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帖回复
查看:51002|回复:370
  • 1
When you buy via links in posts, huaren.us may earn a commission
Advertisement

最寒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季[转帖]

头像
0操作1 #
头像
1 #
0
05-03-19 20:32操作
查看全部AA分享不感兴趣

天啊,怎么还没完啊,还要等

头像
0操作2 #
头像
2 #
0
05-03-19 20:56操作
查看全部AA分享
169



我把手机和项链捧在手上,等他来接,他却一动不动。



“还给你,我不要了。” 我重复一遍。他还是不动。



“你没听见吗?” 我用力把他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扳开手指,把两样东西塞进去,“就这样吧。”



说完“就这样吧”,我有点茫然地看着他。在我看过的中港台日韩爱情片里,这个时候,男主角大多会冲上来指天说地表白一番,或慷慨激昂、或缠绵悱恻、或赌咒发誓、或大言不惭。而女主角根据剧本通常有两种反应:欲擒故纵、想跟他继续下去,就泪水涟涟带着万般委屈扑进他怀里说两句肉麻话,例如“你真坏,害得我想离开你都不行” 之类,然后雨霁天晴;要是下定决心一刀两断,则泪水涟涟带着万般委屈推开他夺路而逃,一口气窜过若干个红绿灯,最好还冒出一辆火车 -- 没有火车起码也要公共汽车,没有公共汽车起码也要有一排出租车什么的夹在当中,让他追了半天追不上,无限怅惘地凝望着背影悔之晚矣。



我已经打定主意照第二种情节演,可是男主角不大配合。程明浩盯着手机和项链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璐璐,我真的让你总是很难过吗?”



“是的。”



“为什么?”



“你自己知道。”



他突然坚定起来,“我不知道。”



没想到临分手还要做这么一篇记叙文,“好,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你和我的好朋友谈恋爱,还跟她上床,我很难过;你同她分了手还私下见面,还对我说谎,我很难过;你跟我上床害得我去吃事后避孕药还过敏,我告诉你,我难过死了;实习你要跑到西雅图去,弄出来一个送风铃的女孩子,废话,我当然难过;现在好了,你大概觉得西雅图不够远,不过瘾,看上明尼苏达的哪个鬼地方,天晓得你在那里又会碰到谁,你说我难过不难过?”



他倒是知道抓重点,“那天你是在过敏?”



“长了一脸痘痘呢,” 我泄气地说,“丑得要死,像小时候出风疹一样。”



“难怪你不肯让我去看你,” 他抿紧嘴唇,“璐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其实,后来,我也想过…不过,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后悔了,讨厌我…对不起。”



“对不起管什么用?我最不要听你说对不起。”



“不过,以前的事情我都跟你解释过的啊,你怎么老是抓着不放呢?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呢?这次找工作,我承认是我不好,没有早点告诉你,可是 -- ”



“可是,没有可是了,”我感觉到自己的耐心已经像一个吹到顶的汽球,马上就会“吹弹欲破” 。於是,我决定不理那个不照规矩出牌而且强词夺理的男主角,开演我自己的那一场,“程明浩,以后你归你,我归我,你奔你的大好前程,我预祝你马到成功;我呢,想办法去找一个不让我难过的人,皆大欢喜!”



我转身要跑,突然被他一把拦腰抱住,“璐璐,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立刻放开我,”我想挣开他,可是他把我抱得很紧,一边在我耳边急促地说,“你说我总是让你难过,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很多时候你是在让自己难过?其实我一直都想跟你说,我觉得你好像总是不相信我…”



岂有此理,他居然把帽子扣回到我头上来了。我火冒三丈,加倍用力挣扎,用足吃奶的力气拳打脚踢,还是没用。当一个男人不让你的时候,你骤然发现,他的力气真的很大。



终於,气急败坏之间,我猛地低下头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又用胳膊肘往他肚子上狠狠一顶,趁他两手松开,立即用五十米冲刺的速度飞跑而去。



等我气喘吁吁跑过两个街区,已经是三个坡之外了。我停下来,忍不住回头,想看看他会不会追过来。等了一回儿,他没有。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是不是刚才被我打得很痛?还是觉得我心狠?或者,他其实追了,只是看不见我,以为我已经跑得很远,就不追了?



那一天,我发现,那个爱情片的经典镜头在很多城市都可以演得很漂亮,催下一桶桶眼泪,但在旧金山却偏偏不行。因为,这里的坡又多又陡,注定不可能把要分手的男人和女人拉进一个镜头;明明只是隔了几道坡,因为看不见,以为对方已经走远,就很容易放弃;也是因为看不见,以为对方不在乎,就更加没有勇气回头。当心变得脆弱,一道山坡,就是一个天堑。



我漫无目的地在这个高高低低的城市游荡,吃完了整整一袋椰丝巧克力。黄昏的时候,我沿着市场街来到一号码头旁的栈桥。



栈桥上空荡荡的,我一个人坐在长凳上听脚边海湾里的涛声。一只海鸟飞过来,停在我正前方的栏杆上,一本正经地盯着我。我没有理它,它却迟迟不肯飞走。我想它可能是肚子饿了,翻翻包,唯一能找到的食物就是几颗吃剩下的巧克力。我把巧克力掰碎,摊在手上放到它面前。它果然是肚子饿了,立刻低下头凑过来嗅了嗅,迟疑一下,又把头转开,终於意识到我这里没有什么油水,拍拍翅膀飞走了。



我有点失望,随后觉得自己可笑:鸟,怎么会喜欢吃巧克力呢?



那一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和程明浩对於彼此,说不定就像那只海鸟面前的椰丝巧克力,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放在一起,就是不对头。



我们的身高不般配,怪不得他 -- 他拥有可以把 Ralph Lauren西装穿得恰到好处的身材,是因为我只有一米五八;

我们不能一起唱歌,怪不得我 -- 我不用伴奏唱蔡琴的老歌都不会怯场,是因为他五音不全;

他对我很好,却偏偏让我难过,怪不得他也怪不得我,是因为他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



可是,我到底要什么?坦率地讲,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不对头,就是不对头,不去多想了。



太阳慢慢地西斜,我站起来,回头朝市中心那一片高楼大厦走回去。



栈桥是一样很美的东西,它远远伸展到海里,让人领略在岸上无法看到的风光;它同时也是一样洋溢着哀愁的东西,因为走得再远,风景再美,到头来,总是要回头。

-------------------------------------------------------------------

(未完待续)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3 #
头像
3 #
0
05-03-20 06:32操作
查看全部AA分享

其实我也不讨厌程,只是他们之间不怎么互相沟通,才有这样的结果

头像
0操作4 #
头像
4 #
0
05-03-21 11:41操作
查看全部AA分享
我到觉得程听好的,可能不善言词了一些,关潞学的IT,是半路出家的,还是程的事业有发展,她应该考虑一下。不过这种事情真的要两个人一起商量的,单独做的决定未免有些自私,不互相沟通,爱情怎么长久呢。
头像
0操作5 #
头像
5 #
0
05-03-23 13:24操作
查看全部AA分享

无疑程是自卑的,往往这种人,很受成长环境的影响,对于学业很出色,但对爱情多少有些自卑,怕给不了什么保证,唉,有些象我以前的男朋友。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6 #
头像
6 #
0
05-03-23 16:08操作
查看全部AA分享
程可能都不太懂怎么哄女孩子啊,不然也不会被张给甩了。呵呵,需要磨炼一下,不过千万别油嘴滑舌的就行了。
头像
0操作7 #
头像
7 #
0
05-03-25 07:45操作
查看全部AA分享
174



“咦,你问出这种问题叫人家怎么回答?” 郑滢反过来打我五十大板。



张其馨看了我一会儿,微笑起来,“你为什么跟他分手?”



“我们不合适。”



“可你还在想他。”



“是啊,我在想他本事怎么这么大,足足浪费我四年青春,害得我疗伤都要疗三年。” 我一边说一边往脚趾上涂一种红得发紫、紫得发黑的指甲油。



“关璐,你要还吃醋,我告诉你,程明浩很喜欢你,比喜欢我多,满意了吧?”



指甲油把我的脚趾染黑了一块,我手忙脚乱地找纸巾来擦,“瞎说。”



“那一次我去跟林少阳吵了架一气之下跑去跟他发牢骚,后来被你撞见,你大概臭骂了他一顿吧,反正他后来专门找了个机会叫我不要再去找他。”



“那说明什么?”



“他说不想再让你难过。”



“他又没告诉我。”



“难道你还指望他跟你表功?”



“都分手了,怎么还去找他?” 我自己都听得出自己声音里的赌气。



“我们分手的时候就说好还是朋友的啊。”



“朋友,朋友,我跟他分手,他可没这么说噢。”我嘀咕着,想起程明浩临走前谆谆教诲我怎么嫁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你希望他跟你做朋友吗?” 张其馨问我。



我想了想,摇摇头,“算了吧,我不稀罕。”



“那就是了,太爱一个人,要么成要么散,根本做不了朋友。我想,我们之所以分手还可以做朋友,大概就是因为爱得都不够深。”



“可是他帮你捡鞋。”



“什么?”



我忍不住搬出那件让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事,“那年夏天,他在街上帮你捡凉鞋。我们都看见的。”



“但是后来他几天没有跟我说话。那个时候,我就猜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没忘了你。他在街上帮我捡鞋是顾全我的面子,却让他在你面前丢了脸,换我是他也会发火。所以,后来你们谈恋爱,我一点都不意外。”



郑滢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脸上的神情像一个不养狗的人看着两个女人津津有味地讨论哪一种狗食罐头更好,然后打个哈欠,耸起眉毛,“我总结出来了,程明浩是只小笼包子。”



然后她开始阐述理论,“有的男人像比萨饼,三拳两脚把肚肠翻得满地都是,几片香肠几个肉团统统堆在上面让人家一目了然,比如杜政平,蒋宜嘉嘛,哼,他也算,不过有点烤焦了;有些男人像小笼包子,汤汤水水外面统统看不出来,等你一口咬下去,要么好吃,要么烫得嘴发麻,程明浩就是这个类型。”



“那林少阳是什么类型?” 张其馨问。



郑滢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嘻皮笑脸地说,“他是烘山芋。香得一条街都闻见,大家都跑来买,结果吃到嘴里,嘿嘿,也就是一只烘山芋嘛,吃多了还会放屁。所以,张其馨你离我远一点。”



我笑得倒在沙发上,张其馨涨红着脸举起靠枕去打她。



那天晚上,我们看完碟片,意犹未尽。郑滢拿出电脑,我们干了一件相当无聊的事情。



我们在网上搜索起以前交过的男朋友,从记忆里发掘出那些曾经在情场上为我们当过炮灰和让我们当过炮灰的人,看看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因特网实在很厉害,我们脑子里的那些名字居然七七八八都在各种网页上显现出来,虽然很多不过只言片语,却已经可以看出他们的大致境遇。



陈志骅做了一个什么科长,郑滢啧啧两声,“科长,科长呢。关璐啊,你不出国,现在说不定当上了科长夫人,也就是他管的这个科的第一夫人。”



“稀奇。”



“我还记得大四的时候,这个家伙穿件中山装,撑把花伞在我们宿舍楼下逼你表态的样子。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放弃出国的。” 张其馨说。



“嗤,‘要我,就不要去美国’ ,这种话像个男人说的?” 郑滢一翻眼皮,“关璐才不是那种会被男人左右前途的人。”



我笑笑,没说什么。郑滢虽然了解我,这一次却没有说对。我或许是个会被男人左右前途的人,只是那个人左右了我的前途,又离开了我。



郑滢的男朋友阵容比较强大。法学院的三辩先生当了律师,仪表堂堂,更加像周华健了;物理系曾经扬言为了郑滢终身不娶的小帅哥后来去了哈佛念书,而且找了一个很像关之琳的美女做老婆,看得我们都快滴下口水来;中文系的才子读了研究生留校,专门做了一个网页写他的歪诗,封面上一首是



把爱情

和进陈年的酒

然后

一口一口

喝下去

你刹那的美丽

我永远的心痛



张其馨眨眨眼,“看着眼熟啊,噢,那个时候你要跟他分手,他不是就写了一首像这样的东西来吓人吗?不过,那个上面可是说要把敌敌畏和进陈年的酒,然后一口一口喝下去的呀。怎么改爱情了?” 我也想起来了,那位忧郁型才子的诗让我们着实心惊肉跳了一个晚上。



总之,所有曾经在分手之际信誓旦旦、痛苦得几乎寻死觅活的人,现在个个都生龙活虎。年少时的爱情,真有点像过家家,说尽小说电视里看来的山盟海誓,排演半天,才发现大家都不过是B 角,而A 角,还没出现。



终於,我们看到了那么一个网站。某个我们认识的男人结婚了,而且跟老婆头凑头抱着孩子在照片上笑。张其馨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那是田振锋,而且,他身边的女人并非当初那个“戴眼镜、没张其馨好看”的女人,而是另外一个 -- 虽然也戴眼镜,虽然也没张其馨好看。





(未完待续)
头像
0操作8 #
头像
8 #
0
05-03-31 03:55操作
查看全部AA分享

其实关还没有忘掉程,就不应该先和杜好,应该等到自己清楚了再说。发展太快了,没有感情一样。

头像
0操作9 #
头像
9 #
0
05-04-06 11:47操作
查看全部AA分享
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头像
0操作10 #
头像
10 #
0
05-04-16 16:54操作
查看全部AA分享




195



眼泪滚到脸颊上,我想去擦,可两只手都不空。他伸手来替我抹掉,“这种心态现在想想有点可笑,我娶你做老婆,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只要努力,总有机会对你好,想怎么对你好就怎么对你好,想送你多大的戒指就多大,对不对?可是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是不是为了这个才决定去明尼苏达那家公司?”



他点点头。



“那怎么不告诉我?”



“我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实际经验也不多,自己心里一点没底,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既然有机会就应该试试,如果能把位子坐稳,发展空间就大了。我知道你总希望我留在旧金山,说不定会觉得我是故意的…你这个人心思重,容易多想。后来我突然想,索性我们结婚吧,虽然男人二十五岁结婚好像早了点,不过那样大概可以让你安心,然后我就去买了那个戒指…只不过,临到送出,才发现不上台面… 我当时想,再等一段时间,也就是一两年吧,等未来有点眉目了再跟你说,” 他又喝了一口茶,抿抿嘴唇,“我甚至还想,等我那边差不多定下来,前景要真的不错,就让你跟我过去,大不了将来我养你,反正那里房子也没有加州贵。没想到后来你一下子跟我说要分手,我一逞意气就答应了…也是因为这个,后来我知道你和小杜又在一起之后会那么生气…”



他静静地看着我,说话的时候语气和脸色都很平和,像在说一件久远的往事。这些心思,他从来都没有对我讲过,所以我不知道;我以为他的人生规划里没有我,我错了;我以为他的心里没有我,事实却恰恰相反,他把我藏得那么深,就象郑滢喝醉那天晚上他用拳头紧紧把我的拳头包在里面一样,深到我自己都看不见。有些事情,我们以为有足够的时间,去说,去做,去了解,其实却没有;我们的时间凝固在那块没有送出的手表上面。



程明浩的话一点一点像雨水渗进我心里的每个角落,我忍着鼻子发酸,“我又没说要你养。你养得起我吗?我很难养的。”



“我知道现在可能还不行,不过,我总是想,我如果能尽量混得好,你至少心态可以好一点,不用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一天到晚又怕工作做不好又怕裁员又怕被人家欺负,一点点事情都提心吊胆,连梦话都说的是英语… 你那副样子真让人心疼。在美国混不太容易,有时候走错一步就全盘皆输,所以我希望你能多一点选择,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活得稍微轻松一点,”他碰碰我的脸,“还有,你现在比出国的时候还瘦,人家到了美国都变胖,就是你越来越瘦 …”



“那叫苗条,好多同事都羡慕呢,吃饭的时候偷偷看我到底吃什么能不胖。”



“一身的骨头有什么好羡慕?我不吃那套,我要你高高兴兴的,长得胖胖的,就像 -- 就像史努比一样。”



当一个男人语气坚决地要我向一只狗看齐,我心里所有的眼泪都喷涌而出 --在他默默下定决心把所有的艰难一肩挑的时候,我却在拼命地猜忌、妒嫉、生气也给他气受,他心里一定也很委屈,又要装做若无其事,真难为他了。



“璐璐,别哭,别哭,不许哭了,”他把我从椅子上一把拉过去,贴在他的怀里,他衣服上有一股烟味,我一边捶他的肩膀一边哭得更凶,“叫你不要抽烟,我叫你不要抽烟的呀,你不听话,你不听话…”



说到这里,我的嘴唇已经被堵住了,他用力地吻我,好像要把所有的废话都挡回去。透过烟味,我闻到了他身上久违的气息,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他一边热烈地吻我一边开始抚摸我,让我“一身的骨头” 刹那间酥软无力,没有思考的余地,只觉得一颗心像被搁在火焰上摇摇晃晃的空气里,热热的,被蒸得微微发晕,又生怕随时会掉了下去。



朦朦胧胧之间,我感到程明浩把我抱了起来,一直抱进房间,用他的身体把我压在床上。他滚烫的嘴唇一路吻过我的额头、眼睛、鼻子、脸颊、嘴唇、脖子,然后接着往下,他的喘息声变得越发急促,一边吻我一边呓语一样地说“你是我的,是我的” ,我顺着他的动作微微颤栗,紧紧地抱住他。他几乎有点粗暴地扯开了我的衣服,随后去解他自己的衣服,动作却突然停住了,我们的眼光一起钉在枕头边的一样东西。那,是一个没用过的保险套。我通常在枕头下放一两个保险套,刚才不知怎么搞的,它滑了出来。



假如有太阳,而我们的眼睛是凸透镜,那个保险套早已被烤焦。



我们慢慢地把眼光收回来,投到彼此的脸上。他的脸上有一种深深的痛苦,反射到我的眼睛里,每一丝、每一毫我都体会得清清楚楚,一样让我痛彻心肺。当所有的伪装的坚强、自尊和自卑都被现实剥落,我终於看见他为我痛苦不堪,却发现那一点也不好看。



床头的小柜子第一个抽屉里有一个深蓝色的绒布盒子,里面是我的婚戒。杜政平说,“你老公再落魄,这个钱还是有的。” 他还说,“我现在只剩下你了”。明天就要结婚,我现在却想同另外一个男人上床。



他心心念念地想着我是他的,而当我真的在他面前,却不再有权利要我 --还有什么比用另外一个男人的保险套去碰他的女人更加令人难堪的?这个女人,其实并不属於他。另外一个男人过不了多久就要回来,到时候,轮到人家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就那样抱了很久,他伸手把我抱住贴在自己身上,他的脸埋在我散开的发间,仿佛贪恋一种毫无安全感的拥有,像一个绝望的姿势。他抱得我有点痛,但我没告诉他,一旦告诉他,他就会松开手,我不要。我的手插进他的头发里,他今天没有用发胶,头发听话地伏在我的手指间,像刚长出来不久的草地,头发短了,他后脑勺的那个旋露出来,我用手轻轻摸着。



“你们那儿冬天很冷吧,你怎么还把头发剪这么短?”

“那次跟你分手之后,我去剪头发,突然想起以前你总是喜欢玩我的头发,心里难过,就索性把它剪掉了。”



“那不叫玩。”



“不叫玩叫什么?我看你每次都玩得很开心,像个小孩子。”



“为什么总觉得我是小孩子?”



“因为我第一次看见你,你就像个小孩子,”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那个时候,你对着我的脚研究半天,然后抬起头来一笑,笑得很神气,好像在说‘咦,这土八路好玩’ ,然后又一本正经地跟我握手。”



“什么叫‘神气’ ?”

“就是很可爱,一笑露出一排牙齿。”



“谁笑不露出一排牙齿?所以你觉得我‘太好’?不要赖,你以前女朋友说你跟她分手时候讲的。”



“说‘太好’ 是在找借口,说老实话,那时候,我觉得你未必适合我,我也未必适合你。你看上去像是那种一路顺风、什么苦也没吃过的类型。”



“你当时觉得什么类型适合你?”



“脾气好,能吃苦,好养,可以一起打天下。”



“农民。我要去告诉张其馨你就是凭这个找她做女朋友的,她保证吐血。”



“不许笑我。”



“那就是说你觉得我脾气不好,不能吃苦,不好养,不能一起打天下啦?我…我脾气是不好,可是,其它的…”



他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鼻子,“我知道,我现在都知道了。那个时候没追你,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点点头,“倒追男人都追不到,一点面子都没有。”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璐璐,我以前谈过三个女朋友,大学里两个,都是开始没多久就分手了,因为人家觉得我家庭条件太糟糕,后来是张其馨,也分手了。可是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你…不知为什么,你很把我当回事… ”



“当回事?”



“那次在西雅图,你跟我讲花生漫画的故事,说‘史努比大概是唯一一个把查理布朗当回事的’,我突然觉得我就是查理布朗,其实很普通,百无一用,从来没什么人把我放在眼里,你呢,像那个史努比,那么在乎我,好像我真是块宝,在乎得让我心痛。璐璐,你这个人骨子里很好强,有时候都分不出你是真的坚强还是在逞能…那天我抱着你睡,你的心就在我的手上跳,我想,既然你这么把我当回事,我就要加倍把你当回事,好好养你,守着你,将来不让你吃苦,让你一直那么‘神气’,日子好过一点,脾气自然也会变好,你又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我紧紧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出来,“没想到你不但农民,还有点大男子主义。”



他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璐璐,你再给我织一条围巾,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以前那条不好吗?”



“好,就是太短了一点,我脖子比较长…好像也薄了一点,你知道我们那里冬天冷得要命。”



“美国买不到毛线。”



“买得到的。”



“买不到的。”



“一定买得到的,” 他也变得孩子气起来,“我买到了,你帮我织。”



“不跟你烦了,你现在怎么这么多话。”



他捧着我的脸,看了半天,认真地说,“等会儿小杜回来我去跟他说,他想把我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在他的手掌里摇摇头。



“你又在逞能了。以后我会一直对你好,我这个人说话算数。”

“我已经跟他结了一半婚了。我对他老是说话不算数,人,不能总是说话不算数。”



我们久久地凝视着对方,直到把彼此眼睛里的痛苦都看了个透透彻彻,又变成一种凄凉回到心里去。突然间,我抱住他,把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因为我体会到了那次郑滢说的感觉:我们像一对告别的旅人,一个在船上,一个在岸边,他拉着彩带的这一头,我拉着那一头,眼看着船慢慢地开出,带子越拉越紧,直到绷成细细的一根线,然后“啪” 的一声断开,断头弹在手指上,先是没什么知觉,而后麻辣辣的痛。原先或许不用告别的,总是一个先去买了船票要走的,或许也挽留过,也哀求过,然而终於还是走了;到了此刻,真要拼了命,跳下水去或许也能游回岸边,但是船开都开了,渐行渐远,有多少人会那么做?历来不是只有泪眼相对、无语凝噎的吗?



郑滢没说错,最坚决的告别是在床榻之间,在本该最最亲密的时候。这样的告别,连后路都一起切断了。我,放弃了他。



程明浩终於慢慢地放开我。我穿回衣服,他掏出一支烟,又放了回去,“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半个小时之后,我叫他把车子停在路边,“我不要去看了。”



“我答应过要带你去看浪管风琴的。”



“我不要看了。”



“那好,”他低下头,“帮个忙,把它戴上,让我看看,好不好?” 他把门打开一点,让车里的灯亮起,然后把那个玫瑰花纹的戒指递给我。



我把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那颗小小的钻在暖融融的灯光下微笑,他脸上有一种满意的神情。戒指稍微大了一点,我说,“总比太小好。”



我把戒指拿下来还给他。他把它放进项链上的挂件盒,看了一会儿,摇下车窗,突然把它扔出窗外。那条链子在夜色中划了个弧线,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惊愕地看着他。



他转过头来,“这样也好,以后可以不想你了。再也 --不想你了。”







(未完待续)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11 #
头像
11 #
0
05-04-16 16:55操作
查看全部AA分享

看了,心痛,我本人喜欢程

头像
0操作12 #
头像
12 #
0
05-04-18 02:45操作
查看全部AA分享


受不了关潞了,婚姻太儿戏。总是在该作出决定的时候,感情用事。就算是还跟程,两个人心理都有阴影。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4-18 2:51:14编辑过]

头像
0操作13 #
头像
13 #
0
05-04-22 06:47操作
查看全部AA分享

现在很希望程能看到关的文章,希望结局大团圆啊,人人都会开心的

头像
0操作14 #
头像
14 #
0
05-04-24 04:04操作
查看全部AA分享
202



现在我每天有大把时间在街上闲逛。我不是一个很有想象力的人,所以逛来逛去也就那么几个地方。



旧金山湾边的码头还是安安静静,像功成身退的老兵,悠悠地坐在那里晒太阳;



一号码头旁边栈桥上的路灯换过了,栏杆好像也漆了一下,漆成一种很好看的绿颜色,我喜欢;



渔人码头永远人挤人,那个卖海盐的地方现在换成了一个贝壳手工艺品的摊子;



那家巧克力商店关门了。也难怪,东西卖那么贵,不关才怪。



我去了一次魔鬼岛,自己去的;以后我应该习惯一个人去玩。



有一次,我突然发现自己站在北滩一个僻静的坡,那里,隔着生满绿色常春藤和紫红色三角梅的矮围墙,远远可以望见碧蓝的旧金山湾和白色灯塔。我望着望着,生起一个奇怪的念头:犯罪心理学说罪犯事后往往会一再返回作案现场,那么,他有没有回来过这里?我们曾经在这里一起谋杀了一段爱情,将之毁尸灭迹,现在我回来了,那我的同谋呢?


郑滢曾经评价我越变越“感性” 了,她嘴里的“感性” 基本上等同于“神经” 。有人说,旧金山这个城市不宜久留,它会让人变得多愁善感,消磨意志,或许是真的吧,这里山太绿,水太青,风景太美,回忆太多。所以,离开这里,对我有好处;我不能多愁善感,我要意志坚强。



在觉得把所有该去的地方都走遍之后,我脑门上突然亮起一个灯泡,还有一个地方没去。那个地方,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我从现代艺术宫后门出发,过马路,向右拐,绕过游艇俱乐部,一直走到防波堤的尽头,我终於看见了 -- 浪管风琴。网上说,这几年来,由於经费问题,这些其貌不扬的管子没有专人照顾,连它们,也被抛弃了。



我沿着石阶走下去,坐到一个管子旁边,管子上结了一层蜘蛛网,我把它抹掉,然后把耳朵凑上去,里面隐隐约约传来水声,却听不见其它的。於是我换一个,再换一个;其实我知道,浪管风琴效果最好是在清晨五点钟潮汐来临的时候,黄昏往往听不见什么;但还是换一个,再换一个,一直换到最后一个,水声中缓缓传来一阵模糊而温柔的旋律,像一只小小的手把音符送进我的耳朵。我仔细地听了很久,终於听明白了,它是在唱歌呢,唱的是一支离别的歌;它今天专门加了个班为我唱这首歌,是代表这个倚山傍海的城市,代表这里的一千多个日子在跟我说再见。



我的眼睛里慢慢地盈起水光:难怪上次我没找到,它是不希望我见到它在风雨里哭泣的样子。这就是旧金山的告别,不是在乌云和阴霾中哭哭啼啼,而是在晚风斜阳里,轻轻地、温柔地唱一支歌,在泪光中微笑,好像在说“一路走好”。



唉,这个倔强而又深情得叫人欲语还休的城市,你叫我,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蒋宜嘉和他太太给我饯行,告诉我他上个星期去洛杉矶开会,见到了杜政平。他又结婚了,娶的是一个同学。



我说,“很好。”

“连他都走在你前头,” 蒋宜嘉摇摇头,“以后去了达拉斯,就更难了… 唉,真要不行,我看你也可以考虑找个美国人。”



他太太热心附议“美国男人其实也有不错的”,口气好像美国男人低了一档,而且有一个排在那里等我挑,这不知算不算一种逆向歧视。



我把达拉斯的好处重播一遍,免得他们没完没了地可怜我,然后岔开话题,问候四点半肚子里那个名字在两年多前就已经起好的小蒋。



蒋宜嘉立刻起劲,再三强调他儿子踢起他老婆肚子如何有节奏感,“我儿子,乐感能差吗?” 他得意洋洋。讲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张信哲出新歌了。你知道吗?”

2004年9月10日,张信哲在沉寂歌坛几年后出新专辑,名为“下一个永远”。他接受访问时表示不会改变路线,继续唱情歌。



“现在的人爱听情歌吗?” 蒋宜嘉有点怀疑。



“当然,他们推出之前,肯定作过市场调查。” 我说。我心里想的是,情歌是关于爱情的歌,只要还有人相信爱情,就会有人爱听。比如我。我就相信爱情。



我去网上找来这首歌听,歌词写得很有意思,说是恋人分手,希望能够从此相忘,“有天偶然再遇见,我们都各自拥抱下一个永远”。



怎么搞的?永远就是永远,本身没有尽头,哪来的下一个?口口声声念着下一个永远的人,恰恰就是放不开这一个永远。自欺欺人。



只剩下最后几天了,我把家当和汽车都运去达拉斯,把最后几样行李小心翼翼地装进那个银灰色的手提箱。有一位作家写过,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古玩铺,而收藏家,都是孤独的。我的“古玩铺” 里东西不多,有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浅蓝色衬衫,一块银灰色表面的男式手表,和一个形状活像套鞋的花盆。我把那棵非洲紫罗兰送给了同事,她把它移植在房子后面的花园里。我这个同事喜欢也善於摆弄花花草草,把非洲紫罗兰送给她,我很放心。



那个同事建议我利用剩下的几天去度假,我问她可以去哪里,她耸耸肩膀,“找个你以后不大有机会去的地方啊,比如说夏威夷。”


“一个人去夏威夷?”



“那么西雅图?”



我笑着摇摇头,心里想到了东部的某个地方 -- 从来没去过,以后估计也不会有机会去。



第二天晚上,我又想起那只套鞋花盆,把它从箱子里拿出来端详,淡蓝的底,鞋帮上还画了两朵兰花,很漂亮。看着看着,一个念头突然划过脑海,为什么不去试穿它一下呢?



我坐在地板上,脱掉鞋袜,把左脚伸进花盆,越伸越进,脚尖触到了鞋尖,脚跟碰着鞋跟,凉凉的;我吸了一口气,把右脚也往里伸 -- 曾经在哪里看见过,说人的右脚比左脚要稍微大一点,慢慢的,我的右脚居然也放进了那个花盆。我把两腿伸直,看着那个稳稳当当地套在我脚上的花盆,发了好一会儿呆后,突然泪如雨下。



程明浩是对的 -- 他买这个花盆的时候猜我说不定可以拿来当鞋穿,现在我果然穿得下!



我想起那一次,他去新墨西哥,把这件事告诉我,我怀疑地看着他“你叫我拿一个花盆当鞋穿”,他看看我的脚、抓抓头发说“看起来你的脚比它稍微大一点,估计穿不下” ;还有那次,我在他的办公室,把一只脚放在花盆旁边比着玩,他说“恐怕还是小了一点”,我说“嗯,好像就差那么一点点” 。



然而,如果我真的脱了鞋袜穿进去,就会发现,它其实却是正正好好的呀,从前,我们为什么,为什么都不相信呢?为什么没有尝试过,就急着否定了呢???



我看了看手表,九点四十分,东部时间应该是十二点四十分了。我想了想,立刻打开电脑,去订能找到的最早一班去新泽西的机票。



我一面颤着手指输入信用卡信息,一面仿佛有个严厉的声音在敲打着我的头脑:关璐啊关璐,你有胆子写出二十万字的垃圾来让不相干的人把你从内到外再从外到内骂个淋漓尽致,怎么就没有勇气去找他、告诉他你已经离婚了你以前错了你还在乎他你很想念他你希望他能原谅你所以请他想骂就骂,你,你还爱他呢?!

我的心里突然明亮了:四年前那个清冷的冬天,程明浩因为看见这个花盆,立即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去找我,他怕一旦去晚,我“就被别人追掉了”;现在花盆在我手上,轮到我还这份情,我要去找他,免得为时太晚,他被别人抢掉。我不要恶梦成真,若干年之后再碰见他,他微笑着向我介绍身边的女人“这是我太太” ;我要站在他身边,让他对人家微笑着说这是我太太,或者老婆,或者妻子,或者内人… “贱内”就实在太难听了,不许那么叫,前面四种应该已经够用了吧… 什么可爱温柔贤惠,我就算不够,总可以学吧,学着学着,不就变成真的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凌晨三点四十分,一架飞机从旧金山起飞。我拉开舷窗,黑沉沉的玻璃映出我发亮的眼睛和嘴角的微笑。我发觉自己的笑果然很神气,“一笑露出一排牙齿” ,心里很受鼓舞。

我要站在他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问他“你还要不要我” ,假如他说“要”,我就会立刻高兴得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像史努比那样耳朵拧成麻花。

阿弥陀佛,但愿他现在没有别的女人,但愿他心里还有我,但愿他说“要” ,不对,美国好像归上帝管,无所谓,你们哪个有空就来管一下吧,到时候,我一样给红包,好了吧?

来美国的时候,我隐隐约约觉得在这个异国他乡的某个角落里会有我想要的幸福,现在,我已经知道那个角落在哪里了。对了,那个城市叫什么来着,新布朗斯维克... 唉,什么名字。


(未完待续)


头像
0操作15 #
头像
15 #
0
05-04-26 12:09操作
查看全部AA分享

看到202时,以为关潞要落寞终身了呢,就在我为小说心灰意冷时,结果峰回路转,有情人忠诚眷属啊。其实有时候对爱情执着一些,比放纵自己强许多,最起码让心更平和一些。我还是比较老套,喜欢大团圆。

[em07][em23]
Advertisement
发帖回复
查看:51002|回复:370
  • 1
Advertisement
打开收藏板块打开个人中心
边缘侧滑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