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太累的曾国藩(转载)
曾国藩在生时便有“中兴名臣”之誉。他死前的两年,也就是他60岁生日的时候,
年轻的同 位实鄞退 勋高柱石”的匾额。这可视为官方对他一生事功的评价。他
死后30多年,社会对他的评价突起变化,骂他为满虏的忠实奴才、汉人的不肖子孙
,到后来更将他钉死在“汉奸、卖国贼、刽子手”的耻辱柱上。他究竟是个什么样
的人?

  1 做官、打仗、理教案

  在京师做官时,曾国藩以礼部侍郎的身份兼任过刑、兵、工、吏4个部的侍郎
。中央6个部,他做了其中5个部的副部长,最多时一身兼顾三部。后来回湖南创办
湘军。湘军是国家正规军事体系外的民兵组织,政府既不给粮饷,又不配备干部,
一切都要靠他这个团练大臣自个儿来苦心筹措。朝廷对湘军的期待也只是保境安民
而已,但曾氏偏偏要把它做大做强。在正规部队的嫉妒和打压中,他咬紧牙关训练
出水陆两军万余人马。打下武汉后又主动请缨,作出三路人马沿江东下直冲南京的
部署,为湘军争来了国家主力部队才能得到的项目。他为此拼搏了10年,付出了常
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南京打下后他已衰疲不堪,但还是硬着头皮接受打捻军的任务
,与捻军转战两三年,弄得身心交瘁,无功而返。同治9年天津教案爆发时,身为
直隶总督的曾氏已请病假在家休养。处理教案是桩很棘手的事,不管怎样办,都难
以有好的结果。这个情况曾氏是清楚的。既然在养病期间,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将
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别人,但为大局着想,曾氏还是立即上路。临出门前将预先写好
的遗嘱交给两个儿子。

  2 办洋务

  如果说做官打仗处理教案,都还是他的本职,不容推脱的话,那么,办洋务就
绝对是分外之事了。道光20年,魏源曾提出过“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设想,但20年
过去了,谁也没有想到要把这个设想付诸现实。咸丰10年,曾国藩郑重其事地向朝
廷建议:中国人应该自己来造机器、轮船、洋枪、洋炮,此举“可期永远之利”。
皇帝旨准。于是,他在安庆办起中国第一家兵工厂,又给容闳6万两银子去美国买
母机———造机器的机器,以后便有了江南制造局。他为中国人造的第一艘蒸汽轮
船命名,又亲自坐着它从南京到采石矶,实地考查其性能。他重金礼聘当时第一流
的科技专家徐寿、李善兰、华蘅芳等人充当技师。又和李鸿章一道提出一个创议:
由政府资助一批少年出国留学,学成后回国效力。直到死前的一个多月,他还抱病
专程到上海视察江南制造局,接见在那里工作的外国专家傅兰雅、史蒂文生等人。


  3 创立湘乡文派

  除这些实际事务外,曾氏还为后人留下了1500万字的文字。这些文字除奏稿和
书信中有一部分是幕僚代笔外,其他的都是他亲手所写。他的散文创作成就很大。
在桐城文派日渐式微的时候,曾氏和他的弟子们在文坛上异军突起,以阳刚劲健的
文风创立了独具特色的湘乡文派。令人感佩的是,他一生写了1400多封给父母子弟
的家书,即便军情危急性命堪虞之时,也没有忘记自己应尽的人伦之责。他还写了
近200万字的日记。无论多么繁忙,他都坚持这一日课,从不懈怠。直到临死前一
天,还写下了100多字。

  除此外,他还编有《经史百家杂钞》、《十八家诗钞》两部书。他终生手不释
卷。赴任途中,他在颠簸的马车里读书;行军时,他在逼仄的船舱中读书;双目基
本失明后,不能读了,他便默诵诗文。他曾计划编一本明代文选,也有志于写一部
曾氏家训,皆因宦务繁忙、戎马倥偬而未果。到了晚年,他已出将入相,仍为自己
在学问及文章写作上未能超过何绍基、梅曾亮等人而遗憾,并自信若有时间,一定
会在诗文创作、学术著述上有更大的成就。

  4 “不为圣贤,便为禽兽”

  事功和学问上的这等努力追求,已经够让人劳累不堪了,但曾氏还要在心灵和
性情上强力束缚自己。早年在京师,他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曾经有过一段为时不短
的严格修身养性的经历,要求自己立志、居敬、主静、谨言、有恒,并用日记来自
我监督。哪怕有一丝一毫不合规范的言行思想,他都要在当天的日记中记下,且对
此痛加责备,甚至不惜咒骂自己。让我们随便摘抄一段日记来看看:“昨夜梦人得
利,甚觉艳羡,醒后痛自惩责,谓好利之心至形诸梦寐,何以卑鄙若此!”(曾氏
全集日记卷“道光22年二月初十日”)连梦的这点“出轨”都要如此谩骂,自我作
对到了何种地步!不过,也亏得有这样一番近于残酷的修炼,使他在日后大功告成
、大权在握的岁月里能自觉做到律己甚严。据赵烈文在《能静居日记》中记载,曾
氏在两江总督衙门里的卧室陈设异乎寻常的简陋:床上铺的是草席,被子是乡村土
织布,马甲上打着补丁,布料既差衣又窄小,连当时的寒士都不会穿这种马甲。床
上的蚊帐低矮。屋内只有一张桌子两条板凳,放东西的箱子也未上漆。衙门厨房里
没有火腿等高档菜肴,招待客人的酒也是临时去零买。赵烈文感叹:“大清两百年
不可无此总督!”

  曾氏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身上背着这等常人难以承受的沉重负
载?原来,这是因为他要做圣贤。他说过,人“不为圣贤,便为禽兽”。他这种观
念上的绝对,是他自找苦吃的最主要原因。曾氏眼中的圣贤是“三立”完人,即不
但要立功立言,还要立德。曾氏还有一个认识上的误区,那就是太看重个人的榜样
力量,把这种力量估计得太高太重要。他说:“风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之
心所向而已。……此一二人者之心向义,则众人与之赴义;一二人者之心向利,则
众人与之赴利。”(曾氏全集诗文卷《原才》)地位和成就,使得他将自己列入这“
一二人”之中,把自己视为天下人的榜样,负有引领导向的重大责任,故而要严加
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其实,一个人即使万分伟大崇高,也难有厚薄风
俗的力量。何况,此人还是一个仅活了62岁的长期病号(他30岁即大吐血,几乎不
治,后半生又一直在牛皮癣的折磨中度过)。一个负载如此沉重的生命,其生也自
然忧多于喜,苦多于乐,能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