他这种打扮的人不会涉足这种小店。鲁笑故作不知,打量着柜台里摆放的几台笔记本电脑。店主起身慢腾腾地走过来,拖着一条跛腿。

鲁笑选中一款两年前的东芝笔记本,店主冷冰冰地说没有折扣。鲁笑又挑了两台八成新的苹果6,店主还是阴沉着脸,只肯让利一万日元。鲁笑勉强同意,要求安装几款指定的安全软件程序,包括无法追踪上网痕迹的一款黑客喜爱的浏览器。店主似乎明白什么,沉吟说这些软件在日本不被允许销售。鲁笑掏出一叠日元放在柜台上,默默地看着店主。店主瞥了眼钞票,关上店门。他不仅帮助鲁笑安装了这些程序,还送了个六成新的电脑包。

当天晚上,鲁笑在公寓附近的咖啡厅上网查看邮件,丁一凡和他的联系,都是通过邮件,他信不过电话,买的两部手机更不会使用。邮箱没有丁一凡的邮件,倒是有两份巴黎音乐圈子熟人的短信,询问他是否有兴趣参与一场演出。他思考片刻,回复说正在国外,一个月后回法国。

第二天一早,鲁笑提了一个小包,更换两次公交车,兜了一个很大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来到火车站,上了去东京的新干线列车。他先在一家百货公司买了一套行李,然后入住一家欧美客人喜欢光顾的酒店。

他来到小林英雄家附近的地铁站,寻找房屋中介。开始几家的职员很年轻,他进去又出来。第四家的女职员头发灰白,上了年纪,名片上写着宫崎沙里。

鲁笑说自己刚刚搬到东京工作,要在附近找一套公寓。宫崎沙里请他坐下,端上茶水,询问了几个问题。她没查看电脑,而是翻着笔记本,介绍了几套待出租的公寓和房子。鲁笑选了三处,他们当即去看房。

出租房屋相距不远,在前后几条街,步行范围之内。头两栋房子都是小楼房的二层,独门独户,邻居多是白领上班族。第三个公寓房,朝向很好,空间也略宽敞,但楼层住户退休老年人居多。鲁笑选择第二家,当场交付定金,并同意付款条件。宫崎沙里说屋主需要粉刷一下墙壁,将很快交付钥匙。回去路上,鲁笑有意和她聊天。经过小林英雄车祸现场,鲁笑有意询问社区的安全,最近是否发生过什么暴力犯罪案件。宫崎沙里犹豫一下,不太情愿地提到车祸,说喝醉酒司机肇事。鲁笑趁机询问死者家人,她认识死者太太,但不熟悉。她说死者太太是家庭主妇,经常参加社区的一些活动。

离开房屋中介,鲁笑在街区散步,步行经过小林英雄家门口,见屋前有一座小花园,窗户亮着灯光,人影晃动。他继续向前,走到街道尽头转弯处,才停下巡视周围。他绕着前后两条街走了一圈,坐进一家很热闹的小酒店。他点了一壶清酒、两样小吃和一大盘寿司,边吃边听周围人的闲谈。他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不着急。邻座一个男人同样独自吃饭,鲁笑和他聊了几句,悄然离开。

翌日中午,鲁笑坐地铁来到新宿区的酒吧街,用公用电话给几家私人侦探社打电话,说有调查任务,但要求对方必须在公共场合见面。第一家私人侦探拒绝,第二家私人侦探同意,他名叫麻川介夫,约定在附近一家电影院见面。

鲁笑等电影开始,才走到最后一排,坐在麻川介夫身边。他说自己是小林英雄的朋友,怀疑死因并非车祸那么简单,所以想要雇佣私家侦探,尤其证实小林英雄妻子 - 大昌和美子没买凶杀人。

麻川介夫毫不在意鲁笑的原因,开出五十万日元的费用。如果调查超过一个星期,费用还要另算。鲁笑同意先付二十万日元,下次见面再决定余下数额。鲁笑让麻川介夫再坐等十分钟。他走出电影院,进入对面的咖啡厅,透过玻璃望着出口。十三分钟后,麻川介夫慢悠悠地走出来,站在一幅电影海报下点燃香烟,随意地扫视周围。鲁笑等他走远,才离开咖啡厅。


鲁笑从星期二到星期四都呆在酒店房间里,从高处观察大昌和美子。通常监视工作至少需要两人,因为监视人不可能日夜守候,必须轮换休息。幸好大昌和美子的作息还算规律,加上有上学的孩子,自由行动时间不太多。

鲁笑很快知道她每天早晨五点半出去跑步,一个小时后回家。送孩子出门上学后,她会在花园忙碌一阵,然后去超市购物,中午去社区活动中心一两个小时,下午在家陪伴孩子,晚上基本不出门。但鲁笑有一次午夜看到她坐出租车离开,两个小时后坐出租车回来,步伐零乱,像是出去买醉,或者幽会情人。

鲁笑星期五上午搬进新租下的房子,他没见到房主,中介宫崎沙里办好所有手续,再次核对他的证件。她说一楼住着两个年轻女孩,办公室的白领,白天上班,不能介绍认识。她暧昧地加一句,她们似乎有些轻浮,数次带男人回家聚会。鲁笑不明白她的用意,佯装没听到。

送走宫崎沙里,鲁笑稍微收拾一下房间,先制定一个购物清单。他实际需求不多,可为了扮演好伪装角色,必须配置日常居家用品。下午两点,他来到东京火车站,[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23/]私家侦探[/url]麻川介夫已经坐在售票窗口前的长椅上。大厅里人流如潮,天花板和墙壁上安装着无数摄像头,警察两人一组,来回巡逻。

麻川介夫戴着红色棒球帽,无精打采地看着一副电影画报,一个黑色皮包放在座椅旁。鲁笑走到远处洗手间旁的广告牌下,背对上方的摄像头,发手机短信给麻川介夫,说自己在附近购物中心的咖啡馆里等候。麻川介夫看完信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慢腾腾地走向出口。鲁笑站在原地,扫视人群,寻找异常迹象,可能是突然的动作、紧张的眼神、或者急促对着耳机低语。如果麻川介夫有问题,周围肯定有接应。

鲁笑心里并不怀疑日本私家侦探,可必须防备。他等了三分钟,没发现任何疑点,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他穿过小巷,从侧门进入购物中心,乘服务电梯来到三楼。购物中心中空结构,从楼上可以看到大厅地面。他站在下行扶梯上,前面有两个身材高大的白人。他看到麻川介夫站在咖啡厅门口,不耐烦地左右张望。


[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21/%e9%9f%a9%e5%9b%bd%e5%bc%8f%e5%b8%83%e5%b1%80-%e7%ac%ac%e4%ba%8c%e7%ab%a0-2-2-%e5%86%b2%e7%bb%b3%e5%b2%9b%e8%ae%b0%e5%bf%86-%ef%bc%882%ef%bc%89/]前一章[/url] [url=http://muunarr.com/wp/%e5%8d%97%e6%b5%b7%e4%b9%8b%e6%bd%9c%e6%b5%81%e6%9a%97%e6%b6%8c/]目录[/url] [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24/%e9%9f%a9%e5%9b%bd%e5%bc%8f%e5%b8%83%e5%b1%80-%e7%ac%ac%e4%b8%89%e7%ab%a03-1-%e7%a7%81%e5%ae%b6%e4%be%a6%e6%8e%a2%ef%bc%882%ef%bc%89/]下一章[/u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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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笑发出第二个信息。麻川介夫很快来到服务台,报上名字,服务员小姐递给他鲁笑先前留下的包裹。他拆开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盒子,打开折叠的粉色纸笺。纸笺上打印着两行字,让他去街道拐角的电影院,买票进入放映好莱坞大片《谍影重重5》的2号放映厅,坐在最后排靠近紧急出口的位置。

麻川介夫愤怒地把纸笺揉成一团,掷向垃圾桶,却错过目标,他没拿巧克力,气冲冲离去,全然不顾服务员小姐责备的目光。

鲁笑在街道对面的咖啡厅里,注视麻川介夫走进电影院。他买了一杯咖啡和一块甜点,边吃边观察动静。虽然是下午上班时间,仍有不少人来看电影。鲁笑等了十分钟,跟在一群中年妇女身后来到售票窗口,选了一个半个小时后开场的日本爱情片,买了两张票。他检票入场后,去食物柜台买了一大桶爆米花、一杯冰咖啡和一杯热茶。

2号放映厅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制服的电影院工作人员,他视线扫过鲁笑手上的爆米花,微微侧身。鲁笑走进去,影片已进入激烈打斗场面,坏人追杀,当红美国影星马特戴蒙险之又险地逃脱,墙角音箱发出令人身临其境的逼真声响。鲁笑借着屏幕的光线,观察片刻影院。虽然《谍影重重5》已上映两周,观众仍然不少,主要集中在放映厅中间。麻川介夫坐在后排靠近紧急出口一侧,另一侧坐着一对情侣。前排三三两两几个人。

麻川介夫专注地看着银幕,竟然没注意到鲁笑。

“来点爆米花,加倍视觉享受!”鲁笑说了句耳熟能详的日本广告词。

“你玩什么把戏,这么晚才来?”麻川介夫大声抱怨。

“抱歉,路上堵车。您给我的东西带来了吗?”鲁笑把爆米花放在两人之间,冰咖啡递过去。

麻川介夫把冰咖啡放在一边,“我的钱呢?”

“先验货,再付钱。”鲁笑左手拿着热茶说。

“嘘!”前排有人不满地回头,抗议他们的谈话。

麻川介夫打开皮包,拿出几张纸递过来。鲁笑按着手机照明键,看到文件开头是日本警方的交通事故调查报告,死者名字为小林英雄。他正要翻看下一页,突然注意到前排的长发女子站起来换了位置,靠近他们。

鲁笑惊觉危险,下意识地关掉手机照明。麻川介夫左手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配着消音器的手枪,长长的枪口顶在鲁笑的肋部。“不许动!”

长发女子问,“是他吗?”声音低沉雄厚,显然是男扮女装。

“就是他!”麻川介夫兴奋地回答。

鲁笑立刻明白将要发生什么,麻川介夫和假女子要活捉他。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像是慢镜头回放,他手腕倾斜,热茶泼在麻川介夫的腿上。麻川介夫惊叫一声,跳起来。鲁笑胳膊肘撞开手枪,手掌砍向麻川介夫的喉咙。麻川介夫反应很快,用手臂架开鲁笑的攻击。

假如是一对一,鲁笑能很快制服麻川介夫。可他知道对方既然设下圈套,绝不会给他机会。虽然麻川介夫握着手枪,他本能地感觉危险来自假女人。他推了麻川介夫一把,转身面对假女人。假女子恰好伸出手臂。鲁笑没看清他手里握着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推开他的手腕。假女子手里是一支晕眩枪,蓝色光芒闪烁,枪口射出的高压电流击中麻川介夫的胸口。麻川介夫身体抽搐,扣动了扳机,枪声不大,像是有人打开易拉罐,子弹射进椅背的海绵垫。鲁笑后背一阵刺痛,顾不上查看,趁假女子惊愕的空隙,一拳砸在他耳朵上,连着一掌切在脖子,假女子顿时瘫软倒下。

“嗨,怎么回事?”前排有人听到动静,回头询问。附近两对男女匆忙离开。

“没事,茶水不小心弄翻了!”鲁笑知道自己得赶紧离开现场,很快假女人的同伙将赶来,或者电影院工作人员过来。

鲁笑扯开麻川介夫胸口的两条金属线,把眩晕枪揣进口袋。麻川介夫似乎羊癫疯发作,喉咙发出呕呕的声音。鲁笑空理他,趴在地上找他的手枪。如果外面埋伏着其他人,鲁笑需要手枪来保护自己。

鲁笑用了五秒钟才找到手枪,他拧掉发烫的消音器,把手枪放进裤兜,接着迅速搜查麻川介夫,把钱包和手机放进皮包。这时候另一侧入口传来嘈杂的声音,射来两道手电筒的光束,像是有人通知了电影院工作人员。

鲁笑无暇搜查假女子,拎着皮包疾步走到附近的出口。推开门前,他右手掏出手枪。幸好门外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鲁笑提前看过地形图,沿着左侧走廊走到消防通道,从消防通道下楼,推开紧急出口。嘟嘟的警铃声立刻响起,他低头避开对面墙壁的摄像头,快步走出小巷。主街道上几个行人听到动静,停下来观望。鲁笑若无其事地走着,坦然地迎视看过来的目光。旁观者迷惑地交换眼神。鲁笑跳进一辆刚放下乘客的出租车。

“去歌舞町地铁站。请快点开,我老婆已经发脾气!”鲁笑递上一万日元。

司机从镜子里瞥了眼鲁笑,颇不以为然这个怕老婆的男人,钞票让他眼睛一亮。他脚踩油门,抢在黄灯变红之前,穿过十字路口。

通过后视镜,鲁笑看到两名身穿绿色制服的电影院员工跑到小巷口,四下张望。

鲁笑在一家热闹的商店门口下车,从一个入口进去,另一个入口出来。他拐进一家小服装店,里面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店主。他说喜欢挂在橱窗的黄色外套和白色衬衫,店主把两套衣服送进衣帽间。鲁笑脱下衣服,见外套和衬衫有个指头大的窟窿,从镜子里看到后背一道渗着鲜血的伤口。他松了口气,伤口因为火药烧伤,而非子弹击中。枪伤比较麻烦,需要医生开的抗生素,而治疗浅度烧伤的药物普通药店就有。他取出自己和麻川介夫手机的sim卡片,折断后放进外套口袋,把外套放进购物袋里。他穿上崭新的衬衫和外套,出去付钱。离开店铺两个街口,他扔掉装旧衣服的购物袋,在药店买了一堆普通救护药物,坐地铁回住处。

鲁笑用钥匙开门时,楼下屋门突然打开,一个年轻女人嚷道“好消息—”她惊讶地望着鲁笑,随即道歉说,“请原谅,我以为我朋友回来了。”

“没事,我刚刚搬进来,请多关照。”鲁笑正式地点点头,很快开门进屋。他不想和她们接触,可也不能留下怪异的印象。

他先进入浴室,洗掉脸上的化妆,再清洗伤口,用酒精消毒后,涂上治疗烫伤的软膏。他赤裸上身站在窗口,见楼下的女人站在院子里,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远处。她穿着靓丽的真丝和服,一条身形硕大的德国狼犬趴在旁边。

鲁笑悄悄退后,他在另一侧卧室,拉好窗帘,把麻川介夫的皮包放在茶几上,倒出所有物品。意大利贝雷塔手枪,美国警用眩晕枪,两者价格不菲,受欧洲顾客喜欢。钱包里有驾照、私家侦探执照、人寿保险卡、地铁卡、图书馆借书卡、几张会员卡、两张信用卡和一张VIP卡,还有二十三万日元现金和一叠名片。手机信息储存着来自鲁笑的几条短信,没有其他发送和接受记录,电话活动记录显示,麻川介夫进电影院之前,拨打了一个号码,通话时间不超过一分钟。

鲁笑把手机资料全部下载到笔记本里,砸碎手机,把碎片装在购物袋里。他退下手枪弹夹,拆开手枪,用卫生间里的简易工具清洁枪膛。他对着灯光观察枪管,断定这是一支没怎么用过的新枪。鉴于日本枪支管制严格,警方强力打击涉枪案件,麻川介夫不太可能拥有配消音器的手枪。

消音器的材质是上好的钢材,制作工艺精良,螺纹刻痕均匀,不像出自简易作坊。日本地下黑帮成分复杂,各国移民各有独自的黑帮,非法移民越多,黑帮活动越猖獗,像巴西、中国、伊朗、越南、菲律宾的黑帮,涉嫌伤害、凶杀等刑事案件。但他们使用价格昂贵的手枪和眩晕枪可能性很小。日本本土黑帮涉案的可能性也不大,山口组自诩武士传人,喜欢用刀或者匕首,而且很少单独行动。

麻川介夫的行为令人惊讶。他作为执业十年以上的[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24/]私家侦探[/url],又通过鲁笑开始的小测试,为人应该谨慎小心,如果仅仅出卖鲁笑信息,尚可理解,但主动拿枪帮助其他人对付鲁笑,有些难以解释。除非收买他的人,承诺很多好处,让他无法拒绝。他提供的三份资料,货真价实。一份是警察局的交通事故报告,一份是日本防卫厅对小林英雄的背景调查,所有参与国防机密项目的人必须备案,最近审查日期是去年年底。第三份是小林英雄的财务状况,他的报税单、信用记录、房屋贷款、银行账户、退休基金均一一列出。鲁笑浏览一遍数字,感觉正常,符合中产阶级的收入。小林英雄如果真是中国间谍,得到的报酬藏在其他账户里。

鲁笑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思考,麻川介夫准备好调查报告,说明有意完成任务。后来不知怎地,有人找到他,出高价让他算计鲁笑。他带来这些资料,说明一方面很有把握,拿下鲁笑。另一方面不认为这些资料多么重要,即便落在他人手里也不会有负面影响。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肯定不是日本官方,否则鲁笑不可能顺利脱身。他们使用眩晕枪,计划活捉鲁笑,原因何在?

鲁笑揣摩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秘密调查小林英雄的死因,连带关注其他调查者。二是凶手在暗中等待,准备除掉任何可能暴露他们的人。鲁笑估计第一种可能性更大,因为如果他们想要除掉他,下手机会不少。鲁笑排除中国情报组织,中国人做事谨慎小心,不会派一个假女人在公共场合鲁莽行事。而且电影院绑架鲁笑,行动笨拙,不像职业人士所为。

鲁笑想起他对麻川介夫的跟踪和观察,没发现任何人,假女人却提前等在电影院里,唯一解释是麻川介夫身上有其他通讯工具。他后悔没能仔细搜查麻川介夫和假女子,同时暗暗庆幸,对方若是稍有提防,多派两人,他的下场不会太好。

鲁笑考虑通知丁一凡。小林英雄不是一个普通间谍,为中国人服务,却被日本之外的第四方势力灭口。情报组织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是从头调查,寻找所有可疑线索,仔细过滤每一次联系,核对他提供的所有情报,审查所有知情者。但丁一凡处境不佳,没有确凿证据,未必能公开质疑,甚至可能因为私下调查引火烧身。

鲁笑相信这些人势力庞大,十分危险,但还不清楚他的身份。他还能自由行动一段时间,再做决定。接下来的行动,他会更加谨慎。他监视大昌和美子这段时间没发现尾巴,但这伙人肯定以某种方式监视她,很可能监听她的手机。

第二天早晨,鲁笑换上运动装,带着帽子和耳机,拎着一个运动包,去附近大学体育场跑台阶。每次到最顶端,他会休息三十秒,眺望远方,搜寻绕着公园跑步的大昌和美子。他用长焦镜头拍摄了几张她沿着湖水跑步的照片。她跑了一个小时,绕公园两圈,小跑回家。全程大约13公里。

鲁笑坐在一家日式意大利餐厅,点了一份比萨饼和意大利浓咖啡。透过窗户,他看到大昌和美子在街对面停车,走进社区活动中心。他悠闲地吃完饭,翻阅报纸,三份全国性的报纸都没报道昨天电影院的事情,《东京日报》城市版提及,私家侦探看电影时突然心脏病发作,抢救无效死亡。报道简短,未提及麻川介夫的名字,只说警方已经判定为意外。

大昌和美子同一名中年女人从社区活动中心一起走出来,出乎鲁笑意外,她们走进街道拐角一家小餐厅,就坐在窗边。鲁笑感觉到意大利餐厅老板的目光,知道自己坐得时间过长。他结帐出门,穿过小广场,进入一家书店的二楼,透过玻璃窗监视周围动静。

两个女人在餐厅里待了两个小时,喝了不少米酒。鲁笑没发现有人监视她们,除非监视人也像他一样远距离监控。他不认为神秘势力如此谨慎,否则就不会演出电影院那一幕。

当晚,鲁笑挑选黄金时段重回电影院。他在2号放映室,发现麻川介夫坐过的位置有一张崭新座椅。他没有靠近查看,安静地看完了整场电影,随着人流退场。他得出三个结论,第一,昨天还有其他人在电影院里,帮助假女人离开。第二,这伙人说服电影院,悄悄地掩盖发生的事情。第三,他们收买了法医,麻川介夫可能死于心脏病,却是高压电流引发心脏病。他胸口眩晕枪留下的痕迹,任何法医都不会错过。

鲁笑用购物中心附近的公用电话给停尸房打电话,冒充麻川介夫的朋友,询问是否有人领取他的遗体。接电话的人不感兴趣他的身份,直接说麻川介夫的妻子已同意火化,两天内完成。鲁笑问有没有追悼会,他回答说不清楚,反正停尸间没做安排。

停尸房位置偏僻,鲁笑让出租车司机先绕着周围转了一圈,他解释说来看一个老朋友,心情激动,难以接受这个突然消息。司机善意地安慰几句。

几辆汽车停在停尸房的停车场,一辆豪华汽车停在门口,表情悲痛的一家人下车。鲁笑让司机不要靠近,就近停车。司机询问是否需要等候,他想了想,递过去一张钞票,让司机一个小时候后来接他。司机目光扫过阴森的楼房,嘟囔说“好。”

鲁笑绕到后门。那里有个小停车场,停着两辆黑色的面包车,车内无人,一盏路灯孤零零地照射。鲁笑避开车道,躲在墙角阴影里。他等了半个小时,一辆黑色面包车缓缓驶来。汽车停在入口,司机和助手下车,推着一辆平板车进去,上面放着一个黑色的尸袋。

鲁笑走到面包车驾驶室,试了试车门,车门没锁,一股强烈的化学药剂味扑面而来。司机井井有条,车内物品摆放整齐。鲁笑很快从座椅旁的文件夹里找到一张纸,上面列着一串名字和地址。他选了昨天的一个女人名字,放好文件夹,关上车门。

正门口的接待员礼貌地招呼鲁笑。鲁笑报出刚看到的女人名字。接待员顺口询问他和死者的关系。日本女人出名长寿,他就说是姑妈。接待员表情奇怪地望着他,他不耐烦地质问死者在哪里?接待员让他下地下室。

地下室气味难闻。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年轻男人漫不经心地瞧着鲁笑,“她是你姑妈?”

“怎么,你认识我姑妈?”鲁笑阴郁地瞪了他一眼,这地方实在压抑,很难保持好心情。

年轻男子把鲁笑带进停尸间。屋内气味刺鼻,即便使用空气清新剂,但死亡的味道还是挥之不去。

他们走过一排排金属盒,年轻男子停下脚步,抽出一个盒子,揭开白色床单,露出一张年轻女孩的脸。她最多十八岁,像是在沉睡。

鲁笑塞给年轻男人两张钞票,“请给我点时间,我想单独和她告别。”

年轻男人看看鲁笑,又看看女孩,似乎担心什么邪恶的事情发生。“五分钟!”

当停尸间的铁门啪地关上,鲁笑立刻开始找寻麻川介夫的尸体。按理说,同一天送进来的死者应该都放在一起。他就近搜索,却没有收获。他看看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三分钟,他走到另一侧,从最远端寻找,立刻发现麻川介夫的名字。他拉出金属盒,掀开白床单,果然见麻川介夫躺在上面,脸上还是一副痛苦的表情,死亡留下了永久的伤害印记。他已被解剖过,又重新缝合。他胸口眩晕枪金属电极接触的位置,有两道明显的黑色淤血。脖子有鲁笑留下的乌青印,再粗心的法医也不可能漏掉这些痕迹。

门口传来吱呀呀地开门声,鲁笑立刻盖上被单,关上铁盒。他若无其事地走向门口,一名头发银白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疑惑地打量着他,先前的年轻男人跟在身后。

“你在这里做什么?”中年人板着脸问。

鲁笑目光扫过一脸紧张表情的年轻人,看着中年人胸口的胸牌说,“你好,大昌幸之助先生,我来看一个朋友,做最后的告别。”

“哪个朋友?”

“说了有什么用,难道你能让她起死回生?”

“先生,你看上去可一点不悲伤?”

“悲伤什么?”鲁笑拍拍对方肩膀,“让我告诉你,悲伤被太多人夸大。人生实际上很简单,善待活着的人,让对方知道你的爱心,仅此足矣,其他的一切,无关紧要。死者不在乎你悲不悲伤,在乎的永远是活着的人。原谅自己,原谅他人,原谅世界,我们都会活得轻松些。你说是不是,大昌君?”

大昌幸之助无言看着鲁笑,不知道是吃惊他的亲密举动,还是他的人生哲学。

鲁笑眨眨眼睛,走向出口,听到后面大昌幸之助有些恼火地责问年轻助手,“他是谁?是你放他进来的吗?”

“不是,我刚才去洗手间,他一定是自己进来的。”年轻助手矢口否认。

“我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不能敞开门随便让人进……”

鲁笑上楼,径直走出大门,没理会女接待员。时间还早,出租车司机尚未回来,他走到街口拐角,在一棵树后等待。他知道法医被收买,掩盖了私家侦探的死亡真相,但调查下去的可能性很小。

出租车司机送鲁笑到地铁站。地铁上乘客不太多,鲁笑提前一站下车,走回住处,进门时听到隔壁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

第三天早晨大昌和美子仍去公园跑步,还多跑了一圈。她中午没去联谊会,鲁笑吃过午饭也没看到她的身影。下午鲁笑去机场租了一辆银色平治车,又去郊区一家购物中心买了些东西。

傍晚时分暴雨倾盆,鲁笑在一家酒吧吃晚饭,里面挤满了上班族。鲁笑和一个明眸善睐的女招待调情,呆了两小时。八点半,他开车绕着小林英雄家的街道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人监视。他停车在街口一辆面包车后,从后视镜看着街上动静。

晚上十点,一辆出租车停在小林英雄家门口,大昌和美子打着雨伞出来,尽管天气恶劣,她仍然精心打扮,身穿白色裙装。鲁笑跟着出租车上了高速公路,行驶了很远,来到六本木的一家酒吧,这片区域游客和外国人喜欢光顾。

鲁笑在酒吧对面一条小巷里停车,又坐了十分钟,才打着雨伞走进去。一进门,一名浓妆艳抹的女招待热情迎上来。她接过雨伞,柔声问是一个人还是和朋友结伴。鲁笑回答一个人。他快速扫了眼宽敞的室内,见大昌和美子坐在不远处的长台,一壶米酒和两样下酒菜放在身前,她似乎向这边张望。

鲁笑微微侧身,坐到另一头的角落位置。他听从女招待的推荐,点了一瓶价位偏贵的威士忌和两盘海味。他小口喝酒,看电视播放的日本职业棒球比赛,偶尔瞥一眼大昌和美子,她始终独自坐着,期间两个男人过去搭话,没说几句就离开。

当女招待再次过来询问还需要什么,鲁笑请她坐下喝一杯。他话音未落,她已动手倒了一大杯,两口就倒进肚子。鲁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浓妆难掩皱纹,他估计她岁数不小。他帮她倒了第二杯,自己象征性地呷一口。这时候她倒不急于喝下,拿着一块肥美的三文鱼放进嘴里,边吃边说,“您是外地的游客?我怎么从没见过您?”

“你记得住所有请你喝酒的客人?”

“那些英俊的当然记得住!”

鲁笑忍不住微笑,“小姐,你的口仅次于你的美貌,我想见过你的客人都会记得你才对。”

她用手遮脸,故作害羞,但看得出来,鲁笑的恭维让她很受用。她技巧娴熟地晃了晃酒瓶,为鲁笑斟满,主动碰杯说,“先生,您真让人心情愉快,我非常希望以后您能常来坐坐!”

“一定会的。”

“想再来一瓶?还是换个更舒服的地方唱歌。”

鲁笑明白女招待是在试探,看是否值得多花时间。他抓起她的手,放了一张叠着的钞票,“你认识那边的女士吗?”

她看到大昌和美子,笑容僵住。“她来过几次,我不熟悉。您想认识她,我请其他人帮你介绍。”

“她经常来吗?是一个人喝酒,还是和人约会?”

女招待把钞票飞快地塞进胸前口袋,压低声音说,“先生,我们酒吧的规矩是不谈论客人,门内发生的事情永远留在门内。”她目光复杂地看着鲁笑,“给你一个免费的忠告,远离她,这个女人很麻烦!”

鲁笑望着她的背影,明白不可能得到更多信息,她会告诉其他人,他们会以为他是警察或者私家侦探,店主很快会过来,甚至招来黑社会,他留下酒钱和小费,走出酒吧,回到车上等候。

十二点半,大昌和美子离开酒吧,她没有喊出租车,却走出半条街远。鲁笑正在奇怪,见一名男子跟过去,他们低语几句,携手走到停在街边的汽车。汽车开到附近一条偏僻的街道,熄火关灯,很快就开始有节奏地晃动。十分钟后,汽车启动,开回酒吧街。大昌和美子独自下车,拦了一辆出租车。

鲁笑跟踪男子到一处拥挤的住宅区,见他下车撒了一泡尿,摇摇晃晃地走进一栋小房子,甚至忘了拿公文包。窗户的灯光亮起,一个女人的人影晃动。

鲁笑驾车缓缓经过男人的汽车,见他的公文包清楚地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23/%e9%9f%a9%e5%9b%bd%e5%bc%8f%e5%b8%83%e5%b1%80-%e7%ac%ac%e4%b8%89%e7%ab%a0-3-1-%e7%a7%81%e5%ae%b6%e4%be%a6%e6%8e%a2%ef%bc%881%ef%bc%89/]前一章[/url] [url=http://muunarr.com/wp/%e5%8d%97%e6%b5%b7%e4%b9%8b%e6%bd%9c%e6%b5%81%e6%9a%97%e6%b6%8c/]目录[/url] [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25/%e5%8d%97%e6%b5%b7%e4%b9%8b%e6%bd%9c%e6%b5%81%e6%9a%97%e6%b6%8c-%e7%ac%ac%e4%b8%89%e7%ab%a0-3-2-%e8%ad%a6%e6%8e%a2%e7%9a%84%e6%84%a4%e6%80%92-%ef%bc%881%ef%bc%89/]下一章[/u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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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三章 3-2 警探的愤怒(1) 作者:[url]慕衲 [url=http://muunarr.com/wp/]http://muunarr.com/wp/[/url][/url] 哈萨克斯坦 阿拉木图市是哈萨克斯坦最大的城市,“喀什米尔”宾馆是阿拉木图市最豪华的宾馆,国外很多客人,尤其中国客人慕名前来。宾馆老板身份神秘,鲜少露面。宾馆雇佣的员工多半来自中国。 上午十点左右,当宾馆2号楼21层的一扇窗户打开时,楼下川菜馆的两名汉人厨师在外面的水槽清洗蔬菜。他们没看到年轻的女服务员热赞亚跳楼,但清楚地听到她坠地的声音。她落在楼前的空地上,力道惊人,大理石塌陷进去。他们看到她红色的长裙张开,鲜血迸溅。他们呆若木鸡地瞧着,期待她会从地上爬起来。 宾馆很快乱成一团,员工不断过来看热闹。宾馆值班经理听说赶过来,二十多人围在尸体周围。经理命令员工散去,用附近施工队的帐篷遮住尸体,打电话报警。 阿拉木图高级警探,阿拉赉汗赶到现场已经一个半小时后。尸体已被转移,地面的血污也已清洗,除了粉笔留下的印记外,似乎一切没发生过。阿拉赉汗听最先赶来的警察介绍情况,观察周围,又询问两名厨师,判定这是一起简单的自杀案,所以他走进宾馆总经理办公室时,没意识到即将发生的麻烦。 “阿拉赉汗警探,突然出这档子事,真是辛苦你了,这点礼物纯属心意,请务必收下。”总经理卡班巴特尔把两瓶包装精美的葡萄酒放在桌上。他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哈萨克斯坦人,五十二岁,性格圆滑,懂得见风使舵。他掌管“喀什米尔”宾馆五年,和本地政要关系密切。 “死者么跳楼?你们知道原因吗?”阿拉赉汗没理会葡萄酒。他从心眼里反感卡板巴特尔,“喀什米尔”宾馆藏污纳垢,黄赌毒一应俱全,时不时发生人身伤害事件,却因为高层庇护,当地警察无可奈何。 卡班巴特尔打开抽屉,拿出一叠依然保持银行封条的钞票仍在桌子上说,“这是从热赞亚的工作衣橱里发现的。” “操他妈!”阿拉赉汗顿时拉下脸来。一个普通服务员工资每月不超过三千,这叠钞票至少五万,服务员又跳楼,自杀内情呼之欲出。 “是的,操他妈的烂事!热赞亚是个好姑娘,聪明漂亮,再有两年就嫁人,大好的年华等待着她,谁想到竟然想不开?”卡班巴特尔舔舔肥厚的嘴唇,“麻烦的是,她和阿勒班家族沾亲带故。你知道,这个家族能追溯到两百多年前,表亲、堂亲一大堆人,我们必须给她家人一个交代。我问过,她这两天主要负责21层总统客房,客人姓黄,来自中国的房地产开发商,应邀参加本市基建项目招商会。” 阿拉赉汗立刻看懂卡班巴特尔的心思。这王八蛋两面讨好,坏人却让阿拉赉汗做。 卡班巴特尔脸上的笑容丝毫没受影响,“‘喀什米尔’宾馆不仅是阿拉木图市最受欢迎的宾馆,还是总统本人特许的外资企业,所以请你处理这件事时,尽量低调,别把宾馆扯进来,你们局长也是这个意思!” “那个房地产商人在哪儿?” “应该在客房。” 阿拉赉汗拿起捆着的钞票,顺手装进一个旅馆的洗衣袋。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问,“还有人知道这事吗?” “值班经理从她衣柜里发现的钱,她直接拿来给我,其他人应该不知道。” “告诉你的员工,这件事非常敏感,如果说出去引发事端,后果自负!” “我会尽量要求他们。但你知道,很多人已看过事发现场,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没有一个合理解释,明天就是星期五,清真寺大礼拜,闹出事情可不好!” 阿拉赉汗瞪了卡班巴特尔一眼,重重地摔门出去。他很清楚卡班巴特尔担心的是自己的麻烦。阿拉木图市暗流涌动,经济衰败,政府高压,民怨极大,外国投资者受到敌视。热赞亚的事情若是发酵,引发民变,“喀什米尔”宾馆首当其冲。如果阿拉赉汗能做主,他肯定不管卡班巴特尔的死活,问题是警察局局长昆安巴耶夫一定不会同意,而且,宾馆配备不少保安,任何冲突势必形成大规模械斗,他也难逃责任。 走进总统套房时,阿拉赉汗已火冒三丈。他抽空跟法医通过电话,法医说死者阴道有残留精液,阴唇有轻微撕裂。他吩咐四名手下准备抓人。 敲门前,阿拉赉汗略微镇定一下。他见过不少中国来的富人,仗着几个臭钱,趾高气扬,胡作非为,很让当地人反感。但卡班巴特尔今天表现反常,按理说他不该如此急于和自己的客人划清界限。 一个穿着浅蓝色职业装的哈萨克斯坦女人打开房门,微笑问候说,“你们好,警探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阿拉赉汗愣住,这女人不是一般的漂亮,魔鬼身材,极品容貌,加上昂贵的服装和首饰,简直倾城倾国。他眼角余光注意到四名手下张着嘴巴的失态。 她似乎见惯了男人的失态,轻声催促说,“我是哈萨克斯坦商业银行阿拉木图分行的私人客户经理,艾媞博柯娃,请问有什么事?” 她莺声燕语,令人骨头酥软,但阿拉赉汗一阵激凛。哈萨克斯坦商业银行,后台老板是总统儿子,权势滔天。 “我是高级警探阿拉赉汗,谁是这里的客人?有个案件涉及他。” “请稍等。” 阿拉赉汗走进屋内,见艾媞博柯娃正对写字台后的一个老头耳语。他火气高涨。这个头发掉的没剩几根的老头,身边已经有国色天姿的美女,还要糟蹋年轻女服务员,简直是个畜生。 两名保镖模样的壮硕男人,拦住阿拉赉汗。阿拉赉汗一把推开两人,厉声喝道,“老实点,站一边。再敢阻碍我执行公务,我关你们进地牢!” 艾媞博柯娃吩咐一声,两名保镖退后。 阿拉赉汗大步走到中国商人面前,质问道,“这是你的房间?” “警探先生,黄总不懂得我们的语言,请让我翻译。” 艾媞博柯娃低声和黄总说了两句,点头说,“是的,这是他的房间。” “你认识宾馆服务员热赞亚?” “我们这层楼有个很年轻的女服务员,眼睛很大,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昨晚还来过我房间。” “她为你提供服务,你很满意,所以付给她这些钱?”阿拉赉汗把砖头一样的钞票仍在桌上,右手按着腰间的手铐。他给警察局长打过电话,局长说如果找到确凿证据,可以当场逮捕房地产商人。 “年轻人,你搞错了。我说她来过我房间,可不是为我服务。”黄总瞟了眼钞票,做个不屑手势,指着美女助理说,“看看这位美女,我再猴急,也用不着出去找,你说对吧?” 艾媞博柯娃自然地翻译这番话,似乎和她无关。 “黄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我请一个客户吃饭,他的朋友看到这个女孩,就把她带进卧室。我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接着你们市长请我们外国客人吃夜宵,我就离开宾馆,很晚才回来,没再看到那个女孩。” “别人把女服务员强行带进你的卧室,然后女孩子就跳楼,你却不知道怎么回事?” 黄总摊开两手说,“我已经说过,他们在房间里关上里门,我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昨晚回来太累,就留在艾媞博柯娃的房间。我的卧室还没打扫,你自己去看。” “我作证,黄总所言句句是真,是他客人的朋友带女服务员进了卧室。” 艾媞博柯娃说。 阿拉赉汗扫视两人,如果目光能杀人,他们已经变成尸体。他推开卧室门,见床罩扔在地上,床单乱七八糟地皱成一团,但几块血迹非常明显地,床脚有一个撕开的胸罩,床头柜上有一条粉色女人内裤。他招呼手下拍照,搜集证据,自己大踏步地走到黄总面前问,“你这个客户的混蛋朋友名字叫什么?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名字。我的朋友叫周嘉,住在‘独立日’宾馆,这是他的电话号码,你可以直接问他。”黄总举起一张旅馆信笺说。 “这个周嘉是做什么的?” “这是电话号码,为什么你不亲自去问他呢,警探先生?”黄总不耐烦地晃动纸笺。 阿拉赉汗夺过信纸,指着他的鼻子说,“如果我发现你撒谎,一定回来收拾你,你这个狗娘养的王八蛋!” “说话小心,年轻人。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难过,这么年轻的女孩想不开,做了傻事,太让人遗憾。但你不能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这事和我无关,你想追查就去找责任人。”黄总竖起一根手指威严说,“这一次我不与你计较,下次我会向贵国总统本人抗议你的行为!” “你敢这样对我们队长说话?”一个警察作势上前。 阿拉赉汗伸手拦住。“我们走!”他示意手下离开。他不怕一个房地产商人的威胁,倘若黄总真和热赞亚的死有关,他敢把老东西掀翻戴上手铐。但在找到证据之前,他需要小心行事,必须弄清楚所有涉案者的身份。他深深地看了眼黄总,视线扫过艾媞博柯娃和保镖,警告意味十足。黄总悠然坐着。 院子里,阿拉赉汗让一个警察把染血的床单送到法医处检测,登记时用假名,他留个心眼,防备有人做手脚。接着他给“独立日”宾馆经理电话,确定有一个名叫周嘉的客人住在顶层,然后派人门外监视。 中午时分,阿拉木图市交通严重堵塞。虽然鸣着警笛,市中心的主干路还是水泄不通,阿拉赉汗用了半小时才走完十公里。 “独立日”宾馆是前苏联时期建造的大楼,保持着传统建筑风格,深受俄国和欧美客人的喜爱。 阿拉赉汗乘员工电梯到达顶层,见走廊只有一个女服务员,却没有经理的人影,心里暗暗恼火。“周嘉在哪个房间?给我开门!” 女服务员按响门铃,开门的居然是宾馆经理,他笑脸相迎说,“警探先生,真抱歉没能接你。不过这件事你可能误会了,让我解释。。。” 阿拉赉汗一把推开他,大步闯入,见客厅环形沙发坐着三男一女,正谈笑风生。“谁是周嘉?”他厉声喝道。 四人中最年长的中年人起身说,“阿拉赉汗警探,我是国家安全部的玛慕斯中校,这是我的证件。”他主动伸手。 阿拉赉汗扫了一眼他的证件级别,心里暗暗一颤,陪同周嘉的竟然是国家安全部高级官员。他不愿示弱,没理会玛慕斯的手,冷冷问道,“周嘉是你的朋友?” 玛慕斯面色泰然,抓着阿拉赉汗的手,亲热握手说,“我早就听说过阿拉赉汗警探的英勇事迹,可惜没机会认识。今日一见,果然英气逼人,一表人才!”他靠近低声说,“我们里面说话,方便些。” 阿拉赉汗扫了眼另外两男一女,见他们正注视着自己,目光中有好奇,也有轻蔑,但没有丝毫恐惧。 他们走进卧室,关上门,坐在靠近窗口的椅子上。“抽支烟吧。”玛慕斯掏出烟盒说。 “不抽。” 玛慕斯点燃香烟,长长地吸了两口,直视阿拉赉汗说,“黄总来过电话,说了那女孩的事,太不幸了,谁知道她这么想不开!” “是你搞了她?” 玛慕斯脸色瞬间冰冷,“阿拉赉汗警探,请注意你措辞。我们首次见面,你办案不顺,可以理解。这件事你查错了方向,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人。在你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之前,我建议你给昆安巴耶夫局长打个电话。”他掏出苹果手机,按下拨号键,很快传出昆安巴耶夫局长的声音。他打开麦克风说,“局长先生,你的高级警探进屋第一句话说是我害死那女孩。” “玛慕斯中校,您别介意,他就是个二杆子,等他回来我一定狠狠收拾他!” “那倒不用,他脑袋发热,可还是个好青年,我欣赏他的干劲。你和他说几句吧。” “阿拉赉汗?” “我在。” “立刻给我回来,不准再打扰玛慕斯中校和他的客人们,听懂了吗?” “知道了。”阿拉赉汗面色铁青,抓着椅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变白。 玛慕斯关掉手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阿拉赉汗。 “谁是周嘉?” 玛慕斯摇摇头说,“本来呢,如果你懂事,我告诉你也没关系。可你这种态度,倒是显得我怕你。你回去问昆安巴耶夫,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你!” 阿拉赉感觉体内热血沸腾,整个人处于爆炸边缘。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等一下。”玛慕斯从后面喊道,他拽出椅子下的手提包,打开拉链,他拿出四捆,放进旁边准备好的一个塑料袋里,“皇帝不差饿兵,这些送给那个女孩家,就当作安慰,你们一线做事的也辛苦,不能白跑!”他露出令人作呕的笑容。 阿拉赉汗太阳穴青筋跳动,他想用这些钱砸死玛慕斯。尚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不能轻举妄动。国家安全系统,深受总统信任,权势深不可测。 玛慕斯像是看懂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说,“人生充满机会和意外,全看我们怎么把握,选择正确,飞黄腾达;选择错误,后悔莫及。你好自为之!” 阿拉赉汗大步流星地走出“独立日”宾馆,手下见他脸色,识趣地保持沉默。回到市局,他直接闯进局长办公室,不管不顾地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昆安巴耶夫挥手示意两名下属暂时出去,他吩咐外面的秘书几句话,关上门走回座位,才指着阿拉赉汗说,“你继续这么不尊重上司,做高级警探的日子不会太长!” “他们祸害一个年轻女孩,她是阿勒班家族的亲戚!” “闭嘴,我告诉你,今天没有刑事案件,只有一起自杀案。自杀原因已经查明,热赞亚和同事吵架,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喀什米尔’宾馆的总经理已经召开员工会议,传达了调查结果!” “很多人知道这不是真相。” “我最后一遍警告你,这件事不准再提!” “昆安巴耶夫局长,你是警察,玛慕斯和他们国安部再牛逼,也不能一手遮天。这件事牵扯太广,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真相大白!” 昆安巴耶夫冷笑一声,“你真是个糊涂蛋,你以为玛慕斯有这么大的能量给我下命令?他级别不低,可也是个跑腿的,他。。。”他似乎想告诉阿拉赉汗什么。 “那是谁干的?” “阿拉赉汗,我知道上面有人欣赏你,所以你虽然屡次捅篓子,还继续做高级警探。但这一次,你搞砸不仅自己倒霉,还牵连其他人。你明白我说什么吗?” 阿拉赉汗见昆安巴耶夫脸上的恐惧不似作伪,不禁奇怪道,“到底是谁?” 昆安巴耶夫摊开桌上的《哈萨克斯坦真理报》,手指放在一幅照片上。 照片上的人,全国民众非常熟悉。阿拉赉汗回想屋内两个年轻男子的容貌,身子一颤,踉跄两步,撞到墙壁。昆安巴耶夫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昆安巴耶夫合上报纸,用正式口气说,“这个案子,你不要管了,回去调查刑事案件。局里已经决定让买买提副局长接手,他去慰问死者家属,安抚阿勒班家族。我听说有些钱,你交给他。” 阿拉赉汗眉头紧蹙,沉默片刻,终是隐忍不住,“买买提合适吗?他吃相难看,你给他钱,不知道热赞亚家人拿多少,多少进了他自己腰包!” “这不是我的决定,也不是你该操心的。如果你还有点脑细胞,就不要再说这种话!”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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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三章 3-2 尼泊尔小贩(2) 作者:[url]慕衲[url=http://muunarr.com/wp/]http://muunarr.com/wp/[/url][/url] 尼泊尔 喜马拉雅山脉上空的太阳,暴烈炙热,人们避免正午出门。 [url]流动小贩 [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26/]http://muunarr.com/wp/2016/08/26/[/url][/url]扈马力德如往常一样,在下午两点最热的时候出门。想抢占东大街最好的位置,不能怕晒。他刚走过学校,就看到一支找他麻烦的警察,“斗鸡眼”,他试图推着食物车避开,可“斗鸡眼”的同伴,另一个喜欢戴墨镜的警察躲在墙角,堵住他的去路。 “你不是躲着我吧?”“斗鸡眼”从推车上抓了一块羊肝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呸地吐在地上,“什么鸡巴玩意,你们印度佬不能做点给人吃的食物吗?” 扈马力德咬着下唇,沮丧地望着警察。他知道今天不会好过。他出生在尼泊尔,可父母来自印度,备受当地人歧视。 “你欠着管理税不交,头儿大发雷霆,要从我们腰包里扣钱,你想让我老婆孩子饿肚子吗?”“墨镜”说。 “月初我已经交过钱了,尼赫鲁先生说我们只需要付一份税钱。”扈马力德硬着头皮说。 “尼赫鲁那个母牛和猪生的杂种,就知道煽动你们印度佬和我们作对,我们迟早收拾他。市长已经说了,取消优惠待遇,印度佬和本地人付同样的税。你欠着500卢比,今天必须交上来!”“斗鸡眼”抓着他的衣领吼道。 “警察先生,最近生意很不好,我得养活五个孩子,实在没钱交税,请给我几天时间。” “你们印度佬就像母猪一样,到处下崽!”“墨镜”鄙夷说。 “斗鸡眼”咧嘴狞笑,猛地从后面牢牢抓住扈马力德的胳膊,“墨镜”熟练地搜查他的口袋,找到两百多卢比,揣入怀里。 “那是我今晚买肉的钱!”他挣扎。 “闭嘴,蠢猪!”墨镜给了他两记耳光。 “下个星期补交欠款,否则你就不用摆摊了!”“斗鸡眼”一脚把他踢翻在地。 扈马力德坐在泥坑里,瞧着两名尼泊尔警察走远。他慢慢地爬起身,拍打身上的淤泥,路过的一群尼泊尔妇女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耻辱在他胸口燃烧。 下午东大街的生意很冷清,昨天入住旅馆来的欧洲登山客人已经离开,新来的日本登山队好奇围观,用手机拍摄。扈马力德早已经懂得各国人的喜好,知道日本人很在意饮食卫生,嫌他推车简陋。 他看到一对韩国游客,忙用韩语打招呼,结果发现他们来自中国。中国人敢于尝试,点了一份拌羊杂和烧饼。一旦开张,生意顿时改观,几个不知从哪来的长发白人也过来购买。他忙着应付客人,一群本地顽童趁机贴近,他赶走他们,还是发现丢了两个烧饼和一些羊肉。 他一直守候到午夜,等对面咖啡厅关灯打烊才收摊,收入少得可怜,270卢比,只够买第二天的羊肉,家里五个孩子又要吃野菜、烧饼和骨头了,妻子已经抱怨过几次,孩子们长身体,需要吃些肉。他咬着嘴唇,愤怒再次在体内涌起。 他先去屠夫家买好羊肉,经过尼赫鲁的小杂货店时,犹豫片刻,上前敲门。出乎他的意外,尼赫鲁很快开门,一如既往地热情,拉他进屋。昏暗的灯光下,桌子旁还有一个客人。尼赫鲁介绍说是印度来的表哥,名叫塔卡卡。塔卡卡皮肤黝黑,身材瘦削,相貌普通,有一双骨节粗大的手掌。眼睛闪烁着一种常人少有的警觉,像高山的野兽。他冷淡地打招呼,收拾起桌面的两份报纸和一叠纸张。 尼赫鲁端上老婆做的酥油米粉和水果,扈马力德感激地吃了些,讲述了两个尼泊尔警察的敲诈。尼赫鲁皱起眉头,说明天去找本区的区长和议员,为他的不公待遇讨个说法,到时可能要他指认警察。扈马力德说他不想惹麻烦,只想不再被敲诈。 塔卡卡突然插话说,不能轻易便宜这些黑心尼泊尔警察,他们敲诈勒索印度族裔上瘾,不尝点厉害,不会罢手。他让扈马力德明天带他去找他们,他要亲自和他们谈谈。尼赫鲁犹豫说闹出事情不好,当地人仇视印度族裔情绪很深,容易发生大规模的骚乱。他可以谈判解决这件事,尼泊尔的政府官员还算通情达理。 塔卡卡很不以为然,他说大棒和萝卜必须同时握在手里,否则别人会认为你是没牙齿的老虎。尼赫鲁还想争辩,塔卡卡咳嗽一声,说还有家乡的事情告诉他。扈马力德感觉尼赫鲁似乎有些忌惮这个印度表哥。他起身告辞,尼赫鲁送了他两条咸鱼和一大块奶酪,坚持不收钱。 孩子们看到扈马力德回家,又带了食物,非常开心。他切开一条咸鱼,平均分给每个孩子,然后赶他们上床睡觉。他和老婆在厨房忙碌了两个小时,准备好第二天的食物,老婆见他心神不安,询问怎么回事,他支吾过去。 第二天下午出门时,扈马力德特意避开尼赫鲁的店铺,不曾想塔卡卡已经坐在街口的树荫下。塔卡卡似乎看出他的紧张,安慰他说不要担心,只要指出两个警察,其他由他负责。 外表看,塔卡卡并不强壮,也没携带什么武器,可扈马力德感觉到他身上蕴藏着某种可怕的东西,让人不敢违背他的意愿。 扈马力德推着餐车走向东大街,心里暗暗祈祷不要遇上“斗鸡眼”他们,尼泊尔警察好吃懒做,很少愿意白天顶着毒辣阳光巡查。他的祈祷似乎奏效,一直走到咖啡厅外,他也没看到他们的身影。今天生意特别好,三支欧洲登山队和一大群中国游客住满了宾馆,想吃羊杂的客人围住餐车,他不停地忙碌,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塔卡卡开始还站在一旁,后来就不知道去向。 突然有人阴阳怪气地说,“瞧瞧谁在闷声发财,这不是我们的印度朋友吗?” 不用抬头,扈马力德已经听出“斗鸡眼”的声音。他看到“斗鸡眼”和“墨镜”抱胸站在几步外,腰间的警棍像尾巴一样晃动。他下意识地寻找塔卡卡,还是看不到塔卡卡的身影,扈马力德稍微放心。两个警察站在旁边一唱一和,嘲讽贬低印度族裔肮脏的食物,幸好客人们听不懂。 扈马力德应付完一拨客人,抽空走到“斗鸡眼”面前,陪笑说,“警察大人,你们不是说下星期再来收钱吗?” “放你妈狗屁,你这个臭印度摆摊的,我们什么时候来要听你指挥?”“斗鸡眼”随手甩他一记耳光。 “墨镜”挡住同伴,搂着扈马力德的肩膀说,“他心情不好,别和他计较。我们队长很快过生日,需要些香火钱送喇嘛。你自己说准备孝敬多少?” 扈马力德心里叫苦不迭,他感觉到肩头“墨镜”的胳膊开始用力勒着他的脖子,挣扎着搬开。“老爷们,求求你们,我已经欠钱做生意,家里老婆孩子还饿着肚子,你总得让我吃口饭吧?” “混蛋,你们印度猪就是贱脾气,好说好商量不行,非要来硬的!”“墨镜”要抢扈马力德口袋里的钱,扈马力德推开他的手,两人纠缠在一起。“斗鸡眼”握着警棍从他背后袭击,打在后腰。他顿时瘫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警察掏空了他的口袋,屈辱的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 “嗨,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塔卡卡突然出现,他推开几个看热闹的游客,大步走过来。 “你他妈的是谁?赶紧滚蛋,别惹老子生气,连你一起收拾!”“斗鸡眼”举着警棍指着塔卡卡胸口说。 “墨镜”嗅觉灵敏些,想要避免冲突,警告说,“警察执行公务,和你不相干,乱管闲事,我送你进监狱!” 塔卡卡的动作迅即如闪电,扈马力德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斗鸡眼”手里的警棍已经落在他手里,两个警察倒在地上。他舞动警棍,击打在他们脚踝、膝盖、肘关节等脆弱部位,他们开始还像杀猪一样嚎叫,没过多久就只能哼哼唧唧。塔卡卡搜干净他们身上的钱,又照着裤裆各踢了一脚,他们声音微弱地哀求。 “你没事吧?”塔卡卡扶起扈马力德。扈马力德惊恐地望着两个警察脸上的血污,身体颤抖不已,好像他被暴打了一顿。他见识过尼泊尔警察的霸道,知道等不到晚上,成群的警察会袭击他家,打他个半死,幸运的话他被抓进监狱关上三五个月,倒霉的话他得服刑几年。 “如果你想继续摆摊,我建议你换个位置,有这两头猪在旁边会影响客人的食欲。”塔卡卡若无其事地说。他把搜到的钱分成两份,一份递给扈马力德,另一份塞进自己口袋。 “我回家!”扈马力德勉强说。 塔卡卡表情奇怪地望着他,好像不明白他怎么了。 扈马力德沉默地推着餐车,想要直接回家,塔卡卡却硬拉着他进了尼赫鲁的店铺。尼赫鲁听说发生的事情,顿时怒气冲天,几乎咆哮说,“塔卡卡,你说过你会保持克制!” 塔卡卡满脸无辜地说,“他们殴打可怜的扈马力德,我怎么办,坐视不管吗?再说,你没见到那两头猪,根本听不进人话,没宰了他们算他们走远!” “那两头猪有很多同伴,他们会拿着枪来报复的!” “让他们来,他们会发现犯下此生最大的错误。”塔卡卡走到墙角,搬开两袋子洋葱土豆,拉出一个木箱,里面放着一排乌兹冲锋枪。他拿起一把冲锋枪,装上弹夹,拉动枪栓上膛子弹,冲着惊愕的尼赫鲁和扈马力德冷酷地笑笑,“好好先生,谈判的时候过去了,现在要拿起武器,维护我们印度人的权利了!” “你疯了吗?尼泊尔人将调动军队屠杀我们!” “如果他们这么做,才是疯了呢。我保证,印度军队绝对不会允许尼泊尔军队介入!” “你怎么保证?尼泊尔人会向中国人、美国人、国际社会求援,他们不会坐视印度吞并尼泊尔的。你将让很多人白白流血,最后只留下一片焦土!”尼赫鲁痛心疾首。 “你太胆小怕事了,尼赫鲁,所以尼泊尔人一直骑在我们印度人的头上。”塔卡卡不屑地笑笑,对扈马力德说,“你拿一把冲锋枪回家。” “我不会用。”扈马力德畏惧地望着闪烁金属光泽的武器。 “非常简单,五岁小孩都会使用。你把枪口对着敌人,扣动扳机就行了。记住,扣动扳机不要超过三秒钟。”塔卡卡硬把冲锋枪塞进扈马力德手中。 扈马力德神志恍惚地回到家中,武器藏在餐车下面。他闪过把武器丢掉的念头,可塔卡卡吓坏他了,塔卡卡虽然是同胞,可比“斗鸡眼”他们难对付多了,丝毫不在乎他的死活,甚至他家人的死活。 他一进门,老婆就问怎么回事,她已从街坊邻居听说警察被打。他不情愿地解释,她吓得险些休克,孩子们哇哇大哭,一家人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一夜,警察却没出现。 清晨,有人打电话告诉他,警察弄错了身份,袭击了另一个街头小贩的家,不仅抓走了男人,还殴打了他的家人和邻居。 十年来,扈马力德第一次没有上街贩卖食物。他没心思做别的,不停在屋内走来走去。他想不出能做什么,每次手机铃响,他都吓个半死。 黄昏时分,三辆警车闯进村子,十几个尼泊尔警察挥舞着警棍下车。他们的情报似乎不准,咚咚地砸着邻居家的门。扈马力德看到他们,如释重负,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拖了这么长时间,等待太难熬了。他让老婆和孩子们藏在卧室,自己举手走出大门,冲锋枪藏在后院菜地下面。 警察们用绳子把他绑起来,却没打他。他们把他家翻了个底朝天,砸烂餐车,赶出他老婆孩子。几个胆大的村民上来质问,警察用棍棒回答,打得众村民头破血流。 警车刚刚驶出村子,就遭遇伏击,暴风骤雨般的子弹从三个方向射来,第一辆警车里的警察没有半点机会,眨眼间就被打成筛子。第二辆警车上的警察命运并未好多少,一个中弹的警察推开车门,倒在泥泞中。第三辆警车上的警察举手投降,塔卡卡和五个手持乌兹冲锋枪的人围上来。他们救下扈马力德,却没放过投降的警察。全部杀掉,把尸体和警车浇上汽油焚烧。 扈马力德当场加入了塔卡卡的队伍,他并不愚蠢,知道这笔血账已经算在自己头上,尼泊尔警察不杀他誓不罢休。塔卡卡很大度,让他先安顿好家人。 接下来三天,尼泊尔首都陷入彻底混乱,十几个印度裔聚集的居民区同时出现骚乱,警察遭遇有组织的攻击,几十人死亡,上百人受伤,警察拒绝上街执行任务。尼泊尔政府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调集坦克、装甲车和直升飞机进入首都。 扈马力德的村子遭到军队的攻击,一个连的士兵包围了村庄,坦克碾碎了泥土、石头堆积的房屋,密集的迫击炮炮弹落在村内,手持自动武器的士兵们射杀一切活动的生物。塔卡卡带领队伍抵抗了半小时,就彻底崩溃。成功参与过两次袭击警察的扈马力德,运气终于用光,他的乌兹冲锋枪打倒一名尼泊尔士兵,一辆装甲车的重机枪对准他,大口径子弹击中他的胳膊,撕裂他半个身体,他仰望着蓝天,感觉生命一点点流逝。最后时刻,他在想塔卡卡在哪?保证的印度援助什么时候到? 印度政府公开谴责尼泊尔政府镇压平民的暴行,印度总理莫迪在接受采访时严厉警告,印度不会坐视任何对印度族裔的种族灭绝行为。印度各地连续发生示威游行,学生和印度教徒焚烧尼泊尔国旗,高喊打倒尼泊尔政府。但奇怪的是,印度驻扎在尼泊尔边境的军队没有进入战备状态,一直到尼泊尔局势恢复平静,印度人都没有干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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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url=http://www.muunarr.com/wp]慕衲[/url]


日本,东京


连续一周,鲁笑每晚跟踪大昌和美子,她去同一家酒吧两次,找过两个不同男人。没人跟踪她,她也没表现出任何疑心。

鲁笑上午去图书馆浏览新闻,查阅资料,下午听了两次东京大学举办的国际关系讲座,退休的日本政客和前美国政府官员谈论日美关系。一次日本军事基地开放,他混在人群里,近距离观察日本军人。他还去了两次《朝日新闻》和《读卖新闻》附近的酒吧,边喝酒边听记者发牢骚。

鲁笑东鳞西爪地找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却无法串联起来。他开始明白丁一凡的忧虑,中国、日本、美国、乃至整个世界处于一个十字路口,何去何从,无人能判断。可有一点毫无疑问,每一种选择,都将产生深远影响。

鲁笑想不明白小林英雄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他怀疑相互关联,可缺乏太多的线索。他每天登录秘密邮箱,丁一凡始终没有动静,似乎忘了他。他动过念头,交上报告,让丁一凡开展官方调查,但骄傲和虚荣心让他保持沉默。

周日中午,大昌和美子带着女儿和儿子来一家美国牛排连锁店。店里生意兴隆,几乎坐满了客人,鲁笑嘴馋牛排,也走进去。他的位置在角落,对着大昌和美子的后背,间隔三张桌子。他注意到,当大昌和美子说话时,儿子表情正常,女儿却一脸不情愿,撅着嘴唇,眼神四下顾盼,就是不看妈妈。

鲁笑观察着女儿的脸,他知道她叫小林樱花,十五岁,高中生。之前他见过她几次,从未留意,虽然她头发和服装不太像典型[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28/南海之潜流暗涌-第四章-4-1-洛丽塔/ ‎]日本女高中生[/url],可毕竟年龄还小。但这一次,他从她脸上读出某种成熟女人特有的东西。

小林樱花每天早上七点半钟出门,搭乘地铁上学,八点十分走进学校大门,下午两点二十离开,不立刻回家,而是参加补习班,或者和同学逛街,六点半回家。鲁笑连续跟踪了她三天,没发现异常,忍不住怀疑自己多疑。但星期五早晨小林樱花走出家门的那一刻,鲁笑立刻意识到她的微妙不同。她裙子稍微短些,头发盘起来,成熟许多。

她放学独自乘地铁,坐到热闹的商业区。她走进一家麦当劳的洗手间,十分钟后出来,脱掉了校服,换上一身职业装,脸上化妆,还戴着金色的假发。她轻车熟路地走进旁边的豪华酒店,无视酒店员工的怀疑目光,乘扶梯上到二楼的摇滚餐厅。

餐厅光线幽暗,客人坐了三分之一的座位。鲁笑远离吧台坐下,周围多是年轻日本男女和欧美游客。他直接要了一份汉堡和一杯果汁。鲁笑不动声色地扫视屋内,L字形的吧台坐着几个衣装革履的中年白人,目光贪婪地盯着日本女人。小林樱花自然没逃过他们的视线,她坐下没多久,已经有三个男人过来搭讪。另一侧的两张桌子被一群身穿美国大学T恤的年轻人占据,看他们体型壮硕,吵吵闹闹,端食物的日本女服务员不得不来回躲闪,避开年轻人粗鲁的手。鲁笑猜测他们是美国大学橄榄球运动员。

一个秃顶的白人男子坐在小林樱花旁,他喊酒保来两杯烈性酒,小林樱花居然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捂着胸口贴在男人身上。目睹这一幕的酒吧,厌恶地走开。秃顶男人在小林樱花耳边低语几句,她一个劲摇头,他劝说几句,她搂着他的脸亲吻。他们公然亲热一阵,其他男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小林樱花走向洗手间,秃顶男人公然跟在后面,吧台旁观的一个男人说了句什么,秃顶男子回头做个笑脸,表情淫亵龌龊。

鲁笑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他见识过太多人性的黑暗,既不惊讶,也没打算干预。他不是风化警察,她不是他的亲朋好友,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她选择同陌生人乱搞。但是,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从另一侧走向洗手间。

他站在女洗手间外,推开一道门缝聆听,没听到动静。他走进男洗手间,见里面被一堵墙隔成两部分,靠门一侧是小便池,他绕道另一侧,听见残疾人专用的大隔间里衣料摩擦的悉索声。他过去敲了两下门板,用英语喝道,“出来!”

“谁他妈的在捣乱?我是东亚证券的伯尔尼,别让我出去揍你的屁股!”一个满嘴英国牛津腔的声音说道。

鲁笑一脚踹开门,见伯尔尼坐在马桶上,裤子褪到脚踝,小林樱花跪在地上给他口交。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鲁笑粗暴地推开小林樱花,胳膊肘顺势打中英国佬太阳穴。伯尔尼像一座石像砰地摔倒,鲁笑抓着他的领带,拖到隔间外,喝道,“滚!”

“先生,你干什么?是她主动找我!”伯尔尼抗议说。

“她才十五岁,你这个恋童癖。我应该送你去警察局!”

“我不知道,我发誓我真不知道!”伯尔尼见鲁笑瞪起眼睛,手忙脚乱地抓起裤子向外跑。

隔间里,小林樱花抱着胳膊坐在墙角,惊恐地看着鲁笑。

“我们走!”鲁笑抓着她的胳膊。

她没有反抗,顺从地跟着鲁笑。这时候屋门打开,一黑一白两个美国大学橄榄球队员走进来。他们酒气熏天,大声争论什么。鲁笑拉住小林樱花站住,身体遮着她,等候两人过去。

“嗨,瞧这个小妞!”白人球员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嚷道。他一米八五的个子,上肢肌肉异常发达,两条胳膊像常人大腿一样粗。

黑人球员没说话,只是圆睁充血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鲁笑和小林樱花。

“小伙子们,我们还有事,不能陪你们玩。”鲁笑试图挤过去。

黑人敏捷地挡住去路,他身高两米出头,体重两百公斤以上,像一座黑色山岭矗立。鲁笑皱着眉头看着他,试图通过语言来避免冲突,他还没说话,白人已经抓着小林樱花的胳膊说,“日本骚货,来,我让你尝尝美国香肠的味道!”

什么东西在鲁笑体内突然爆裂,他失去控制,像一只猎豹扑向猎物,右脚以闪电般的速度踢在白人耳根。白人摇晃两下,扶着墙壁试图站稳,眼里升起迷雾。鲁笑两脚踹在他心口,他噗通跪下。鲁笑差点重击他暴露的后脑发力,脑海深处残存的理智让他收住拳头。他对黑人说,“让开路,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黑人眨眨眼睛,见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同伴跪在地上起不来,似乎有些惊讶。他狞笑看着鲁笑,露出两颗歪斜的门牙。“日本小子,我来和你玩!”他两腿分开,摆出标准的美式橄榄球运动员冲击的姿势,张开双臂,以和他体型不相符合的惊人速度冲向鲁笑。他想抓住鲁笑,凭着体重和力量上的优势制服鲁笑。

鲁笑滑步让开黑人桥墩一般粗壮的身体,同时身体后仰摆了一个漂亮的腰桥,避过黑人树桩般的胳膊,一阵风声从他耳边掠过。

黑人身体失控,轰地撞在墙上,墙壁出现两个碗口大的洞。他转过身,丑陋的笑容变得狰狞,眼睛里闪烁着兽性的疯狂。“狗娘养的杂种,我弄死你!”他大吼一声,再次冲向鲁笑。

鲁笑肩头晃动,做个假动作,最后一刻避开黑人的冲击。他知道绝对不能让黑人抓住自己,没有武器和这种人贴身肉搏就是死路一条,但洗手间空间有限,他不可能无限制地躲避。他退后两步,拉开距离,扫视周围,想要找个能用的家伙。

黑人识破鲁笑的意图,不再冲来冲去,而是慢慢地靠近,想把鲁笑逼到死角。鲁笑连续侧踢他的大腿和腹部,就像踢在墙上,反作用力险些让鲁笑摔倒,他倒是没有任何疼痛的表示,反而咧着嘴嘿嘿地笑。

鲁笑这才意识到他服用可卡因,正处于极度兴奋状态,对疼痛的感知大大降低,几乎成了黑皮肤的“绿巨人。”

鲁笑猛地一拳打中黑人鼻子,砰地一声,鼻子歪过去,鲜血涌出。黑人只是身体顿了顿,搬正鼻子,吐了两口血水,依然有条不紊地逼近,想要把他堵在狭小空间里,用体重和力量来解决问题。

鲁笑试图冲到另一侧,黑人晃动拳头,挤压空间,不给鲁笑机会。

再有三步远,鲁笑就要背贴着墙壁。他不再退让,避开黑人的手臂,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在黑人大理石般的下巴上。黑人抓住他的胸口,轻而易举地把他举起来,好像他是个五六岁的小孩。他伸出手指,指尖快速划过黑人眼睛,黑人怒吼一声,把鲁笑扔出去,鲁笑重重地撞上墙壁,摔在地板上。

黑人眼皮上出现几道血痕,但眼睛依然完好,他愤怒地冲上来,想要狠狠地踢鲁笑。鲁笑在他抬腿的瞬间,两手撑地,身体如绷紧的弹簧猛然释放,两腿一起蹬出去,抢先踹在他支撑腿的脚踝,黑人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喊,猛然摔倒,整个屋子轰地震动。

鲁笑不给他机会,像蛇一样缠绕上去,照着他暴露的脖子和下巴,连续出脚。当他站起来,黑人已昏过去,看样子像是下巴碎裂,鲜血从鼻子和嘴里不断流淌出来。鲁笑连续踩在他脆弱的膝盖,听到骨头断裂声才停下。黑人运动生涯多半结束,可能没有撞人的机会,也许是件好事。

小林樱花发出尖叫声,鲁笑迅速赶过去,见白人已经站起来,摇摇晃晃,不太稳定,试图抓住小林樱花。鲁笑一脚踢在他腰部,他单膝跪地。还不认输,想伸手抓住鲁笑。鲁笑再也不留情面,快速移动脚步,腰部发力,脚掌狠狠地蹬在他腰椎,他像被一个大锤子重击,立刻摔倒。倘若不是顾念他们年轻,鲁笑不杀下杀手,也会废了他们。美国人的肆意妄为激发了他灵魂中暗黑的部分。

他注意到镜子里自己冷酷无情的脸。他骤然冷静下来,看着沾满血迹的衣服,知道不能这样没法走出酒店大厅。

“他死了吗?”小林樱花颤声说。

“没有。你跟我走,别忘了你的挎包!”鲁笑拉着她的手说,他估计他们搏斗了五分钟,这么久没其他人进来,非常幸运。如果橄榄球运动员全进来,那他插翅难飞。

他们出了洗手间,就看到两名穿着白衬衫的中年白人交谈着走过来。鲁笑搂着小林樱花的肩膀,用她来遮挡自己。两个白人在谈论日元汇率的走势,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但鲁笑知道这将在三十秒内改变,他们看到洗手间的血腥场面一定喊来服务员,警察很快就会出现。

鲁笑拉着小林樱花左转,没踏足餐厅,而是通过服务区的两扇门,进了厨房。三名正在案头忙碌的日本厨师惊讶地瞪着他们,视线落在鲁笑衣服上的血迹和小林樱花不整的衣衫上。鲁笑抢先开口说,“美国人骚扰她,我不得不阻止他们。请帮助我们离开!”

“他们打我。。。”小林樱花抱着胳膊说,她身体瑟瑟发抖。

三个日本厨师打量着鲁笑,彼此交换目光,两个年轻的望着年长的那个,明显他的地位最高。鲁笑坦然地迎视他的目光,等待他的答复。鲁笑可以带着小林樱花硬闯过去,他们可能不会拦截,可也不会隐瞒。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有人高喊着什么,桌椅板凳翻倒,脚步声乱成一团。鲁笑知道他们已经发现洗手间的事故,但他压住逃跑的冲动,静静地站在原地。

“这边来。”年长的厨师带着他们来到后门,随手塞给鲁笑一件厨师服,“下楼左转,走到底就是紧急出口。”

“打扰了,让您费心了!”鲁笑恭敬地鞠躬。

厨师砰地关门。

鲁笑脱掉衬衫,换上厨师服。他们走出紧急出口,鲁笑遮着脸,小林樱花紧跟在他身后,压低帽子,尽量不给摄像头清晰的照片。他们走出小巷,步入人流拥挤的街道,穿过两个街口。小林樱花看到巡逻的警察,立刻身体僵硬。鲁笑见识不妙,立刻把她拉进旁边的餐饮店,点了一杯热巧克力让她安神。

餐饮店里挤满了顾客,多是年轻人,声音嘈杂。鲁笑不得不大声告诉小林樱花,坐在这里等他,他十分钟后回来。她两手抱胸,胆怯地问他要做什么?

鲁笑说自己是他父亲小林英雄生前的朋友,恰巧在餐厅认出她,所以才出面干预,他没有任何恶意。他看不出来她是否相信他的话,她还是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眼睛不安地四下张望。

鲁笑走回刚才路过的一家服装店,买了几件休闲衣服和一双清仓处理的皮靴。他在试衣间内换上新衣服,把旧衣服和鞋子放进购物袋。付钱时,他注意到女店员审视的目光,无疑看到他进屋时衣服上的血迹。他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解释,索性不予理会。他又去药店买了五粒安眠药,再多就需要医生处方。

鲁笑回到餐饮店,见小林樱花还坐在原位,热巧克力喝了半杯。她恍恍惚惚地望着窗外,压根没注意门口。鲁笑排队买了一杯黑咖啡、一杯奶茶和两块糕点。他在小林樱花旁边坐下,把奶茶推到她面前,“喝掉!”他命令说。

她吓了一跳,似乎梦境中醒来,旋即恢复麻木表情,“我从没见过您,我爸爸没朋友!”她受过良好教育,即便这个时候也不忘用敬语“您。”

“喝下去,我们不能呆太久,警察很快会来搜查!”

警察的威胁让她略微振作,她勉强喝下咖啡,吃了两块糕点。他们乘坐出租车到附近一家约会旅馆。下车时,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注视他们。鲁笑很清楚司机想些什么,有意暧昧地扶着小林樱花的腰肢。日本中年男人和小女孩开房屡见不鲜,人们可能鄙夷不屑,却司空见惯,不会报警。

这家约会旅馆完全自动化,没有一个工作人员。鲁笑在电脑屏幕上选择了一间高层客房,订购时间为一天。他扫描了自己的证件,支付费用后,得到一把钥匙。

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一张两米的床垫醒目地位于中央,枕头和靠垫都有红色,绣着丘比特射箭图案。

小林樱花坐在墙角的椅子上,收起两腿,紧靠着胸膛,下巴抵着膝盖,两手抱着脚踝,紧张地注视着鲁笑,仿佛担心他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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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url=http://www.muunarr.com/wp]慕衲[/url]

鲁笑打开电视和风扇,打开阳台落地拉门,查看一下周围,两个房间的阳台连在一起,中间一道铁栅栏分开。他关紧拉门,坐在小林樱花对面的椅子上说,“你感觉好点吗?”

“好多了,先生!”

“那家餐厅里有人知道你的名字吗?”

她摇摇头,目光落在墙壁上的画像上,手臂更紧地抱着两腿。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找男人?”

“今年年初,有人在千代购物中心给我一百万日元,只是口交。”她语气平淡,似乎在讨论寿司。日本性文化独特,孩子们很早就接触成人内容的漫画。

“然后你就开始主动找外国男人?”

“他们很慷慨,很绅士,懂得怎么让女人舒服!”她挑衅地望着鲁笑。

“你才十五岁,还不是女人!”

“这是我的身体,我有自由支配的权利。日本男人控制女人的时代早已结束,我们女人有权利追求高潮!”

“你和你妈妈讨论过这个问题?”

“哼,她是个假正经的母狗,我才不会和她说什么呢!”

小林樱花脸上突然出现的愤怒让鲁笑惊讶,他暗想这只是青春期的叛逆,还是另有隐情?

“你爸爸知道吗?”

“我爸爸车祸死了,你不是他的朋友吗?难道不知道?”

“我是说他活着的时候,你们讨论过吗?”

“他不会理解的。他是科学家,沉湎于化学元素表里,看不到现实生活的细微复杂!”

“这是你的观察?”

“我从一个名人传记里看到的,很适合我爸爸。”她神情又恢复了小女孩的天真和甜美。

鲁笑暗叹口气,她可能是个问题少女,可本质上依然保持清纯敏感的一面,她的痛楚无助更让人怜惜。或许,每一代人都在重复着类似的故事,鲁笑从她身上可以看到许多人的影子,包括他的青春回声,可抚慰她的心灵不是他的职责,他不擅长,也不应该尝试去做。他应该保持距离,而不是牵扯进去。

他踌躇片刻说,“给你妈妈打电话,就说你身体不舒服,让她来接你。”

“我才不要她来!”小林樱花愤愤地说,“她害死了我爸爸,我恨死她了!”

鲁笑心里一惊,追问说,“她怎么害死你爸爸?”

她咬着嘴唇。

“告诉我,她做了什么?”

“她是个铁石心肠的婊子,对我爸爸冷暴力,伤透了他的心,所以他才会去外面喝酒,找女人。如果她对他好一点,他不会很晚回家,不会出车祸!”泪水顺着小林樱花的脸颊流淌。

鲁笑拿来纸巾和一杯水,等她略微平静,“我必须和你妈妈谈谈。告诉她你扭伤了脚踝,坐在地铁站的飞鸟咖啡厅,让她开车来接你。”

小林樱花还想拒绝,可鲁笑严厉的目光让她默默地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她通话时间很短,大昌和美子听说她肚子痛得厉害,立刻说来接她,让她留在咖啡厅不要离开。

小林樱花洗澡后服了两片安眠药片,换上厚厚的睡衣,钻进被窝,很快进入梦乡。鲁笑看手表,估计大昌和美子快到了,下楼走向咖啡厅。

大昌和美子在一个消防栓前违章停车,慌慌张张地跑进咖啡厅。鲁笑跟在一对老年夫妇后面,留下一张酒店传单在车窗雨刷下。

大昌和美子在咖啡厅里没找到女儿,开始拨打手机。鲁笑拒绝她的来电,发过去一条短信。很快她拿着手机跑出来,找到雨刷下的传单,阅读后四下张望,寻找鲁笑。

鲁笑发出第二条信息。她低头看着手机,犹豫片刻,把汽车开进不远处的停车场大楼。

鲁笑观察周围的汽车和行人,等了五分钟,确定无人跟踪大昌和美子,他才走进停车场,乘坐电梯来到四楼。电梯门一开,他就看到大昌和美子焦虑的表情。他们视线相遇,她瞬间领悟他是发信息的人,后退一步,小声问道,“我女儿在哪里?”

鲁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他抓住她的手腕,拿过她的手机,拆掉sim卡片和电池,和小林樱花的手机一起放在一个包着锡纸的盒子。他不确定她是否被电子监听,手机出问题的可能性最大,要提前预防。

“夫人,您女儿没事。您很快就能见到她,但是,您得先保证不吵不闹,服从我的指示!”

“你是他们派来的?我已经告诉过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大昌和美子紧紧抱着皮包。

鲁笑估计皮包装着芥末喷雾罐之类的东西,也不点破。他轻柔地拉着她的胳膊肘说,“我没有恶意,您见到您女儿就会相信我。请不要说话,跟我走。耽搁的时间越长,越会对您女儿不利!”

大昌和美子听懂他的无声威胁,默默地跟他走过停车场和医院之间的空中走廊。他们从医院正门出去,穿过遍布小饭馆的街道,从停车场的侧门进入旅馆。

鲁笑打开房门,侧过身体,示意大昌和美子先进去。她略微犹豫一下,大步走进去。她看到床上沉睡的女儿,发出一声惊呼,慌忙走近掀开被子,查看她的身体。

“她没事,只是受了一点惊吓。我给她吃了两片安眠药,睡醒就会好很多。”鲁笑再次探头巡视阳台,确定隔壁没人出来。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语气放缓。

“请把您的皮包给我!”

她面色绷紧,但没抵抗。鲁笑把她皮包放进洗手间,顺手打开排风扇,关上门。“夫人,您想喝茶水吗?”

她默默点头,视线始终停留在女儿熟睡的脸庞。

鲁笑泡好茶,端上茶水。她轻声说,“谢谢您。”

“夫人,我由衷希望我们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鲁笑详细讲述了酒店摇滚餐厅发生的事情,包括他和小林樱花在旅馆的对话。

大昌和美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听完后,看着他说,“为什么你要救冒险她?”

“我不喜欢看小女孩被外国人摧残。”

“你恰好在那里,还是跟踪她?”大昌和美子瞪着鲁笑说,“我在酒吧见过你,你虽然戴着眼镜,留着胡子,可我记得你观察别人的神态!”

“夫人,您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什么细节都躲不过你的目光!”

大昌和美子听懂他的嘲讽,面色微红,“请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踪我和我女儿?”

鲁笑直视她说,“夫人,知道我的名字对您没有丝毫好处。忘了我,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见过面!”

“好吧,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跟踪我们。”

“我专程来调查您丈夫的死因。那可能不是简单的交通事故,而是有人故意对他下手。我跟踪你们是想找出背后的人。如果没有餐厅那一幕,我不会接近你们。我认为你女儿走上一条危险的道路,您需要知道她的行为!”他知道不该说这么多,可本能感觉,面对一个母亲,唯有诚实才可能换来她的坦诚。

“谁让你来调查?”

“您不需要知道这个,您只需要知道,我们对您的家人没有任何恶意!”

她静静地审视半晌,似乎想要读懂他的真实想法。他坦然地迎视她,观察着这张略微苍白的脸,她的额头和眼角有些细小的皱纹,不算漂亮,却很有女性魅力。她像是感觉到他的评价,垂下眼睑,看着睡梦中的女儿,低声问,“你跟踪我多久?”

鲁笑明白她在问他是否看到她和男人的野合,“夫人,我对您的私生活不感兴趣,我所有行动都是为了多了解您丈夫。”

“先生,您这么说话真伤一个女人的自尊心!”她面色绯红说。

鲁笑咳嗽一声,视线转向窗外。

“请原谅,我需要确定你不是他们派来的!”大昌和美子说。

“他们是谁?”鲁笑警觉地抬头。

“我不知道。他们也和你的雇主一样,很神秘。我丈夫出事后不久,有人跟踪我。他们有好几个人,老人、女人、年轻人,我走到哪他们跟到哪。他们很小心,当意识到我发现了他们,就停止跟踪。但过了一段时间,我在酒吧遇到一个男人,他像是他们派来的,不停纠缠我,想要和我保持亲密关系。。”

“他想要什么?”

“我没给他机会说。我用手机拍下他的照片,告诉他别再纠缠我,否则我把他照片交给警方,他从此消失。”她停顿一下说,“我的手机后来突然感染病毒,所有文件都被毁掉,需要重新安装软件。”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丈夫的死因?是发现被人跟踪之后?”

大昌和美子缓缓摇头,“我听说他出事就有所怀疑。他生活非常规律,做事小心谨慎,对周围环境很敏感,五十米外出现一个陌生人,他立刻就能察觉。他行动也很敏捷,如果不是蓄意谋杀,我不相信他躲不过醉酒司机的汽车,他至少不会死!”

“请原谅我的无礼,可是我感觉您好像对他的死亡,并不悲痛?”

“先生,您结过婚吗?”

鲁笑迟疑一下,微微点头。

“那么您应该明白[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29/南海之潜流暗涌-第四章-4-1伤痛(2)/ ‎]爱情多么脆弱[/url],婚姻就像富士山顶的雨水,能浇灭最炙热的感情!”大昌和美子露出悲哀的笑容,“他是一个好人,是我两个孩子的父亲,我关心他,希望他还能继续活着,可是,我早已不爱他。如果不是他坚持维系这个家庭,我们早就离婚了。”

“您能说说原因吗?”

“您想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出轨?”

“您女儿认为是您毁了她父亲的幸福。”

大昌和美子脸上浮现奇怪表情,不是愤怒,而是受伤、轻蔑和无奈混合在一起,她欲言又止,摇头说,“埋葬小林英雄的骨灰时,我发誓忘记过去,让我和孩子们重新开始!”

鲁笑已经习惯把所有情感藏在心里,不仅很难对人敞开心扉,面对别人的真情流露,也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下意识地揉着受伤的胳膊。和美国橄榄球运动员肉搏,他身上好几处地方隐隐作痛。

“您受伤了?是在餐厅时候发生的吗?请让我看看,我结婚前做过好几年护士!”大昌和美子坚持让鲁笑进洗手间,查看伤情。他胳膊红肿,肩膀撞在墙壁,后背和大腿有瘀青。她手提包里带着小紧急医药包,她帮他在伤口涂抹了药膏,他口服了两片消炎药。

等他们重新回到屋内,气氛变得尴尬,两人同时感觉到。她装着检查女儿。他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街道。

“我丈夫是第三代朝鲜裔日本人,他父亲在他小时候,把他的韩国名字改成日本名字,希望他能做真正的日本人,可他一辈子都觉得自己是外人。”大昌和美子站在鲁笑身边说,“他从没告诉我这件事,我结婚后发现的。我不明白做不做日本人有什么重要?我曾试着和他说,搬到美国生活,他只是默默听着,什么都没说。他本来就沉默寡言,等有了孩子,事情多起来,工作压力大,他回家更不说话。有一次整整十天我们没说过一句话,你能相信吗?”她低声哭泣。

鲁笑轻轻地抱住她肩膀,她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过了好一会儿,她恢复平静,见他胸口浸湿的衬衫,鞠躬道歉。他说不必在意。

沉默片刻,她说,“你和我丈夫有一点很像,眼神疏离。是不是你也很难和女人交谈?”

“法国的外国人很多,而且文化包容,我和别人交谈没有问题。”鲁笑有意忽略她的女人一词。

她深深看他一眼,改变话题说,“餐厅找我女儿的白人是不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人?”

“应该不是,那个白人在附近工作,纯粹去酒吧放纵。夫人,监视你的组织是职业人士,有道德底线,不可能对您女儿下手!”

“您说有人杀害我丈夫,那些人也有道德底线吗?”

鲁笑直视大昌和美子的眼睛说,“您丈夫卷入了某些不该卷入的事情,对那些人来说他需要承担后果,但是您女儿没有成年,也没参与您丈夫的活动,拿您女儿做目标的后果太严重,任何组织都不会轻易尝试!”

大昌和美子松了口气。“警察会调查餐厅的事吗?会不会通过监控录像找到我女儿?”

鲁笑注意到她没有问及自己的安全,而是首先关心女儿。

“可能性非常小,他们理亏,未必愿意报案。再说,餐厅和酒店都不会主动声张这种事。警察即便能认出您女儿,也不会找她麻烦,除非找我。”他顿了顿,“不过,我想提醒您,她再继续这种生活方式,迟早出事!”

“她认为我是个坏妈妈,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大昌和美子流泪说。

“她是个很敏感的女孩,如果您能诚实地和她谈谈,事情可能有转机。”

“她从小就崇拜她爸爸,认为是我让她爸爸变得那个样子的,一直责怪我。我不知道告诉她真相,她能不能接受?她已经失去了一次父亲,再经历一次,我担心她受不了。你明白吗,先生?”她眼里的痛苦溢于言表,但还是保持着日本人的克制。

鲁笑沉默片刻,说道,“我明白,是我们成年人让孩子们失望,她们不可避免地看透我们的伪装和缺陷!”

她似乎惊讶他的回答,“您有孩子?”

鲁笑心里一阵剧痛,勉强说,“曾经有过,他很久前死于一场事故。”

屋内陷入一段长时间的沉寂,只有小林樱花有节律的呼吸声。

大昌和美子去洗手间回来说道,“先生,我有一样东西给你,这是我丈夫藏在他书房里的。”她拿出一张照片,小林英雄和一个亚洲男子并肩坐在一起,直视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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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河内


外国游客游览越南首都河内,很少愿意踏足黎笋路。街道两边,建筑物密密麻麻,会使得墙体,千篇一律的苏联风格,令人压抑。而且道路狭窄,下水系统,隔三差五地堵塞,路人只能走在污水中。

“天空书店”夹在一连串的小饭店、杂货店当中,招牌很小,很不起眼,人们很容易错过油漆斑驳的木门。而且,随着电脑和手机的普及,阅读的人越来越少,书店勉强存活。[url=http://muunarr.com/wp/2016/09/01/南海之潜流暗涌-第四章-4-2-越南书店老板/]店主武文嘉[/url]早上九点开门纯粹是习惯使然,与其在家里听妻子唠叨,他更喜欢书店的清净。

当听到下面音乐门铃响起时,他惊讶地看着墙上的时钟,九点二十分,学生还在学校,谁这么早来书店?随着楼梯上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放下手上的畅销书《越南的机遇和选择》,猜测来者的身份。

“早上好,先生!”他透过眼镜上缘,看到一个有些肥胖的年轻男人,尽管衣装普通,但给人感觉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嗨,你好,这天气,简直热死人!”来人摘下帽子,解开衣领的两个纽扣,用手绢擦着额头的汗水。

“喝瓶冰镇酸梅汁吧。”武文嘉从小冰箱里取出一瓶饮料递过去。

“太谢谢你了,你救了我的命!”来人大口喝着果汁,目光四下扫视,最后落在武文嘉看的《越南的机遇和选择》,“你卖这本书?我听说官方禁止发行。”

“你需要吗?你应该已经在国外看过,除非你准备送人。”

“这么明显吗?是我的越南话露了馅?我还以为我能做个本地人呢!”

武文嘉没吭声,静静地注视着来人。

“我叫卢梭,越南后裔,法国长大。”越南卢梭伸出胖乎乎的手掌。

武文嘉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很快松开,依然探寻地望着对方。

“武文嘉先生,你本人和照片很像。”卢梭微笑,又环视屋内堆积的书籍和狭小局促的空间,仿佛在酝酿时机。“我们不知道你靠书店为生,否则一定早联系你。”

“我喜欢书,人们总需要它,虽然生意不怎么样,可足够养家糊口。”武文嘉摘下眼镜,揉着有些酸痛的鼻梁。

卢梭点点头,似乎赞同他的观点,可目光审视探寻。武文嘉习惯性地沉默,他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知道最好等对方说出来意。

“我和一些朋友是你网站的追随者,我们很认同你的理念,越南应该重新审定国家发展方向,正视中国的危险。”

“越南政府并不认同,中国在越南有很多投资,中国人很懂得公关,懂得收买那些有影响力的越南人。老百姓不在乎政治,只想赚钱发财,不像以前的人那么关注国家大事。”武文嘉。

“所以我们认为你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应该继续做下去。我们愿意支持你,这些钱是给你的。”卢梭从口袋掏出两叠欧元放在柜台上。

武文嘉见钞票面额为一千元,还以为看错了,仔细一看,不禁吓了一跳。他偶尔接到海外越南人的捐款,数额有限,最多一两千欧元,这个卢梭出手阔绰,到底什么来头?

“你是法国政府的特工?”他低声问。

卢梭爆发出一个胖子特有的笑声,“法国政府?哈哈,法国佬早已雄心不再,整天沉湎于食物,才不在乎越南的鸟事!请放心,这些钱来路光明正大,都是心系故土的越南人的心意。我们喜欢你的文字,请继续写下去,警告民众中国的威胁,日后我们继续援助你。”

武文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卢梭冲他笑笑,“再见,武文嘉先生,我们后会有期!”

“卢梭先生?”

卢梭停住脚步,回头看过来。

武文嘉拿起桌上一本越南女诗人清关夫人的作品集,“你最好拿着这本书,警察偶尔监视我的书店,他们盘问你,你就说买书。”

卢梭手掌摩挲着封面,瞥了眼书名,冲着武文嘉点点头,消失在楼梯口。

武文嘉看着窗外,卢梭坐上一辆拉客的摩托车,很快融入拥挤的车流中。武文嘉四下张望,没发现监视书店的警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最近没什么敏感节日,他也没写太犯忌讳的文章,警察放松了监视。他点了一遍钞票,总共十二万欧元。他不禁有一次胆颤心惊,卢梭到底想干什么?没人给一个寂寂无闻的书店老板,捐赠这么多钱。

武文嘉很需要这笔钱。这些年书店收入每况愈下,若没有好心人的捐赠,根本无法维持。但收下后会发生什么?武文嘉早过了相信童话的年龄,越南没有天上落馅饼的好事。

接下来一个星期,武文嘉食无味夜不寐,每一个电话、每一次门响、每一个陌生人都让他坐立不安。他面色憔悴,连老婆都同情心发现,主动问他是否生病。他不敢去银行存钱,也不敢让老婆发现,只能裹好藏在书店一堆旧书下面。每天晚上他都担心盗贼入室、火灾鼠噬等意外,白天他则无数次地盯着藏钱处,头脑被各种念头缠绕,连最喜欢的阅读也失去兴趣。他甚至开始憎恨卢梭。

当两名便衣走进书店,要求他跟他们走的时候,他几乎如释重负,忘记查看他们的身份就锁上大门,坐进一辆挂着政府牌照的轿车。便衣把他夹在中间,一路沉默。轿车开到郊区一个陌生地方,停在一座没有标志的大楼前。他们把他带进一个很小的审讯室,四壁空空,屋内只有一张铁桌和两把椅子。

便衣拿走他的腰带和鞋带,让他独自坐在屋子里。过了很久,一个高个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档案夹。“武文嘉,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找你吗?”他说话声音平淡无味,如同他的那张脸,没什么明显特征,但是当他盯着你看的时候,你会感到芒刺在身。

武文嘉见过不少类似的人,明白自己身处政府的执法机构,这些执掌生杀大权的人,可能决定过太多普通人的命运,都有一种丛林肉食动物的特征。武文嘉蹲过两年监狱,吃尽了苦头。他好像又闻到牢房的臭气,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们是谁,警察吗?区警察分局的黎科长说我可以正常经营书店。”

“让我们先弄清楚规矩,这里我们问话,你回答,听懂了吗?”男人说话语气依然四平八稳,可恐惧的阴影慢慢地蔓延。

“我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吗?”武文嘉用力握着拳头,指甲掐进肉里,不让自己颤抖。

“这哪像是一个清白人应该问的问题?”男人发出刺耳的笑声,他拍了拍文件夹,“我们干这行久了,就像你们能一眼分辨出谁是真心购买的顾客,我们从你一个问题就能知道是否抓对了人!”

“长官,可我认不出谁是顾客。”

“那是因为你的心思压根没放在书店,全用在写你那些诋毁政府、煽动民众的文章上!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男人翻看文件夹,“你1995年从越南民族学院法律系毕业,没从事过一天法律工作,却到处参与反政府示威。1999年,你因为组织纪念抗击中国入侵战争20周年的大游行,被判刑五年。你服刑三年,假释出狱。你父亲去世留下一笔遗产,你买下这个书店,继续暗中组织反政府运动。2009年,你被提前逮捕,错过了纪念抗击中国入侵战争30年的集会,逃过一劫。但你屡教不改,成立好几个网站,叫什么‘反抗中国侵略’、‘警惕中国蚕食’、‘越南觉醒’、‘越南勇敢者同盟’。你们反对政府外交政策,反对中国投资越南,反对和中越经济贸易。为了掩盖身份,这些网站都是你通过国外的服务器设立,有人帮助你做日常维护。我没漏过什么吧?”

武文嘉幻想过无数次这个时刻的来临,他发誓要保持镇静,不给政府的狗腿子们满足的快感。可事到临头,他不自觉地呼吸急促,脉搏加速。他咬牙说,“不,你漏了最重要的一点,越南政府把国家带入歧途,历史将审判你们,你们将是民族的罪人!”

男人脸色顿时变得阴暗,他瞳孔缩小,紧紧盯着武文嘉,武文嘉感觉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喘不过气来。

过了好一阵子,男子表情松缓些。“祸从口入,小心说话。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最好不要测试我的底线。你不过是一只蝼蚁,没人在乎你的死活。我可以把你关在这里,三年、五年,甚至一辈子!”

武文嘉暗暗松了口气,他了解这一类人,他们想要对你下手绝不会提前警告,威胁你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

“你们是秘密警察吗?抓我来的人没出示证件。”

“秘密警察?你他娘的在什么狗屁学校上的学?大猩猩教育你的吗?记住,社会主义国家从未有过、也不需要秘密警察!”

“那你们是?”

“我们是保卫人民的勇士,维护国家利益的铁拳,越南最可爱的人!”

武文嘉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样子,感觉像是做梦,眼前一切不是真的。

“我们请你过来是因为你触犯了法律,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人。你可能是有意,也可能是无心,我们尚未作出决断。政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我,我……”

男子身体前倾,紧盯着武文嘉,一字一句地说,“坦白交代,他是谁?”

武文嘉心里一沉,知道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去。他低头捂着脸,那天的情景重现脑海,一定是卢梭这个傻瓜被人跟踪。 “他自称卢梭,越南裔法国人。他认同我的看法,鼓励我继续写文章。”

“除了鼓励,他还给你什么吗?”

“十二万欧元。”

“钱呢?”

“我藏在书店里。”

男子打了个响指,有人推开屋门,送进来一个纸袋。男子从纸袋里拿出两捆砖头状的欧元,“是这些吗?”

武文嘉大吃一惊,慌忙点头。

“没人平白无故地送这么多钱,他是不是收买你做外国间谍?”

“不,不,我发誓没有这回事,他就是让我继续更新网站!”

男子鹰隼般的眼睛盯着武文嘉,反复盘问他和卢梭的会面过程,逼他回想每一句话,每个表情,每个动作。等男子终于停止审问,武文嘉被吓得半死,额头的汗水都不敢擦拭。

“你胆敢和外国间谍见面,不报告政府,还答应为人家做事,险些给国家安全造成严重损失,你知道你触犯了多少法律?判处你二十年徒刑一点不为过!”

“长官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他是间谍,是他主动上门找我,我以为他是顾客啊!”武文嘉清楚间谍罪的严重性,他的小身板可没法再熬两年监狱。

男子做个安慰手势说,“虽然你隐瞒不报,应该罪加一等,可考虑到一些特别因素,你态度还好,也还算配合,对于人民内部矛盾,我们还是本着治病救人的方针,可以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请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一定为您完成任务!”

“蠢蛋,不是为我,是为了国家、民族,”男子瞥了眼武文嘉,食指指着他的胸口说,“还为你自己!”

“长官先生,您要我做什么?”

男子抽出两张纸,滑过桌面,“你要把这个发表到你的网站上,同时联系外国记者,把文件透露给他们!”

武文嘉扫了眼文件题目,不禁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政府机密文件,我。。。”

“你什么?”

“我不能违反国家法律!”

“你想耍我吗?你他妈的什么时候变成了守法公民?你不刊登,我也不勉强,我们走正常程序,让警察处理你。”

“可是,可是,如果我刊登了,警察就不找我麻烦?”

“听好了,第一,警察不会找你;第二,即便有事,我们也会保护你。只要你严守口风,不说出我们见面的事,我保你平安!”

面对男子狡黠目光,武文嘉心知不可信,但又不敢违背,“长官,求你不要忘了你的话!”

“我们当然说话算话。”

“我还有一个要求,请允许我卖掉书店,给我老婆孩子留点生活费用。”

“不能卖,你的生活必须保持原样。”男子想了想,扯开钞票包装,点了一万欧元,斜睨武文嘉一眼,又加一万欧元,放在他面前说,“拿着吧,我也不要你记得我的好处,你最好节省着用!”

第二天,越南国外最大的五家越南语网站同时刊登了两份文件,第一份是《中国政府就越南教科书的外交照会》,中国质疑越南教科书二十七处不实,包括1979年中越战争起因和越南平民死亡数字。这些不实之处,将严重影响中越友好关系,伤害中国人民感情。越南政府公文回复,将仔细审阅教科书。越南政府重申维护中越友好关系的意愿。第二份文件是越南农贸部的内部秘密调查,中国在越南的企业普遍违反越南劳工法和环境保护法,中国人大肆贿赂越南政府官员,越南政府监管不力。

海外越南人情绪激昂,欧洲越南人同盟在巴黎发动了一场数千人的示威活动,留美越南人在旧金山游行示威,反对中国对越南的经济侵略政策。但越南国内媒体没见报道,事情几乎销声匿迹。但就在这时,美国《洛杉矶时报》头版刊登了相关专题报道,除了两份文件外,还提到过去两国的数次武装冲突。越南媒体竞相刊载,连篇累牍地聚焦中越关系,1979年的战争被重新提起,连续三天越南大城市出现反华游行,一系列中资企业遭遇打砸抢,上百人受伤。越南国会议员公开质疑政府,越南总理被迫承认两份文件的真实性,宣布暂缓和中国的一系列经济合作项目,盘查越南的中资企业。

一个星期后,警察逮捕武文嘉,罪名是他违反假释条例,销售违禁书籍,偷税漏税,从事违法经济活动。虽然起诉书没提及那两份文件,他对真实原因心知肚明。

河内中级法院宣判武文嘉有期徒刑十年,他始终没听到神秘男子的消息。等他在监狱里熬了一个月,还没听到动静,才彻底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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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曼德勒


拉让不是个贪婪的人,他很满足做东城区的老大,除了收取保护费,他还经营三家妓院和两家赌场,尽管规模和知名度都比不上城区宪兵司令侄子经营的几家,收入也过得去。所以当听说有人在他妓院闹事,他本能反应是南城的对头所为。知晓闹事者只有一个人,他当即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跨进大门第一句话就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兔崽子在哪儿?”

老鸨惊恐地说,“还在7号房间!”

拉让冲着四个保镖说,“别弄死他,我要活口,看看是谁指使他来踢我的场子!”

四人拎着铁棍、长刀冲上楼去,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动静,家具摔碎,地板震动,等恢复平静,拉让慢吞吞地走上楼。7号房间门口,一个保镖昏死过去,拉让跨过他的身体,走进室内。室内一片狼藉,座椅、茶具和窗户都像遭遇龙卷风袭击,两个保镖趴在地上,不省人事,最后一个保镖被人踩在脚下,嘴里哼哼唧唧。一名陌生男子随意地提着一把砍刀,笑盈盈地望着拉让。

拉让利落地掏出手枪对准男子的胸膛,厉声喝道,“你活腻味了,敢来我这里闹事,我送你下地狱!”他的手枪是美国制造的点四五军用手机,虽然有些年头,可杀伤力极大,铁打的汉子也要倒下。

“拉让,我找你做生意,没有恶意。假若我们想杀你,你早死了!” 男子毫无惧色。

“你想和我做生意,所以来砸我的场子?”

“嗯,我本想悄悄地找你,可这些蠢娘们不懂得配合。最重要的是你已经来了,我们还是谈正事,大热天的我可不想在你的狗窝多呆一秒钟。”

“你到底是谁?”拉让放下枪口,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人很难对付,不该招惹。他仔细打量着男人黝黑的面孔,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对方。

“我是小人物,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很重要的人委托我,请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一件对你来说不足挂齿的小事。”男子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你表哥因为贩毒被中国人抓到中国枪毙,我知道你和表哥感情很好,一直想复仇。现在你的机会来了。三天后一个运输车队将路过这里,车上运送的是中国人修建伊洛瓦底江水坝用的发电机组。无论你采用什么手段,绝对不能让这些设备抵达工地!”

拦截中国车队?拉让的脑筋快速旋转,他知道很多缅甸人反对中国在缅甸的大型工程项目,担心破坏环境,游行示威时有发生。不过,眼前的神秘男人如此提议,明显不是因为环境保护。“你的重要朋友们认为我应该采用什么手段?”

“拦截、拆卸、火烧、水淹,随便你,只要能毁掉发电机组!”

“你找其他人吧,我没兴趣。”

“这个可能帮你产生兴趣。”男子踢开保镖,从怀里掏出一叠美钞扔过来。

拉让接住钞票,捏了捏厚度,估计五千美元。他抽出两张钞票,确认不是假币。“你是美国人?”

男子没吭声。

“你们美国人不喜欢中国人,是吧?”拉让听说美国人和缅甸民主党派关系密切,提供很多经济援助。

“别问东问西,对你没好处。只要你完成任务,这些钱就是你的。你再也不会见到我,也没人知道我们的合作。”

“你说的简单,缅甸政府军保护中国人的车队,我不想伤害缅甸人!”

“你开妓院,让十二岁缅甸女孩接客,却不愿意伤害助纣为虐的缅甸人?拉让先生,我很钦佩你的良心!”男子哈哈大笑,见拉让满愤怒表情,做投降手势说,“你那伟大的缅甸慈悲之心尽可以宽恕,这次缅甸军队不保护中国车队。中国公司雇佣了十个山里的佤邦族人做保安,你不会连这些人都对付不了吧?”

“你们反对中国人修建水电站?毁掉这些设备,他们日后还能运来新的设备。”

“我们不反对任何人。反对中国人修建大坝的是缅甸民众,他们不喜欢中国人进入他们的家园胡作非为,更不喜欢中国人的霸道!”男子绕过拉让,站在门口,环视屋内的狼藉,似乎刚刚看到,“拉让,一定不能让发电机组抵达大坝。我可不想回来找你,那就不是挨揍这么简单!”

拉让没理会男子的威胁,他早就学会[url=http://muunarr.com/wp/2016/09/02/南海之潜流暗涌-第四章-4-2-缅甸交易(2)/ ‎]在商言商[/url],不掺杂个人情绪。“两万美元!”他伸出两个手指强调说。

“我的朋友,你太贪婪了,八千。”

“一万五,最低价,否则你找别人!”

男子凝视拉让片刻,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两叠钞票,扔给他。

拉让忍住笑意,他本来就痛恨中国人,神秘男子的钱更添加动力,他当天晚上就制定好了袭击车队的计划。计划并不复杂,中国年初开始修建伊洛瓦底江水坝,运输设备、物资的车辆需要走市郊的一条公路,司机通常选择在本地停车加油、吃饭、休息,正好给他下手的机会。

三天后,一组五辆巨型卡车组成的车队从东面驶来。早已等候的眼线立刻电话通知拉让,拉让听说卡车车厢上运载的货物用帆布遮盖,尺寸巨大,很像水电机组。他命令行动开始,各路人员聚集到十字路口。

中国车队通常在十字路口的集市停车,那里有一座华人开的加油站和一家面积很大的中餐馆。拉让坐在一辆吉普车里,停在停车场最边缘的位置,正面对进入集市的道路。他高估了车队速度,两个小时后,插着红黄旗帜的开路卡车才进入他的视线。监视人员说的对,巨型卡车像是传说中的怪物,轰隆隆前进。平板车厢上装的物品尺寸巨大。车队除了五辆巨型卡车,一辆开路卡车,还有一辆中型面包车、一辆黑色越野车和一辆尾随的绿色吉普车。

拉让静静地注视着车队渐渐逼近,他做好各种准备,如果车队突然改变习惯,不在集市停车,他布置了两辆运载水果蔬菜的卡车,制造事故堵住路口。车队缓缓停住,巨型卡车停在停车场外,路边一片空地上。二十几个中国人纷纷下车,他们穿着当地人罕见的白色衬衣,神情疲惫。越野车上下来两个头目,召集众人站在一起,他们戴着墨镜,哇啦哇啦说了一通,指手画脚命令什么,五个中国人不情愿地留下,其他人走向中餐厅。留下的中国人站在巨型卡车的阴影下,抽着香烟,愤愤不平。

拉让看着手表,等了五分钟,发出“动手”的短信。他对行动很自信,中国人显然毫无防备,没想到会遭遇袭击。

一辆破旧的美国卡车面对着车队行驶过来,后车厢上放着两个铁桶和一堆木材。卡车经过最后一辆巨型卡车时突然停下,司机试图发动引擎,发动机发出嘎嘎嘎的声音,无法点火。驾驶室两个人下车,打开发动机盖子,检查一通,很失望地摇头。一个中国人走过来询问怎么回事,他的缅甸语说的很地道。两个缅甸人对视一眼,一个解释说发动机坏了。中国人摇头说不能停在这里,他们得把卡车推到前面。缅甸人耸耸肩膀,说他们可推不动。中国人皱着眉头,挥手招呼同伴,他们懒洋洋地过来,听说要推卡车,热情程度更低。

这时一辆载着三个年轻女孩的摩托车开过来,她们穿着艳丽的裙子,大腿露在外面。一个缅甸人喊了一句什么,本来已经开过去的摩托车停下,掉头回来。一个女孩询问要不要陪伴。两个缅甸人眼冒贼光,讨价还价。懂缅甸语的中国人饶有兴致地观看,低声解释给其他中国人听,众人顿时兴趣盎然,贪婪地盯着女孩们。她们毫不害羞,笑意盈盈地回看。


这时候,缅甸男人嫌价格贵,放弃交易。早已欲火中烧的中国让掏出一把钱币,要带女孩去驾驶室。没料到女孩狮子大开口,提价三倍。中国人不甘心被宰,开口怒骂。缅甸女孩毫不示弱地回骂,声音更响,嗓门更大。上百名当地人,像变戏法一样出现。他们男女老少皆有,是拉让暗中煽动雇佣的附近村民。

中国人见识不妙,试图散去,却被人群围住,三个女孩声泪俱下哭诉,说遭到中国男人的调戏,两个缅甸司机在旁作证。懂缅甸语的中国人想辩解,嘴唇挨了两拳,说不出话来。众人愤怒地喊着口号,殴打中国人。拉让的几个手下趁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莫洛托夫”燃烧瓶,砸在巨型卡车车轮上,火焰顿时熊熊燃烧。

“哒哒哒。”一串枪声响起。

站在一座茅草屋的阴影里观看的拉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弯腰。他顺着枪声望去,见中巴上跑下一群佤邦族人,他们衣衫不整,像刚从睡梦中惊醒,但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支崭新的AK47,一个头目对着天空放枪,大喊让人群散去。远处中餐馆里的中国人也注意到骚乱,纷纷跑过来。

骚乱的人群聚集在一起,咒骂着佤邦族人,两个民族打打杀杀几百年,彼此没什么好感。缅甸人知道佤邦族人骁勇好斗,又手握自动武器,不敢过分靠近,老人和孩子们自动站在前排。佤邦族人忌惮缅甸人多,挥舞着武器,逼迫人群散去。人拉让的几个手下,不安地交换目光,四下张望,等候拉让的指令。

拉让心里踌躇,他布置了十个枪手躲在茅草屋里,准备迫不得已时,武力强攻。可佤邦族人有十二个,像是老兵,如果真交火,自己一方未必占据优势。他看看火势,两辆巨型卡车运载的货物已着火燃烧,火焰腾空而起,黑烟滚滚。即便中国人扑灭火焰,损失也将惨重,没必要硬拼。

拉让命令手下撤退。他准备用最后一步棋,抛锚的卡车,铁桶里装满了汽油,他将派人点燃,给中国车队加点燃料。

“砰砰。”拉让隐约听到了两声鞭炮的声音,同时看到两名佤邦族人脑袋像熟透的西瓜爆裂,他的大脑尚未理解发生的事情,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搜寻子弹射来的方向。不是他手下开的枪,子弹来自远处丛林茂密的小山坡,距离至少三百米。

“头儿!”一名手下跑过来,站在他面前要说什么,胸膛突然出现一个血洞。几乎同时,一颗子弹嗖地从拉让耳边飞过,他下意识地弯腰,另一颗子弹从头顶飞过。他连滚带爬地跳进沟里。

又有两名佤邦族人倒下,他们以为遭遇缅甸人的攻击,对着人群开火,数十人倒下,大多数是站在最前面的老人和孩子。人群四散逃命,许多人碰撞在一起,场面混乱至极,哭喊声乱成一团,枪声响个不停。

拉让始终不敢抬头,沿着臭水沟一路匍匐,爬到茅草屋后面,才敢起身。他顾不上手下,唯一的念头是快跑,跑得越远越好。他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人蓄意制造了一场缅甸人和佤邦人的流血事件,而他就是提前预备好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运气好,他早成为一具尸体。

拉让不敢开车,唯恐有人埋伏。顺着一条小路,他狂奔到附近的一个村子,搭乘摩托车进城。担心杀手在家里守候,他没敢回家,而是去了东城一处鲜为人知的住所。佣人看他狼狈模样,吓了一跳。他让佣人上街买些熟食,送到家里,同时告诉他老婆,他有急事出门,过一阵子回来。等佣人一出门,他匆匆换下脏衣服,戴上一副眼镜和帽子,打扮成一个小商人,拎着一个装着两块金条和一大捆现金的皮包,赶往汽车站。二十分钟后,他坐着一辆锈迹斑斑的长途公交车,驶向首都仰光。出城前,他看到警车、救护车和军车疾驰向城外集市方向,乘客纷纷议论说出了大事。他闭眼睛佯装打盹,暗暗祈祷警察没有封锁道路。

当天深夜公交车抵达首都仰光,他没有搭乘车站招徕客人的摩托车,而是找了个小店,用公用电话给堂哥打电话。没多久,堂哥开车过来把他接到家中,他洗漱干净,躺在床上,才算松了口气。

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白天的事情萦绕在脑海。他打开电视,搜寻新闻报道,看了几分钟,感觉血液要凝固,集市的流血冲突蔓延到全市,很多商铺被烧,官方报道死亡十五人,而缅甸人已经习惯官方的低调,知道实际数字至少是五倍。曼德勒市全面戒严,军队的坦克和装甲车停在街口,荷枪实弹的士兵冷漠地注视着镜头。

拉让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全国头号通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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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url=http://www.muunarr.com]慕衲[/url]


日本,东京


大雨倾盆,粗大的雨点“啪啪”击打在窗户和屋顶,节奏时而快速激昂,时而缓慢轻柔,像是非洲的鼓点。

街角的这家酒吧没什么客人,除了一对美国游客,就是鲁笑。美国人喝着清酒,郁闷地望着窗外。鲁笑从洗手间出来,有要了一杯店家自酿的啤酒,这已经是他的第五杯。日本人精益求精、注重细节的本领举世无双,啤酒蕴含果味和花香,喝了唇齿留香,回味悠长。

鲁笑花了一天时间在图书馆翻阅杂志和报纸,有些疲倦,来酒吧放松,可脑海萦绕着大昌和美子给他的照片。小林英雄和一名陌生男子并肩坐在咖啡厅外,背景像是澳大利亚或者英国。两人表情很放松,肢体语言流露某种亲昵,显然彼此很熟悉。大昌和美子说从未见过这个男子,她观察他是日本人或者在日本住过很久的韩国人、台湾人,因为他坐着时手臂和肩膀的姿势是日本人特有的。日本人从小跪坐,体态和外国人不同。鲁笑倒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可惜她提供不了更多帮助。

昨天下午鲁笑离开旅馆房间时,小林樱花还没醒来。他明确告诉大昌和美子,他不会再联系他们。那个神秘组织可能监视她和孩子们,但不会伤害他们。鲁笑不确定她是否相信自己,毫无疑问她心生畏惧,但她性格里有坚强的一面,拒绝祈求同情。鲁笑同情她的境遇,可爱莫能助。他也不晓得如何改变叛逆的小林樱花。

鲁笑呷了口啤酒,驱散脑海里对小林英雄一家的关切。他敲击键盘,继续调阅《读卖新闻》的资料库,浏览国内政治和国际事务版的每一张照片。他见过陌生男子的照片,他在大阪浏览资料时无意扫过,可无法想起其来源,杂志还是报纸?严肃话题还是八卦新闻?他想不起来,唯有大海捞针般重新寻找。

如果向丁一凡求助,用大数据库来扫描寻找,大概很快就能找到,但问题是他不敢这么做。他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安,隐约怀疑是中国人除掉小林英雄,让他来寻找遗漏的线索。倘若真是这样,他处境危险。丁一凡未必如此无情,但其他中国人可不会对一名前特工手下留情。

浏览完《读卖新闻》过去一年的报纸,鲁笑不情愿地合上笔记本,他有种感觉,线索已经不远,可他坐得时间太长,头晕眼花。他心有不甘地扫了眼神秘男子的照片,收拾好东西,付钱结帐。

街上没有出租车,他打着伞走到地铁站,坐地铁回家。房前听着一辆黑色三菱越野车,这是一辆他从未见过的陌生汽车。他放慢脚步,巡视周围,没看到其他可疑的人或车辆。他从后面靠近越野车,确定车内无人,手掌放在前面发动机盖上,只感觉到凉凉的雨水,越野车已停留一段时间。

他扫了眼房子,一层的客厅亮着小台灯,两个女孩在厨房或者自己的房间。二楼房间黑乎乎的,窗帘似乎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他可以走回地铁站,找个旅馆过夜,白天再回来查看。他很快排除这个念头,如果有人盯上他,不会如此明显地把汽车停在门口,而且他的突然离去只会证实自己的可疑。

他打开房门,上楼检查一遍房间,脱掉湿衣服,泡了个滚热的热水澡。他感觉大脑过于兴奋,静坐冥想时有意增加了半个小时。他隐约地听到女人的声音,靠近墙壁,发现传自楼下,应该是一个女孩的叫床声。他听了片刻,不禁猜测是其中哪一个。他感觉身体的反应,深吸口气,缓缓吐出,连续几次,恢复平静。他规划一下明天的事情,熄灯睡觉。

他睡的很不安生,各种奇怪的梦接连而至,陌生男子、门口的越野车、大昌和美子、小林樱花、丁一凡、甚至巴西妓女都一一出现。他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心跳剧烈,呼吸急促,出了一身汗。

外面暴雨停止,晨曦微露。三菱越野车还停在门口,他站在窗边观察片刻,看到街头第二间房的中年男人按时走出屋门,他虽然哈欠连天,西装齐整,皮鞋锃亮。

鲁笑穿上跑鞋,去体育场跑了两圈,用看台的横梁做引体向上,二十个一组,每组间隔一分钟。他做了八组,直到手指酸痛得无法抓紧横梁才停下。

他背包出门时,一楼的窗帘后似乎有人偷窥,他没回头,甚至没放慢脚步。他坐地铁来到东京大学,吃了早餐,穿过几座教学楼,走进图书馆。他跑远路来东京大学图书馆,不是因为资料全,昨天去的社区图书馆足够他查阅,而是避免留下电子脚印。大数据时代,人们给计算机输入海量数据来寻找规律,最早使用者就是执法机构。

鲁笑不知道日本执法机构如何监控。他深知,一个人无论多么小心,行为模式有迹可寻,避免被注意的最可靠的办法就是不要在一个地方呆太久。他查阅了过去一年的《朝日新闻》和《每日新闻》,还是没有发现陌生男子的照片。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他去学生活动中心的餐厅买了一大份寿司,匆匆吃完,又回去翻看《产经新闻》。

这次他改变规律,从一年前开始。十几分钟后,他在国内新闻版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直寻找的让。陌生男子和一名白人男子并肩站着,和几名日本政府官员握手,照片下注解说,日本经济产业省中小企业厅官员,欢迎两名美国“橡树果”基金会的访问学者,迈克尔*邦德和金泰勒。豆腐块大小的文章说,日本政府和美国政府再次就日本庞大贸易顺差问题举行高级会谈,双方同意采取一系列措施来保持健康的贸易关系。经济产业省特别邀请两名美国经济学者,深入考察日本经济体系,提出更有益的建议。文章说“橡树果”基金会是美国一家很有影响力的经济智囊机构,为美国政府的经济政策提供咨询服务。报道没有介绍两名美国专家的背景。

鲁笑把大昌和美子给的照片和报纸并排对比,确信与小林英雄谈话的就是美国经济学者金泰勒。他凝视着金泰勒的脸,试图找出随意浏览竟然记住金泰勒的原因,金泰勒并未有什么惹人注意之处,报纸这一类的照片很多,每天至少十几幅,一年下来几千幅照片,他没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却能记住金泰勒的脸。他想不清楚什么原因,只能归结于大脑的神奇,似乎提前得知此人和他有某种关系。

日本经济产业省的前身是通商产业省(简称通产省),曾经一度声名显赫,是日本战后经济奇迹的大脑。它邀请美国经济学者一事本身很寻常,多半是日本人安抚美国人容忍巨额贸易逆差的一种手段。鲁笑没听说过“橡树果”基金会,但他知道美国有数千家各种名称的智囊机构,提供各种形式的咨询,很多政府官员、军队将领、企业经理人退休后进入基金会,“橡树果”能得到日本人的邀请,至少和美国政府有某种关系。假如金泰勒是美国间谍,鲁笑一点不惊讶。但一个美国间谍却发展小林英雄为中国提供机密情报,意味着什么,特洛伊木马吗?

历史上,美国情报机构有过两次非常成功的行动。一次是在前苏联,美国人成功地在俄国人从西方购买的石油设备中安插了有缺陷的部件,导致油井和运输线路发生剧烈爆炸,严重打击了苏联的石油工业,逼迫戈尔巴乔夫加快改革开放。

另一次是伊朗的核工业,美国人和以色列人合作,利用伊朗人从欧洲购买尖端设备的机会,输入病毒,造成核电站上千台离心机毁坏,延迟伊朗提炼浓缩铀的进度一到两年。

美国人在用同样的手腕对付中国人?秘密提供高科技技术,布下陷阱,中国以为自己的核潜艇隐蔽航行,实则全在美国监控之下。或者美国人研发了某种反制措施,关键时刻能让中国潜艇失去隐身功能。

鲁笑本能怀疑这种可能。他不是技术专家,可也晓得这种偷盗来的国外技术,中国人没十足把握,不会用在最先进的潜艇上。世界不存在完全的技术保密,如果美国人有某种划时代的发现,外界必然听到风声。而且针对核潜艇的图谋,因为涉及到核反应堆和核武器,美国向来谨慎,考虑中国海军还不具备抗衡美军能力,实施如此复杂计策的可能性不大。再说,美国人没有理由刺杀小林英雄,更不会容忍鲁笑来破坏他们的计划。美国人在日本的势力惊人,对付他,肯定不会弄出电影院那一幕闹剧。如果不是美国人,那么金泰勒为谁服务?欧洲人、俄国人?

鲁笑没有复印报纸,而是把《产经新闻》整理好放回原处。他又拿了一沓《日本经济新闻》回到位置,他翻阅了半个小时,放回报纸,提着包离开图书馆。他穿过东京大学北门,走到附近的公立图书馆,找到那一页《产经新闻》打印下来,然后用公用电脑查阅经济产业省的网页,找寻和美国“橡树果”基金会的合作信息。他发现几个月前,金泰勒教授因为身体原因离开日本回国,迈克尔 邦德则继续这一课题的研究。

鲁笑搭乘地铁回家时,在一个公共电脑终端谷歌“橡树果”这个词,第二页出现五个“橡树果”基金会的条目。他点击最前面两个链接,一个是华盛顿邮报提到“橡树果”和美国政府商务部签订的一项数额不大的咨询合同。另一个是“橡树果”的主页,介绍了基金会主席恩里克是硅谷的亿万富翁,致力推动自由贸易,和联合国、世界银行以及欧美国家政府有些合作项目。基金会分为欧洲、亚洲、南美洲、北美和非洲四个区域,只列出每个区域的负责人,没有更详细的信息。鲁笑随便点击了几个页面,很快就关闭浏览器。他怀疑这个网站监视访客,能够追寻访客的IP地址。

他在一家拥挤的星巴克用自己的笔记本无线上网,使用的是一种隐蔽的浏览器,访问的网站无法追溯他的IP地址。即便如此,他仍小心谨慎,没再查询“橡树果”和“金泰勒,”而是输入迈克尔 邦德的名字,找到他的脸谱页面。

邦德教授并不在线,但他在“脸谱”上很活跃,有很多朋友。鲁笑浏览他的朋友圈头像,没看到金泰勒。邦德的个人介绍列出进入“橡树果”基金会之前的执教两家美国二流大学,他是经济学教授,在芝加哥大学拿到博士学位。他不懂日语,日本朋友圈有限,但似乎享受在日本的生活,贴出各种生活照片。其中一张,他骑在一辆哈雷戴维森的摩托车。

一条动态吸引了鲁笑的目光,邦德明晚将去东京歌剧城看歌剧《马太受难曲》,动态图片上晒出音乐票,座位号清晰可见。

晚饭后,鲁笑在附近的公园散步一个半小时,清新的空气和园内植物精美细致的布局,令人赏心悦目,他流连其中,感觉连日来的疲惫轻松不少。他坐出租车回家,给了一个临街的地址,让司机驾车从他住宅门前的一条街经过。那辆三菱越野车已经消失,房子外表看上去一切如常,街道上也没有可疑车辆和行人。

鲁笑在临街下车,兜个圈子走回住处。他想早点睡觉,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开始他还以为是这段时间脑力活动过度,但很快他意识到楼下情况反常,两个女孩子和狗都不见了。虽然平常他听不清楚她们的对话,可总能隐约听到动静,今晚却非常寂静,除了火车有规律经过时的噪音,没有任何声音。联想到昨晚突然出现的越野车,他坐了起来,穿好衣服。他向来不相信巧合,能活到现在正是因为时刻戒备。

晚上十一点钟,一辆汽车停在门口,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下车进入一楼的房子。他们似乎不想吵醒邻居,脚步很轻,动作很快。鲁笑站在窗边,看到了同一辆三菱越野车,不过因为光线昏暗,没看清楚他们的脸。那条狗没出现。

没多久,楼下又传来女人的呻吟声,似乎两个女人竞赛叫床,声音很响亮,像是日本A片的动静。鲁笑静坐在黑暗中,像一座雕像。他还听到些其他声响,后院似乎有人走动。他仔细辨别,当二楼通往花园的后门被推开时,他知道敌人已经来到。

三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上二楼,先搜索右侧的厨房和洗手间,很快进入鲁笑的卧室。透过壁橱门的缝隙,鲁笑看到他们头顶戴着户外用的头灯,手里各拎着一把短刀。他不禁愣住,他们应该拿枪来才对,怎么用刀?电影院里他已经夺下一把手枪和一个电击枪,他们应该晓得。

三人围住床铺上的假人,用刀尖挑开薄被,见被窝里是充气娃娃,立刻晓得上当。一伙人惊呼道,“他跑了!”

“别出声,检查衣橱。”靠近门口的人说话威严。

鲁笑见最靠近衣橱的人走过来,迅速改变主意,把手枪揣进腰间,放下自制的“莫洛托夫”燃烧瓶,握紧拳头。等来人打开橱门,鲁笑连续两拳打在他的下巴,他像个醉汉一样倒下。鲁笑跨出衣橱,在另外两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拔出电击枪,对准门口的一人扣动扳机,电线击中他的胸膛,高压电流瞬间爆发,他没来得及呻吟,就抽搐着倒地。鲁笑手枪瞄准最后站立的人说,“你想保住你的膝盖,就放下武器。我数三声,一。。。”

“你开枪,[url=h[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30/南海之潜流暗涌-第五章-5-1-山口组]http://muunarr.com/wp/2016/08/30/南海之潜流暗涌-第五章-5-1-山口组[/url](1)/ ‎]山口组[/url]一定报复的!”

鲁笑愣了一下,山口组,日本黑帮?他嘴上还是说,“二、三,你自找的!”他枪口瞄准男子膝盖。

“咣当。”男子手中短刀掉在地板上。

“谁派你们来的?”

“我不知道。。。”远处响起警笛声,男子惊讶地看着窗户,又看向鲁笑。


[url=http://muunarr.com/wp/2016/09/02/%e5%8d%97%e6%b5%b7%e4%b9%8b%e6%bd%9c%e6%b5%81%e6%9a%97%e6%b6%8c-%e7%ac%ac%e5%9b%9b%e7%ab%a0-4-2-%e7%bc%85%e7%94%b8%e4%ba%a4%e6%98%93%ef%bc%882%ef%bc%89/]上一章[/url] [url=http://muunarr.com/wp/%e5%8d%97%e6%b5%b7%e4%b9%8b%e6%bd%9c%e6%b5%81%e6%9a%97%e6%b6%8c/]目录[/url] [url=http://muunarr.com/wp/2016/08/31/%e5%8d%97%e6%b5%b7%e4%b9%8b%e6%bd%9c%e6%b5%81%e6%9a%97%e6%b6%8c-%e7%ac%ac%e4%ba%94%e7%ab%a0-5-1-%e5%b0%8f%e7%99%be%e5%90%88%ef%bc%882%ef%bc%89/]下一章[/u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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