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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天界囧史(原名:紫苏)(完结+番外) 作者:荆棘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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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天界囧史(原名:紫苏)(完结+番外) 作者:荆棘皇女

文案:


一觉醒来万年已过,前尘往事如水月镜花,飘摇不可捉摸。
这是一个身世背景模糊桃花凋零到诡异地步的女子的故事。
突然有一天,一朵金光灿灿的桃花砸到头上,这个无人问津桃花烂极的女子会怎么想?
开心?兴奋?仰天长笑?
紫苏:……我觉得我迟早有天会被他卖掉……
天界是个充满谜团的地方,比如,龙王登基背后的故事;比如超级大美女为何姻缘被毁却向肇事者报恩;比如,远古上神因何消失,为何灭亡?妖神红莲,真的要毁灭天下?
还是紫苏:唔,这些问题好复杂,来来来,先歇口气,坐下来,喝点汤,吃点鱼,紫苏煮鱼最好吃,我最喜欢吃!
对了,你知道紫苏么?长在山野路边,毫不起眼的野草。
那就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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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已经完结,大家要看的话,偶就慢慢贴来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3-13 14:30:3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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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紫苏》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大伙儿来都来了,至少按个印吧!新文遭霸王,好凄凉啊……  风渐渐大起来,迟钝如我,也感受到丝丝入骨的寒意。
  “紫苏,你等我,等我回来,一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回来的时候人数成了仨。
  “紫苏……对不起,可是……”身边的女人谈不上美丽,但是因着得到了我没能得到的东西,脸上有理所当然幸福的红晕。手里的孩子好奇的盯着我看,酷似他的脸上满是他娘亲式的迷糊好奇。
  我笑了,说老实话,对于今天碰到的事情,并不觉得悲伤。这种结局,其实早就预料到了。
  他是钟山脚下的少年,我是一个除了命长点没什么了不起的小神仙。即使是山外坊间甚为流行的小说里,故事里碰上这种情况的爱侣也是一波三折死去活来活了又死反反复复折腾的。
  更何况我们根本还没到那种境界。
  他携眷去了城里,我仍旧留在钟山。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大片大片的紫苏生长在泥地里。
  嗯……有没有见过紫苏?紫色的,带点锯齿状叶片的草,哪里都能生,哪里都能长。最寻常最不值钱的一种野草,就是我的名字,就象我。
  随便挽挽袖子,扯了一把紫苏。紫苏煮鱼最好吃,我最喜欢吃,管它是不是我的名字呢!我这种没什么道行的小神仙,乐趣真的不多,如果再去了吃,怕是没什么活头了。以前他煮鱼很好吃,经常把打来的鱼煮给我吃,后来觉得老是依靠他人不行,我应该学会自救;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而且英明的。
  我一个人生活在这个钟山上,如果不会做饭,岂不玩完。
  从山脚往上走不长一段就是我的窝,小小一间茅舍,旁边小小一条溪。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住在这里的,好像是……某一天睁开眼睛,就这么躺在这里。
  屋内缸子里还有他送的几条鱼,肥肥的扭着在缸里撞来撞去;有张什么东西压在我为了煮鱼特意准备的勺子底下。拿起来居然是张请柬,窗外溪里微光一闪,像是个螃蟹的样子。拈起纸嗅嗅,墨还没干。
  龙族的请柬,有股淡淡的墨鱼味。
  嗯……墨鱼,也好吃呢!
  说到龙族,听说很久很久以前,钟山发生过一次洗劫三界的战役,龙族的祖先,创世三神之一水神应龙的女儿红莲背叛了神族,投靠魔王帝俊,结果神族一路追杀到钟山;中间不知道怎么的还扯上了西王母。后来妖魔战败,女娲消失,伏羲用自己封印帝俊,神族受到重创退居天界,只剩人类和一些地仙什么的留在此世。而罪魁祸首红莲则不知所综。今天的钟山一点看不出曾经大战的痕迹,只有老乌龟喜欢说这满地的紫苏是红莲当初放下的火,本来是红的,因为沾上了一个叫夕晖的九尾狐的血变成了紫色。
  对了,老乌龟真的是老乌龟,他的窝就在我家门前西边从左数第七块馒头形大石头底下,老乌龟经常外出旅行,但是每冬都会回来过冬,给我说些外面的事,不过因为他太老了,所以经常把很久以前的事情当新鲜事讲给我听。比如这个,上古神族的战争;比如这个,妖神红莲。
  老乌龟说的言之凿凿,我只当听故事。一开始还猜猜水神的女儿怎么老是用火呢?后来听得多了连猜都懒猜了,爱谁谁。我只知道紫苏是我的名字,紫苏煮鱼好吃,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那些什么远古上神啊妖魔啊九尾狐啊离我太遥远,真的,刨去命长点,现在的我其实和人类无异。
  再确认一遍,请柬是龙王的登基仪式,我这么深宅不出的小神都能收到请柬,龙族不愧是现今天界仅剩的一支上古神族后裔,最强大最好客最要面子的一族。虽然其实今天的龙族和应龙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因为听说应龙只有红莲这一个女儿,但即使如此,单凭族名里那个“龙”字,也够在今天的天界发达红火的。
  这么说的话老乌龟窝里从北往西数第三十二块鸡蛋形石块下面肯定也压着一张请柬呢,但是现在是春天,老乌龟老早就跟我要了紫苏垫了龟壳旅行去了。所以他应该不会赴宴才对。
  老实说,现在的天界啊,神啊,都很无聊的,如果不是一天到晚吃吃喝喝,估计比我守在这座破里溜丢的钟山上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天界大大小小的神都爱请客,新王登基请客,老王退位请客;老神仙添子请客,儿子娶媳妇请客;媳妇过门请客,过两天回娘家请客;清修成功请客,到凡间历个劫也要请客……请来请去,受益最多的其实是我,总是有的吃,还不用担心回礼。上一任龙王要面子全天界有名,他儿子的登基宴不去吃是对不起自己。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很老很老,和同样苍老的他站在一起,两人颤巍巍的扯紫苏准备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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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龙是水族之王,只要有请柬和水,身在哪里照样能到龙宫。拿起请柬正准备走人,想想又转回来,换了件月白色的衫子,黛青的腰封。嗯……虽然一向觉得打扮是浪费时间很无聊,但是毕竟是到很有面子的龙宫赴宴,看看一边搭着的裙底溅着满天繁星一样泥点的绵布裙,决定还是暂时牺牲一下衣着舒适,嗯,就算是为了美食……想想又转身回去,扯了几把紫苏塞进腰里,赴宴么,空着手总是不好的。
  好容易准备妥当,请柬上说宴会是在亥时,但是登基仪式却是在正午,看看太阳也升到蛮高了,拿起请柬走到溪边,溪水腾起变成一个水球将我围起。闭眼前一刻,我那窝周围一片桃花开得灿烂,这才真正意识到,春天又来了。
  水球无声的溶入溪里,之后我就看不见外面,水球内壁像镜面一样光滑,清晰却扭曲的照映着我的身影,等了大概吃一条鱼的时间,我开始端详起自己的投影;吃两条鱼的时间,我试着用手指撑起眼皮伸出舌头,镜壁上立刻出现一个头大如冬瓜瞪眼吐长舌的我;三条鱼,我试着摆出绝世妖姬的魅惑造型,镜壁上五短身材的圆球被一弯黛青分层南北两半;四条鱼……过了大概吃个全鱼宴的时间,正准备再紧紧已经勒进腰里的腰封,水球迅速变得透明稀薄,终于啪的一声,破掉了。我没来得及调整姿势,一屁股摔在地上,透过层层的树林,建在水面上的龙宫配合外面熙熙攘攘互相道礼的众仙很有面子很威严的俯视着我。
  我在众人很热烈又很安静的目光中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拍屁股是一件很不端庄的事,所以我很端庄的继续朝前走,站定在一个白胡子拖到地上的老爷爷样的年轻神仙前,端庄的粲然一笑,问:“请问中庭花园怎么走?”然后顺着他笔直画出的手指端庄的走进去。
  “……”不是吧?刚到中庭,我不可置信的瞪着脚底那双怎么看怎么像开口咸鱼的破鞋。枉我为了配合龙族海洋一样宽阔的面子特地穿的端庄的绣鞋,竟然这么不经穿?早知道不该为了一双鞋折腰,应该坚持神格将赤脚坚持到底。反正没人,也就顾不上端庄了。我一脚踹掉咸鱼,重重的靠在背后的树上。
  然后,一团很经典很符合坊间小说情节的东西掉在我面前地上。黑黑一团,我眼神不大好,伸脖子仔细瞅瞅,好像是个男人,果然经典。
  树后面有女人的声音咯吱一笑,男人哎哟哎哟的爬起来,看样子好像闪到腰了。呃,莫非我撞到了个老神仙?这……这恐怕有点不端庄啊……
  他抬起脸,深紫的眼睛藏着鬼;他勾起眼角笑,美丽的邪恶在诞生。他扯扯嘴角,带着研究的目光盯着我前面的地面说:“唔,看来是因为体积太大,狭小的空间不堪重负……”负责的抬起目光诚恳的看向我:“所以破掉了。”
  我松手放下裙边遮住保持标准前踢姿势的脚,费了不少力气才止住它继续前踢的欲望和势头收回来。端庄!我提醒自己。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最端庄的笑脸我温柔地说:“阁下如果无事,可否请你滚开?”
  他眼角一勾,我脑袋就有点晕;他咧开嘴角,我看到白森森的牙:“你弄得我差点腰都断了,这么快赶我走不觉得有点绝情么?”
  空气里有不知名的气流滑过,我咧咧嘴,绝情?我还薄情咧!他用指尖拈起曾经是一只鞋的布片,我懊恼的将赤脚踩在穿了鞋子的脚上,皱起眉头看他。
  他递过鞋来:“随便拿条带子绑上,宴会上端庄一点。”
  “……我没有多余的带子。”
  他面无表情:“发带就好。”
  “扯下发带头发就散了。”
  “那,腰带好了。”
  “那衣服就散了。”
  紫色眼睛的恶鬼意味深长的撇嘴轻笑:“这个主意不错……”
  “把鞋子还我,否则我用另外一只扔你!”
  他忽然伸手,我还没反应过来,头上一松,发带已经拿在他手里。
  麻利的绑上开口,手一扬画了道弧线:“穿起来。”
  我瞪他:“我头发怎么办?”
  他叹口气,扯下自己的发带,递过来。黑绞縠的发带,折射出冷冷的光。
  我瞥了一眼:“颜色不配。”
  他皱眉:“女孩子脾气不要太倔,不然没人要的。”
  这一句话让我彻底超脱。我扬起手,还在思考该出巴掌还是拳头呢,他动作更快,抓住我的手腕稍微一使劲,我被他拉着转了半圈。我一直就很怕晕,这么快速度转半圈,我觉得脑袋里那锅鱼汤在泼来泼去。
  “好了。”耳后传来他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又转了半圈,这回鱼汤全撒了。晕乎乎伸手一摸,又被抓着了;换一只手,头上绑了个冰凉的东西。
  “不要扯。”另一只手也被抓住,现在我不晕了,而是觉得耻辱。他的口气动作像在劝诫躁动的小狗。我愤怒的瞪他,他笑吟吟看回来,我别开眼睛,过了会儿又瞪。
  多么俊美的笑容,多么讨人厌的脸啊!
  远远地传来一阵人声,我抽回手,恨恨的捡起鞋子暂时努了把力把脚塞进去。人群里有我现在不想听到的声音。
  鞋子本来就有点挤,这样七缠八缠以后难度更是青云直上。等我好不容易把鞋险险套好,那群人已经走到近处。
  “啊!那不是灏景帝君吗?”眨眼工夫那人周围已经围了一堵人墙,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水泄不通密不透风。看样子没我什么事,我一用劲,脚终于捅进去。松了口气,闲闲掸掸衣服,优雅的转身:美食,我来啦!
  “夫……夫人?”忽然一个怯怯的声音从人墙边缘传来,我扭头看着眼前粉嫩泛着红晕的脸,叹口气端庄的收回已经迈了一半的步子,转身挤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啊,清音。”
  泛红的脸一下成了潮红,盛装丽饰的粉脸女孩湖水一样的眼里波光粼粼:“真的是夫人!”
  跟着声音转过来的一小部分人群里有人悄悄议论:“这是谁的夫人啊?”
  我……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这称号的原因,明明还是黄花菜一样新鲜的闺女,就这么硬生生变成了干瘪老菜渣。清音明显还处于兴奋状态,完全没注意到我的脸色已经不顾端庄的开始扭曲,激动的摇着我的双手叫着:“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青夜夫人……”
  “青夜夫人?” 人墙轰的一声又转到我这边来。人群里开始有兴奋的低低的喧哗:“住在钟山的那位上神?听说这位上神一向与世隔绝,没想到居然也来参加龙族的登基仪式,龙王真是好大面子啊!”
  什么啊……其实我每个宴会都有去,只不过用的是假名而已。而且,如果不是因为“青夜夫人”的名号,我这次本也会自动归为桌椅屏风一类。
  隔着人墙,那个讨厌的人正勾着眼睛抿嘴冲我笑。笑!最好勾成对子眼!
  眼看清音这里马上就要上演泪流成河的折子,赶紧捏捏她的手,悄悄道:“清音,要冷静,冷静!”
  “真没想到青夜夫人这次远来此地,幸会,幸会!”神仙甲盯着我和清音握着的手声音都飘了好几度。
  “呃,好说,好说……”
  “不知什么风把青夜夫人吹了来?”废话!来这里的不都是赴宴的么?莫非你来这治水的?
  “呃……”正考虑要不要提醒他们注意这里还有一个怎么看都比我有名气有身份有地位的什么帝君,一转眼只看见一个背影意气风发的迎着根本就看不见的夕阳缓缓离去。我的嘴角不听使唤的抽动起来,他,居然拿我当挡箭牌,趁机开溜?
  本来就觉得他很讨厌,现在找到原因了。他根本不是男人!是人妖!
  嗯,我最讨厌人妖了。
  因为这个讨人厌的人妖,现在我的处境似乎不妙啊……正这么想着,喧哗声却好像变调了:“青夜夫人果然名不虚传啊,毕竟是上神,果然持重!”
  啊?
  “是啊!不怒自威,这是岁月沉积的气势,模仿也模仿不来啊!”
  这……
  现在脸也开始有抽动的迹象。
  接着,这些人忽然又礼一礼,然后就散了?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耳边还响着:“没想到今日竟能同见灏景帝君与青夜夫人两位上神,真是三生有幸啊!”
  “就是就是……”
  “为何灏景帝君会与青夜夫人在一起呢?”
  太阳穴弹了一下。
  “哦?如此说来……莫非他们……”
  吱吱喳喳,叽里呱啦……
  我抽出手,端庄的掏出团扇,一扇子扇飞射向这边的暧昧眼神。
  好靓……好景?不男不女阴阳怪气的名字。我仔细搜索着不多的记忆,最后确定,从来没听过这名字。那张无比英俊却无比惹人厌的脸,只要看过一次,是绝对不可能再忘记的。
  眼看宴会快开始了,我也转身准备离去。
  “夫人……”
  叹气,再次停下脚步,我很诚恳的回头:“清音,以后,不要叫我夫人,也不要再找我了。”
  “为什么?”都说红颜祸水啊,眼看这祸水就要决堤了,清音紧咬着红红肉肉的下唇,带着哭腔,“夫人……夫人是不是还在怪清音?”
  怪啊……早知道今天不来了。人说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少年头,看看我这一下午叹了多少次气,发了多少次愁!等回去一定要在桃花林里多吸收点天地灵气,不然肯定要折损修行的。就是这样的,我还是叹口气,拍拍清音的手尽量和蔼的说:“我并没有怪你,只是有的事情呢,还是忘记比较好……”
  清音仍然抽抽搭搭:“清音知道,朱雀君的事情,是清音不好,清音对不起夫人,对不起朱雀君……可是,可是……”
  这下我是真的伤脑筋了,看着眼前这个哭得都成一团的小女孩,脸上的妆都哭花了。皱起眉头,小心地擦掉她脸上黑黑的泪水:“我真的不怪你,这就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命该如此,即使不是你,该来的也还是会来。
  所以,我真的不怪你。你也不要自己折磨自己了。”
  她抬头,脸上黑痕纵横交错:“那么,那么夫人为何还是不愿见清音?”
  “……因为,虽然不怪你,可是看见你,我还是会心痛。我想你也是一样吧,看见我就会想起这件事。所以,在我们都还没忘记这件事以前,还是不要见比较好。”
  “那……如果我想见夫人怎么办?”
  “不要想,一次都不要。一有这个念头,马上把它断掉。你现在已经嫁人了吧,那便一心一意想你的夫君,想你的生活。除此以外,什么都别想。”
  “夫人……”
  已经听到宴会的乐声,再不走真的没得吃了,于是,这次我壮烈抛下身后哭泣的清音,义无反顾的冲向宴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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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宴会果然已经开始了,神族的宴会布局随意,没有固定的坐席,除了主人在殿上虚设一位以外,其余的人都在厅内随便吃随便走。嗯,真是好奔放,好适合我的宴会格局啊!
  然而喜悦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我居然忘了,龙族的宴会,没有鱼!避开人群偷偷摸到桌子前面,看这一桌子的飞禽走兽,一个长鱼鳞的都没有,只好郁闷的顶着众人灼灼的目光扯了个鸡腿,然后在人潮涌来之前飞速退到大厅一角啃一口鸡腿。这龙族也太奔放了,吃个鸡也不切一下,肯定是因为龙族嘴都大,吃鸡整只往里一塞然后扑扑扑的吐骨头就行了,所以从来没考虑过嘴没那么大的种族如何解决问题。唉,这种做事欠考虑的做法实在是相当需要改进……
  窗外百花盛开,几树红杏尤其开得热情奔放,大有一枝红杏要出墙的气势。啃完鸡腿,发现鸡骨头没地方扔,郁闷的扫一眼,正好看见一个文质彬彬的神仙潇洒的把一条鹿腿的剩余部分向窗外一抛。顿时醍醐灌顶,有样学样,怪不得外面的花如此枝繁叶茂,自由奔放呢,原来不是吃素的!也罢,就让我这鸡腿助这些花儿开的更猛烈些吧!
  鸡腿骨轻轻划过天际,稳稳落入缤纷落英,弹起片片花瓣,多么诗意,多么唯美的景象啊!恰似数千年前那个繁花似锦的下午,那个一身雪白的身影冲破我的结界来到我面前。
  从此紫苏不再是一个人的紫苏。
  它们变成了一个人和一只鸟的配菜。
  回忆就像地上的沙,一旦扬起,便不会轻易落下。
  大约八九千年前吧,那是某个夏日的早晨,一如既往的早晨,繁花滴着清露的早晨。原本我是要去山下扯点紫苏准备阴着来年给老乌龟垫龟壳的,临时决定用用功,来一次一日修行。
  后来想起来,其实如果不是平常就勤快的人,不要心血来潮用功反而好。如果不是那一念之差,后来那么多事情也不会发生。
  也许,今天的我仍然是钟山上那个被老乌龟取名叫紫苏的小神仙,即使从来不知道紫苏为何物,就算从上面踩过,也没有什么特别。
  那段时间朱雀和玄武族里发生争执,开始我想不通鸟和乌龟有什么好争的,等后来出现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家伙闷声不响的把我敲晕了,才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风格夸张的白与黑装饰的卧房,很大很气派。然后从派来服侍或者是监视我的小丫鬟那里知道,我这鱼肉的刀俎是哪位。至于我被绑来这里的理由,嗯,很强很白虎。
  对了,我是被绑到了白虎族。服侍我的叫玉锦的丫鬟介绍说,其实本来呢,他们绑架的对象居然是老乌龟,可是去的时候不对,碰上老乌龟在外旅行没回来。派出去的好手在乌龟洞门口守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早上看见了无辜的路人我。其实本来也不是非绑我不可的,但是既然人都出来了,空手回去会很没有成就感;二来呢我是老乌龟的邻居,没准白虎君欲龟及邻,找不到老乌龟,找到他的紧邻也可退而求其次……综上,这就是我平白挨一掌被弄到这个莫名奇妙的地方的全部理由。
  知道事情真相让我很是郁闷了一阵,不过好在白虎君显然不是和他的部下一个智商水平的,因此我的待遇也就很不错。从住的地方就看出来了,就在白虎君的寝宫隔壁。吃的也很不错,天上飞的除了朱雀,地上跑的除了白虎,水里游的除了玄武以外统统都能在碗里看到。本来我抗议绑架也就是意思意思,这地方条件和我那个后来名不副实的被叫做“青夜宫”的破里溜丢小茅屋没得比。
  没多久就跟玉锦及我住的这西苑里的一众丫鬟混了个烂熟,这时候我才知道老乌龟真是龟胆包天,原来玄武与朱雀交恶的真正原因是……
  是这样的,上任的白虎君有很多儿子,上上任的朱雀君有很多女儿,现在的天君就指了某个朱雀君的女儿给了白虎君的某个儿子。本来这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朱雀君的这个女儿和玄武君麾下的一个校尉有了私情,就闹私奔;这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既然要私奔呢肯定要有帮手。这个帮手呢……就是老乌龟。
  老乌龟呢,老乌龟是原定下一任的玄武君。
  这样,斗争的三角终于都粉墨登场了。
  就这样我们边嗑瓜子边喝茶聊着那个小娘子私奔夫家赶的故事,后来玉锦她们负责收拾善后,我一个人去花园遛遛。
  正是繁花似锦开得热情而奔放的时候。白虎君的园丁想是非常敬业,盛夏的花园里满园桃花红霞飞舞,落英缤纷。走着走着想睡觉了,又懒得走回去,于是我随手布了个结界,挑了块还算阴凉的地方开始午休。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有人闯进结界,睁开眼,一个一袭白衣的人微微错愕的也正看着我。没来得及褪尽少年特有的单薄的身材,干净的鬓角干净的脸,剑锋一样灰色锋利的眼睛。
  飘落的花瓣飘过他薄薄的唇,沾上他的衫;他伸手摘下花瓣,拈花而笑。
  在我眼里,平地惊雷。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除了老乌龟以外的雄性,老乌龟经常教育我要矜持要文静,要有女人味。除了老得对女人不感兴趣的雄性,对其他任何雄性都要,像个雌性。
  他说其实这种事情只要遇见足够多的雄性动物自然而然就慢慢开窍了,可是因为我一直没碰见像样的雄性没有磨练的机会,所以第一次看见这么合乎标准的心里多少有点紧张。
  我整整衣服拢拢头,然后很紧张的问一句:“我脸上有印子么?”
  他老实点点头:“有。”
  第一次出现在老乌龟以外的异性面前就失败,我被他一句话轰得魂飞魄散。
  他露出有点调皮的表情歪头打量了一会,笑笑说:“不过红红的,挺可爱。”
  轰!
  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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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因为他一身雪白,我开始还当他是白虎君的某个儿子,后来才知道他是朱雀君的独子,未来的朱雀君,黎渊。也是被失火的城门殃及的鱼,因为某个妹妹扔包袱跑掉的原因,不得不千里迢迢跑到这个朱雀从不在此下蛋的地方来证明本族的诚意。好在白虎君心心念念的想他的亲家公,也就把亲家公的儿子当自己的看待。整个朱雀和白虎族,现在加上玄武,都在找那个倒霉的妹妹,黎渊和我是整个白虎族的地盘上唯一没事的闲人,天天斗鸡斗酒斗蛐蛐,还带坏人家丫鬟,八个后宫也不够我们闹。
  其实本来我还有点罪恶感,觉得离老乌龟的要求越来越远了。觉得带坏了人家好儿郎,后来我才知道别看这只红鸟外表挺纯挺干净的,其实肚子里坏水跟我不是一个档次。再说我本来在钟山的时候就跟老乌龟不正经惯了,天生不是绝世妖姬的料,也罢也罢。
  于是继续胡闹。前方三家闹得剑拔弩张,我们在后宫玩得日月颠倒。有一次我,黎渊,玉锦,还有几个丫鬟一起赌骰子,赚光她们几个月月钱,玉锦哭着跑回屋里去了,我和黎渊笑得那叫一个开心;一开心就有点口渴,一口渴就……就很经典的喝高了。
  我的酒品最好了,又不撒疯又不闹,喝高了就回去睡觉。
  黎渊就不行,一喝高就爱梦游。等我半夜三更爬起来想尿尿的时候,一睁眼看见黎渊抱着个枕头一手直直向前伸着眼睛闭得紧紧的静立于月光之下,当时吓得我一个激灵酒就醒了,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扼杀了一声尖叫。我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他就静静的站着,我吓得气都不敢出。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转身朝门口走过去,我刚松口气下床关门准备继续睡觉,刚走到门口他忽然又冒出来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看着他抱着枕头歪着头一路摸进我房间嘴里还嘟嚷着什么 “奇怪了枕头哪儿去了”之类的梦话,其实就在他怀里抱着呢。
  不过当时我心里庆幸的是他嚷的不是奇怪了西瓜哪儿去了手里拿得不是刀。看看外面下沉的月亮,正想得,今晚还是去下人房找玉锦混一晚上得了,一只手从我背后环过来。那一下我身上的汗毛都炸起来了,慢慢扭过头,那家伙笑得正甜呢,嘀嘀咕咕咕哝我说呢原来掉地上去了……一边提起我就往床上走,左手还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抱着那个枕头……
  第二天我醒来一扭头看见他满脸通红目光散乱披头散发一脸小媳妇样缩在床角,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宝贝枕头。看见我醒来,铁灰色的眼睛一红一红波光粼粼的,比小媳妇都动人。
  “紫……紫苏,我,我,你,你……” 小媳妇舌头打结。
  我还没醒透,就愣愣的看他,嗯了一声。
  他脸一下红得像熟透掉到地里烂趴趴的柿子:“我,我不是有意,有有有意……”
  我有点清醒了,哦了一声,很冷静的说:“你昨晚什么都没做啊!”
  “啊?”他脸色正常一半,松开一只手搔着后脑勺,半晌又脸红红的问:“那,那我……”
  “你昨天梦游到我房间里,然后就爬到我床上,然后就抢了我的枕头,然后就抱着你的枕头睡觉。怎么了啊?”真的,搞不懂他要那么多枕头干什么,怀里抱一个扯一个还硬要抢走我的枕头,害得我昨晚睡了一晚上床板,怪不得今早头痛。
  “……那……”他羞涩的看我一眼:“……那我有没有说什么……”
  “这个么……”我努力回想。
  他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你非要说我是你枕头还说如果我再跑你就把我拆了然后还叫我的名字还说了好多我听了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想起那些话我忍不住又抖了两抖,扭头,他正扑闪着纯洁的眼睛充满希望的看着我呢!我叹口气,说:“你说枕头在哪里然后抢了我的枕头然后就睡了。”
  “哦。”他松口气,再次抱歉的开口:“紫苏,昨晚真是抱歉……”
  “哦,”我继续面无表情看他:“那你能从我床上下来了么?”
  他赶紧滑下床,抱着枕头眨着眼看我。
  我实在困得不行了,指指门:“你要是没事能让我再睡一下么,昨晚被你吓着了没睡好。”
  他光速消失在门口。
  我抱着被子往门口看了一小会,过了一下又有一个白色的袖子有点抖有点犹豫的伸进来,停了一下,轻轻把门带上。
  我坐在床上,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关着的门轻轻抖了一下。
  笑够了,我头一歪,睡得昏天黑地。
  后来好几天都没看见他,但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一回头,总能看到个犄角旮旯里白色的衣角一闪。
  有天下午和玉锦喝茶闲聊,一股奇怪的味道从大殿方向飘来,抽抽鼻子,是火药味。
  听玉锦说那对倒霉的小情人最后还是被抓到了,更倒霉的是,抓到他们的人是小红鸟的正牌夫君,白虎君的六子少卿。少卿要拿小娘子归案,小乌龟不干了,年轻人血气方刚的谈着谈着演变成武力冲突,小红鸟一时心急,和小乌龟下手不知轻重,重伤了白虎君的宝贝儿子,现在不知是死是活。白虎君一气之下扣留了那对小情人,声称如果老虎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要小红鸟和小乌龟偿命。
  两族一交恶,黎渊名义上是留下调解,实际上等于被白虎君软禁。
  老乌龟说过,再简单的问题,碰上感情都会变得复杂;再清楚的事实,碰上利益都会变得微妙。这是放之三界皆准的真理。玉锦收拾东西下去以后,我揉揉太阳穴,叹口气,有点想走了。那天接下来的时间玉锦在内的丫鬟都在东苑,也就是小老虎养伤的地方忙着,我没事可干,早早上床歇息。睡到半夜三更觉得口渴,一睁眼差点背过气去。
  黎渊站在我床前,一动不动,像画像。我以为他又梦游,可仔细一看,眼又是睁着的。
  我试探性的拿手在他眼前舞舞,他咳了一声;现在我确定他是醒着的了,就不满的白他:“这是你第二次三更半夜擅闯姑娘家的闺房了啊!再来这么一次我就要怀疑你对我有不轨的企图了!”
  那时候我还年轻,不懂得有些时候有些话是不可以说的,就像有时候,有些感情是不应该表白的。可是就象我说的,那时候的我,太傻太天真。
  他凑过来,轻轻说:“那,我要是真对你图谋不轨呢?”
  我彻底傻了。嘴张得像个鸡蛋一样傻乎乎瞪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轻轻笑了,干净而清爽。他拍拍我的手,笑着问:“紫苏,我们走好么?”
  “去……去哪里啊?”我傻呼呼的问,问完了才发觉不对头,怎么弄得像我俩要私奔一样?我迅速挥掉他的手,“等到你妹妹和小老虎的事情解决了自然可以走的,干嘛弄得我俩像要私奔一样,嗯?被你妹妹带坏了?还是你妹妹这招是跟你学的……唔……”
  有些时候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因为说了就会被吃掉。
  那天晚上我左手按着热辣辣的嘴右手捂着怦怦跳的心,虽然只是四片肉轻轻的碰碰,我脑袋还是胡得像地瓜汤。
  后来他什么也没做就走了,走之前要我好好考虑他的提议。
  第二天我是被玉锦摇起来的,我迷迷糊糊就听到一句话,大意是小红鸟不跟小老虎结婚了,新郎新娘换成黎渊和白虎君的八女儿洛瑶。因为有前车之鉴,两边都怕夜长梦多,决定当晚成礼,送进洞房。
  手下意识的碰碰嘴唇,那个吻的感觉还很清楚。
  我转头,往大殿方向跑去。刚闪过几根柱子,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一抬头,熟悉的笑容绽放开来,他站在一群人中间,也有大老虎,也有老红鸟,还有老乌龟的族长;一群人里就他一个人穿着嚣张的白色,越发显得虚幻而孤寂。
  他离我蛮远,估计是觉得扯嗓子喊听不端庄,就比了个唇形。
  “紫苏,我们走好么?”
  如果我们走,大老虎和老红鸟会放过你么?
  我笑了,都说鸟类的眼睛不大好,所以我最大限度的摇头,力求他能看清。
  他灰色的眼睛沉下来,嘴唇动动,我知道他在问,“为什么?”
  我装眼神不好,不理他。脚步开始往后挪,挪挪挪,马上就可以藏到柱子后面了,前面人群有阵骚动,抬头黎渊站在我跟前,肩膀上传来不小的力道,我吃痛,看他:“你干什么?”
  他笑得分外明朗:“还不懂?”
  老红鸟大老虎纷纷嚷着跟我刚刚一样的台词涌过来。我身子一轻,四周的人和自然景物都成了背景迅速朝后下方退去。
  “这年头,抢亲都不懂,还混个屁啊!”头顶上传来他鄙夷的声音。我想想,虽然把我们的行动比成抢亲不大贴切,但是这句话本身是准确无误的,所以我赞同的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对。
  后来我们到了钟山,有老乌龟的前车之鉴,我一路上山一路布结界,不是我吹,只要我认真布置,别说老虎,一只苍蝇也别想找到我们!
  黎渊远远的看到我的窝就扑过去,好像那里是他阔别了十年半载的家一样。我一把扯住他,严肃的告诉他以前我一个人住,一间小茅屋也就够了,但是两个人挤这么小的地方肯定不行,要是要留下来,必须弄个大点的屋子。一开始他还耍赖,后来我威胁他再玩夜闯深闺的游戏就踢他出去。他哼哼唧唧怨气冲天,搬来的东西一半都损失在他熊熊的怒火之中。
  新茅屋落成那天,我看看周围光秃秃的一片泥巴地,随口说要是以后周围有像白虎族那样奔放的桃花赏该多好,他听了,鬼笑着告诉我说他来的第二天就在四周撒了种子。等到明年春天,我们就会有一片桃花林,以后每年春天,我们可以一起赏桃花。说完这家伙又想啃我,我一把推开他坚持不肯在这么没情调的情况下放弃我少女粉红色的梦。
  我学着他的样子歪头跟他说,想啃我,要等桃籽变成桃林。
  ……但其实我那时候心里有点没底,我隐约觉得,我们不该是这样子的。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兄弟,一起斗鸡斗酒斗蛐蛐,开心的时候一起高歌,郁闷的时候互殴一场的那种,等有一天他找到意中人了,我可以对着他胸口擂一拳,大喊一声:“兄弟,恭喜!”
  可是忽然一下他吻了我,说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
  ……我,我的脑袋还没转过来……
  我想也许人都是这样,也许哪天我习惯了现在的日子,真的和他生出了不一样的感情;毕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第一次被他啃的时候……那时候的悸动,不是假的。
  或者,等现在的事情冷下来我们可以自由外出,有一天他找到自己的意中人,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那时候我总以为我们是神仙,对于我们,时间根本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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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桃花开始吐红的时候,山下来了不速之客。在我的结界外转了好几天,进不来,也不肯走。
  我怕是探子或是追兵,黎渊来看了一眼,让我放那人进来,说是以前的侍女,他很了解的,不可能是追兵。
  那个人就是清音。
  她确实不是白虎或朱雀的追兵,只是来告诉黎渊,上任朱雀君郁闷过头退位了,要黎渊回去即位。
  除了隶属龙族的青龙以外,朱雀,白虎,玄武的力量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朱雀君退位,如果没有新君即位,其他两族很可能会趁虚而入。
  那一晚黎渊一直在房里来回踱步,我的耳朵向来好,听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我把他从床上踢起来,说我不想再等了,快点回去即位完了我们好赏桃花。他揉着眼睛懵里懵懂望着我,听明白以后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再吃饭立刻光速消失。急得清音扯着两条肉肉的小腿在后面一边狂奔一边大喊公子等等我,模样活像被抛弃的小媳妇。
  我站在光秃秃的桃林前天真的扯着嘴笑,完全没想过我的天真和任性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那天傍晚又多了两个不速之客,出乎意料的是竟是老乌龟和玉锦。老乌龟脸色铁青,玉锦明显哭过,两人都很焦急。
  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他还是没有回来。
  后来的事情,我很奇怪的记不太清楚,很久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每个细节明明都历历在目,后来的却一点也即不清楚了。
  只记得他鲜红的铠甲,朱红的火焰,大老虎老红鸟少卿玉锦清音……一切交织旋转,让我头晕目眩。
  只记得最后的最后,我得到了青夜夫人的封号,却失去了一个朋友,以及一个约定一起赏桃花的人;他成了朱雀君,却失去了生命。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圈套,他们一直都知道我们在钟山,但是因为结界的缘故一直上不来。清音确实是按老红鸟对她说的来找黎渊回去即位,连她也不知道后面还有这么多隐情。
  玉锦从姐妹们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后跑来找我……这样做不啻于在脸上写上“我背叛了白虎族”。我欠下了两条命,黎渊,还有,玉锦。
  我在自己窝里装了半年尸体。在这半年卧床而吃的日子里,我沉痛的悟了:是我对不起黎渊,一直到他死我才明白我口口声声说对他只有兄弟之情却一直给他希望,我骗我自己说等事情过去以后我就让他自己独立,但是呢,其实我根本不希望他离开,我嘻嘻哈哈的不肯回应他,却又一直绑着他,我一直骗他到死,等他死了我才承认是我害了他。
  我也对不起玉锦,如果那时候我们没有那么相熟,也许今天的她还是白虎族某个平凡却快乐的小宫女。我从白虎族走了以后就没怎么想过她,她却因为帮我丢了性命。
  原来所谓的醒悟,真的都是要等大祸铸成才来的。
  我是个冷酷又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私欲,葬送了两个人的性命。
  唉!罪孽深重啊!怪道有句老话叫那什么?
  嗯,好人不长命,祸害贻万年。
  我把他俩的元神带回桃花林,借林木的灵气供养,以求他们能投入轮回,投胎转世。这样,也许有一天,他们能够重新回到天界。带回两个没了身体的元神难度还不低,费了我这没本事的混混儿不少点功夫,但是这是我欠他们的,我没法还清,只能尽我所能,一点点的填,填我自己心里无底的深渊。
  桃花每年开开落落,老乌龟每年出去又回来。
  那次是老乌龟送我回来的,他说我动了煞气,伤了老红鸟和大老虎,以至于惊动了天君。我自己倒什么都不记得,只是从那以后很久很久都常常昏睡,以往我就喜欢睡,现在可好,名正言顺就能昏睡百年。
  桃花开了又谢,有一天我算着该是给老乌龟阴紫苏的时候了,走下山去,看见一个少年。
  一样的侧影,一样的笑容,不一样的只是,他还是个有着青梅气息的少年。粗布衣裳,提着两尾鱼对我憨憨一笑。
  他说他的娘亲也是个大家闺秀的小姐,和父亲到钟山脚下,父亲每日在外劳作,只有他和母亲在家里。我让他给我带母亲的画像,我描摹着那眉,那眼,活脱脱当年赌输了月钱哭着跑回房的玉锦。
  问他名字,他挠头又挠头,最后龇牙咧嘴的说,他娘给他起的怪名字,追忆。
  我看着他年轻的脸,点点头等喉咙不那么哽了,跟他说好名字啊不好意思个什么。他疑惑又认真的看着我,闷闷的问我真觉着这名字好?我拼命点头,恨不能剖小跷以表赤诚。
  他皱了会眉头,然后歪歪头一笑,说,你喜欢就好。
  嗯,真的,多好的名字啊!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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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回忆就像扬起的沙,久久不愿落下。
  “这位就是青夜夫人了?哎呀,怎么一身缟素,像在守丧?”
  “妹妹怎么能这样话?你看这青夜夫人全身上下只有头上这根冰丝縠是上上品,料想平日也是不常有机会打扮的,这穿衣打扮啊,没有经验,当然也不能太好了~妹妹也不能总以自己的标准苛求人家啊!”
  叹气,唉……人家好不容易诗意一次忏悔一回的说……
  回头,身后不知何时起站了好几个穿红戴绿的女子,乌发如瀑,腰纤一握。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女孩儿,齐刷刷站一圈青春逼人,给我不小的刺激。
  原来是几个……往怨气特别深浓的地方瞟一眼,那个叫什么灏景的帝君正跟一个一袭紫衣举止优雅的女子说什么,紫衣女子咯吱一笑,宽宽的袖子遮住脸;旁边站着龙宫它两代主人,脸上笑得一个像媒公一个像媒公他儿子……唔,原来是几个出师未捷,也受了刺激的小鱼精。
  虽然我这个“夫人”的封号确实是捡来的,但是毕竟论年龄我是长辈,不可以和小姑娘一般见识,很不端庄的。
  我决定不跟她们计较。向左跨一步,立刻有人迎上来站位极好。往右迈脚,有人已经有先见之明封住后路。被一群小姑娘包围着,我只有叹气的分。
  虽然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禁感叹坏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一个穿鹅黄衫子长着颗美人痣的女孩首先开口:“连用刀都不会,竟然拿手去撕鸡腿,你这种穷酸野蛮的老女人还想勾引灏景帝君?别作梦了!”
  什么,原来有刀的……我很受伤的捂着纤细的老处女心,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我从来没有勾引人妖的癖好!
  “就是,好好的深山不呆,非要学人家凑热闹……”另一个长得特别娇俏的绿衣少女用眼神鄙视我“……丢人现眼。”
  ……
  不怪我要向殿上投去那么不吉利的一瞥,那个把我害到这个地步的家伙还在那里招蜂惹蝶,跟身边那个跟新龙王站在一起还长得七八分像的紫衣少女勾搭来勾搭去,惹得殿内一片阴风邪火。
  这不明明是他惹的情债,却累我当众矢之的……那位白衣飘飘写意风流的龙王,如果您不幸因为这冲天的邪气怨气以后短命倒霉什么的,请把帐记在你旁边这位仁兄身上。
  端庄的收回眼珠子,我转过身来对中小姑娘盈盈一笑。
  “干……干什么,你!”是最先在背后说我的那个女孩的声音,仔细一看,穿着一身水红,长的挺斯文的,脾气这么彪悍!
  我抿嘴笑笑,低头从腰带里扯出那把紫苏。
  众女孩不知道我掏什么,开始都有点紧张,看我掏出来一把草,都面面相觑,又是小红最先开腔:“你,你想干什么!”
  我害羞的噗嗤一笑,把草往前一伸:“送你们!”
  小姑娘们这下懵了,“这,这算什么东西?”
  唉,第一次当这么多人面表白,奔放如我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手指扭扭捏捏的绞着腰封上的流苏,我腼腆的开口:“因为你们身上都好香……”
  小姑娘们脸上顿时写着“那是当然”
  我低头继续表白:“……你,你们身上都有鱼的味道!我,我最喜欢吃紫苏煮鱼了!所以,所以,嗯……”趁她们还没反应过来,我每人腰里插一根紫苏。“这些紫苏,送给你们!会让你们变得更好吃!那,各位香喷喷的丫头们,本夫人先告辞了!嗯,好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最后这句话我是真心诚意的。
  小姑娘们先是被我弄傻了,等反应过来,我已经走出去了。
  我说了么,我是个自私又坏心眼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嗯,还有句特别有道理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嫉恨同性是我的本性,惹我等于自杀!
  “你!你这个……”后面有人冲过来,我保持向前的姿势往旁边一闪,那人重心不稳重重向前扑倒,摔倒前还不忘拉我下水,“嘶啦”一声,半副裙子垂垂掉掉挂在腿上,大腿以下脚踝以上看的清清楚楚。
  我瞪大眼睛,意识暂时不告而别了。
  摔在地上的小红脸刷的白了,我的脸也白了。
  ……这么不经穿的衣裳,不是为了特殊场合我才不想穿,看吧!出漏子了吧!我唯一的一件华而不实的衣裳啊……
  正在感叹这件红颜薄命的衣服,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人啊……为什么只有在看热闹的时候速度最快呢?今天这脸反正是丢定了,我这个老处女倒是无所谓,水灵灵的小姑娘经此一挫恐怕要伤心个几百年呢……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我看着地上哭得唏哩哗啦的小红摇头不已,造孽哟!
  一件衣服披到身上,我一愣,抬头对上一双勾得厉害的眼。
  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背上那玩意儿脱掉,可惜有人比我动作更快,英雄救美的帝君一手揽着我的肩,用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说:“你敢动我就把你那半片破布全扯下来!”脸上还保持着温文尔雅的虚假笑容。瞧瞧,什么土匪啊这是,表里不一,两面三刀,十足的伪君子,真小人!
  我白他一眼,直接伸手把衣服扯紧一些。
  小人转身对围过来的龙王兄妹和周围的人一笑道:“看样子青夜夫人需要休整一下,我们先告辞,敖兄,不要介意!”
  然后然后,我又做了一次众人眼里的鱼肉,然后就要被拖走了。
  “等一下!”
  我走到还趴着的小红身边,轻轻说:“赔偿的衣服,劳驾,三日内送到钟山浊水溪,一日内送到龙宫清水苑。”
  嗯哼,清水苑,乃我在龙宫下榻之所;浊水溪,乃我家门口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是也。
  众人焦点脸朝下成大字状趴着的小红身体抽了抽,看样子是听到了。我满意的点点头,潇洒的一扬衣摆,踱步出去。灏景跟在我后面出来,一男一女的身影一前一后在夜沉沉影深深的龙宫里被两边幽暗的烛光映得影影绰绰,那画面,相当的诡异。
  就这样闷头走过一条回廊,拐过两条回廊,穿过中庭,再从前面绕过一座别院,我鬟散鬓松,脸色骇人,衣衫狼狈,半副裙子挂在大腿上,身上披着件男人衣服,怎么看怎么禽兽。
  灏景风度翩翩,花容月貌,气质高贵,衣着华丽。就算是禽兽,也是衣冠禽兽,和我是鲜明的对比。
  但是天地良心啊!本夫人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有一大半都是他的功劳。
  我越想越气愤,真是恨从心中起!转头,我磨着牙一字一蹦的跟后面那人说:“今天的事,真是多.谢.你!”
  他露出施恩不图报的善人特有的那种谦虚的表情微微一笑:“好说。”无欲无求,云淡风轻。
  我狐疑的盯着眼前那只突兀的伸着的手:“……这是干什么。”
  他露出孩子般纯真的笑容说:“谢礼。”
  ……
  本夫人是什么?是襟怀坦荡,虚怀若谷的青夜夫人,不跟钻营蝇头微利的小人一般见识!刚好腰里的紫苏还剩几根,我就顺手扯了一根放到他手上。想想忽觉不妥,遂又拈起来,认真问道:“你们那里有没有把紫苏当成定情信物的奇怪风俗?”
  他盯着那根紫苏神色复杂的摇摇头,我放了心,手一松,菸巴巴的紫苏软软的任风拂过,落在他宽宽的手掌里。我拍拍巴掌,转身就走。
  很久很久以后,我问我自己,如果那时能通晓未来,我还会把那根紫苏给他吗?
  答案是,打死我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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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龙王的登基大典,照例要大宴三天。这眼瞅着第二天又过去了一半,我顶住了不少目光,吃到了不少鸡腿,见到了不少美女,听到了不少八卦。
  其中最多的,是关于这位灏景帝君的。据说他手段了得,年仅一万岁时居然就楞从百八十个兄弟子侄中脱颖而出得到天帝的大青眼,被指为天界的下个主人,不过原因就比较耐人寻味了,居然是因为其他那百八十个兄弟子侄都不喜欢他。
  反正吧,至少是有那么几十个左右的兄弟子侄们公开议论过,不喜欢他所谓阴柔狐媚,不安于室,有损天庭威严端庄形象的长相……吧,嗯,抬起眼角往扫过怨气正深浓的地方,果不其然有人又在祸害苍生。其实吧,这个人身高比龙王还高半头,衣服挂在身上也撑得挺服帖,除了一转身厚度比原来的大老虎薄了个四五成左右,往哪一放讹兽都会大喊“是母的”呀!当然不安于室是再明显不过了……看,眼斜嘴歪,双目异色,三分不像神,七分倒像妖,真怀疑他是不是纯正的天庭出品!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神太专注,包含的信息太多,那边一直聊得很欢快的两男一女好像接收到了什么,灏景眼斜嘴歪更严重了,小丫头今天也是从头到脚红得发紫,想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在眼神调戏她未婚夫君,射过来的目光明显带刺,再说龙王……龙王……挺好的,嗯,眼神很友好,嗯,笑容很温暖,嗯,姿态很翩然……嗯……
  “才勾引灏景帝君不成,今天又对龙王抛媚眼,哼,真是人贱无敌……”
  唉,是啦是啦,我人贱才能任你们背后冷箭放得如此欢快不必担心被人报复啊!
  又一只鸡腿骨划出优美的弧线弹起一地落花,经过昨天的洗礼,我豪爽的一抹嘴,手自然而然的揩揩自家大腿的油,两个沦丧的指印印上雪白的绸纱。嗯,那天小红的确听懂了,隔天就有个很耀眼很妩媚的女子就着清晨的阳光将这件雪白轻盈的上品送到我榻上……造孽呐!自从黎渊那件事情以后,卧榻惊魂就像诅咒一样屡屡报应在我身上。龙族这边很不体贴周到,女客的房外花色娇嫩,房里一盒胭脂水粉都没有,搞得一些脸色不大好或者清早在自己卧榻上被吓到的薄命红颜倍感命薄。
  “你看她手哦!啧啧啧,野蛮人呀……”
  ……
  “我说妹妹,喜欢人家的话,尽可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呀!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这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吓!这谁谁谁谁谁在破坏我受人欺负的老可怜的玉女形象?又是谁谁谁谁谁在抹黑我纯情洁净的清白?我翻着眼睛朝声源望去,结果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老命休矣。
  眼花缭乱的黑与白纠结交缠在成熟美好的曲线上,银色的发丝在斑驳的光线下柔软的投出淡淡的金色的影子,黑玉绞银的长烟杆从饱满嫣红的嘴里轻轻带出,引起颈上绞着细细红绳的黑猫儿眼在颈窝里不安一动,皓腕上亮银玲儿轻轻作响。
  这才发现原本嗡嗡个不停的大厅不知何时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喉头咕嘟声,今儿早上的女子真是黯淡又粗蠢。还发现这女子嘴边氲氯缥缈的烟气一散,站她对面我真的……
  “好造孽……”长太息以哀伤兮,今儿个龙王登基大典于我可真是个劫数啊劫数……这才区区两天,我已是身心俱受打击,非躲回小茅屋吐个千把年黑血不可。
  美女悠悠然吐出两个烟泡泡,举手投足间整个大厅又是一片抽气不绝于耳,连一众小鱼精也晕得七荤八素。也难怪,年轻有很多优点,可是这其中不包括成熟的魅力,小鱼精们青春逼人,可是有一种女子,会让青春变成带刺的青瓜,青涩无味。
  显然的,眼前这女子就是这方面的典范。
  几个小姑娘终于解过方才那话的味儿来,顿时脸涨得通红通红的,倒有七分像刚出蒸笼的螃蟹。眼瞅着今日的小红嘴瘪了瘪,最终没说什么,扭头走了。走前还悄悄把眼睛在那女子身上扫了一扫。
  然后彻底的,充满挫败感的,走掉了。
  “……造孽”,扫哪里不好扫人家前胸,这可不是自个儿找打击么?瞅着今日这小红眼睛挺精,嘴倒管得挺严,大约不是昨日那个,结果大约鱼精的脑子都差不多,在什么地方跌倒了,就在什么地方继续跌。
  “你心疼?”女子皓腕一抖,自自然然的将那绞银烟管往一张丈巴长的整块水晶制的长桌角上磕了一磕,就这么简单个动作,都流露出千般娇媚,万种风情。
  我眼角跳了一跳,那桌子比我那破茅屋还长些:“小姑娘,面皮比纸还薄的,经不起你这样打趣。”
  她转过头来正对上我,抿起嘴角一笑,却带出些小孩般的顽皮:“我可不是打趣呢,昨儿个起她们就围着你转舍不得走,若不是喜欢你,可会这么上心?”
  “吓,她们倒还真是上心,不过有这福分的倒轮不上我。”
  “不是你?那是谁?”
  我躲到她宽松松的黑白袍子后面,伸出食指用耳语般的声音说:“那个。”
  她顺着我的手往那边看了一会:“哦,那丫头到还不如你。”
  我气结一会:“是旁边那男的,看到没?”
  “哪个男的?紫苏,我在旁边,你却还只顾着看别人,不觉忒伤人了些么?”
  身后传来犹如牛鬼蛇神一样的声音吓得我险些跳起,一回头一张大刺刺的笑脸,正是害得我如此凄惨的罪魁。
  “你、你何时来我身后的?怎的走路无声无息,像个鬼似的?”
  美人闻声也偏过头来对着灏景一阵打量,说实在的,撇开内在,他俩外表倒很是郎才女貌,像了一对儿;若不是中间多了我这么一个破坏美感的路人,应该算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这点从四面八方射来的视线就能看出来了。
  我识趣的抽身,破天荒唤了个小宫娥给我端杯茶,那小宫娥奉茶时一只眼睛在灏景身上一只眼睛盯着美人,差点打翻茶盅泼我一身。
  美人将视线收回,淡淡说道:“嗯,这个倒确实更与你相配些。”
  “啥?”
  我拍掉不知何时搭上肩膀的魔爪,灏景撇撇嘴,死皮赖脸的又搭上来,我背上感受到从已经完全沦为背景壁画的原本应是这场盛典主角儿的方向射来几道灼热的目光和一股纠结的怨气,坚定的一次又一次拍掉那一次又一次爬上来的爪子,忽然肩膀上一痛,他竟使劲捏着我的肩膀,再跟他扭下去看起来也忒不像话,忒不端庄了,本夫人能屈能伸,端起茶盅继续品茶。
  灏景一边往我肩膀上使劲一边笑说:“我这未婚妻子害羞的很,让外人看着倒见笑了!”
  “未婚妻子?”美人略带惊讶的看我一眼,旁边无数到底不是壁画的嘴齐刷刷发出“嗖”的一声。我再顾不上什么端庄不端庄,扯过他质问:“我何时又成了你未婚妻了?”
  “你的信物还在我怀里呢,还说不是?”
  “信,信物?”我彻底蒙了,怎么感觉我和他说的不是一回事呢?
  他颇委屈的说:“可不是?你亲手给我的,怎么,过眼就忘了?”
  “等、等下,等一下。”我终于有些跟上他了,立刻撇清:“不是说你们那儿没有把紫苏当定情信物的混账风俗吗?”
  他若无其事的撇撇嘴角:“以前是没有,现在也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那你还……”
  “我们那儿当定亲信物的。”
  “咳……”我差点给他呛死,拍着胸口后退一步:“乱讲,本夫人活了几千年都未曾听过天界有如此荒唐的风俗!是从哪位天君开始的?”
  他轻描淡写道:“本天君。”
  我脑袋里的鱼汤又开始沸腾了。
  “可你还不是天君呢!”
  “知道。”他目光闪亮,在外人看来深情款款,在我瞧来却恐怖至极的瞧着我说:“所以我们的婚事要暂缓一缓,等我成为天君,就可名正言顺的举行大婚了。”
  我好像跟他说的又不是一回事了,这人转移话题的功夫当真了得,我头脑里那几根筋打了几个结也不够绕的。
  被晾一边好久的美人似乎颇感兴趣的瞧着我被人欺负,半晌,终于开口:“唔,想不到你家夫君还挺有意思的。”
  我咬牙切齿道:“既然如此感兴趣,那有劳你将他抢走吧!”
  美人微微打个呵欠,懒懒道:“那可不行,莫说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有妇之夫这等得不偿失的事情奴家做不来,即使做得来,也不能抢走你身边这位。”
  “为什么?”
  “因为……我是来报恩的。”
  “……报恩?”我指着灏景:“那更好,既要报恩,你便以身相许吧!”
  美人意味深长的说:“奴家倒有兴趣试试,只怕夫人接受不了与女子成婚。”
  “为……吓,你说要报我的恩?”这两天真是什么怪事都被我碰上了,先是找茬的,然后是逼婚的,现在又跑出来个报恩的。
  美人儿认真的点点头,她姿态不大慵懒的时候,便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少女一样的纯真味儿。
  “……我何时施恩于你了?”
  她妩媚又端庄的说:“近些说吧,昨日你替我挡掉了不少视线,我才得以好好享受美食美景;远些说吧,你替我当掉了一朵烂桃花。”
  “……桃花?”
  “北玄武君萧墨夜,若非你的缘故,现在怕已是我夫君了……”
  萧墨夜是老乌龟的名字,我目瞪口呆看着她,早该发现了!这么有特色的衣服,这特别的银发“你……你是白……白虎君?”
  美人盈盈一礼:“便是不才白素了。”
  想起大老虎便想起黎渊,想到他我的良心便抽紧一下“有关白虎族的事……”
  “那完全是家父与朱雀、玄武上任主君任性所致,累了夫人,实在很对不起。”美人抬头一笑,艳光四射。
  这算是一笑泯恩仇么?抬眼,灏景也面露微笑,轻轻点头。
  “不过……萧墨夜一表人才,长得也不算差,不至于被比作烂桃花吧?”好歹也是自家近邻的老乌龟,还当了我不短时间的保姆,按理说也算得半个自家人了,听到被人如此□裸的嫌弃,多少还是觉得需要替他说两句公道话。要说这老乌龟配白素美人年龄上是相差大了些,可神仙的年龄这回事,本就模糊的很。
  白素瞟我一眼,停下手里的玩弄着烟管幽怨地说:“那你觉得哪家的女儿愿意嫁个男人是乌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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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说话间两代龙王和眼睛红红脸色黑黑的龙女一路飘飘曳曳的走过来。
  果不其然,因为是水族之王么?两代龙王的感觉比起身为武将应有的彪悍,反倒更接近文臣,温厚贤良,一派斯文。龙女正是怒放的鲜花一朵,此刻也顾不上骄矜不骄矜了,水灵灵的小手拧着灏景的袖口拖到一边,那表情啊,真是梨花带雨,脉脉含情……皱眉,怎么弄得我像欺侮正妻的不要脸的野花一般?
  灏景也微皱眉头,但那模样三分不像解释七分倒像安抚的,末了还拍拍梨花带雨的小龙女的玉背。
  肉麻。
  龙女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深情又害羞的看他,他也微微一笑,貌似甜蜜。
  恶心。
  ……我以前一直以为一个人不要脸是有限度的。
  我错了,真心诚意的知错了。
  旁边花容灿烂的和龙王你来我往聊着聊着的白素突然一弯肘桶我腰上,我不明所以的怒视她;趁龙王两父子很注重体统的奔去制止,不,解救本性纯洁的小龙女;白素歪过头来撇嘴:“再不制止你,怕你眼珠子飞出去沾你家相公衣服上呢!”
  “哪里的话,只是见着有人光天化日之下仗着自己身份随意调戏闺中少女如此经典的戏目,感觉有趣罢了。”我揉着作痛的两肋,青了青了,现在那里肯定至少青一块,唉,劫数,劫数啊!
  白素抬起烟杆吸两口,说话声音有点嗡嗡的,我仔细才听得她说:“也是,那个龙女看就是不安于室的,难为她父兄一派斯文模样。”
  “……唔,那新任龙王是白龙罢?怪道如此清丽脱俗,风度翩翩的。”拼命吞回那个已经冲到嘴皮子边的“就是”,赶紧转移话题。
  “是吧。对了,你可知上任龙王为何这么早就退位了?”
  这等复杂精妙,需要大量思虑的问题一向便不属于我的考虑范围,于是我老实回答:“不知道。”
  “哦,你知道凡间有本叫做什么《西游记》的本子?”
  本子?我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深处,最后依稀想起好像有这么个本子,但因着里头兽比人多,唯一可以称得美男子的那啥僧又是个肉脚的和尚,再加上里头关于神怪妖道的描述乱七八糟;因此我翻了两页也就没往细里读,久而久之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白素继续道:“那里头有龙王三太子化为龙马驮唐僧前往西天取经之事。”
  “唔。”
  “这话本子偶尔传了一本到当时的龙王三太子,也就是现在的龙王手里。”
  “哦。”
  白素看了温润如玉的龙王一眼,吐个烟圈:“龙王看后大怒,说他乃堂堂龙神嫡子,下任龙王,这话本子竟然敢瞎编他化作畜生给个男人骑一路,简直岂有此理。因此才坚决要求提前即位,以保全名声。”
  我抽抽面皮:“竟就为了一个凡人所做的话本子?这龙王也未免气性忒大了些吧?”
  “哦,那若从那以后上至天界众神,下至丫头小厮每日见面第一眼都落在胸部以下臀部以上,日日有人送帖登门想共领略龙阳之戏呢?”
  “这……龙王可……真果敢呵呵……”我抬起袖子擦掉一头罩顶冷汗,心中默默同情这位命途多舛的龙王。
  晚宴因为有白素的存在,所以没人再找我麻烦;倒是老龙王不知何时怎的又睁圆了龙眼,认出我这个什么什么夫人来,结局就是,我不得不放弃为满园花草的奔放大业添火加柴的伟大工作,转而和一群我讨厌或者讨厌我的人围坐在一张小小的圆桌旁。
  大约是水族之间通婚的缘故,眼前的龙公主,这个青春的鱼精一二三四五,显然的都有墨鱼的血统。唔,我是怎么瞧出来的?因为她们的脸色在烛光下都呈现出类似于龙王发给我的请柬上那种颜色,唔,还有味道。
  整张桌子只有白素与我不是水族,坐在一起,黑白立辨。
  桌上气氛很僵,水族的姑娘,各个涵养不一定好,礼仪却一定标准,桌上杯盏交错,细语燕燕。
  我和白素一个一手持鸡,一个一手擒鸭,啃得毫不含糊。白素不愧出身彪悍绝伦的白虎,嘴下撕筋扯肉的功夫让我叹为观止,赶紧虚心学习。那些姑娘们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味,我一边啃着手里的鸡一边幻想这是鱼;白素不时的抓起酒瓶给我斟酒,我不时的报之以鸡胸鸡背鸡肋。总之,气氛很是和谐,我俩胃口都很好。
  白素大约也觉得这样的气氛论起联络感情传递八卦是不好了些,不过显然的很适合吃东西,所以我俩没一个开口的,只顾苦战。我们的沉默让那边有些焦躁,那如同小火上咕嘟冒泡的鱼汤般温醇悦耳的交谈声渐渐细了下去,最后悄然无声。就这样大家沉默的吃啊吃啊,眼看着晚餐就要和谐的结束了,水族忽然有了动静,龙女朝白素嫣然一笑,细声道:“听说姐姐原本要和北方玄武君结为百年之好的,怎的后来给玄武族退婚了?”
  啥?原来是老乌龟退得婚?
  白素面色不改只唔了一声,又抓过一整块肋排继续奋战。
  龙女顿了一顿,又笑道:“也难怪,虽然姐姐貌美无双,纵使青夜夫人也难比姐姐美貌,但是哪个男人愿意娶个母老虎呢?哎呀,青夜夫人,我并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不过”她掩嘴一笑“青夜夫人也承认白虎姑娘外貌稍胜一筹吧?”
  我摇摇头,这些丫头怎么都想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在老虎进食的时候惹怒人家,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鉴于此,我虽然也被话里带的刺小小的伤了一下,但是本着慈悲为本的精神,还是同情一下损失明显比我要惨重的人比较符合我善良的个性。
  白素喀吧一口,半条手臂长的肋骨应声而断。她以手之颌,眯起眼睛定定的看着龙女,挑起半边眉毛说:“我说姑娘,你是小辈我们不同你计较;但是有些话呢不当讲时便不要讲,有些事不当做便不要做,省的到了最后自己丢面子。”
  龙公主的脸红了一红,想是出生以来还没给人这样子尅过,眼睛转了几转,终究还是没忍住,憋红脸冷冷道:“我又没做什么。”
  白素只咕哝一句“你当着众人面拉着别人夫君的袖子扭扭捏捏不放还真是豪放,只可惜,别人不领情。”
  龙女的脸腾地青了。即使抽身这场龙虎斗,把目光转向我。
  眼看着战火有往我这边蔓延的趋势,我抽出团扇,把脸一遮。
  龙女不给我蒙混过关的机会,嘭的一声,战火纷飞。
  “呵呵,说到豪放,小女子不敢同青夜比肩。昨日我就对哥哥说,青夜夫人想是瞧着他像还入得眼,原来是另有目标!对了,昨日好像还没听说帝君与夫人的婚事,怎么一夜之间……”说着意味深长的往我腹部瞟了一眼。
  ……老乌龟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老乌龟的话我听得多,听进去的少,但这句话经过无数的戏文小说话本证实过正确性,所以我巴巴的记下了。
  不过老乌龟也说过,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我对着自己扇了两扇子,权当暂时把前面那句扇飞了。
  然后,我扯出戏文小说话本子上那些变态自恋阴险毒辣嫉妒成性以虐待如花少女为乐的老女人的笑容说:“公主说笑,令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老身何止是瞧得上眼~~只可惜,老身昨晚不了解灏景为人……唉,如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身也抱怨不得……”
  包括龙女在内的一众小女的脸都白了又红了,红了又青了,青了又黑了。白素喀吧喀吧极为优雅的连啃了几根骨头,头却埋得几乎趴到桌面上。众人忽然默契的很,全都一语不发。难道我刚刚那句那么没有杀伤力?话本戏文里不是这么说的啊!那些话本戏文小说里此句一出都是顿时腥风血雨中此句者轻则面皮抽搐四肢冰凉急怒攻心羞愧难当重则五内俱焚七窍流血一命呜呼吐血而亡的;应该是阴险女角虐待打击纯情不谙世事的女主角儿的必备良言;怎的水族一方幸灾乐祸的盯着我作甚?
  我被眼前这不合常理的一幕弄得费解了,看样子变态女奸角如此高深的大梁我还真扛不下来,于是转头像白素求助。
  白素眼睛斜着我身后,我就回头看了一看。
  被我先一头诉了衷肠又借另外一个男人一脚踢出局的小白龙王端着一个酒盏抽搐着嘴角保持着一个怪异的微笑站在我身后。
  怪道,凡间不似天界重,在凡间女眷聚会不见男客才容得那起毒妇作恶,天界神仙聚会是可以来来回回串场子的!
  ……
  我左手握拳重重和在右掌上,恍然大悟:“呀!白素,我终于想起来了!那话本就叫《怨女毒妇》最后那毒妇下场可凄惨呢,哈哈哈我说那台词如此变态如此熟悉,怎的名字一下想不起来了呢?”
  白素看我的目光变成了同情。
  小白龙的微笑看起来自然了些,抬起酒盅道:“青夜夫人对话本感兴趣?”
  “一般一般,龙王也感兴趣?”
  “唔,闲着无事时也看些解闷,可是小神没读过夫人说的那部?”
  废话!这龙王也忒小肚鸡肠,这么个台阶也不给我下,感情是给妹妹报仇呢!我手里扇子扇得风响都止不住外冒的冷汗,声音都变得僵哈哈:“哦,哈哈,想是那作者也没甚名气,龙王的品味自然至少是《西游记》这等蹬得上堂的大作,那些没什么名气的,龙王没读过纯属正常,正常。”
  这下龙王的脸比衣服还白了,我突然想起来龙族这登基大典背后的故事,顿时扇子都懒得扇了。
  唔,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就是血淋淋的教训不是!
  白素都同情的站起来拍我的肩膀了,龙王忽然又笑了一下,说:“下次若有机会,在下也想看看。”
  我和白素都愣了下,啥?叫那名字的你也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说想看啊?看样子龙族不但面子向海洋一样宽阔,胆也是天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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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评、评、评、评……谢、谢、谢、谢……鼻炎太难受了!天冷了,大家多加衣服呐~~  经过这两天的挫折与教训,我做出了大约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回钟山。跟白素说了声,她撇撇嘴,不过没说什么,转手掏出根晶莹透亮,一指来长的东西给我。
  “这是……”
  她若无其事的摊开手:“我的胡子。带着能知道我在哪。”
  ……胡子么……我抽着嘴角将它小心收起来。
  那个牛鬼蛇神一样的帝君不在,大约是喝醉了酒乱性去了。我趁机溜出宫门,将请柬往水里一丢,一闪身躲进腾起的水球。又挨了个全鱼宴,我端庄的摔在自家屋前的泥巴地上。站起身拍拍泥正想进屋去,忽然听见有人喊我。
  回头一看,清冷月光下站着一个白衣翩翩,气度不凡的男子。
  眼角刺痛了一下,我不禁没好气道:“今天是怎的,人人都穿白色,这染料是涨价了怎么着?”
  老乌龟抽出一把折扇唰的一下摇开,一摇三点头道:“丫头懂什么,这叫做风尚!”然后瞧瞧我,特不屑说:“你自己不也穿的白的,怎的染料涨价了不成?”
  呃……我忘了自己穿的也是白的……
  说到衣服,我转身走进茅屋去,老乌龟跟在后面一掀草帘也进来,指着我手上的东西抽搐这说:“这是什么?”
  “衣服啊。怎么样?”我对他的大惊小怪不以为然,扯起一角艳丽的水红在身上比了一下。
  老乌龟的表情像看到了末世光景一般,嫌弃的用扇尖挑掉那堆红红的布料,还夸张的往后跳一步以防那衣服沾上脚;跳了一会儿又跳回来,拉着我左拍拍右拍拍好像要拍掉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
  等他转身拿了个鸡毛掸开始掸我时我忍不住斜着眼说:“你在做什么,除魔么?”
  老乌龟认真的仔细的打量我两眼,又小心地掸掸袖口,才如释重负般直起身子,捶着腰痛心疾首的说:“丫头啊,虽然我知道你穿衣服的品味一向是不怎么靠谱,但也没想到会极端成这样!”他用脚尖点点地上的衣服,话语间满是鄙弃:“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见到块布就往身上披~”甩甩脚继续眉头紧锁道:“像这等庸脂俗粉的必备行头,谁穿谁找不到夫君……唉我早知道你呢,雄性动物见得是少了点,可是怎么的也得具备点雌性本能吧?像你这样……”
  没想到一件衣服也能引起他的话唠……我后退两步,自动忽略老乌龟的存在,开始烧水,沏茶,在我递一杯到他手里时他正讲到:“这就是为何你长得比人都强,却一直没有桃花的原因……”
  长得比人都强?我脑袋里浮现出白素那张艳天下之大丽的脸,还有那个英俊的如牛鬼蛇神般的存在……吓,我没事想他做什么?看来那衣服上果然有毒,花痴之毒!
  “不过这么一说……”我放下茶碗,点着下巴说:“我这两天在龙族赴宴,倒碰到了一朵桃花……”虽然是朵恶桃花。
  “什么什么?”老乌龟立刻凑过来八卦兮兮的看着我:“是哪家的这么没品味……哦不,眼光如此独特?”
  “……你还可以把我讲得再不济一点,反正我是正宗的浊水溪乌龟洞出品。”
  他尴尬的咳了一声,转而诺诺道:“唔你还没说情况呢,唔,这桃花开到什么程度?”
  “嗯,”我回忆着宴会上的事情,望天道:“谈婚论嫁……吧。”
  老乌龟一阵搜肠抖肺的咳嗽,半晌才抖抖索索的说:“咳,好啊丫头!真没想到,咳,你表面上呆呆傻傻的,咳,原来深藏不露啊咳咳……”
  ……
  “那到底是谁家的?告诉你大哥我,我好帮你把关呐!”
  我被他鄙视我的态度大大的刺伤了,没好气的说:“第一,我一直觉得你是我叔叔的。第二,这人呢是哪家妖怪出品的我不知道,不过他现在的身份是下任天君。”虽然我非常不看好他。
  老乌龟喝茶的动作停止了,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灏景?”
  “耶?你直呼他的名字了哟!虽然我们是自己人,我你绝对可以放心,可是在外面这样子的话,你的做法可是大大的失礼呐!像天族这种僵条条又古板的地方,你对未来的天君无礼,搞不好要被拿去煮汤的!”
  老乌龟抱着茶碗嗤笑一声道:“算罢!有个根本就是礼法大敌的家伙混到下任天君的位子,我绝对性命无虞。”
  我脑袋里出现那张不安于室不良于礼的脸,嘴角抽了抽:“礼法大敌么……”虽然尖锐,不过……确实很贴切呢……
  我跟老乌龟盘腿坐在廊檐下一人抱一个茶碗默默的喝茶。
  “啊,对了,我还碰到一个人,跟你有关系呢!”
  老乌龟眼皮不抬,随口哦了一声。
  “还跟你有密切关系呢。”
  他终于抬头,好奇的问:“谁啊?”
  “白素。”
  “哪个白素?”
  “你不知道啊?”
  他摇头。
  “她说如果不是那次的事情,现在身份应该是你老婆的。”
  老乌龟呛了口茶,很不端庄的用袖口擦嘴。
  我来了兴致,捅捅他说:“我看那白素品貌风流,天界也少见,你拒绝如此美人,现在后不后悔啊?”
  他慢悠悠啜了口茶:“那换你你愿意娶个母老虎么?”
  ……
  那晚我明白了人生有些事情是很令人扼腕的,如果他是老虎而她是乌龟,相信这段缘分也不会这么令人叹息的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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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呜……好冷清……  次日我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醒在自己榻上。
  不怪我如此惊讶,只因为我记得昨晚上老乌龟走了以后好久我还独自坐在门槛上感慨唏嘘,直到那半个歪歪斜斜的月亮在天上挂不住一屁股摔下去了我才头一歪磕到门槛上赴周公约去了。
  莫非老乌龟后来又回来了?不会不会,若他当真如此负责,我以往也不会九成久都在卧榻以外的什么地方醒来。
  外头太阳爬得也蛮高了,我伸个懒腰,刚准备爬起来,猛一眼瞥见个人坐在桌子前面捧着个茶碗似在品茶。
  唔,看来昨晚当真的是老乌龟送我上榻的。我说么,梦游那是黎渊的癖性,我从来都是从哪里睡,在哪里醒。
  前面那个影子似乎往我这边偏了偏头,我刚醒时各方面都不大好使,包括眼神,不过即使如此,也瞧出那人穿的似乎是一身深色的袍子。
  ……深色的袍子?
  我揉揉眼睛。
  那人似乎站起来了。
  还是深色的袍子?
  我再揉!
  老乌龟最讨厌的就是深色的衣物,平常穿的颜色最深的衣服也就是雨过天青之类的,他说生来摊上个乌漆嘛黑的乌龟壳壳已属龟生一大不幸,再弄个龟壳一样的衣物套身上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乌龟怎地?
  那人往这边来了。
  我眼睛都要揉烂了,终于发现事情不大妥当。
  不是我眼睛有问题呀!那人是真穿的一身黑的!而且那布料看上去那冷冰冰滑腻腻的感觉……好熟悉……
  那人走到我榻前,抱起双臂眼睛那么一眯,看得我心里那个恶寒,一时间甚至有仰天长啸的冲动:“老天!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竟让我回家都不得安宁?!”
  “……你那是什么姿势?”牛鬼蛇神质问的声音居然还挺威严的。
  我放下抱在胸前的手:“如你所见就是这个姿势。还有,你光天化日之下擅闯别人的闺房,就算你是下任天君,那啥,背上个调戏老处女的名声也不大光彩吧?”
  他撇嘴哂笑:“你在关心我?”
  呕……这个人肯定是坊间小说看多了才会说出如此老套恶俗并且毫无意义纯属作者为了凑字数外加为接下来男女角儿奸情发展制造机会的极品烂俗台词。
  虽然说配上他的表情语气神态这句话的意思便完全变成了要从相反方向上解读的口吻。
  “总,总而言之,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朝他竖起一根指头,尽力将自己的气场扩大点。
  他一掀衣摆大摇大摆的坐在我榻边。
  ……果然……么,卧榻是一个受到诅咒的地方……看他一脸嫌弃的样子,怎的啊?又不是我求你坐的,明明是占了人家便宜还摆出一副吃亏的样子,真是……啊,不行,我好想揍人……好想好想……
  “若是嫌弃,没人逼着你坐!”
  他挑剔的这里摸摸那里按按,皱眉道:“这卧榻硬得不像话,亏你昨夜一滚上来还一把抓着边缘死不松手,想给你翻个身都不行……”
  “那是我……噗,等下等下!”我忽然间惊了:“昨夜是你把我弄来的?”
  “不然你以为是谁?我昨晚来时你正坐在门槛上睡着,头就在门框上磕来磕去。”说着拈着下巴笑道:“不过我还真佩服你,那样居然也睡得着!”
  我脑子里轰隆隆的响成一片:他昨晚就来了昨晚就来了昨晚就来了……他把我弄上卧榻弄上卧榻弄上卧榻……
  “等等,你是怎么把我弄上去的?”我怀抱着仅存的一丝希望问道。
  “拖上去的啊!不然怎么着?”
  哦!拖上去的啊……呵呵……
  “你当本夫人是猪么?拖来拖去的?!”
  他不耐烦:“拖你上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气狠狠的把一只袖子伸到我眼前:“你自己怕不知道你睡着时是什么德行吧?”
  宽宽的衣袖被扯烂了,露出里面暗红的衬里。
  我指指鼻子:“我干的?”
  他用目光无言的声讨我。
  我摇头:“不可能不是我干的若是我干的定会把整只袖子都扯下来圆你一个完整的断袖梦怎会如此半途而废叫你不伦不类呢?”
  我觉得有一缕青烟从灏景头上冒出来……是幻觉吧……
  “……你怎的不问我如何能到此地?为何要来找你?”
  “哦,”我收回神思,“你如何能到此地,为何要来找我?”
  我觉得有簇小火苗在灏景的头上跳跃着……大约还是我的幻觉罢!
  “我来此地,是接你走的。”
  “你前面那个问题还没回答呢!”
  他又露出那种邪恶流氓的笑容把团扇塞进我手里,扇了一下:“你就权当我已经回答过了。”
  你说这人无不无聊?他自己要我问他的,我问了他又糊弄过关。
  我警惕的说:“那你要接我去哪里?我哪都不去!”
  他叹气,眉头蹙起,用颇伤脑筋的口吻说:“那是不行的!哪有丈夫把妻子一个人丢在荒山野岭的?”
  “我记得我们好像还是未婚夫妻……”我抽着嘴角:“不对!我们根本什么都不是!你在龙族宴会上玩这把戏来勾引其他姑娘,我自我牺牲一下成全你;但你以后不要再来缠我……本夫人了!老老实实回去把你们天族那些条条框框背个百八十遍,实在记不住抄下来也可以;不要再整日流连花丛无所事事虚度光阴浪费青春,明否?”
  ……
  ……
  他对我咧嘴笑得一副从未发过脾气般的模样,下一个动作却是粗暴的把我从被子里拖出来。
  “你做什么?”我慌忙整理昨夜因为过于豪放的睡姿而衫垂带退,看起来很是不良的衣服。
  “对付你这种啰嗦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动手。”
  “……想不到你还挺讲究办事方法的,啊呸呸!”我从他手里扭出来:“反正我哪都不会去!”
  “……”他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扯起嘴角奸笑道:“你屋前那片桃林可是个不错的灵地呢!”
  “干卿何事!”
  “我昨夜来时发现你那桃林里面供养着的两个元神,能在仙体尽毁的情况下得以保存下来,投入轮回,大半要归功于你那桃林中的灵气罢?”
  “……我觉得我猜到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那就好办了!”他勾起眼睛笑道:“你说投入轮回之人,若碰上外力干扰会变成什么样子?”
  果然!我一阵无力,揉着眼角说:“你不觉得你这样卑鄙得很烂俗么?”
  “我喜欢用经典但有效的方法~~”
  我怒了:“你卑鄙!”
  “我的确很卑鄙~”
  “你不是人!”
  “我本来就不是人。”
  “你……”我突然停止抨击:“说起来你到底为何非要我跟你走啊?”
  他又笑,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话请直说。”
  “我看你刚才上演坊间小说情节如此入戏,还以为你会多玩会不会这么快切入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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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这文是注定要进冷文群了,唉!无奈……飘……  所谓英雄救美,大约就是这样罢!
  就在我这孤苦无依的弱女子眼见着就要在自家的地盘被个天族的纨绔子弟扛到肩上此同那戏文里话本上小说间描述过千百遍那样从此开始凄风苦雨,风雨飘摇的人生时,忽听得一声“且慢!”犹如天籁之声,直入心田。
  我从未觉得老乌龟,哦不,萧墨夜如此英俊潇洒,正气逼人。
  老乌龟一步三摇走进来,小心拉好我松散的领口,认真道:“这丫头昨夜折腾一宿衣服还未换,就这样扛上去恐怕不妥呢!”
  ……所谓的被自己人出卖,大约就是这样的罢!
  灏景保持着将我扛在肩头的土匪形象无谓道:“反正到我那里不比别处,用不着穷讲究。”
  老乌龟用扇子轻敲额角,这是他伤脑筋时的一贯表现:“……可是,为何忽然这么急?”
  “博伊最近行动大得很,把她放在这里不一定安全,”砰砰两巴掌把我的后背打得山响,这比牛鬼蛇神还牛鬼蛇神的帝君才接着说:“再说自己的东西放在别人处,我总归不大放心。”
  我保持着头朝下的姿势,血液全都涌到头顶,那滋味相当难受,难得本夫人涵养深厚,在此等人人都想骂娘的情况下温文有礼道:“请问帝君所指的东西是……”
  灏景不耐烦道:“物品不要多嘴!”接下来就很明显不是跟我说话了:“钦錇那家伙不干好事!转生以后还不安分,如果不是他上次搞出个什么四神争位,哪用的如此麻烦?”
  “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白炎本就是博伊的心腹,博伊要对付你,自然要从四灵将开刀;那次即使不出钦錇之事,他也会找别的借口,倒是亏得你先与龙王打了招呼,谁知果然竟被你料中了!”
  “哼,博伊那等庸才,想要对付我,要不是……”
  这两个人是不是忘了屋里还有一条生灵……而且眼见得就要遭到荼毒了!我在灏景肩上越呆越难受,眼前的花纹已经从金色到铜花渐渐向黑色过渡,有种冲动越来越强烈……
  灏景又大力拍我一把:“呆着别动!”
  “不行,我……忍不住了!”我使劲挣扎,他还是不放手,没办法,我只好抬嘴一口咬下去,也不知道咬到哪里,只听见灏景怒道:“你做什么!”钳着我的力道一松,我捂嘴冲到门口“哇”的吐了起来。
  两日的宴会,我只顾着应付各个层出不穷的麻烦,根本未曾认真吃过东西,如今这样搜肠抖肺的一吐,嘴里一片酸苦,全身像给抽了筋一般,十分难受。
  吐干净了,我蹲在地上起不来,眼前还一阵一阵发黑。
  有人拍拍我后背,然后递了杯水。我漱了两口,站起来。灏景在后面,脸色有点白。
  “……她怎的……成了这副样子?”还是对老乌龟说。我不满的瞪他,暂时还说不出话来,只在心底说本夫人一向如此怎么地了!
  “自我发现她来,她身子便一直不大好,上次又遇着钦錇那事,动了煞气,想来更是亏得厉害……”老乌龟解释道。
  我也狠狠瞪他两眼,今日一看这两人就是认识的,这老乌龟,居然阴我!
  老乌龟甩开折扇把脸一遮:“哟,丫头,天天吃鱼吃腻了,想用目光烤乌龟吃?”
  灏景捡起昨夜被老乌龟嫌弃的扔在地上的一地水红,皱眉道:“怎么这东西还在这里?”
  我没好气的抢过来:“这是小鱼精赔我的,怎的,我不能要么?”
  他挑眉:“她送什么你收什么,倒也好说话。”
  “不就是颜色土了些,我留着擦地做抹布不行么?这小鱼精倒也精,在龙宫时知道送好的,背地里就弄这东西给我。”我动手把那水红的布块撕成一条条的,这布料一撕就烂,同我身上这件没得比。
  灏景嗤了一声,斜眼看我一眼没说话。
  我将那红布条扎了一个不错的拂尘,拍拍手问灏景:“走不走?”他一愣,终于也轮到我不耐烦了!我故意作出三倍脸色,不耐至极道:“刚才不是绑都要绑我去天界么?这会子走还是不走了?”
  老乌龟噗的一笑,接口道:“你这一去可不只是到天界,你这一去就进洞房了!”
  “……你们继续说笑,本夫人不奉陪了!”说着我转身就走。
  老乌龟抓住我的衣襟阻拦道:“丫头好大气性!我并没有说笑,你本来就要嫁给他的。”
  灏景用力点头表示同意。
  “……我记得上次提到结婚还是黎渊在的时候……而且对象似乎也不是这人呐!”
  灏景脸颊一抽,只听他低头磨着牙道:“这小子……”
  呃,莫非他与黎渊也认识?
  再抬头时他已经换上一副诚恳无比的样子说:“墨夜说的都是真的,你本来就与我有婚约的,不然何以你大闹朱雀宫,天君不但没有处罚你,还封你为青夜夫人?”
  我的脸也抽了一抽,指着小茅屋道:“你认为我这夫人做得名副其实么?”
  灏景和老乌龟都尴尬的咳了一声,老乌龟搓着手说:“咳,丫头,你也太死脑筋了!不说别的,你难道就未曾想过你是从何时起为了什么到了这钟山的?”
  我望天回忆:“……好像是某天……一觉醒来就在此的……”
  面前两人的脸上用不同字体写着“放弃”两个大字。
  灏景显然是个耐性很差的人,刚才解释这么多连我都觉得不似他的风格;所以现在看他握着拳头拼命克制的样子倒也挺有趣。只见他眨眨眼,忽然又像狐狸一样笑道:“对了,我有证据!”
  说着掏出两根黑乎乎都快成灰的枯草道:“喏,这就是你三万年前与我定亲时,留下的信物!”
  我一口气没提上来,呛得几乎在地上打滚。
  居然,居然又是两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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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那天与灏景和老乌龟二对一的最终结果,是我身上背个水红布条拎的小褡裢,站在一整片堪比茅屋森林的建筑群前默然的看天边飞过几只肥肥的小鸟。
  我转向灏景:“天族一向都是把下任天君当土地主培养的么?”
  灏景毫不客气的敲我一记爆栗,随即鄙夷道:“这叫清新隽永,品位高洁!你以为天族也像那些死要面子又俗气的阔佬。嘁,恶俗!”
  我捂着头,心想着下次有机会要不要告诉白素和龙王他们未来的主子嫌弃他们死要面子又俗气!
  路上一个宫娥甚或农夫都没见到,灏景亲自带我到一处房舍,推门进去。小小一所房子,不过布置得挺精致。
  最重要的是,这间房前后有窗,而且还有一张很合我心的大床。
  灏景走后我放下褡裢,推开里边的窗,一抹跳跃的红色立即不容分说的跃入我的视野。
  原来是一池怒放的莲花,花枝脉脉,莲叶田田。密密层层的开在一起,一眼竟看不到头,远远看去,像是一片熊熊燃烧在水面上的火焰。
  这灏景帝君,真当他的住处是山林农舍啊……
  一阵微风吹来,红莲微微摇曳,夹着水汽的淡香扑鼻而来。莲花在神族中颇得偏爱,几乎是个神仙都爱自比清莲,我见过不少衣服上画着莲花;或头上佩朵莲花;或手里拿着甚或嘴里叼一朵的。当然,也有人比较豪放,以上几样都效仿的,远远看去,就像一丛会走路的莲花。
  但是这种红得凄怆,美得妖媚的血红的莲花,却非一般人所钟爱的那种清理脱俗,高洁淡雅的莲。这红莲美得太凄绝,常人看了,不大会喜欢这种决绝的美的。更别提种这么一大片,从上往下一看,还以为是哪里失火了呢!
  难道能否胜任天君的评判标准是,思维是否异于常人?
  我让窗开着,然后一咕噜爬到床上,滚了三滚。
  那日老乌龟与灏景一唱一和前后夹击,弄得我晕晕乎乎不得不拿起煮鱼锅将他二人赶出去了事。
  考虑到他二人均有未经主人允许擅闯闺房的习性,我从窗户伸手出去向老乌龟要了纸笔,大书“灏景与龟不得入内”一幅贴于门口。这才放心坐下来,细细思量。
  首先得出的结论是,原来我不仅是一个老处女,还是一个有了婆家的老处女,一个没有未来的老处女。
  不错,我的确是某日一觉醒来便置身这茅屋内,这之前的事情,我全不记得。如果真如灏景后来所说,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被封印了,那么就说得通了。至于是谁封印了我,灏景与老乌龟都没有说,但灏景的三叔博伊我却有所耳闻。传说前任天君本欲传位于他,后来却瞧上了小儿子,也就是现任天君;因此若博伊想与灏景夺位,而我与灏景本有婚约,那么他们对付我,也说得通。
  再者,也就能解释,黎渊一事,本来只是感情纠葛,为何最后竟发展至如斯地步了。是啊,倘若白炎是博伊的部下,他自然不会放过朱雀、玄武两族。
  所以老朱雀君要死,黎渊也要死。或许老乌龟也是他们设计的一部分,可是这乌龟鬼精,跑掉了。
  只有黎渊这个傻子,被我怂恿着,稀里糊涂的入了套。
  这样,我重伤白虎,天君却不但为惩罚我,反而还封我个名号安抚,也就不奇怪了。
  因为我是他儿媳妇,白炎却只是个有异心的臣下而已……唔,果然裙带关系真是黑暗,人间如此,天界也如此。
  ……不过以上这些看起来很通的推论都只有建立在我和灏景真有婚约的基础上。
  我又想起他一直以来对我的态度……唔,不像是婚约在身的良人,倒像是调戏民女,然后逼良为……呃,妻。
  总之,这个破婚约是我现在最纠结,最不想考虑的事情。且不说这婚约是真是假,即使是真的,按着灏景的说法,我真是三万年前与他定的亲,可灏景公开的年龄总共才三万两千岁,那我岂非在他还是个两千岁的稚儿时就与他定亲了?这,这种可能性也太夸张了,我以前有这么豪放么?
  更重要的是,我以前……竟是会对小童动心的那种么?
  我想得满心凄凉,不过结论,还是出来了。
  反正我在哪里都是一样,那么,暂且,先依他的意思,反正如果他们对我有什么不利的想法,到时再跑罢……
  我叹口气,将思绪抽回,眯了一会儿又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褡裢,取出我从小破屋带来的镇宅之宝——日常煮鱼用的那只陶锅,端详端详,调整调整角度小心摆好。
  这陶锅一摆,室内顿时生出一种生活气息,唔,我的品位果然高明。那屋后既有那么大个池子,里面应该也有鱼罢!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紫苏……唉,早知如此,来的时候就该带些。
  晚饭时候有人敲我的门,开门一瞧,好家伙!开始我还当这里没人呢!原来是时辰未到。门口站了一队宫娥打扮的女子,手里捧着盘盘碗碗,见我开门,为首的那个福了一福道:“请夫人用膳。”说着,也不管我乐意不乐意,一行人鱼贯而入,很快盘盘碗碗的摆了一桌子。
  “帝君知道夫人喜吃鱼,特地叫了厨子准备,夫人请尝尝,是否还合口味?”又是那个为首的宫娥,恭恭谨谨的开了口。一只手揭开桌子正中一只陶盆的盖子。
  我还未伸头,紫苏煮鱼的香味扑面而来;心里不觉也对灏景的影响有点改观。
  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人妖,原来是个人精。
  我坐下去,刚要动筷子,蓦的发现那小宫娥正满脸焦急而又期待的看着我。
  我想了想,心下了然。
  于是依依不舍的放下筷子,先依着戏文里经常演的那样对满桌子菜肴的丰盛度表现了一下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初见大场面的惊叹,然后低头面上做娇羞状道:“这个……帝君……他不一起用么?”心底无比虔诚的佩服我自己的承受能力。
  “帝君还在前庭批阅公文,特意嘱咐夫人先用!”小宫娥想是对我的积极配合也很满意,满面笑容解释道。
  我装作失望的唔了一声,又尽显平易近人的风范摇摇筷子邀大家一起吃,待一地的小宫娥诚惶诚恐的摇头拒绝以后,这才合情合理的动筷子吃鱼。
  开玩笑,还好只是走过场,若她们真个买我面子坐下来主仆一家亲大家一起吃,我摸得到鱼骨头才怪!
  不过原来连公文都是灏景批了么?我的传统是先扫光紫苏,夹一大筷子在嘴里边嚼边想,博伊的雄图大志,前景只怕不是一片光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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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隔几日清晨起床伸个懒腰习惯性的推开窗子,一池火红火红的莲花扑窗而入。
  哎哟,虽然日日对着,但这花还真是红得耀眼呢……
  那日很有架势的宫娥小队雄赳赳气昂昂撤退以后,灏景跑来呆了一会,看见我竟没给他留菜更没等他用膳,好像有点生气。
  他说,不等他也就算了,没想到我一个人竟将那一桌菜扫得干干净净,一根葱也没留。
  说完竟还拍拍桌子,好像一肚子的委屈。
  我心里也有点委屈,本来吧我好好在钟山当我的青夜夫人吃我的鱼,自从跟他扯上关系以后日子过得像烧滚了没人理的鱼汤,天天咕嘟咕嘟烟熏火燎的,真担心我哪天就这么被熬干了。
  我叹口气,梳洗梳洗刚想出去走一走遛遛圏,突听见门外好像有什么声音。
  尖尖的,细细的,像是什么在挠墙。
  竖了耳朵仔细听听,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门口转圈。
  我倒抽一口冷气,赶紧把门拉开一条缝,将将伸出五个手指头去,一把将门上贴的纸条撕下来。还未来得及将门关上,刚刚在外面转圈挠墙的下任天君虎着清秀的小脸如山大王一般破门而入。
  我一见这架势立刻满脸堆笑,殷勤的拉过一张凳子,狗腿的拂拂灰尘,点头哈腰道:“大爷,您请坐!”
  说完以后我愣了,他的脸抽搐了。
  “哈……这……”我缩回手,脸上讪讪的,生平第一次后悔平日无事都将光阴浪费在了闲书上。
  他黑着脸没做声,我深吸一口气,默念不要跟小孩计较不要跟小孩计较,然后努力展颜道:“你看那窗外的红莲开得多彪悍!我以前从未见过如此妖异……啊不,绚丽的莲花呐!”
  他朝窗外瞟了一眼,拈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喜欢?”
  “呃,还好吧……比我想象中好,”我斟酌着措辞,“不过,这红好像有点艳丽太过,反而觉着有些凄冷。”
  “唔……”灏景撑着下巴,忽然一笑:“你以前也说过同样的话呢!”
  “是么,”我嘴角抽了抽,“我还真是……坚持原则呢。”
  “我倒觉得,”灏景咧嘴笑笑,“这说明你数万年都没有长进呢!”
  “……说起来你怎的大清早就跑来了?你不是大红人么?不去批阅公文接受众人口诛笔伐蓄意刁难跑到寝宫来躲懒可以么?”
  “谢谢你对父帝赋予我的无上权力和伟大使命做出如此精辟的描述,不过”他懒洋洋的眯起紫眼:“有人可是对于这等接受众人口诛笔伐蓄意刁难的苦差事兴趣满满,乐此不疲呢!”他邪恶的笑起来,“不说这个,你近几日住的可还习惯?”
  “我向来不认床。”我想起他前几次的把戏,玩着胸前一缕头发说,“不过,你不妨告诉我这是我与你定亲时睡的房间我可能会表现得更符合戏文小说一点。”
  “……好主意……”灏景刮着光洁的下巴,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中。
  我后退一步:“你以为在我自己提出以后再用相同的招数会有用么?”
  他没有接话,只是又笑了笑。
  笑得我脆弱的小心肝跳啊跳。
  “你做什么总是笑得这么阴险……”
  他鬼笑着,正要说什么,那个很有气势的小宫娥又跑进来,低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句什么,我只听见“龙王”两个字。灏景微微一凝,然后,虽然早知他是个坏人,但我真的从未见过有人露出过如此恶意的笑容。
  灏景站起来拍拍我的肩,亲昵道:“我这几日很忙,不能时时陪你,你一个人要乖,想要什么,尽管跟为夫的说。”
  我“乖乖”道:“我什么都不要,”嗲嗲贴上去:“只是你自己要偷空保重,身子要紧哦!”
  灏景不着痕迹的抖了一下。
  我满意的拍拍手,继续温柔贤惠做小媳妇状:“唔,快去罢!莫让人家说闲话!还有,”他收回跨出去一半的脚,回头看我。
  我扭扭捏捏,手指搅着衣带:“早点回来!”
  这次背影很明显的抖了两抖,忽又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暧昧的说:“娘子也是,这几天日日劳累,今日好好休息!”
  我被他附赠的一个眼风呛得捂住胸口后退几步,自认耍贱,我不是他的对手。
  不错,我之所以乖乖和他上来,因为我知道我一人绝不是他对手。
  不过就连他说的我那被封印的记忆都没有恢复,我实在接受不了天上掉下个夫君来。
  所以我对他说,我跟他走,帮他在人前做一个好妻子,但是,他也不能为难我、老乌龟、在人间的黎渊和玉锦。
  下任天君的威名早就听过,早在两万年前刚刚成年,就手段了得,一举剪除了所有公开反对他的势力。
  而且,不留痕迹。
  面对这样的人,不先说清楚,只怕总有一天我自己也会步我最爱的紫苏煮鱼的后尘。
  当然啦,我还跟他说要保证我衣食住行一应俱全什么的,不过这些都是附加条件,区区不足挂齿。
  我总觉得,即使我真是他未过门的妻,然而我独自在钟山过了一万年他都没有问津,直到近千年,博伊开始大动作,他才忽然跑了来……
  这个雄性动物的心,我这个不够雌的雌性,不大懂。
  是以,也不敢全放心。
  是以呢,老乌龟曾对我说过,我之所以没人要,很大原因就是因着我这没事爱瞎想东想西的毛病。
  当然我狠狠的鄙视忽视无视了他这等没有根据的说法。我一直坚定的认为,之所以我的桃花运如此凋零,完全是因为我不怎么出门的缘故,既不出门,就碰不着调戏如花美人的流氓;即碰不着流氓,当然碰不上救美的英雄;即碰不上英雄,我要如何以身相许呐?
  我正自想得头头是道,忽听得窗户边飘来一句:“一个仆妇奴才都没有,你这夫君可真吝啬得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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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人过留名,读过留评啊!  白素坐在窗框上,一手托着烟杆,背后一池怒放冶艳的红莲衬着白玉般的人儿分外妖娆。
  “……这,他是怕我不管人盯着,不自在罢……”
  “听说连晚膳也不一起用,丢你一人在这后面?”
  “……那是,他批公文忙得很,怕我饿了叫我先吃莫等他。”
  白素挑起眼皮打量了下房间,稍稍有点惊异:“你们现在还分房睡呢?”
  “是他顾着我们还未大婚,是以形式谨慎些好,省的外人说嘴。”
  “我说,”白素略一偏身,一弯纤细雪白的小腿露出来,“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维护你夫君呢!”
  “是呀,是呀,哈哈哈哈……”我欲盖弥彰的抽出团扇一阵猛扇,心里还真有点吃惊:我干嘛?我只说人前做他的贤妻,又没说人后也要这样子维护他。
  ……难道我真是那等美色当前就把持不住心猿意马出卖灵魂践踏原则抛弃良知的极品花痴?
  这种可能性太可怕了,挥挥手,退散掉!
  “白素……”
  “唔?”
  “你可千万不能穿红呐!后面一池莲花也会吐血而亡的!”
  白素风情万种的吐口烟圈:“这是多虑,我也不想没事穿红到处冒充鸟人。”
  ……鸟人,乌龟,母老虎;我觉得,其实让这三家联姻真的是一件实现的可能性很小的事情。
  “几日未见,唔,气色还不错!”白素跳进来,凑过脸上下端详:“我以为你会被这农庄一般的建筑气得吐血。”
  我笑笑:“因为我之前住的地方同这农庄比像狗窝。”
  “青夜宫?”白素理解的点点头,“我听说为这事灏景帝君还与博伊在天君面前正面冲突过呢!”
  “怎么你也听说过……”我见自家的桃色事件闹得人尽皆知,心下颇为我可怜的名声惶惶然,“怎么对博伊都可以直呼其名的么?他好歹也算个皇子吧?”而且还是你老爹的上司。
  “因为我不是他那一路的。”白素若无其事的抽着烟:“对我来说没有希望登上帝位的皇子就同没有客人光顾的妓院一样没有存在的必要。”
  “是,是么!”我擦着额上的冷汗,“不过你这么快就来看我真让我感动呐!这几天一个人呆这里,连个八卦的对象都没有,真的过得很凄冷。”
  “我知道,”白素理解的点点头,补充一句:“让女人不去八卦如同让男人不去打仗。”
  不得不说,我觉得白素很有见地。
  不得不说,面对这样一个脑袋内外同样精彩的同性,我觉得很造孽。
  “……灏景知道你来了么?”我挣扎着不去设想那些与她争艳的女人的惨况,端起宫娥小队长适时献来的茶喝起来。
  “他怕你寂寞,特意让我来的。”
  “噗……咳,咳咳……”我一口茶呛在嘴里,顿时眼泪与鼻涕齐流。
  “你夫君很关心你呢!”白素安慰的拍着我的肩膀。
  “……我严重怀疑他平日到底都在忙什么。”我苦着脸说。
  “挺多。”白素扳起指头认真道:“像是培植势力排除异己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争党结朋……总之储君要做的事情都要干。”
  “……也包括关心名不副实的未婚妻的空闲生活么……”我抽着嘴角:“他还真是……温存体贴呢……”
  “我觉得他对你确实很好,唔,”白素的美目微微一亮:“还记得上次龙族的宴会上你的衣服被扯破的事情么?”
  “……说实话若你高抬贵手不再提起此事的话我本可尽快忘掉的。”我干巴巴的接道,那是我醒来后此生目前最大的耻辱。
  “为何?他后来不是差人送衣服与你了么?”
  “没有啊!”我奇怪,不情不愿的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回忆一下,后来我穿的小红赔我的衣服才混过这一关的。
  “唔?你那日不是还穿着么?”白素也奇怪道,“我当时还与龙王说要他说与他妹妹趁早死心。”
  “我……”我脸红起来,我说那件小白与小水红之间的差距也忒大了些,原来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松的……
  “喏,那是天族特有的云锦,”白素扯起我的衣襟比划着说:“天后只送了自己喜欢的几个子侄家眷,其余地方见都见不着的!”
  怪不得我提到衣服的事情时那人眼光如此奇怪……送衣服……他当自己是采花贼么?
  “你夫君很关心你呢!”白素再度总结道。
  “呃……”我只好再度转移话题,选来选去一时竟找不着合适的,最后只好硬邦邦道:“白,白素,你看那个荷花,品味很独特吧?哈,哈哈,哈哈哈!”
  白素转头只看了一眼:“啊,就是这些红莲吧,为这博伊以前还参过他一本,说他非我族类,必有异心。”
  我觉着政治这东西吧,真是难言精妙,个中奇妙是非我等慧根未开,粗纯迟钝之徒所能明了,遂讪讪开口道:“怎么花也与权术政治有关系么?”
  “你不知道么?这花名叫火莲,开于云荒妖族境内,本不是神族之物。”
  “……云荒之境……多么遥远的地名啊!可是神族灭了妖族都数十万年了,昔日的云荒今日已是王土,用这等理由真是荒谬可笑!”能被我毫不费力的抓住马脚,这博伊还真不是一般凄惨。
  白素露出探询的目光,拈着下巴道:“唔,果然你遇上与你夫君有关的事情,便会变的激动呢……”
  我都没力气力反驳她了。
  “不过这火莲据说只开在以前的魔君帝俊的行宫,是当年水神应龙之女红莲亲手所种,原也是普通的莲花,后来天界之战时,红莲伤重,鲜血洒于其上,才变为这种红色;后来红莲堕天为妖神,火烧三界,唯独这火莲留了下来,是以火莲被认为妖物,莫说神族,你在人界见过这种红得杀气腾腾的莲花没?”
  我觉得如果当年是人类发现这种花,肯定会将它当作奇花异草大加栽种拼命培植留着做飞黄腾达的敲门砖进入黄金屋的垫脚石,才不会去管什么妖不妖哩!
  虽然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这花开得满地都是最后落到比紫苏还不值钱的地步。
  不过竟然公开在自己的行宫里种植跟妖神红莲联系到一起的东西,这灏景帝君莫不是觉得自己登位没有阻力不够刺激?
  对了,说是我最喜欢的紫苏也是那什么什么九尾狐的血给染的。一想到那些花花草草漂亮的颜色全是因着别人的血,其中一种还是我最爱吃的……
  这是否,可以叫做,血染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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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想到自己一向爱吃的紫苏可能是沾上了妖物血液的东西,我觉着传这八卦的人大约是相当的不待见它才会给无知无识的植物安上如此血腥的传说;这人大约指着全天下人听了这传说以后都不待见甚或厌恶紫苏。
  如此甚好,若真如此,以后便没人与我争抢了。
  以此类推,博伊大约是相当不待见自己这侄子,因此才会因着一池火莲而指责灏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由莲而推于人,虽有“物似主人型”,我还是觉着,这博伊三叔真是相当有喜感,大约是个圆润可爱,笑起来两撇胡子会一翘一翘的活宝。
  我把我这不负责任的揣测说与白素听,白素嗤笑一声,过一忽儿才说:“灏景帝君的身世,你未听过么?”
  我睁圆眼:“原来他真不是天族出品么?”我就说那一身妖气,怎可能是这花花草草都板板正正的天族的后裔!吓,在池里种火莲,莫非他真是……
  “博伊他当年即是如此说的。”
  “……对不住的很,我刚才说了什么么?”
  “虽然你嘴上没说,脸上可是写得清楚得很呢!”白素摇头:“你真的连他身家背景都未弄清楚就与他上来了么?”
  呃……想我这两万年来日日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出去运动运动范围也无非就是那不闻人声的钟山;后来更是因着黎渊那事,现在还落下个终日昏昏沉沉的根子,那小帝君的出身这等古老的八卦,我还真未曾十分留意过。
  “……不是说这帝君是从天君的五哥那里过继来的么。”
  “不错,不过当年天君的五哥伯延因为与凡间女子相爱犯了天条,被先帝逐出天界贬到云荒;那伯延的妻子只是个凡间女子,生下的孩子即是仙胎也只能飞仙,不能成神,根本没有继任天君的资格。可是灏景帝君不但是仙身,而且还是神族,你说这说明什么?”
  我抽抽嘴角:“……有可能不是伯延与那女子生的……”
  凡间的男子,大都三妻四妾乃至妻妾成群,有的还要往外偷的。虽然种族不同,然则既然都是雄性,大约共性还是有些。
  白素舞着烟杆,大约是想往我头上着,我识相捂住头顶才听她说:“可惜,这灏景帝君是他夫妇二人收养的。”顿了顿,又补一句:“在云荒。”
  我愕然:“云荒自远古一役至今都人口凋零,且听得大部分都是人族与妖族的后裔……”忽然一下我悟了,真是醍醐灌顶,耳目清明。
  这灏景,本来就是“人妖”。
  我正待与白素继续八卦大业,忽觉得从前庭方向由远及近传来阵阵不和谐的声音。
  所谓不和谐的声音,就是一阵凌乱漂浮,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脚步声并未在我门前停下,听声音,大约往东苑书房那边去了。
  说到书房,那是一个聚众密谋,酝酿奸计的必备场所。
  ……唔,当然也可能是个金屋藏娇,寻欢作乐的场所就是了。
  宫娥小队长叩门而入,见着白素,呆了一呆,若不是我眼明手快的托着,她手里的羹汤差点洒一地。
  我叹气:又是一个受到刺激的可怜女子。
  小队长不愧是灏景身边的,不是妖精也是人精,立马回过神来,说了声:“奴婢该死。”就摆上碗筷,后退着准备出去。
  我想起与灏景的约法三章,遂和颜悦色道:“不要紧,帝君用过早膳没?”
  “回夫人,帝君还未用膳。”小队长低眉顺目,样子很是楚楚可怜。
  “哦。”我想想,这时候该如何表示关心呢?想起来,贤惠媳妇好像都要知道夫君身在何处的,这样,才能保证在夫君勾三搭四时能够一网打尽。
  于是我继续和颜悦色:“刚才我听着外面有脚步声,想是帝君要在书房用早膳?”
  小队长继续低头:“奴婢不知,奴婢只在回廊上见帝君同着一行人倒是往书房去了,其余的奴婢就不知了。”
  “……哦。”到这里,关心表得也够了,我也该能坐下吃饭了罢?
  白素忽然开口:“他们路上可说什么没有?”
  小队长看我一眼。什么,难道这也要请示我么?
  于是我也依着话本戏文里那些作威作福的主子太太那般,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那个,奴婢也未听得仔细……”小队长犹犹豫豫开口:“只隐约听得龙王……什么的。”
  “果然如此。”白素沉下脸,咕隆了句。
  小队长识相的及时告退,关上门后我才问道:“是龙小三么?又怎么了?”
  白素收起烟杆,满脸嫌麻烦的表情:“有人告密,说龙王要反。”
  哦,权臣谋反,这折子可经典。
  “背后主使是灏景帝君。”
  ……这就有些烂俗了。
  我眯起眼睛:“指使手下去谋一个囊中之位的反这种手段,我一向以为这套技术含量太低,没人会真的用在小说戏文话本八卦以外的地方的。”
  白素推门:“现不就有一个么。”低头,与其说是伤脑筋,不如说是厌烦,又咕隆句:“真麻烦。”
  这才走了,往书房方向。
  我叹气,觉着自己真是打错了算盘,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我此行不但无法轻松混吃混合,反而好像把自己推进了个比钟山更难消受的环境里了。
  这个灏景帝君,真真我命中魔星也!
  中午用膳时也没见灏景一行人,我午饭过后照例要小憩一下,这一小憩,往往就到晚膳时分。
  不过今日一下听了太多八卦,一时难以消化,遂捡起早上的念头,决定到外面散散步,遛遛圏。
  我想去那养了火莲的池子,若是从门走,要绕过整个中庭回廊,相当不方便。
  所以我决定取近道,从后窗直接翻过去。
  当然,爬窗出去之前,我小心妥善的将今早从门上撕下的那纸条撕掉了。
  其实那上面也没什么,不过是我闲来无聊,练笔写的另外一张字条而已。
  那上面写着:灏景与犬不得入内。
  ……我也不知为何要来这么一句,因为灏景甚少带着宠物一同前来的,更别提是凡间犬了。这个臭美成癖的人,连啸天犬都嫌它眼睛太大嘴太小,肚子太瘪腿太长的。
  是以,上面那话,纯属我一时突发灵感。
  却未曾想到他今早真在外面挠一早上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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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亏得我一向以阅尽天下歪书闲词为己任,眼下才想得出如此应景的美句。
  是以,我觉着,书么还是多读些好,无论什么书,读到最后,总有一天总会在什么时候派上些用场。
  那些莲花整体上看虽然冶艳,拆开来一朵一朵的,还是挺楚楚可怜的。
  对着莲花,我想起大约两三千年前在天界颇红的芙蕖仙子。
  芙蕖仙子,顾名思义呢,就是自比芙蕖美不胜收。那时她在天界炙手可热势绝伦,传说她艳压群芳一夜成名,追求她的神仙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为争她而大打出手、殉情自尽的。
  更有传言说,天君都惊艳她的美貌,要收她为妃,然后封为天后。
  当时我想啊,这天后还挺不值钱的,随随便便说立立,说废废。
  然后是,这天君也挺奔放的,儿子孙子曾孙子都一大把了,还发少年狂。
  最后觉着,这芙蕖仙子要真给天君收了,以后倒不一定享福,因为这储君已经立了,听闻是个少年英雄,现而今在天界大权在握;天君是个爱闲的,很快便要退位让贤。现在即使封为天后,等那储君一继任,这名号要怎么算?
  ……其实吧,我还觉得如此美貌娇艳个小娘子,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大堆恐怕比她都大的男男女女的母妃、皇奶奶甚至皇祖奶奶,怎么说,都是有点吃亏的事情。
  当然那时我还不知那储君是灏景,更不知那少年英雄是个调戏强抢大龄女子的好手。
  是以我也就未曾想过,即是如此美人,依灏景那个到处拈花惹草的性子怎么反倒不去招这朵大莲花。
  那时我久已恢复,只是人有些懒散。不过老乌龟常叱责我懒散,所以我想,这大约与那时受伤扯不上什么关系。只是懒散也挡不住芙蕖仙子艳名远播的步伐。
  此时的八卦,已到了天君与几个素有风流名声的子孙为了争抢仙子大打出手的地步了。
  绕是我再淡定,也挡不过如此生猛八卦的诱惑。
  土灵地仙的消息一向模糊,是以有次老乌龟旅行回来,我便缠着要他讲讲详细的情况。
  一向喜传八卦好讲故事的老乌龟乍听“芙蕖仙子”四字,脸便白了一白,
  然后,破天荒的,让我自己去看。还说我常年呆在这钟山上,也该出去走一走,不然任我原属什么种族,最后都会变成猪。
  老乌龟倾情赞助我一身行头,甚至大出血本,给我配了把与他一摸一样的折扇。要知道老乌龟爱面子高于一切,他的折扇号称天界仅此一把,别无分号,那些追他的姑娘们见扇如见人,平日别人连拿都不能拿,更别提给我弄把一摸一样的。
  当然,我不是很明白为何我出去探个八卦要扮成男子就是了。
  那时我还在心底稍微鄙视了老乌龟一下,老早的我就觉着着天下只有个四海八荒,老乌龟活了千万年,年年去逛,地皮都给他踩薄了,哪那么多可逛的!原来是年年都有人面桃花堪摘,难怪一年就要去一次了。青春苦短,谁知道隔个十年八年的再去,会不会人面不知何处去,唯有桃花依旧笑春风。
  临行前,老乌龟再四拉着我的手叮嘱我,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是个女的。
  我不甚了了,动身去了。
  我去的是青龙活动的东海,因为路上听得各色神仙都说,芙蕖仙子今日要去东海,纪念一个为她殉情东海的神仙,虽说她与这神仙素未谋面,但是因着那神仙的痴情,说什么也要吊唁一下,了了这神仙生前夙愿。
  唔,传闻这跳东海的神仙平生夙愿便是得见芙蕖仙子一面以诉衷肠。
  东海龙宫外是凡人的市镇,今日芙蕖仙子便是要驾临凡尘。凡间早有传闻今日仙子下凡,是以一早便人山人海,全拥在东海边等待。
  我好容易挤进个临时搭建,生意爆满的茶摊,打算一边喝茶一边等。周围坐满了各色人等,基本上都是雄性,也有少数带着女眷或孩子的,期望借仙子灵气生个神仙姿色或是养个神仙资质的孩子什么的。我坐的小茶摊人满为患,当然也声满为患,本来么,人们聚集的地方就是八卦传播的地方,是以我坐在那茶摊,虽还未见到芙蕖仙子,然而人间八卦听了还不少。
  例如人间的皇帝恋上边城的一个民女要接回宫封后啦;皇帝的十九子阴谋篡位啦;某将军家里出了个神童刚总角便会吟诗作赋啦;东街北巷豆腐陈老大二儿子家隔壁寡妇三姑子家来了个比她年长的大侄子啦……
  哇哩哇啦,吱吱喳喳……声音虽大,然而闷闷嗡嗡时高时低,很是催眠。
  我本就容易昏昏入睡,手捧茶杯坐在简陋的条凳上便开始钓鱼。过了会儿身边忽然一凉,我恍惚觉得身边有个人坐下,也不大理。本来这里人多,拼个桌子十分正常,再说我现在是男子打扮,一般来说我调戏别人的几率比较大。
  那人倒也识相,大约见我睡着了不便相扰,竟在这八卦的大环境中陪我一起沉默。真是相当善解人意。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忽然人声鼎沸,有人大叫:“仙女下凡啦!”把我一个激灵从梦中拖出来,我赶紧爬到桌子上准备一睹仙子绰约风姿。开始坐我旁边那人在我醒来的时候也起身不见,我只见着个背影似乎往人多的那边去了,本想让个空位给刚才坐我旁边那人,毕竟那人也算护我打了个质量不错的小盹,投桃报李,我也该助那人一览仙姿才是。不过既然人都走了,我只好厚颜一下,拿自己充数了,好歹我也真是个神仙,也是个雌的,倒也不算太欺他。
  我踮起脚伸着脖子拼命看,果见半空远远一团灵光越来越近,不多时,我终于见着了艳名远播的芙蕖仙子。
  ……怎么说呢,真的很像一朵,不,一堆,莲花。
  来者体态丰润,姿态翩然;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这芙蕖仙子,果然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莲花。身上穿的衣服画满莲花,身上缠满脸花,头上还坠着一朵头大白莲一朵拳大红莲。伴着仙子莲步轻移,颤颤薇薇,真是尽态极妍。
  这才明了,原来芙蕖仙子,得名于外形。
  唔,好一大蓬盛世莲花……
  我本就没见过多少市面,自是看得眼瞪口张,忘乎所以。
  只见芙蕖仙子在鼎沸人声中忽的一偏头,大莲花底下两道细细的光芒向我这边射来。
  我抖了一抖,抽出折扇刷的盖住脸,心里暗道莫非这芙蕖仙子已发现我是仙身,所以才用那等只能用精光闪闪的目光揭穿我?
  我当即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若是引起误会以为我是为她争风吃醋的那些个神仙的狗腿子可不好。于是趁人不注意,悄悄溜出人群,唤了老乌龟的坐骑飞驰而去。
  对了,老乌龟还把他那匹用来结识纯真少女的坐骑借与我,此刻让我好不庆幸。
  那是匹全身雪白,毛色晶莹发亮的好马,配上老乌龟一身雪白长身玉立,欺骗性还不小。
  那日我走得匆忙了些,没来得及幻化个形象,借仙子显灵的机会顺便也告诫一下凡间的纯情女子。
  骑着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他有可能是乌龟。
  总之,我就这么带着一颗受到震撼砰砰乱跳的心,磕磕碰碰的回到钟山。
  因为我不会骑马,是以老乌龟那匹英俊潇洒的白马让我骑着是狼狈不堪。
  老乌龟正坐在我家门槛前捧一个茶碗做悠悠前辈高人状。见我回来,凉笑道:“怎么样,丫头,见着世面了罢!”
  我萧萧的回了他一个笑,进屋还他行头,递到衣服时,老乌龟咦了一声:“丫头此去,碰上什么人了?”
  我以为逃走时将他的衣服弄坏了,赶紧出来看个究竟。
  衣服好好的,什么问题也没有。
  老乌龟沉默一忽儿,又凉凉一笑。
  然后递我一杯茶,我俩一起坐在门槛上。
  那时也是一个春天,满树的桃花含苞待放。桃林中盘旋的木灵之气发出低低的嗡嗡声,不同平常。
  老乌龟也听见了,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听了一听,才道:“黎渊的魂结好了。”
  我捧着茶碗点头,那一瞬间有点泫然欲泣。
  后来我听得老乌龟说,听说那日芙蕖仙子在凡间遇上了一个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白衣男子。这男子见到仙子,立刻痴恋于她。
  可惜,仙凡殊途,芙蕖仙子虽不忍伤他痴心,终归也只能独留他在凡间日日苦恋,夜夜神伤。据说那男子手上一把折扇,本是白的,他呕心沥血,在上面画着仙子倩影,终日对扇以解相思……
  ……我绕着荷塘只走了半圈,眼见太阳开始往西沉了,遂抽身回去。
  这荷塘甚大,却也不像我初来时想的那样无边无际,我走了一半已看到头,只见那尽头远远的倒像又连着个小池子,远远看着,水面如镜,甚是平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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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  待我回房,华丽的宫娥小队正在摆饭,见我回来了马上开餐。
  我仍专注对付紫苏煮鱼,同时注意消灭其余菜色。
  待到月明星稀的时候,山大王归寨前照例到我这里遛遛弯。灏景进来时有点疲态,不过还是保持着平日那甚是嚣张的气势。
  桌子已经撤得干干净净,我问他用晚膳了没有,他摇头。我便回身拿过那个我用气温着的陶锅,打开,里面鱼汤还微冒热气,我甚是满意,便说:“想你那边晚膳已经摆了,用膳之前,先喝点汤吧。”
  他看那汤,微微怔住。
  我赶紧解释:“这汤是我吃之前先盛出来的,绝对干净。”
  他过了一会才闷闷的说:“碗呢?”
  “碗脏了,给他们撤走了,” 我掏出留下的勺递给他:“你就用勺对着锅喝吧,也挺方便的。”
  这难伺候的人脸色立刻黑了。我以为他会生气走掉,刚想收回勺子,他一言不发的抢过去,闷头就着锅喝起来。
  我看他喝得挺有滋味的,也往凳子上一蹲,问他:“好喝吗?”
  “唔。”
  “还热吧?”
  他点头。
  我想了一忽儿,才说:“其实吧,我觉着你这的厨子别的菜都做得胜我百倍,不过这鱼汤吧,还是我做的味道好些。”
  他喝着汤还嗤笑一声。
  我有点恼他这等瞧不起人的态度,他以为我吹牛呢!心里豪气一涌:“不信,赶明儿我做给你尝尝,看是不是我吹牛。”
  “……那我等着。”他抬头狡猾一笑,我才知道又上当了。
  看他喝汤那个专注的样子,我心里有块地方忽然柔软起来。
  以前跟老乌龟的时候莫提;在白虎族的时候虽然天天锦衣玉食,但终归是在人家屋檐下;后来回到钟山,和黎渊两个人日夜提防追兵,平日抓紧时间逮着什么吃什么。追忆每次送了鱼就下山照顾他母亲。
  这样两个人坐在一起慢慢吃饭,在我还是第一次。平时看起来那么嚣张阴险的下任天君,拿勺子喝汤的样子像个小孩。
  我见他卷起袖子拿个勺在一个破陶锅里舀得起劲,一下没忍住说:“唔,怪道那闲书里的女角儿都喜欢小孩,会吃会咂嘴的确实挺可爱。”
  他顿时噎住,拍着胸猛咳起来。
  造孽哟!瞧给他饿的!我见他脸红脖子粗的咳得甚辛苦,忽然特想发挥一下贤妻良母的特性,替他拍拍。
  结果我一巴掌刚过去,那人忽地站起来,面容狰狞的对着我。
  接着大手一挥:“晚膳摆到夫人这里来!”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我想起那一堆堆的盘子饭碗要从灏景那边浩浩荡荡一路搬来,好心道:“……不,不用罢!丫头们搬来搬去也甚辛苦……蛮造孽的。”
  他从上而下对我笑得阴森恐怖:“你不是觉着有个小孩儿会吃会咂嘴的挺可爱么,今日我就让你夙愿得偿!”
  我不禁抱胸抖一下,他刚刚说的那台词,怎么听着有点危险……
  外面杯盘碗碟已经一路浩荡而至了,我抽眼看下,唔?
  四个盘子,一只碗。
  ……我疑惑的望向灏景,正对上他嘲讽的目光:“怎么,你以为我故意装穷,做与你看?”
  “唔,不,不是……”我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心里却着实觉着,我俩这差别也太那啥了些……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餐要吃五六人份的。”灏景摇头,抄着手坐下,自顾自吃起来。
  不过量虽然是少点,味道闻起来似乎还不错的。
  “……要吃么?”
  “唔?不要。”我摸摸甚鼓的肚子,吞口口水。
  “那就不要做出一副眼馋的样子,口水流出来了!”
  “呃……”我吸溜一下蜿蜒欲出的口水,“对了,白素走了么?”
  他不理我。
  “那个……今日听说,有人诬龙王谋反?”
  “怎样?”
  我不气馁的继续道:“那人诬你是幕后主使?”
  “哼,”他没教养的边吃边说:“这点雕虫小技,还扳不倒我。”
  “可是……龙族对你而言不是重要的势力么?如果龙族受损,你多少会有点麻烦罢?”
  他放下碗筷:“放心,龙族哪会那么容易就被扳倒?博伊不是傻瓜,他搞出这件事情,用意无非是要破坏我在天界的形象,不过”他顶着下巴笑得分外奸诈:“这倒是个让我捉奸的好机会……送上这么好的机会,我还真得好好感谢三叔那个当摆设用的脑袋瓜”
  我抽了一抽:“你在天界还有形象么……还有,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不怕我投敌告密么?”
  他阴测测的笑道:“你认为我会让你有机会跑到外面去告密么,”肩上一紧,他两手重重抱着我的肩摇晃:“现在,我是你的靠山,如果我倒了,你肯定完蛋,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祈求我赢得漂亮点,对大家都有好处。”
  我被他摇得上下牙床直打架:“靠山?我怎么觉着我是被你拖下水的呢?”
  “你以为除了我这里,还有哪里能让你这样混吃混喝不用负责的?”
  唔,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立刻抓住他的手,还使劲摇了摇,同仇敌忾的说:“放心!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一定支持你!”支持我的衣食父母。
  “……拉倒吧,你不给我添乱就行。”他白我一眼,随即鄙夷道。
  被人这样子鄙视我还是头一遭,但被他这样子鄙视我已经很习惯了,遂拍拍手不与他计较。
  等他大爷磨磨蹭蹭吃完饭恶霸架势十足的看婢女收拾碗筷下去奉上茶来喝了两口,我已经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了。
  他似看了出来,故意的一口一口慢慢啄,外面有人,我又不好赶他走,只好硬着头皮陪着他啃茶叶,心里甚是窝火。什么混吃混喝不用负责?!这变态肯定是故意整我!
  又熬了半个时辰,我正担心他接下来是否该吃茶碗了,这厮终于站起来,拍拍衣服。我一见送客有望,赶紧打起精神送到门口,生怕他那个变态的脑袋邪火一烧玩什么秉烛赏月之类的把戏。
  不过似乎是我多虑,他一直笔直的走到门口,一只脚将将要跨出门去,忽然又收了回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他却并未回头,只背对着我说:“你方才打听那个,可是在担心?”
  “……啊?”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个”是哪个,送客心切,便顺口说:“是啊!”
  他转身笑道:“我自有安排,你无须担心。”
  然后,带着温暖的笑容,十分谦谦君子的把门带上,走了。
  我被他莫名其妙的温柔举动弄得糊里糊涂,想了想,才明白他可能以为我真怕他败了以后没这么好混吃混喝,故此才安慰我。
  我觉着这人平日坏惯了,突然关心起人来,比耍坏还可怕。
  这不我都洗刷完躺床上了,心还扑通扑通跳不停。
  第二日我突发奇想,摘了一把火莲插进小陶锅里,别说,还挺别具一格。
  正自欣赏着,灏景也不敲门,懒洋洋走进来。看到我插的花,面皮抖了两下。
  然后摸着下巴道:“原以为你只会混吃混喝,没想到品味还不错么……”
  “是吧,呵呵。”我又调整了下角度,喜滋滋道:“怎样?”
  他走上来认真的端详一忽儿,又抽出一支来,调了调剩下的,才说:“这样似乎更好些。”
  我瞧瞧,也有同感。
  我俩和谐的站在一起,观赏我们共同的作品,然后……
  “这和谐的气氛是怎么回事……”我无可奈何的看着旁边那个带着赞美的眼神沉醉在诗情画意里的境界里的下任天君:“你又光明正大的躲懒来了?”
  “不,今日我不用出去。”他气定神闲的回答。
  我抽抽嘴角:“你不用对付你老奸巨猾心怀不轨的三叔么?”
  他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这个,今日父帝宣他,怕一时半会轮不到我。”
  “……怎么了……”
  “龙王是无辜的,有人找到博伊与前白虎君勾结密谋篡位的证据,虽不足置于死地,也够他忙一阵子。”
  “谁这么高效啊……”前白虎君?那么白素岂不是会受到牵连,“……龙王么。”
  他高深莫测的摇头,得意又恶意的一笑:“当然是现在的白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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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作者有话要说:淡定的飘过:看文留评  眼前恍然飘过白素微皱眉头的脸。
  我了然的抱着手臂点头,老爹和女儿各为其主,白素够辛苦的。
  “其实我也不是很辛苦。”
  “吓!”我后退一步,白素那猫一般轻柔的脚步和飘忽不定的位置以及忽然出现在面前的震撼真不是盖的。
  白素微垂睫毛,黯然道:“你能否稍微顾及一下眼前人,不用心心念念一直留在你夫君身上的……”
  我咧嘴僵笑,心底也为自己这魂游天外的毛病汗颜。
  许是终于轮到灏景了,白素默然飘进来通知时,目光落在那一锅莲花上,眼神奇怪的飘忽起来。
  许久,终于开口:“你的审美观好特别……”
  “灏景也出了力的。”
  “……”她脚步亦飘忽了起来。
  我与白素绕池而行。
  微风吹过,一池红莲沙沙作响。这初时令我夜间难以入睡的声音,现在在我耳中已与催眠的小曲儿无异。
  白素在我旁边默默无言。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心里相当明了她此刻的心境。她此刻的样子象一只柔弱的小猫,我想安慰她,于是期期艾艾的开口:“白……”
  “安慰的话就免了,我只是有点累而已。”
  我明了,我相当地明了,亲手将自己的爹送进为难,此刻她的心底肯定盘踞着深深的罪恶感。所谓的累,其实是心累。
  “那个老头子,不过是在让他在家赋闲而已,又没用刑又没坐牢的还一天到晚在家里妻妾成群美酒佳肴任意挥霍还喋喋不休……”白素说得当真的咬牙切齿。
  ……
  老实说,我觉得前白虎君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而且智商也不大高的主儿,这点从他养的那不知天高地厚弄三四个人就想逮住以灏景做靠山的下任玄武君和在逮捕不着的情况下随便弄了我这个路人充数的痴傻手下便能看出。
  白素听了,平平的说:“那几个低能手下是我也搞不清排行第几的几个弟弟。”
  我一个趔趄,吃吃的说:“其……其实吧,老人家么牢骚总是多一些的,怎么的他也是你爹爹……那啥……”
  白素翻翻眼皮毫无感情的说:“你觉得一个娶了一百多个女人数不清有多少孩子甚至叫不出女儿名字的糟老头在那女儿的心目中有多么的光辉伟大可亲可敬?”
  这次我捧着心趔趄两步。一……一百多个……
  我的眼前出现灏景身边围着一百多个女人争相献媚,另有数不清的小萝卜头扯着他的袍脚叫爹的景象。
  唔,一百多个姬妾,比天君还要豪放呢!加上两千年前的芙蕖仙子,天君也就一位天后两位天妃外加一个八卦的对象而已。
  白素望着池子,目光却飘飘忽忽,没有着落。
  我觉着今天的白素沉默异常,显然心思不在这里。
  “……我,其实是故意想看他栽跟头,才同意灏景帝君的提议的。”
  这阴损主意果然是那个流氓政客出的。不不对,我倒退三步,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在诅咒生父倒霉来着?
  “不要用那种满含‘最毒妇人心’的目光看我啊,”白素轻松道:“我会很受伤的。”
  “……我完全看不出……”
  今日白素没带那根华丽的烟杆,于是拈着下巴说:“实际上,我恨他。”
  这不是最毒妇人心么……
  “我娘,是他的正妻。”
  我点头。
  “他有一百多个侧室,还有数不清的野花。”
  我了然。
  “不过,”白素撇嘴一笑,笑里是说不出的寂寞。“他以为每个得到他的施舍的女子都该感激涕零,每个不受宠却得以苟活下来的儿女都应该崇拜他到誓死捍卫的地步。”
  我不知该说什么,闲书里这些故事写得多到烂得像埋在地下二百年的烂树根,但是无论结局如何,受伤的都是所有人。
  被认为毁掉别人幸福的人。
  被认为幸福被毁的人。
  被认为充满恨意的人。
  其实都是被伤害的人。
  只是有些人的伤害来于被伤害,有些来于报复,有些来于被报复。
  同时被伤害,心情却多少有些不同罢。
  唔,这么看起来,这天理还是昭昭报应还是不爽的。
  “你别一脸同情了然的看我,我没那么脆弱不幸自怨自艾满心怨毒怀恨在心非要跟他争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或者整的他一败涂地惨淡收场什么的。”
  “……我也没觉着我看你的目光里有那意思……”
  “当然,”她点点头:“若你有那意思我便不会与你费这多唇舌而会直接叫你去看《史记.天界传》”
  “史记啊……”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读书虽多,却一向只看没有营养的闲书,那些正儿八经有学问的书从不沾手,更遑论这一听就一身正气的书,“这是什么书?”
  “你可以把它看成一部不负责任居心叵测用意明显的帝王将相的烂俗歌功史,其主要用途即是阐述成王败寇此简单而且极不合理的言论后将之合理化并塞进每个人的脑袋里。”白素简明扼要语气轻快的诉说着。
  “我认为成王败寇是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那只能说明他们至少在你身上是成功了。”
  “那你呢?”
  她的身影在风中摇曳生姿:“我信奉的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我觉着,你有空还是多读读这史记……什么传的……不,还是读读《女诫》比较好……”
  “你喜欢那凡人瞎扯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东西?”
  “不,我只是为了天界的安宁不得已出此下策。”
  “放心,我对征服天界什么事情的兴趣,还当不得你对《西游记》的兴趣。”
  我略想想我对西游记什么兴趣,遂完全安心。
  史记啊……
  中午破天荒跑进灏景书房里东翻西翻,直到灏景进来,皱眉把我伸向墙角一堆疑似春宫图的画卷的手扯开来。
  “你做什么?”
  我拍拍身上的灰,淡淡道:“我想与你借本书。”
  “借书?”灏景疑惑的重复一遍,然后挑眉道:“闲书都在你枕头底下,我这里没有。”
  我捂着几度受伤的心脏,认真道:“不是闲书,我想与你借《史记.仙界传》”
  “……”他罕见的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半天未回神,直到直到我不耐的拿团扇对他眼睛戳过去,才表情怪异道:“你真要看?”
  我严肃而认真的点头。
  他思索了一会,终于弯身从地上搬起一个我一直以为是存书的匣子的东西,“蓬”的扳到书案上,顿时满屋尘埃飞舞,待到尘埃落定时,眼见着上头金灿灿的一行大字:史记.天界传
  我默然无语的看着灏景。
  “若要看,你自己搬回去。”他亦看着我淡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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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古板者,不知变通者也。
  灏景淡定的叫我搬回堪比一只小型书柜的东西,我若真就淡定的搬回去,一定会听见那个秉性恶劣的人在后面嗤之以鼻:“愚者,痴傻者也!”
  我一只脚跪在书案前的椅子上,一手撑着仿佛重了五斤的头,翻着眼前巨大并散发着浓浓霉味的暗黄书页,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史记》者,装正经之八卦也!作《史记》者,装古板之闷骚八卦者也;读《史记》者,如我上述,愚者也!
  之所以有如此多的之乎者也,盖《史记》通篇,尽是此等字样也。
  唔,不一定也,因为我总共只翻了大约百十来页而已,是以后面是不是也是之乎者也,我也说不准。
  之所以我翻了百八十页,完全是因为前面百七十九页全是,白页。
  当我翻开第一页时,曾震撼的以为我翻到了无字天书,还大大的赞叹了一回以往被我小看成古板僵化教条的天族文化。
  人手一本的上古八卦竟是以无字天书写就,这是多么高深的境界啊!
  翻到后面我才知道,原来前面是故意留白,以便随时添上新章。唔,多深刻的心思!
  天族人一向如此多心么?
  未必吧,但当我捶着酸痛的腰步出灏景的小书房迎接红彤彤的夕阳时,有一件事至少是确定的。
  天族的八卦精神,至少可以上溯至远古众神那一战。
  不过,我揉揉酸胀而且还突突跳着的太阳穴,惋惜着:即使是八卦,天族的八卦也是古板僵化教条的八卦。
  简言之,发现这本书完全不像白素所说的那样轻松刺激富有挑战性,我觉着很失望。同时还有些奇怪,就那些集人间闲书烂俗部分之大成的东西,有必要写这么大本书么?唔,这中间必然穿插着不少白页。目的么,即是插在中间,当然不是为了便于添加新东西;以我愚钝的头脑思量着,必定是为了配合天族天幕一样宽阔的面子。
  关于四海八荒历任统治者的八卦若是只有薄薄一本小册子,那是相当失面子的一件事。
  灏景曾勾着眼睛吩咐我读完了自己搬回去,我认真思量了一下,觉着以我的身板体力要搬动这么一个东西,可能性就好比让它自己走回去那般大。
  若是在此动我那点法术,搬动是可,只怕灏景这片宽敞大气的茅屋会回归成它们成为茅屋之前的状态。
  是以,我摇着团扇,十分过意不去的看着一群小宫娥将它请回原位,香汗如雨。
  我似乎又倚势欺人了,造孽。
  入夜的风夹着水汽和些微凉意,吹在身上很是舒服。半弯残月挂在中天,倒也清辉皎皎,月影剪剪;四周微微虫吟,花香入鼻。
  这样的天,坐于荷塘前月光下,再配上一盏清酒,真是清爽无比。
  要不,就在钟山桃林,我家门槛上,捧碗清茶和老乌龟聊聊八卦,也倒惬意。
  ……我看着身边搭着腿地主恶霸一样的灏景只有叹气的份。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绝对不是我这小院。
  灏景的惯常规矩是,哪怕不开口不说话不吃不喝不动,也不能在我开始出现脸色青紫眼皮沉重呼吸紊乱神情恍惚等等明显需去周公处一叙的症状前放我自在。
  这点我明了得如同天上有个太阳还有个月亮那般深刻自然。
  我非常不能了解他究竟能从这样的枯坐里得着什么乐趣。唔……莫非他是借此隐瞒些什么?
  我偷眼看了看似乎相当自在的低头咬茶碗的他。
  唔,眉目如画,面薄腰纤,姿态翩然,浑然天成。
  似乎自我进来以来,从未在此见着过别的女眷;他似乎除了上朝,回来批阅公文,然后便是睡觉。
  似乎,好像,莫非……我打量着他有些像小白脸的外貌,心底里掠过个想法。
  莫非他是……
  他忽然抬眼看来,我立时觉着背上一凉,不自觉的抖了一抖。
  他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忽然对着我诡异一笑。
  窗外的虫吟不知何时停止了,月光也暗淡许多;一阵风吹来,外面荷塘里的枯叶发出喀拉啦脆响,我的背上顿时凉嗖嗖的。
  顿时觉着,如此一个月黑,风高,夜凉的夜晚,实在是很应该早些上床睡觉。我刚是怎么了觉着这夜晚清雅?!
  他似乎对我的反应非常满意,将手里那本根本就没读过的书一丢,大大伸个懒腰道:“睡觉!”径自离去。
  ……我觉着月光似乎又亮了,刚刚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的小虫此刻叫得异常欢畅。
  我径直关上木窗跳进被窝里。
  今日丢了一日时间在那本硬邦邦的官方八卦里,其实就看了一个故事。
  还是老乌龟讲了千万遍的那个故事,甚是无趣。
  不过,我还是从中发现了一些新意,比如,原来伏羲、应龙与帝俊,是天界最大最早的断袖!并且,还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关系。
  旧瓶里面挖出了新酒,我微微有些兴奋。
  另有一个额外收获,传说云荒与天族交界之地有一片玉池,观之可见过去之象。
  若能去那玉池,说不定我那丢失的不知多少年的记忆,竟能寻回也说不定。
  我翻来覆去,兴奋激动得睡不着。
  想想,若能去到玉池,就能证实我是否真有喜爱稚童的癖好了。我一直坚信没有,如能得到玉池的佐证,便更是板上钉钉,死不可破!
  但设若我真是那样……
  我很快便觉着困意袭来。
  次日醒来,我裹着薄被躺在地上。
  因为昨夜做了一梦,梦里,我拿着两根枯草,追在还是娃娃的灏景后面非要与他定亲。他被我吓得在前边哭边跑,我在后边喊边追;眼见着追不上了,我还纵身一跃。
  大约就是那时跃到地上了。
  醒来以后我觉着十分之羞愤,不仅因为我在梦里追着男子,还是个小童,而且居然还是灏景!我前夜里还怀疑他是……断袖,梦里便奔放的撒腿追这小断袖。
  我对自己这等前所未有的表现十分震惊,以至灏景闯进来用早膳时,我竟不敢看他。
  荒唐,实在是荒唐。
  我强烈需要去玉池证实自己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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