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眼泪[转帖]
我的母亲从小生长在农村,姥姥一共生了十二个孩子,全都是女孩,死了三个,卖了两个给人家做童养媳,在姥姥身边生活的六个孩子,都勉强念完了小学,母亲是其中最出色的,人长得漂亮,且有主见,她选择嫁给父亲就是最好的证明。婚后的二十多年里,她带着三个孩子随父亲闯遍大半个中国,从最北走到最南,最后在父亲的家乡韶关定居下来,可见其勇气过人。
和所有的贤妻良母一样,我的母亲勤于持家,安于现实,她没什么文化,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道,说话直冲冲的,工作十分卖力,却得不到领导的赏识,退休时还是一名老百姓,所以母亲总对我说:你可别象我这样死板,得学会顺着人讲话。其实我惟一欣赏和敬佩母亲的就是她的勇气和胆识。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只掉过一次泪,那是在电影院,我请她看台湾片《妈妈再爱我一次》,电影实在太感人了,几乎没有人不哭的。从电影院出来,母亲红着眼睛问我:天下真有这么惨的事吗?当时我也很奇怪,母亲所吃的苦还少吗?她曾经说起过她的童年,母亲刚一出生,姥爷见又是个“赔钱货”没等姥姥从生娩的痛苦中缓过劲来,就把孩子丢进猪圈。是姥姥朦胧中听到了女儿的哭声,挣扎着把人抱了回来。母亲的童年用两个字来总结那就是穷与饿。这两个字的后遗症是,母亲从不扔掉任何她认为有一点点用处的东西,无论的吃的还是穿的或是用的。母亲在说这一切的时候,带有一种教育下我们是珍惜现在幸福生活的用意,而自己并不伤心或难过。
母亲的坚强是我的榜样,直到那一天我看见她伤心地痛哭流涕。
父亲背叛了她,她拿着确凿无疑的证据,哭了。
我第一次看见母亲如此地无助和凄楚,她失神地坐在我的眼前,一语不发,怔怔地象不识我似的。我知道:她无论如何想不通为什么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所有的错她都可以原谅,唯独这种事是不能原谅的,母亲的道德观不允许,在她的心底没有这一片空白来容纳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做儿女的该怎么办?我想告诉母亲时代变了,在这个日益商品化的社会里,钱几乎无所不能地支配着人们,在母亲年轻时代无法想象和购买的,现在都有机会用钱摆平,我们能责备社会吗?对母亲来说,幸福的内容就是忠诚的丈夫和听话的孩子。但在现实中,这一切越来越变成一厢情愿的希望。
从那以后,母亲就常哭,我和哥哥姐姐轮翻劝解也没用。
整整一年的时间,母亲才从痛苦的深渊挣脱出来。父亲的背叛早已成为历史,或许他意识到了母亲的希望才是他人生唯一的可靠的归宿,而母亲也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爱是牺牲,爱是包容,爱是忍耐。这是她从《圣经》里摘抄下来的。
平静后的母亲很少再哭,我觉得在过去的那一年中,她把一生的泪都流尽了。母亲这辈子受了那么多的苦,她都能挺过来,无论她曾经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不是因为软弱而妥协,在我的心目中她永远是勇敢和坚强的,也许时代与人心的善变会让人打碎坚贞而美好的信念,但绝不会玷污从无尽苦难中沉淀出来的宝贵尊严。
我爱我的母亲,在我遭受痛苦与灾难时,我会告诫自己:应该比母亲更勇敢更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