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翅膀(1)
(节选)
——献给7.23温州动车追尾事故官方公布死亡数字之外的受难者,但愿他们在天国获得和谐——
在地球自转力作用下,一股极地气流从西伯利亚出发,经过白令海峡,沿太平洋东岸南下,受到阳光照射,温度逐渐升高,体积不断膨胀,推动前锋跨越赤道继续南移,与另一股来自南极、沿大西洋西岸北上的气流在亚马逊河流域相遇,经过一番较量,沿着雨林砍伐线边缘停顿下来,由于地表阻力减弱,风切面较以往偏移了数百公里。
在寂静的黎明,两股气流交汇处,一只刚刚苏醒过来的蝴蝶,被树梢上掉下的枯枝击中,它挣扎着扇动了一下翅膀,打算稳住身体,但没有成功,摔在冰冷的岩石上冻僵了。翅膀的抖动引起空气振荡,经过传递产生连锁反应,致使原先势均力敌的两股气流分别往东、西方向偏移,摩擦引起旋转,速度逐渐加快,规模越来越大,最终为美洲大陆带来一场毁灭性飓风。
一
公元2000年元旦,尽管已经到了深冬时分,天气依然十分暖和,只是披上一件外套便足够了。去年这个时候,当地下过一场暴雪,对外交通全部瘫痪,电力中断,食物及生活必需品的供应也成了问题。日间,外面到处白茫茫一片,夜里,仅靠一盏油灯轮流照亮全屋,屋外,迎风那一面山坡的松树上,结满了比手指还粗的冰挂,村民不但穿上了所有的御寒衣物,还要围着火盘子取暧,才能抵挡得了外面呼呼作响、从门窗缝隙灌进来的冷风。
这一天虽然是千禧新年,村里并没出现大城市才有的那种欢庆场面,对于当地人来说,它根本算不上是什么节日,并且,由于气温高的缘故,即便是公众假期,前来旅游的人反而比往年少了许多。
这条村子并不富裕,却是远近闻名。从后山流下来一条数米宽的小溪,在村子中央穿过,溪两岸各有一条青石路,路的另一侧是民居,每隔三、五十米便有石板桥连通两岸的街道,在溪水流出村外的下游数百米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水底冒出了热腾腾的温泉,水温高达九十多度,而且出水量特别大,长年不断,从未枯竭过,属于氡温泉,用来沐浴水质是相当不错的,但含有硫磺,不能饮用,喝多了牙齿会发黑,村民总这样不厌其烦地提醒到来的游客。
城市人来这里旅游,也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事。每逢到了冬季,特别是天气格外寒冷的日子,从城里来的游客,先是驱车去一个离当地数十公里远的水库,品尝那里出产的淡水三文鱼,这种鱼十分稀有,而且味道非常鲜美,前来旅游的客人大都不会放过这一本地特有的美食。饭店常常应游客的要求,将一条鱼做出五个菜式,美其名为“一鱼五食”。
他们酒足饭饱之后,再折返回来洗温泉浴。溪边,有一个十分简陋的半封闭公共浴池可以免费使用,如果游客想一尝野趣,不妨和当地人一道,体验一回露天式的自然之浴,女士则要等到天黑以后才有机会了,因为,那里没有任何遮拦,完全开放的。
事实上,这样的人并不多见,绝大部分游客都没有那个胆量冒险一试,浴池的卫生条件和配套设备,实在无法让城里来的人接受得了,他们宁可在杂货店买一个塑料桶,学着大部分村民的样子,从溪边泉眼把温泉水带回旅店房间,洗上一个温泉澡,然后住一个晚上。
第二天,在村子周围游荡一圈,他们最爱吃农家自养的土鸡,没有施放化肥的蔬菜,以及一些山野特产。如果经得主人应允,还可以进屋里浏览一番当地民居。这里的房子清一色白砖墙、灰瓦顶,屋内为木质结构,中间有一个采光,通风的方形天井,四周围成一圈的是房间,分上下两层,下层用作生活起居,上层是睡房和储物室,大都有过百年的历史。当年建造的时候,恐怕曾经费过一番心思,不但在站屋内,就连走在村中的街道上,也能明显感受到那份冬暧夏凉的妙处。
祖上曾经做过官、或者经过商的人家,他们的大宅更有特色,除了格外宽阔气派、布局精巧之外,最值得欣赏的是屋檐、门窗、樑上到处都有精美的石雕、砖雕和木雕装饰,引得游人啧啧称奇,赞叹不已。可惜的是,这些浮雕的人物脸部,早在三十多年前全被削去了五官,本来个个表情丰富,栩栩如生,现在变成了一块一块疮疤。
那些意犹未尽的游客,通常会租上一辆当地人平时做运输用的三轮小货车,到十公里外一个山坳深处的大草场去骑马、溜草、采蘑菇。在南方,这样的天然草场实在不容易见得到,那里的空气洁净得仿佛洗过一般,对于饱受污染之苦的城里人来说,简直就是世外桃园了。
村子里,有几户孩子在外面做工的人家,手上开始有一点积蓄,并且在城里长了见识,或许,他们本身就在餐馆、旅店里做工,于是,学到了一些经验,陆续在村头的主干道上盖一幢三、四层高的楼房,最高一层自家人住,地面那一层开家小餐馆、或者杂货店,其余的分隔成简易的客房,租给前来住宿的游客,从山上往下看,这些贴了瓷砖、外表花俏的楼房,在周围的老屋相衬之下,有如鹤立鸡群。
游人多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一点生意可做的,作为增加收入的副业,日子过得比同村其他人惬意得多。至于原有的田地,自家人手顾不过来了,便包给其他村民代耕,收成对半分帐。
胡迭的父亲包了两户人家的田地,其中一户的男主人前年摔断了脚,走起路来一腐一拐,已经无法再下田干活了,父亲替他代耕,收成四六分,多让一成给主家。
今天一大清早,父亲去了县城探亲,母亲临出门前,在园子外面朝屋里喊话:“娃,我和二姐下田,你起来吃了锅里的面糕,看着有日头出来,把堂里的面搬上屋顶晒一会儿,还有这猪圈也整一下,田那边你就别过去了。”
母亲的声门一向宏亮,吓得园子里的鸡、鸭呱呱叫着四处飞撞。胡迭依然躺在床上,其实早已经醒了,就是爬不起来,倒不是他有睡懒觉的习惯,而是觉得脑袋在发胀,还有一点头痛,那是昨晚喝过酒的反应。
彬是上高中的时候和胡迭一起到镇上念书的同学,住在溪头那座山丘背后的另一条村子,昨晚吃过饭后,过来找胡迭聊天,两个人已经半年多没有见面了。胡迭在经过一间杂货店时买了两瓶啤酒和一包五香花生,然后,他跟着彬来到溪旁,坐在岸边的石板上,一边喝啤酒、吃花生,一边聊着各种话题,主要还是彼此交流一下同学之间的近况,胡迭所知道的并不多,基本上都是彬告诉他其他人的消息,这时候才知道,有个曾经要好的同学在家里用菜刀杀了自己的母亲,刚刚被判了死刑,至于案情的来龙去脉,彬自己也不甚清楚,都是道听途说得来的。
胡迭平时极少喝酒,即使是啤酒也难得碰上一杯,既然同学来了,自然要应酬一下。
彬突然问胡迭:“有没有想过出去做工?”
胡迭答道:“不想去了,家里的活已经做不完,光靠我爸、我妈和二姐,他们忙不过来。”
“不一样呢,外面赚的钱多。”彬一边说,一边往溪里扔了一块石头。
“也辛苦得多,你没有听见大刘说?”胡迭所说的大刘,是他们初中时的同学,没有念高中,很早就去了城里做工,春节回家探亲的时候,曾经给他们讲过在外面所经历的遭遇。
“辛苦是辛苦,但外面有机会。”
“有什么机会,你以为每个人都能发财?”
“那要看运气!”
“先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反正我知道自己没有。”
“哎。”彬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正往嘴里塞花生米的胡迭,本来还指望能和他一起结伴同行,将来在外面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彬很了解胡迭的性格,上学的时候他们是同桌,尽管两个人的关系一直还算相处得来,即使当年每逢到了考试的时候,胡迭都会让彬偷偷抄一部分自己的试题答案,不然的话,彬至少数学和化学两科过不了关,恐怕连毕业都成问题,但在心底里,彬一直不怎么看得起他。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了,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各自默默喝完水杯里剩下的最后一点啤酒,想着自己的心事,气氛开始有些沉闷,再过了一会儿,彬便告辞回家。那时已经是深夜,附近漆暗一片,远处有一盏昏黄的路灯隐约漏出一丝光线过来,周围显得更加黑压压了。先前还能听见溪里有小虫的叫声,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回到家里,胡迭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一进屋便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过了九点钟,透过窗帘的破洞看见外面有太阳的光影,才慢呑呑穿上衣服,用手揉着额头走出房间,揭开厨房灶台边那个水缸的盖,里面还冒着蒸汽,这是二姐下田之前从村头的泉眼挑回来的温泉水。
胡迭洗完脸,吃了两块锅里的面糕,随即把放在厅堂那些前天和母亲一起磨的面,摊在四个竹箩箕里,逐一搬上屋顶,搁在楼板面上,用砖头支起一边,对着太阳的方向,然后,他坐在看得见溪水的那个屋角墙头,呆呆望着远处来来往往的路人,既有村民,也有少量的游客。
这里家家户户都有一个习惯,在早晨或者黄昏,挑一担水桶,沿村中的石板路来到冒着热汽的溪水边,跨过一条古老的青石板桥,到了溪流中央,蹲在泉眼旁,用一只勺子往水桶里掏泉水,然后挑回去给家人洗脸、沐浴。或者,抱一篮子衣服过来,双脚泡在溪水里,把衣服展在桥板上,一边用力搓,一边浇一勺滚烫的泉水。
又或者,偶尔捎上一只活生生的鸡、鸭,就在泉眼旁边宰杀起来,运气好的游客还能看见宰杀猪、羊的情形。宰鸡、鸭比较常见,杀猪、羊则要到了当地的重大节日才有可能出现。这时候,水面也就分外热闹,溪流边、石桥上的行人络绎不绝,与远处的炊烟、农舍、田园、山脉的宁静浑然一体。在游人眼中,这是一道别有风味的乡情,其他地方难得一见,他们总要走过来围观,常常问一些当地人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有的游客干脆俯下身去,探究一番那温泉怎样从水底的石缝里冒出来,还带着一串串气泡。鲁莽的人甚至把手伸进泉眼里,试一试水温是否真有村民说的那么高。
泉眼周围用鹅卵石砌成一个个圆形的池子,供人取水之用,一圈一圈点缀在流淌的溪水上,不断涌出来的热泉漫过鹅卵石光滑的表面溢出去,与溪流汇合一起,穿行在黑溜溜的石头之间,一直往下游淌去,所以,连溪水也是温暖的。
这样的池子有好几个,有的在溪中央,有的靠近岸边,不断冒着热汽,水面上云飞雾绕,在弯延曲折的溪流、两岸的桃树、湛蓝的天色影托之下,有如一幅山水墨画,煞是绝美的景色。如果,这一天有朝阳或者落日,那就更加美不胜收,自然使人想起“小桥、流水、人家”这段古诗名句,此情此景,再贴切不过了,仿佛就是为它而写的。
最好的时光是初春,太阳还没有出来之前,天色正好蒙蒙亮,顺着溪边的石板路往村尾方向走去,挨着路旁日人家,那时村民还没有起床,四周静得缪无声息。出了村外,溪水两岸有一大片田野,那是延绵几千亩的绿油油菜花地,这时候花还没有盛开,刚刚长一束芯蕊。脚下踏着青青嫩嫩的草丛,顺溪水流往泉眼的方向继续走去,前面的雾汽开始弥漫,远处偶然传来一两声鸡鸣鸟啼,你会觉得自己仿佛还在梦中,忽然间就闯进了一片轻飘飘的纱帐里面,不由得眼前浮现出一种如入仙境的幻觉。
要么在秋末的黄昏,夕阳即将下山那一刻,站在高处往下看,落日余辉像一道道金箭,从山峰那边穿过云层射入溪中,把水道染成了一条光带,静静地流淌在疲惫的土地上,那是收割后的田野,随处可见一堆堆黄褐色的稻草,虽不及初春那么令人陶醉,却也足以被它感动,由衷地概叹这片大自然的生命力。
为此,首先吸引了一批又一批摄影爱好者,在风景最美的季节,结伴来到这里露营、采风,挑选最佳的角度,等待最好的时刻,谋杀一卷又一卷菲林也在所不惜,倒是出过一些佳作发表在报刊上,甚至还有获了奖的。自此,当地的名声开始远播,每年吸引一些懂得享受的城里人来这里泡泉、观光,无论有没有艺术细胞,来到的人都被当地的风情所感染。
但村民并不引以为傲,反而因为游客的到来,扰乱了他们原有的生活。那些城里人除了给村子带来遍地的垃圾,也带来了外面的精彩,村中的年轻人从游人身上看见自己是何等的贫穷、无知,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们陆续走出外面去,到遥远的城里做工,那里的世界更加吸引他们。
胡迭却不为所动,他依然觉得自己属于这片故土,并不稀罕外面的繁华,即使在镇上生活了三年,也丝毫不觉得那里比自己的家乡好。两年前,胡迭在镇上的中学毕业,村里像他这样能够念完高中的人屈指可数,倒不是成绩特别优异,只因为他是家中的独子,父亲说什么也要让儿子完成最起码的学业。如果论成绩,他不及两个姐姐。
与村中其他年青人不一样,胡迭从未有过类似彬那种想法,自小因为是独子,一直受父母宠爱,家中所有人的眷顾,他安于现状,虽然家里清贫,却也乐得自由自在。从回乡的同学嘴里,胡迭心里很清楚,在外面做工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尽管家里也非事事如意,但他已经很知足了。胡迭不是那种活泼好胜、精力旺盛的人,越是安静的地方越适合他。
读高中的时候,胡迭寄居在一个远房亲戚家中,这段经历让他体会到,留在父母身边才是最安心的,他的性格虽然有点孤僻,却又不愿独处,天生就有一种依赖性。况且,父亲也没有让儿子出外做工的意思,留在身边,在田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这是父亲的意愿,他打心里不想儿子离开自己,有个完完整整的家,平平淡淡过安稳日子,父亲觉得比什么都要好。
以他亲眼所见,那些出外做工的年轻人渐渐地越来越少回来了,即使好不容易在农村最为看重的那些节日返家一趟,几天之后又再匆匆远行,像是来旅行的游客似的,留下渐渐老迈的父母孤伶伶守着破旧的老屋子渡过余生。他们一旦在外面成了家,就连节日也难得有回来的机会了,甚至连长辈去世都没有赶得及返乡送终。与其这样,当初不如多养一个女儿,起码,到了逢年过节,她们至少还知道回娘家看望一下双亲。
如果,游客问村里的老人:“你有多少个孩子?”他们通常会告诉你男丁的数目。
在他们看来,女儿并不真正属于家中的成员,只是一个不能由自己选择的过客,长大之后便要远走高飞,未来不能依靠她们。然而,时代改变了,从前赖以养老的男丁,现在飞得更高、走得更远。
父亲一向为儿子的孝顺感到自慰,每当和乡亲邻里谈及各自后辈的时候,他总能听到类似的话:“你家的娃乖巧呀!自小就看着他长大,从来没有让你操过心。”
这次出远门到县城探亲,正是为了儿子的未来。
父亲也算是一把种田的好手,论耕种的田地数量,他们家的最多,每亩产量也是村中数一数二,就算那些男丁兴旺的人家也不能相比,所以供得起儿子到镇上读到高中毕业,但这笔开支也实在太大了,每年都要消耗掉家中收入的大部分,以至沦为村里最贫困的几户人家之一。
但父亲不以为然,他常常对妻子说:“家里的东西多有什么用?总有一天要损坏的,儿子争气才是最要紧,像地里的苗,只要给足了肥料,将来就能结出沉甸甸的穗子。”
然而,自家的房屋倒也真的开始损坏了,父亲与妻子商量:“看来房子也该修一修,如果再不弄一下,等到雨季来了恐怕要漏水。”
母亲接过话头:“都怪你,早早就把大闺女嫁出去!正是开始干活的年纪,多那么一双手,咱家怎会破到这个份上?”
“我不也后悔来着吗?当年都是为她好,早点成亲,早点生娃,这也是亲家那边的意思,我能阻拦得了?”
“哎。”妻子叹了一声,慢慢地放下头要去睡了。
“你叹什么气?咱还没老到不中用的地步!再过几年功夫,这个家就能看着变个样。对了,你手里攒下多少钱?”
“自从咱娃回来了,省去那笔学费,还帮着家里干活,这两年总算有几个钱存下。”母亲一边说,一边爬起来,从床尾一个柜子底下挖出一本绿色封面的信用社存折,递给老伴。
父亲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数字,然后垂下头想了一会,说道:“这点钱哪够?要么不弄,要弄就彻底一点,屋顶上再加半层。你我都一把年纪,怕是最后一次弄房子了,将来娃成亲也得靠它。”
之后,谁也没说话了。再过一会儿,父亲像是自言自语:“找人借吧。”
母亲又从被窝里坐起来,问老伴:“快过年了,都是要花钱的时候,你找谁借?”
“你娘家那边的大侄子,可以借一点不?”
“想都甭想!去年跟人家动过嘴皮子,你忘了?”
“那大闺女的婆家呢?”
“好意思开这个口?”
“也是。”
向哪一家亲戚、邻居伸手呢?父亲伤透了脑筋,他板着指头逐一计算,平时有交情的,估计没有什么钱可借,手头上或许有点钱的,关系却不怎么样,人家未必愿意借给他们。忽然,他用力拍一下床板,吓得妻子“哇”的叫了一声,几乎让睡在隔壁的儿女听见。
“我不是有个堂弟在县城吗?怎么就没想起他来!那么多亲戚,要算他的日子过得最好了。”
“好像很多年都没有来往过。”母亲提醒到。
“那有什么?人家吃公家饭的,工作忙,怎可能常回乡下里来呢?”
“他还会认你这个堂兄?”
“费话!咱是同一个爷的俩兄弟,从前我帮他还少?”
父亲和堂叔的年龄只是相差一岁,小时候,他们是极要好的伙伴,长大以后,堂叔去了当兵,转业时留在县城吃公粮,听说后来还当上了官,至于当的是什么官,当多大的官,父亲一直都没有弄明白。虽然,曾经听同宗的亲戚提起过,堂弟最近在县城升了一个叫什么的官,单凭职务称谓,不可能知道他属于哪一个级别,更别说从来与官场没有沾过边的乡下人了。
出那么远的门,这是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父亲不曾有过。虽然,十多年没见过堂弟的面,但父亲相信,亲情依然还在,这是割不断的血脉。几天前,他特意让胡迭的二姐以出县城办事顺便探亲为由,从另一家亲戚口中打探到堂叔在县城的住处,那个亲戚告诉二姐:地方很容易找,就在县城中央的政府大院后面一个宿舍区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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