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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神都洛阳:闻香榭》- 合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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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神都洛阳:闻香榭》- 合安香

  (一)
  连下了多天的秋雨,天气一天冷过一天了。沫儿笼着手,穿了夹衣夹裤缩在椅子上看文清整理蒸好的菊花,身上衣服明显短小,露出细长的手腕和脚踝。
  婉娘翻箱倒柜折腾了一会儿,捧出一件蓝色棉麻长袍,叫道:“过来试试!”


  沫儿懒洋洋将长袍穿上。这件衣服显然又太肥大,袖子打了几个扁才露出手来。婉娘绕着看了几圈,气急败坏道:“衣服本来还行,都怨你,长得这么瘦。”沫儿反倒来了兴趣,学着梨园唱戏的样子,将袖子甩开四处挥舞。
  文清笑道:“太大啦。婉娘你要给沫儿做新衣服了。”
  沫儿眉开眼笑,挤挤眼睛道:“文清的衣服也小了。”
  婉娘装没听见,随手拿起货架上的一个算盘啪啦啪啦地拨地得山响,微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唉,世道艰难,这月又没赚钱。三哥,这月的伙食要省一省了。”
  沫儿见黄三一本正经地点头,不由急了,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跳起来叫道:“好几个月没发工钱了!”
  婉娘眼珠一转,道:“嗯,工钱不发了,我带你们做衣服去。”


  沫儿气得半死,呲牙咧嘴对着婉娘的背影作出各种恐怖表情。
  第二天一早,婉娘果然带了两人去北市。刚过了新中桥,沿着滨水大道走了约百步,婉娘突然眼前一亮,连呼停车。
  原来这里开了一家布庄。门楣上的红绫和红色对联上的“开业大吉”,显示这家布庄刚刚开业。铺面不大,中间一个鎏金红木牌匾上书“雪儿布庄”,门口两侧,各有一排一人来高的雕花镂空栅栏,后面挂着做好的成品样衣,布料式样都是时下盛行的。
  婉娘盯着一件柔紫色香云纱襦裙左看右看,两眼放光。一个小伙计模样的童子走出来,十分热情道:“这位小姐要不要取下来试试?这是上好的香云纱,样式也是时下最流行的,还配有串珠腰带,珠子全部选同样大小的紫色珍珠,上身效果极好。”


  婉娘目不转睛,连连点头,跟着小伙计进了店里,还不住回头。文清停好了车,和沫儿跟着进去。
  今天尚早,店里并无其他人。婉娘拉着一块块上等布料爱不释手,早就想不起今天来是要帮文清和沫儿选衣服。
  沫儿和文清喝着茶,看着婉娘兴冲冲地拿着那件紫色香云纱去了后堂试换。过了许久,还不见婉娘出来,沫儿抱怨道:“最讨厌她逛布庄!”文清也忍不住朝帘子后面张望。
  正在着急,只听后面一个女子娇笑道:“小安,今天生意怎么样?”沫儿回头一看,一个紫衣女子正从外面走来,柔紫色香云纱襦裙,前紫色珍珠腰带,粉面含春,眉眼灵动,不是婉娘还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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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儿愣神的功夫,文清已经迎了上去,傻笑道:“你怎么绕到前门来了?”
  紫衣女子眉眼盈盈地看了他和沫儿一眼,抿嘴一笑。那个叫小安的伙计慌忙走过来,接过女子手中的篮子,笑道:“生意还好,里面已经有位贵客再试衣服了。”沫儿突然闻到一股清香,与婉娘身上的幽香明显不同;文清见她不答,只当婉娘又搞什么鬼,自己愚笨不能体会,忙闭了嘴闪到一旁。
  紫衣女子见文清和沫儿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笑道:“两位可是来做衣服的?”
  话音未落,婉娘打开帘子走了出来,提着裙摆叫道:“怎么样?漂不漂亮的?”一抬头见一紫衣女子站在面前,骤然一愣,左右看看,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圈,哑然失笑道:“切,我还以为面前这么大一块铜镜呢!”
  文清惊讶地指着两人,瞪得眼睛溜圆。打眼一看,两人几乎难以分辨,但若是仔细分辨,沫儿发现两人还是有不同的。紫衣女子体型略瘦,凤眼蛾眉,一双黑眼睛清澈灵动,虽少了婉娘的风流妩媚,却多了几分调皮狡黠。
  紫衣女子略施了一礼,娇俏一笑,上来帮婉娘将腰带调了调,连声夸道:“姑娘好人才!瞧这衣服,就是量着您的身段儿做的呢。布料又好,做工又精,颜色也正配您的肤色。怎么样,要不要来一身?”
  婉娘一听到夸奖,眼睛笑得像个月牙儿:“姑娘怎么称呼?”


  紫衣女子看着婉娘掩口儿笑,回道:“我叫雪儿。”
  婉娘道:“哦,这家布庄是你开的?”
  雪儿道:“小本生意,混口饭吃而已。”两人就价格款式等探讨起来。
  沫儿听得心烦,便起身在店铺里闲逛。店铺不大,仅有两间厢房大小,后面带着个小院。一侧种着棵高大的梅树,另一边厢房门口,一个胖乎乎的丫头背对沫儿正在做活计。
  沫儿偷偷走过去看。只见她拉着一条暗红色圆形细绳,手儿上下纷飞,细绳穿梭,一会儿一个双丝祥云盘扣便成了。沫儿惊奇道:“这是怎么盘的?”
  胖丫头吓了一跳,忙站起来笑道:“这个是最简单的……”一看是沫儿,笑容僵住了,瞬间板起一张圆乎乎的脸,瞪了他一眼,重新坐下来,给了沫儿一个背影。
  原来是前些日和沫儿对打的二胖。沫儿讪讪地转身回去,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嘟哝道:“你们认错人,还怪别人。”
  二胖腾地站了起来,气呼呼道:“还说呢,和女人打架,真不要脸!”
  沫儿气急败坏道:“是你先动手的!”
  二胖带着哭声道:“人家又没伤着你,可你就下死手打人家……”略略拉起衣袖,整个左手手腕儿乌青。
  沫儿大窘,低头快步走开。打开帘子见婉娘同雪儿犹自谈得火热,又百无聊赖地溜回到院子,却不敢再惊动二胖,见那株梅树长得不凡,便过去欣赏。


  这颗梅树盘根错节,苍劲有力,横斜疏瘦的枝干上残留着几片秋叶,随风微微摆动,在碧蓝的天空映照下颇有一些韵味。沫儿如今做香粉多了,看到什么都自热地同香粉联系起来。如今这株梅树,沫儿首先想到的是,开花时要找个机会过来采些,用来做梅花露;梅根用来做粉也不错。
  心里想着,便不由得去摸,还学着婉娘的样子用手指又叩又掐。突然心里一紧,一股阴冷从梅树传来,沫儿打了个寒噤,慌忙缩回手来。定睛一看,一条淡淡的白影子紧贴着梅树,隐约是个人形。
  沫儿扭头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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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沫儿扭头便跑,一口气跑回前面的铺面坐到文清身边,心里犹自砰砰乱跳。
  文清见沫儿脸色苍白,忙帮他斟了一杯茶,关切道:“怎么了?”
  店里人又来几个年轻女子,拉着布料嘻嘻哈哈笑做一团。沫儿看着婉娘和雪儿你一言我一语,两人一样的娇痴精明,觉得安心了些,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没事。”
  文清憨笑道:“这家的衣服料子不错,就是太贵,刚婉娘说要我们每人挑一身。”
  沫儿随便拉起旁边一块黑亮暗纹丝缎,道:“就这件吧。”


  正在招呼几个年轻女子的小安疑惑地看了沫儿一眼,走过来追问道:“真要这件?”沫儿心里还在想着刚才梅树上的白影子,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小安抿嘴一笑,拿起一把软尺,帮沫儿量了尺码,拿起剪刀,十分麻利地将布料从整匹布上裁了下来。接着问文清,“你呢?”
  文清看着搭在小安手臂上的黑锻,嗫嚅道:“沫儿,你真要这件?这……似乎太老气了点。”
  沫儿回过神来,仔细一看,可不是,这种衣料六十岁的老太爷穿还差不多;再一看,衣料已经裁下来了,不由得叫道:“我不要这件!”


  小安一脸不安,吸着嘴唇道:“啊哟,已经裁下来了,怎么办?”
  沫儿见小安表面一副老实像,眼底却满是狡黠,跳起来叫道:“谁让你裁下来的?”
  小安无辜道:“你说就要这件的呀。”沫儿七窍生烟,顿足道:“我说让你裁了吗?”
  小安委屈道:“你明明点头了的。”沫儿刚才只顾想心事,也不记得他问没问过自己,苦于无法辩解,气得说不出话来。小安眼珠一转,极其诚恳道:“其实这件看起来老气,只要式样新,穿出来的效果一样的好。而且,别人只当这是老人家穿的衣服,像我们这种年纪穿起来,才更让人眼前一亮,更显得大气、精神。是吧这位哥哥?”
  最后一句却是对文清说的。文清嘴笨,只有嘿嘿地笑。小安殷勤地给两人斟了新茶,满面同情道:“如果真不想要,那就算了。可是,”他的脸瞬间变成为难,“已经裁下来了,我们就没办法再卖了。唉,这可怎么办呢?”
  文清心软,一见他这样,便和沫儿商量道:“沫儿,要不就这样吧,也不能让人家为难。你若是嫌这个老气,这件我要了,你另挑一款。”


  小安拍手笑道:“这位哥哥真是好人。那就这么说定了!”手脚麻利地给文清也量了尺寸,眉开眼笑地拿着布料去了后堂。
  沫儿从进门至今,一直没留意到这个小安,见他身形瘦小,看起来单纯老实,却没想到一肚子花花肠子,自己一时不慎,竟然吃了个哑巴亏;既不好对着这么些人耍无赖,又不好意思直接赞同文清的提议,只气得抓耳挠腮,满腔恼火无处发泄,只好朝他背影吼道:“拿回来!我要选个款式!”
  小安回头一笑,扭身走了回来,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沫儿瞪他一眼,气哼哼道:“帮我做成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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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儿正翻看衣样画册,忽听婉娘叫道:“文清沫儿过来,看这款怎么样?”
  雪儿拉着一款湖蓝色暗纹提花华文锦,笑眯眯地往沫儿身上比划,笑道:“这个是时下最流行的呢,最适合半大孩子穿着。”这款华文锦花纹大方,质地细密,颜色清雅,再对比刚才选的黑缎,沫儿郁闷至极,满心希望婉娘没有发现那块已经裁下来的黑缎,能重新再做一件。
  偏偏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安殷勤地说道:“他的已经选好了。”说着将臂弯中的黑缎一扬,又指着文清道:“这件给这位哥哥做正好。”还故意朝沫儿一挤眼睛,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沫儿怒目而视,蓦然觉得一阵眩晕,眼前的小安变成了一团红光,而对面笑盈盈的雪儿也化成了一团白光,一红一白绕着他飞速旋转。沫儿心中大骇,“啊”一声大叫朝后倒去。文清一把扶住,连声呼叫。
  沫儿摇了摇脑袋,清醒过来,看雪儿和小安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婉娘也正探询地望着他,只好讪讪道:“有点头晕。”
  小安扁了扁嘴,小声道:“身体真娇贵。”文清听到,回头一笑。沫儿懒得理他,拉起婉娘死活要走。
  这时店里又来了人,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带着两个小厮慢悠悠晃了进来。雪儿笑道:“姑娘慢慢看,我先去招呼客人。”转身笑道:“钱大少爷安好!您定的衣服已经做好了,正打量给您送过去呢。”


  钱大少爷点头道:“好,拿来我试试。”声音软绵绵的,略带沙哑,一个小厮慌忙走过来扶他慢慢坐下。
  雪儿亲自捧了茶上来。沫儿扯着婉娘的衣袖耍赖,迎面正对着钱大少爷,见他一表人才,身材高大,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多瞄了几眼。
  婉娘拗不过沫儿,叫小安过来量了尺数,只要了刚挑好的几件款色,给文清扯了那件湖蓝的华文锦,一边嗔怪沫儿讨厌,一边起身回去。刚到门口,只听扑通一声,回头一看,钱家大少爷不知怎么倒在地上,双目直视,手脚乱舞,口中发出极其压抑的呢喃声,像是羊癫疯发作了,吓得店铺里几个年轻女子惊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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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沫儿突然想到他是谁了,便停住脚站到一边,留心看他的样子。钱大少爷的手脚似乎并不是无意识地舞动,而是企图抓住什么东西;再留心听他嘴里说的,似乎是“别走,别走”几个字。


  两个小厮绕着钱大少爷,手足无措。刚才那几个尖叫的女子远远地围观,咬着耳朵窃窃私语,依稀听到“中邪了”、“怪事”什么的。那边小安早就冲进去叫了雪儿出来。雪儿脚步匆匆,脸上却不带一点儿惊慌,犹自微笑着安抚着旁边掩口惊恐的女子:“不碍事不碍事,各位小姐先自行看着衣料,这位公子是一时惊厥,一会儿便好了。”蹲下身来,镇定地推开他的手,在他的眉心轻轻按了按。随即退后,低声朝小安说了什么,小安扭头回了后堂。


  婉娘朝沫儿一使眼色。沫儿装作好奇,凑近了看。
  小安捧了一个匣子出来,打开摆着桌上。沫儿见里面一些瓶瓶罐罐的,同闻香榭的妆奁盒子差不多。雪儿拿出其中一个,拔开瓶塞,倒出一点铮亮的液体,慢慢在他的眉心轻揉,然后又换了另外一瓶,递给小厮,道:“用这个将他的手心搓热。”
  文清跟在沫儿身后,吸着鼻子小声道:“沫儿,你闻到这个香味了没?我怎么觉得这么熟悉?”不错,除了雪儿身上的香味和新布匹独有的味道,如今又多了一种淡淡的香。沫儿一阵猛嗅,低声道:“同幽冥香有点点像,但又不是。”
  雪儿突然有意无意地朝沫儿一瞟,眼睛中露出一丝笑意。沫儿心中没来由地发毛,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此时只听钱大少爷一阵轻咳,折身坐了起来,两位小厮大喜,抚胸道:“少爷你可醒了!吓死我们了!”伸手去扶,钱大少爷摆摆手道:“不用。”自己起了身,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脸色也明显比刚才好了些。
  沫儿心想,这是什么香粉,竟然有如此功效,比闻香榭的东西还好,不由回头去看婉娘;不料婉娘竟然走开了,并不在店内。
  钱大少爷深深吸了几口气,突然满面惊喜,道:“我觉得好了些了。”一抬头看到雪儿笑眯眯站着,微微施礼道:“多亏了姑娘了。”
  雪儿抿嘴一笑,又朝沫儿一瞄。沫儿见婉娘不在身后,心里顿觉没底,偷偷拉拉文清,示意要走。文清却突然附耳道:“你看那个小瓶子。”
  小厮正将瓶子递还给雪儿。扁平的黑灰色玉瓶,同老四交给婉娘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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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付了定金,三人回去。今日收获颇丰,婉娘一下子定了四件心仪的衣服,心情愉悦,一路哼着小曲儿。沫儿的衣服不合心意,撅着嘴巴闷闷不乐。
  文清憨笑道:“沫儿,刚才走时我悄悄给小安说了,那件湖蓝的给你。”
  沫儿有些不好意思。文清安慰他:“我性格沉闷,穿那件黑缎正合适。”


  婉娘笑道:“你还不谢谢文清?”
  文清咧嘴憨笑,道:“谢什么!一家人还客气。”
  沫儿最擅长吵架,别人对他差,他就口齿伶俐,对他好他却不知说什么了,连忙转开话题:“婉娘,你看这个雪儿姑娘和她那个小伙计小安是什么来历?”
  婉娘悠悠道:“管她什么来历呢。她的衣料不错。”
  文清突然迟疑道:“沫儿,你有没有发觉……”看了一眼婉娘,住口不说。
  沫儿惊喜道:“是不是你也发现了?我就说了,雪儿和小安不同于常人。”
  文清挠头,嘿嘿笑道:“是呢。我看到雪儿姑娘不仅和婉娘长得像,连性格都一样,精明能干,最会做生意。”刚沫儿去了后院,没有留意雪儿,文清却看得一清二楚,她推荐衣料给婉娘,真是口吐莲花,字字珠玑,夸得婉娘十分受用,不知不觉从婉娘这个吝啬鬼手中划拉出了大把银子,还让她心甘情愿。


  婉娘愣了一下,疑惑道:“难道我真是当局者迷不成?”再一想,掐着手指算了一算,惊呼道:“啊呀,今天七套衣服,一共出了二十两银子……二十两!就这样没了!”蹙眉捶胸,心疼不已。
  沫儿和文清两人在后面偷笑。文清又道:“那个小安……嘿嘿,和你好像。”
  沫儿满心讨厌小安,瞪了文清一眼,道:“他哪里和我像了?瘦得像个没长开的豆芽菜。”
  文清眼睛亮亮的:“我觉得挺可爱的,说话做派,还有那股机灵劲儿,同你一模一样。”
  婉娘停止了悔恨,扭头吃吃笑道:“要不我帮忙打听一下,她是不是沫儿失散的妹妹。”


  沫儿倒没觉得特别惊讶,因为刚才就觉得他的小动作有些女里女气。
  文清却大感意外,长大嘴巴半天合不拢:“妹妹?她是女的啊?”再一想,小安滴溜溜转的黑眼珠子,秀丽的小脸,可不就是个女孩子。
  文清瞬间红了脸。婉娘看着他的样子,认真道:“文清,你喜不喜欢小安?要不我把她讨来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文清大窘,连脖子根都红了,吭吭哧哧道:“没有……婉娘你……真会开玩笑!……”
  婉娘强掩着笑意,道:“我说正经的呢。”一句话没说完,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
  文清急了,满脸通红道:“婉娘太坏了,就喜欢作弄人。”
  沫儿拍手道:“哈哈哈,连老实的文清都说你是坏人了!”
  玩笑归玩笑,沫儿不敢忘了正事,便将他在后院看到二胖、梅树及梅树上附着的魂魄等说了。


  婉娘听了,却漫不经心道:“管她呢,世事自有因果,我卖我的香粉,她卖她的布料,井水不犯河水。”沫儿讨了个没趣,悻悻地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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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一大早,闻香榭里迎来送往,宾客如流。孟府的少夫人来买了花钿和眉黛,已经身怀六甲的公孙玉容带着小姑子于静精心挑了几款去斑的香粉面脂,信诚公主也派人来选桂花油和花黄。沫儿和文清端茶上水,跑上跑下,又要看管门户,又要解说推荐,只累得腿脚酸软,口干舌燥,比做了一天的工还要累。
  送走了几拨客人,沫儿刚想去偷会儿懒,见货架后斜靠着一人。这人一大早就来了,跟在公孙玉容一群人身后,穿一件蓝色锦袍,带着一个宽边软帽,帽檐压得低低的,背部僵直,木呆呆跟着人群晃来晃去,却不说要买什么东西。
  沫儿原本以为他是于家家丁,但见公孙玉容等人走了他还不走,又鬼鬼祟祟的躲在货架后面,不由得起了疑,走过去道:“请问您要买些什么?”
  男子低着头,慢吞吞道:“我看看。”


  沫儿殷勤道:“您想要那种类型的?男子香露有清露、陈皮露,敷面用的有牡丹粉、白玉粉,口脂类有圣檀心、媚花奴,面脂有满庭芳和赛潘安,各个都质地细腻,颜色自然,要不要我取一种给您看看?”沫儿勾着脑袋想看看他的脸,却看不到。
  男子半晌不做声,似乎思考了良久,才下定决心道:“我有事……找婉娘。”说着,慢悠悠地抬起胳膊,从怀里拿出一个花笺,缓缓递了过来。
  婉娘正在清点货架,听闻此言,回头看了一眼,继续不动声色地清理。
  沫儿伸手要接,那人却又缩回了手,一字一顿道:“找婉娘。”


  这人行动迟缓,手脚僵硬,像是中过风的。沫儿唯恐多嘴引起他犯病,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溜溜地看着婉娘。
  婉娘将点好的货物重新摆放好,头也不回冷冷道:“谁让你来的?”
  男子艰难地扭动身体,道:“见信笺即知。”并缓缓朝婉娘走过来,肩膀一高一低两边摇晃,膝盖僵直,姿态十分怪异。
  婉娘哼了一声:“大白天的,闯入我闻香榭,不要命了?”
  男子站住了,沉默了片刻,道:“实属迫不得已。她说,如今天下,唯有你一人能解。”
  沫儿料定婉娘听了此话定然犯傻,果然,婉娘回了头,眼含得意之色,道:“哼,算她有自知之明。”沫儿不禁皱眉。
  男子将花笺高高托起,呈给婉娘,露出的双手苍白浮肿,一点血色也无。
  婉娘优雅地拈过花笺,打开瞄了一眼,随即递给沫儿。
  一张精致的梅花笺,不知是什么材料,拿在手中凉丝丝的,但里面一片空白,并无一丝字迹。沫儿上下颠倒着看,也不见有什么端倪。


  文清送走了一批客人,回到中堂,见沫儿拿了一个精致的花笺,也凑过来看,脱口道:“哦,这个时节就有了雪花了?”
  沫儿瞠目道:“哪里?”
  文清指着花笺一处空白:“这不,在这儿呢,好大一朵雪花,还很冰冷呢。哦,还会飘动呢。”
  沫儿猛眨眼睛,使劲儿盯着花笺,除了能够感觉到的冰冷,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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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娘看了一眼文清,打开手中的一瓶清露,朝沫儿眉心弹去。一阵寒气袭来,梅花笺上,一朵铜钱大的雪花晶莹剔透,非石非玉,发出莹莹的淡蓝光线,透出一种冷彻骨髓的寒意来。沫儿浑身发冷,手一抖差点将信笺跌在地上,而上面的雪花竟然随着信笺轻盈飘舞。
  文清看得好奇,伸出手指去摸,触碰之处,雪花顿时模糊消散;拿开手指,雪花又恢复原样。还要再试,见沫儿浑身发抖,口唇乌青,仿佛处于数九寒天之中,自己却毫无异样,惊叫道:“沫儿你怎么了?”
  沫儿忍着寒冷,上牙磕着下牙道:“这……什么雪花?”


  婉娘微微一笑,接过信笺。沫儿寒意顿减,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吸溜着清涕道:“可冻死我了……”文清慌忙将沫儿冰棍一样的手握住暖着。
  旁边的男子一动不动,象被钉在了地上。文清去帮沫儿拿衣服,沫儿蹲下来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顺势朝男子的帽檐下一瞄。
  男子一张方脸惨白惨白的,五官周正,眼珠直直地盯着前方,却不是看向婉娘,而是无目的的直视,眉眼死死板板,犹如画上去的一般,毫无一点生气。沫儿顾不上冷了,一骨碌爬起来,站到婉娘身后。
  婉娘手抚信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笑,不知在想些什么。沫儿忍不住了,拉拉婉娘的衣袖,偷偷指指旁边那个诡异男子。


  婉娘莞尔一笑,道:“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这份礼我收下啦。”说罢将信笺合上,塞入袖中。沫儿顿时恢复如常,一点也不感觉冷了。
  男子听了此话,浑身一阵抖动,颤颤悠悠地朝婉娘施了一礼,突然仰面朝后倒去。文清刚好取了衣服下来,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伸手去扶;哪里还来得及,男子软绵绵倒在了文清的手上。
  一阵微微的寒意散去,眨眼之间,男子变成了一个两尺来长的布娃娃,那些眉眼,可不正是画上去的么。
  沫儿哇一声大叫,跳的远远的。文清吓了一跳,却不敢丢了布娃娃,就那样托在手上,闭眼叫道:“婉娘,他怎么了?”
  婉娘一把打掉,嗔笑道:“文清真是实心眼,他本来就是个传话的布偶。”布偶落在地上,无声地着了起来,发出的火光竟然也是冷冰冰的。片刻功夫,布偶燃成了灰烬。


  文清拿了扫把将灰烬打扫干净。沫儿心有余悸,躲闪着在婉娘身后,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婉娘笑道:“胆小鬼,在我闻香榭里,怕什么?”
  这句话,婉娘不知说过多少次,刚开始听时,沫儿还会有些些的不以为然,今日听到,却觉得比任何安抚都有用,不觉挺直了脊梁,结巴道:“布偶……人送那个……是什么?”
  婉娘的脸霎时笑成了一朵花:“那是万年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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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名字听起来不伦不类,沫儿和文清大眼瞪小眼想了半晌,也判断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两人自诩已经识得不少花草,制作脂粉的技艺也日益精进,看这万年镜雪像是雪花又似幻象,都不好意思说出太过外行的话来,唯恐婉娘嘲笑。
  文清还在苦苦思索,对照婉娘教的奇花异草辨别之法逐条核对,沫儿却忍不住了,谨慎道:“这是雪花吗?”
  婉娘随之嗤之以鼻:“雪花?亏你想得出来。”
  沫儿茫然道:“不是真的雪花……镜子里的?”婉娘得意一笑,正要答话,旁边文清小心翼翼道:“我看像是一朵花。”又连忙补充,“花草的花。”
  黄三微微颔首,赞许地摸了摸文清的脑袋。
  沫儿不服气地重新拿过花笺,却不敢打开,只试探着用两根手指触摸刚才看到雪花的位置,嘴里道:“你是怎么看出来这是花草的?明明是寒冰一样的东西……”一句话未说完,突然像被针扎到了一般缩回手,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将花笺丢到桌面上,颤抖着道:“里面……还有东西!”
  婉娘轻飘飘捡起花笺,笑道:“当然,你以为人家会没来由地送朵万年镜雪给我?”。
  这次轮到文清茫然了,拿起花笺左看右看,却什么也感觉不到。黄三盯着花笺,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婉娘眼光扫过,微微一笑,道:“这里镇着一个人的魂魄。”


  沫儿最怕这种东西,后退了一步,皱眉道:“送镜雪的人是什么意思?”
  婉娘嫣然道:“如今还不知道。这种特别的生意可不是好遇见的,管他什么意思,先接下再说。”
  沫儿脸儿皱的象苦瓜,嘟哝道:“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
  婉娘手抚花笺,两眼放光道:“你不知道这种万年镜雪多难采到!我还是三十年前费劲心力才采到一朵千年的……”
  文清和沫儿同时大叫:“你已经三十了?!”
  婉娘下意识掩口,转而满脸堆笑道:“口误口误,三年前。”
  沫儿嘀咕道:“三百也不止。”婉娘装未听见,威严地咳了一声,道:“文清说的不错,镜雪,是一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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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6-29 06:5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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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沫儿一脸不解,婉娘慢悠悠道:“花草树木作为显型的东西,会开花是自然现象,人们习以为常,所以不会大惊小怪。但是却忽略了一件事,”转而问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采过的石花?”
  婉娘曾带着文清和沫儿在伊阳紫罗口的石壁上见到过粗糙如同石盆的所谓石花,并采集其灵魄果做了焕颜霜。而之前,沫儿怎么都没想到,石头还能开花。
  婉娘继续道:“人们固执地只把肉眼看到的花朵当做花,而那种受其物体本身影响而形成的广义上的花朵,反而视而不见。”


  沫儿心念一动,道:“这朵镜雪,是不是同石花一样,被人忽略了?”
  婉娘点头道,“不错。除了石头、枯木、土地开花,其实还有一种更加虚无的东西,也同样会开花。比如,季节。”
  文清和沫儿都一脸迷惑。婉娘思索了片刻,道:“这样说吧,万事万物同人一样,大到天地,小到尘埃,都是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从出生到成长,从盛年到灭亡。一年四季,如同一颗老树,夏季便是它的花朵,秋季是它的果实;同时,各个季节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它自己的花朵和果实。”
  沫儿挠头道:“一个人……的花朵是什么?”
  婉娘笑道:“你和文清这个年龄,正是所谓花季。”
  文清瓮声瓮气道:“我知道啦,一个人成亲生子,就是果实了,对不对?”
  婉娘和黄三都忍不住笑了,婉娘掩口道:“哈哈,小文清想媳妇了。”
  文清脸儿通红,羞得说不出话来。沫儿迟疑道:“那些生意仕途的成功,也算果实吧?”
  婉娘道:“不错。”


  沫儿思索片刻,道:“如此说来,岂不是连宇宙都可以开花了?”
  婉娘莞尔一笑,道:“谁说不是呢。”这个问题太过深奥,沫儿懵懵懂懂,似懂非懂,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文清在旁边扭捏了半天,道:“婉娘你还没说这个镜雪是什么花呢。”
  婉娘笑吟吟道:“它是冬季的花,混杂于雪花之中,同雪花并无二致。”
  文清嗫嚅道:“那怎么分辨它出来?”
  婉娘道:“分辨也不是什么难事,等下雪时,你拿个镜子出来,从镜中观察到一朵散发七彩光华、不同于其他雪花的,便是它了。因为只能从镜子中看到,所以冬季之花便称为镜雪。”
  沫儿听了,喜道:“这么说,我们洛阳也有了?文清,到时我们拿个镜子采些回来。”


  文清摇头道:“不会这么简单吧?若是寻常的下雪天就能采到,他人也早就发现了。”
  原来这镜雪自天而下,渐渐凝成,未及地面便化为一滴清水,所以极难采集。万年镜雪更是难得一见;它长在极寒之地,地面上冰雪深厚,镜雪不挨地气,落下后仍保持原样。加上极寒之地,风雪频繁,未融化的镜雪之灵渐渐凝聚一起,经过万年积累,放能成就三五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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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沫儿不甘,满怀希冀道:“马上要冬天了,我试试看,说不定采得一两朵呢。嘿嘿,采不到万年的,就采个一年的好了。”
  黄三嘶哑着嗓音道:“去梅树上收集亦可。”一边说一边比划。婉娘笑道:“这镜雪,最喜欢梅树,特别是梅花盛开之时,梅树上的落雪往往隐藏着镜雪。所以常有文人骚客收了梅花上的雪,用瓮或坛子装了埋在树下,待来年夏天用来冲茶,清醇甘甜,最为解暑。”
  文清喜道:“真的?我们也去收些去。”沫儿却呆呆愣愣,突然看着婉娘道:“是她送的?”
  婉娘不动声色道:“唔”。沫儿猜不出雪儿和小安什么来历,心里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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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又忙了一个下午,天色不早,沫儿的肚子咕咕响了起来,跑到厨房抓了一块冷馒头,一边啃一边谄媚道:“三哥三哥,今晚做什么好吃的?我饿啦。”
  在院中调配香露的婉娘收起玉簪,伸了个懒腰,手搭凉棚眯眼看了看天,回头笑嘻嘻道:“我们今天改善生活,带你们尝尝鲜。”
  沫儿大喜,放下馒头,搓着手道:“吃什么?去哪一家?”
  婉娘对黄三一打手势,黄三从他的房间里叮铃咣当拿了铁锹、扫把、撅头等一抱工具来。婉娘从针线盒里拿了一束红线、一把针,又拿了一瓶尸香精,道:“走,去后园。”
  沫儿起疑,道:“什么好吃的?要去后院刨?”


  婉娘故弄玄虚,也不解释,只连声催促。后院的蛇吻果、雪莲果、曼陀罗果、蔷薇籽儿和牡丹种子已经收了,只留下龙吐珠一串串的红果子,在一片枯黄中特别耀眼。文清道:“婉娘,这些要不要采了?再晚只怕要烂在地里了。”
  沫儿眼珠一转,道:“不如将这些东西采了,卖给别家香料店,肯定也赚钱。”
  婉娘脚步不停,笑道:“还说我财迷呢,你才是个财迷。用不到的东西,就还给老天爷吧。”径自走到一处枯木搭成的架子下,却是那日移植幽冥草的地方。
  太阳落山,天边只留下一抹微红。婉娘拿出针来,分别钉在木架四角,然后缠上三圈红线,沿着红线又撒了一圈尸香精,道:“开挖。”
  沫儿大为失望,不仅失望,还满心疑惑:婉娘说的尝鲜,不会是把这株幽冥草挖出来煮了吃吧?栩栩如生的人形植物,看着它在锅里翻滚,这感觉和杀人差不多了,哪里还能吃得下?
  文清看着黄三挖得满头大汗,也赶紧拿了撅头帮忙,但举起撅头却放不下来,一脸不忍道:“婉娘,真的要挖出来吃了?”
  婉娘神神秘秘道:“嘘,别让它听见了。这可是祛病消灾、延年益寿的良品呢。”
  文清不敢再多嘴,闷着脑袋小心地将土刨开,沫儿拿了小扫把和铁锹,慢慢将土移至红线外。干了足有半个时辰,整株幽冥草才慢慢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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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植在闻香榭里,灵气犹盛,地脉相宜,幽冥草比以前更加莹润,通身碧绿,身体浑圆,连以前被沫儿折断的“手臂”也重新愈合了,俨然一个侧卧的女子。
  天色已晚,沫儿点了灯笼,看着黄三一点一点将幽冥草从泥土中清理出来,盯着它栩栩如生的眉眼,疑惑道:“婉娘,我怎么瞧着,这棵草长得越来越像你了呢。”
  文清听言,也凑上来看,却十分肯定道:“才不是婉娘呢,像是布庄的雪儿姑娘。”
  婉娘拿出一块红绫,将清理出的幽冥草裹了,抱回到蒸房,摆在八仙桌上。和黄三交换了一个眼神,黄三去将灯灭了。


  婉娘变戏法一般,拿出一个小熏笼来,放在幽冥草旁边,然后取出尸香精,倒进熏笼。又思索片刻,狠心从自己头上扯下几根青丝,放进熏笼,拿火折子点了。尸香精中放有清油,慢慢地燃了起来。
  沫儿一闻到这股子腥膻味儿就想吐,见婉娘似乎在做某种仪式,便不敢打断,只捏鼻子,苦着脸在一旁瞧着。
  头发燃尽,白色灰烬跌入熏笼,尸香精的味道渐渐消散。放在桌上的幽冥草发出轻微的吱吱声,眨眼之间,点点荧光从闻香榭的四面八方飞一样涌来,进入幽冥草内。黄三上前一步,一脚踢飞了熏笼,蜂拥而来的荧光瞬间消失。
  黄三眼底闪过一丝忧色,看向婉娘。婉娘捡起熏笼,叹道:“果然如此。是我大意了。”


  沫儿和文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婉娘。
  婉娘道:“沫儿,还记不记得我们跟踪吴氏到钱府,看到他们在黑暗中捣鼓的一幕?”
  沫儿点点头。不错,今晚婉娘做的,几乎和吴氏钱衡做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钱衡放了自己的手指血。
  婉娘道:“这是一个古老的祭祀仪式。”
  文清结结巴巴道:“祭祀什么?”
  沫儿想到刚才看到的微弱荧光,试探道:“花灵?”
  婉娘点燃铜灯,指挥着黄三撤了八仙桌,道:“不错。通过祭祀,召唤凝聚周围的花灵,培养幽冥草。”
  文清不解道:“可是这种仪式简单的很,并无特别之处。在这里做得,在其他地方也做得,岂不是不管哪里都可以种幽冥草了?”
  婉娘沉思道:“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幽冥草对环境、时节要求极高,若是单单凭吸收几个花灵,绝对不可能种出幽冥草来。”沫儿和文清很少见到婉娘如此凝重的表情,不由得心下惴惴。
  婉娘看他俩的黑眼珠子不安地滴溜溜乱转,道:“凭吴氏和钱衡,绝对不得种植幽冥草之法,嘿嘿,洛阳城中果然另有高人,我要抽空儿拜访一下才好。”
  沫儿想了想,道:“那晚吴氏总提到玉华。还说玉华是她的儿子,我想,她和钱衡种植幽冥草,是要为玉华少爷治病吧?”
  婉娘翻出一块饼,给了文清沫儿每人一块,道:“这是当然。”转向黄三道,“三哥,这株幽冥草就交给你了!我们都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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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三将幽冥草放在日常清洗花瓣的大木盆里,汲了几桶冰冷的井水上来,一股脑儿冲在幽冥草上。待冲洗干净,拎出来放在砧板上,拿出菜刀咔咔几刀将整株幽冥草剁成了数段,放入烧开的锅中,加入冰糖和百合,片刻过后,香气四溢。
  婉娘舀了一勺,小抿一口,啧啧道:“好味道!你们俩小子真好福气,这么大的人形仙草可是难得一见的,快过来尝一尝。”
  文清捂上眼睛,叫道:“太吓人了。我不吃。”
  连沫儿也迟疑着不敢走上前来,唯恐看到锅里煮着个形似婉娘的人头。婉娘笑道:“想什么呢?这不过是同人参首乌一样的东西罢了。”自己舀了一碗,吃得津津有味。
  沫儿终究受不了美味的诱惑,闭着眼睛舀了一碗,尝了一口果然香美爽滑,甜而不腻,里面的果子块儿更是香滑,比吃到的任何一种果子都美味。沫儿一口气喝完,叫道:“文清尝尝,很好喝的。”
  文清强按着咕咕叫的肚子,苦着脸道:“我想到雪儿姑娘,就……”
  婉娘嗔道:“幽冥草不过是吸收了谁的灵气,便会长成谁的摸样,哪里就真的是雪儿姑娘了?”
  沫儿不觉一愣,道:“这里离布庄挺远,怎么会吸收了雪儿姑娘的灵气?”
  婉娘优雅地喝着汤,悠然道:“不知道,不好奇。”
  黄三盛了一碗端给文清,文清却闭着眼,固执地不肯尝。黄三无奈地看向婉娘,婉娘微微叹了口气,道:“算了,这都是定数。”
  沫儿急道:“文清你好歹尝一口,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肉汤,是果子的味道,你闻不出来么?”用小勺舀起一块果肉,趁文清不注意,倒入他嘴巴里,并一把捏住他的鼻子。
  文清反应不及,一口吞了下去,但却坚决不肯吃第二口,自己去找些冷馒头,就这冷水咸菜吃了,气的沫儿只叫他“榆木疙瘩”。
  黄三和沫儿每人吃了三碗,婉娘也吃了两半碗,锅里还有一大半。沫儿捧着肚子,伸长了脚杆瘫坐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哼哼道:“我一吃饱就想睡觉。”
  婉娘看窗上的沙漏已经指向亥时,道:“睡什么睡,开始干活啦。”
  沫儿艰难地挪动了下肚子,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不可思议道:“这时?干活?”


  黄三一跃而起,将灶头重新点燃。婉娘呼吸着空气中的香甜味道,笑眯眯道:“我们今天做合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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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炖着的幽冥草咕嘟咕嘟重新滚了起来,片刻功夫,便成了糊状。黄三将下面的木材换成火炭,锅里的水渐渐干涸,表面栖出一层浅绿色的油来。
  沫儿见好好一锅美味成了浆糊,连叫可惜:“干嘛不放到明天早上作早餐?”婉娘搅拌着锅里稠乎乎、绿莹莹的胶状物,道:“这东西,就是一个时辰内吃了才好,过了夜,吃起来连馊饭都不如呢。你还是别废话,赶紧去二楼称五钱麝香来。”
  沫儿砸巴着嘴,拿了铜灯走去门口,突然想起今天镜雪信笺之中镇着的那个白影子,顿时毛骨悚然,坚决不肯一个人前去。文清只好丢下看火,陪他一起去称麝香。回到蒸房,见婉娘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块巴掌大的破棉絮,反复揉搓。


  黄三将五钱麝香放入锅中,缓缓搅动。婉娘指使文清另开了一个灶头,将破棉絮放入砂锅中烘焙。一股微微的腥味和苦味传来,沫儿一看,原来不是破棉絮,而是蟾衣,好奇道:“用这个做什么?”
  婉娘将焙好的蟾衣取出,对着烛光观看了成色,赞道:“不亏卢护修炼多年,这蟾衣还真是难得。”然后放在一个石臼中,吩咐道:“研碎了,淘出最细的粉末。”转而向沫儿道:“今日做合安香。合安香主要用三种原料,幽冥草、麝香、蟾衣,三者缺一不可。”
  文清和沫儿都连忙认真听。婉娘道:“合安香主要用来安神固本,调神理气,先以麝香辟恶去邪,去三虫蛊毒,后以蟾衣去恶疮疳积,再以幽冥草之灵补充人体元气。如不是拿了万年镜雪来换,我可舍不得这么贵重的材料呢。”
  沫儿心虚道:“也不知雪儿姑娘和那个……魂魄有什么渊源。”一边东张西望,唯恐那个白影子突然出现在面前。
  文清恍然大悟,道:“是雪儿姑娘送的镜雪?婉娘,你怎么知道她要的是合安香?”
  沫儿抢先答道:“那个白影子是个生魂,但是魂魄又不完全,估计是被什么邪祟的东西给逼了出来。本来是安放在布庄的梅树上的,可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导致雪儿姑娘将其放在镜雪的信笺中来求我们的香粉。不管她要什么香,肯定是和这个魂魄有关的,所以做合安香就再合适不过——是不是这样的?”
  文清佩服道:“沫儿真聪明。”婉娘笑着点头。
  沫儿愈发得意,摇头晃脑道:“我还猜,钱家少爷,钱玉华,肯定身体不好;雪儿姑娘也不简单,她不知用了什么香粉,钱少爷一会儿就好了。”


  婉娘故作惊讶道:“哇,沫儿果然聪明,这你都看出来了?钱玉华倒在地上,我以为他是突然睡着了呢,原来是身体不好。”说罢掩着口儿笑。
  沫儿遭到嘲弄,气急败坏道:“梅树上的白影子,是我发现的吧?还有镜雪里的,你们都没发现吧?”
  文清唯恐沫儿真恼了,慌忙打圆场道:“沫儿又聪明又心细。”
  说话之间,锅里的幽冥草和麝香混合物,已经凝成碗口大小的浅绿色半透明膏体。黄三熄了火,帮着文清将研磨的蟾衣淘出最细的粉末,混入其中。
  已经子时,一轮半圆的明月斜挂天幕,地上一片银光。婉娘道:“时辰到了。”黄三飞快地将锅中的膏体铲出,放入旁边备好的鬼脸青小陶罐,用火漆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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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子时,一轮半圆的明月斜挂天幕,地上一片银光。婉娘道:“时辰到了。”黄三飞快地将锅中的膏体铲出,放入旁边备好的鬼脸青小陶罐,用火漆封好。
  婉娘指使文清搬开梧桐树下的小石桌,用锄头在原地刨出一个坑来。
  这石桌周围被人踩得硬邦邦的,刨起来十分费劲。一阵困意袭来,沫儿大打哈欠,无精打采拄着一个小锄头,嘟囔道:“半夜三更的,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就行了,还专门找硬地刨。”
  黄三抱了陶罐过来,用手量了量坑的尺寸,指指头上的梧桐树,意思是合安香要必须要放入梧桐树下。
  文清突然想起了什么,疑惑道:“怎么用陶罐?不是说这种粗陶罐时间久了会沁色渗水的吗?”
  婉娘收拾了蒸房的东西走过来,道:“这个含有蟾衣,正是需要这种陶罐的渗透功能才能去除其中的毒素呢。”胭脂水粉用于皮肤,自然要求极高,但许多用来做胭脂水粉的原料原本也是中药,可能会有刺激性或者含有毒素,因此必须通过调配其他相克的花草、改进炮制技术或者借助其他东西将不适用人体使用的毒素化解掉,方能称得上一款上等香粉。
  看来这香粉制作,可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沫儿还以为自己掌握了不少香粉制作技艺,原来还差得远,心里又服气了几分。
  黄三和文清刨了有一炷香功夫,终于刨出一个尺半见方的坑来。坑底盘根错节,全是梧桐树的根系。婉娘解释道:“梧桐树清雅洁净,它的根具有解毒之功效。这千年蟾衣,毒素虽然不多,但还是小心为妙。“说着小心翼翼地将小陶罐稳稳地放在梧桐树根上,将挖出的土重新封上,上面照样摆上石桌。


  做完这些,正好子时三刻。婉娘打了个哈欠,拍手道:“时候不早了,好困!明天还有重要事情做呢。“
  沫儿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还不忘嘟囔着反驳:“你还知道时候不早了啊?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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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第二天一早,文清就兴冲冲地来叫沫儿,说前几日在雪儿布庄做的衣服送来了,婉娘让去试衣服。沫儿撅着嘴巴,老大不情愿地下了楼。
  中堂的桌子上果然放着几件新衣服。沫儿睡眼惺忪,拉起一件看了看,觉得衣服又大又肥,不像是自己的,就自管瘫软在椅子上继续打盹儿。文清摇晃道:“沫儿别睡了。婉娘说,一会儿又重要事情做,要我们打起精神。“


  沫儿含含糊糊道:“不睡好哪有精神。“翻了一个身,微微睁开眼睛瞄了一眼,便要重新睡过去。眼睛的余光无意中扫过桌面,似乎觉得刚才放新衣服的地方堆满了破布烂纸,不由得一愣,猛揉了一通眼睛,定睛看去。
  桌面上好好的,一个蓝色绣花包袱,里面摆着几件新作的衣服,做工精致,样式时尚,并无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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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么一惊吓,沫儿的睡意消了不少。一口气吃了四个菜肉包子,灌了一碗粥下去,抹抹嘴巴道:“今天做什么?”
  婉娘喝完最后一口粥,慢悠悠道:“我们去拜访钱家少爷。”
  黄三抬起头看了一眼。婉娘道:“放心,我就去看看。”
  文清道:“上门推销香粉?总要找个借口吧?”
  婉娘得意地看了一眼堆在桌上的衣服。沫儿猜测道:“扮作他的朋友?”
  婉娘抿嘴一笑,上前将包袱收拾了,道:“沫儿和我去钱府,文清和三哥去北市进一些货。家里的胭脂盒子、香粉瓶子快用完了。青玉长颈瓶十五个,白玉大肚阔口小瓶二十个,再订购十个羊脂圆瓶。”
  文清一一记下。沫儿也想去北市,眼巴巴地望着婉娘,婉娘笑道:“不行,你今天可是重要人物。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小安了。”


  沫儿突然明白过来,指着蓝色绣花包袱道:“你扮雪儿姑娘啊?”
  婉娘调皮一笑,几步上楼,走下来已经换了衣服。柔紫色香云纱襦裙,浅紫色珍珠腰带,头上像雪儿一样梳了个青螺髻,上面插着一支紫晶珠花,若不是笑起来得意的眼神,真和雪儿姑娘毫无二致。又从包袱最下面取出一件月白色短衫,催促着沫儿换了,将发髻也梳成小安的圆髻。
  两人收拾完毕,准备出发。沫儿拿了包裹,又扯又翻,反复查看。婉娘笑骂道:“还不快走!”一把夺过包袱挽在手上,急匆匆出了门。沫儿慌忙跟上,狐疑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衣服?”
  婉娘伸手拦了一辆马车,道:“总之和钱少爷订做的一样就是了。”那日沫儿亲眼见钱家少爷去雪儿布庄试衣服,婉娘定是钻这个空子,冒充雪儿去钱府打探消息。
  两人很快便到了钱府大门。这里是钱家老宅,大门只是一个简单的门楼,门墩上摆放着两只小小的石狮子,装潢简单,与钱家的身份气势不很相称。据说是钱老太爷认为此处风水甚宜,不肯拆了扩建。门楼旁边,是下人住的一间小房。门房是一个相貌猥琐的老头,眼角的眼屎足有米粒大小,灰黄的手指甲个个都有半寸长,一件油腻的黑色长袍上面满是斑点;如今天气上不算冷,却戴着一顶黑色硬翅帽子,显得不伦不类。这还罢了,关键是身上的气味,一股子腥膻味儿,臭烘烘的。沫儿不由得往后面退了几步,站在一棵桐树下。


  门房见有人进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半天,慢吞吞道:“何事啊?”
  婉娘朝沫儿略一点头。沫儿略一施礼,脆生生道:“雪儿布庄,来给钱少爷送衣服来了。”门房用指甲挑起眼屎,嘭地一下弹在沫儿身旁的树干上,又把手指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凑近包袱,用指甲挑着翻看了一番,这才道:“哦,请进”。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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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房老头带着二人绕过迎门墙,朝西边一个跨院走去。正屋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女子,身后跟着两个丫头,刚好和婉娘打了个照面。
  门房老头慌忙站住,弯腰施礼。女子打量了一眼婉娘,道:“老赖,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经通报,不要随便把人往家里带!”口气甚是威严,沫儿猜想她应该是钱衡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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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赖一双枯瘦的手上下乱摆,手足无措道:“是,夫人……这是雪儿布庄的人,给少爷送衣服来了。”
  婉娘忙笑着施礼道:“夫人好,在下雪儿,在铜驼坊开了一个布庄,夫人得空儿可以去看看,也可上门订做。”
  钱夫人哼了一声,略一示意,后面一个丫头走上来,在沫儿手捧着的包袱上下翻看,见没什么异样,又重新退回到中年女子身后。
  钱夫人却没有放行的意思,阴沉着脸盯着婉娘和沫儿。老赖低着头一声不响。
  正在尴尬间,从旁边甬道走过来一个又高又壮的仆妇,像是奶娘,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一身红衣红裤,头上戴着一个虎头薄帽,十分可爱,正闭着眼睛哭。奶娘一抬头看见夫人等人,忙哄道:“小少爷不哭,看前面是谁?”
  小男孩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见到钱夫人,嘟起嘴巴,伸手要抱抱。钱夫人脸色瞬间柔和,接过正在哭泣的小男孩,亲了亲他的脸,一脸慈爱道:“永儿乖,怎么又哭了呢。”
  小男孩钱永他伏在钱夫人的肩头,抽泣着撒娇道:“我只要娘抱。”
  钱夫人清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哈,男子汉了,还哭,太羞啦。”
  钱永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盯着沫儿,看到他上手的包袱,突然扭着身子哭着叫道:“要他走,要他走!”
  沫儿本来见他虎头虎脑的,挺好玩,刚挤出一个笑脸来,听到此话嘴巴一努闪到了婉娘身后。
  钱夫人慌忙安抚,回头对着老赖喝道:“赶紧送进去吧。”
  老赖唯唯诺诺地点头,带着婉娘二人继续往里走。沫儿见那个小孩子竟然嫌弃自己,心里老大不舒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钱永还在踢打哭喊。隐隐听见钱夫人焦急地问奶娘:“今天怎么样了?”奶娘说了什么却没有听到。
  三人走到东侧跨院门口,老赖尖细地喊了一嗓子,只见老木颠儿颠儿地从旁边门房中出来,见了老赖,亲热地朝他肩头打了一拳,两人十分熟络的样子。
  老赖咯咯尖声笑着,道:“少爷订做的衣服做好了,布庄的人送来,烦请通报。”
  老木还是老样子,面相和善到有点小糊涂的感觉。老木笑道:“没事没事,少爷在呢。”朝婉娘略一点头,见后面的沫儿,不由得一愣,觉得似曾相识。
  婉娘笑道:“在下雪儿布庄的雪儿,这个是我的小伙计小安。”
  老木人不灵光,且冥思派一事已经过去将近两年,对沫儿的印象已经模糊,便心想,半大的孩子长得都差不多,自己认错了。慌忙走过来,殷勤道:“姑娘请跟过来。”老赖任务完成,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婉娘疾走几步,和老木并肩走着,笑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老木见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叫自己大哥,不禁有些受宠若惊,慌忙道:“你叫我老木就行了。”沫儿心道,婉娘明明认识老木,还废这个话干嘛。
  三人走过一个月型拱门,里面是一处精致的院落。几株枫树红叶似火,晚开的雪菊纯洁烂漫,映照着旁边一个清澈的小池塘。最难得的是,沿着一个小亭子周围,一丛丛碗口大小的花,形似牡丹又不是牡丹,红黄紫白各色齐全,而且一朵花上往往有两种以上颜色,红花白边的,紫花黑边的,白花黄边的,同以往所见甚为不同。
  沫儿忍不住凑近了看。这些花的花瓣排列得十分整齐,不像牡丹花那样大小错综,虽不及牡丹雍容华贵,但胜在自然奔放,色泽艳丽,在碧蓝的天空下极为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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