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学校
　　
　　二叉手 著
　　
　　
　　1
　　
　　内陆某省S县，地处山区，民众生活颇为艰苦。这一年春天，县政府忽然接到一封来自印度的信件，内说华侨种九投欲来此地投资办学。县委书记吴京民和县长郑泽建不敢怠慢，也不敢太当真，只能布置下去，忐忑不安的等待4月1日的到来——那是种九投在信中定下前来考察的日子。另外，许多人对这位华侨的姓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翻看字典后才知道“种”字做姓时发音“虫”，故他们戏称：“九头虫要来啦！”
　　4月1日上午九时，县党委和政府一干要员聚集在县委大楼的会议室里，正在胡扯，忽然跑进交警大队队长，报告说城北百里之外有一列车队浩浩荡荡驶向本城，好像装载着很多设备。郑泽建闻言又惊又喜，预感到那印度华侨不是骗子，急命各局局长火速动员干部群众振作起来，各就各位，以应对省长视察的心态待命；又命城管局和公安局密切配合，将街上的小商小贩统统清除，任何车辆不得在街道上停留，临街单位分片负责往大街上洒水。安排妥当，书记吴京民留守，县长郑泽建亲自带队前往县城“北门口”迎接贵宾。
　　这些山里人没有白忙活，那列车队果然是种九投带来的，计有三辆豪华轿车、十辆越野车和二十多辆客货两用车。从天上掉下如此大的一个馅饼，山城百姓无不欢呼雀跃。他们聚集在大街两旁，挥舞着杂七杂八的旗帜，自发的热烈欢迎外宾光临；这种场面自几十年前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有个别好事之徒私下里泼一些冷水，说：“馅饼凭什么会掉在咱们头上？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他们的疑问很快在随后召开的欢迎宴会上得到答复。
　　中午十二点，在县政府招待所装修简陋的大食堂内，宾主落座，欢聚一堂。吴京民、郑泽建先后致欢迎辞；接着，年轻英俊威武的主角登场，种九投答谢道：“非常感谢贵地领导和乡亲们的盛情款待。我虽然是印度国籍，但父母都是中国人，从小接受的教育也完全是中国化的。今天有幸来到贵宝地，我可以自豪的说，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隔膜，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书记县长带头鼓掌）
　　“贵地是一块风水宝地，是全中国风水最好的地方。这样说绝非应景之辞，而是经过印度教七十二位高僧共同测算得出的一致结果。这里最适宜培养世界领袖级的人才！所以，我花费了三年时间，在全球范围内招募了八十一名优秀的雇员，购买了最先进的机器设备，将他们带到这里。还准备再投资一亿美元在此创办‘种九投神仙学校’，要使得每一个进了校门的学员像神仙一样有本事，将来成为地球上最优秀的领导人！”
　　他说的这些话把在场的当地人都惊呆了，虽说他们平时也好浮夸吹牛，可也从来不敢吹这么大的牛。什么“风水最好”、“世界领袖”、“神仙学校”、“全球最优”，那都是他们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词。在他们目瞪口呆之时，吴京民作为一县之长，好歹见过一些大世面，干咳几声，接茬说：“种先生为我们描绘出一幅令人景仰的宏伟蓝图，此等气魄与胆识确非我山城之民能想象的到，我们有幸与种先生合作实乃百姓之福。”
　　种九投并不领情，回答：“看的出来，各位对我说的话还有一些不相信。不过，用不了多久，我会用实际行动向大家证明这些畅想决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人家如此肯定，当地人怎敢反驳。再说，他们骨子里都传承着相信神话鬼话的传统，经种九投言语激活，每个人的意识主流均为之所控。渐渐的，在宾主之间的觥筹交错中，人们开始集体臆想那幅神仙图景……
　　
　　种九投确实不是信口开河，这从他的庞大随从队伍就可看出。其中一人名叫元精，为首席助理，也搞不清楚他是哪国人，反正嘴里吐出来的是汉话，长相则有一些西域风情。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此人在主抓农业的副县长陪同下，考察了全县的地理状况，准备选址办校。
　　住在招待所的种九投也没闲着，一方面撒出大把银子，给当地官办慈善机构捐钱，另一方面通知全国各地的小报记者前来捧场。至于为什么不通知中央的著名媒体，他的解释是：“我办的学校名称中有‘神仙’二字，那些媒体不好处理。”即便如此，这座小县城也接待了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记者群，吸引他们眼球的自然是种九投的豪言壮语——他宣布：将在全国范围内招收一百名年龄在15岁到17岁之间的少年学员，预计每名学员将花费100万美元的培养费，目标是将他们培养成世界领袖级的人物。不管能不能捣腾出世界领袖，他撒出去的大把钞票是实实在在的，谁能有资格表示怀疑呢。
　　经过一周时间的考察，元精终于选好了办学的地址。在招待所种九投的房间里，种九投、元精和郑泽建预先开了一个通气会。元精介绍说：“县城以南六十六里处有一块地方不错，那是一块谷地，面积在二百亩以上，四周群山环绕，非常清净。如果在附近的山头上做好保安工作，完全有可能将它建成一座世外桃园，除非特别准许，俗人将没有任何机会进入。”
　　“郑县长，”种九投问，“你有什么意见？”
　　郑泽建对元精的“俗人”用词非常反感，可是只能笑着说：“六十六里路，真是一个吉祥的数字。我没有任何意见，你们提出的所有要求我们都会满足。只是……农民的补偿……？”
　　“这个好说，”种九投答，“一亩地赔两万元，少不少？”
　　“不少，不少，只多不少，”郑泽建慌忙摆手说。他们平时征用农民土地只给几百块钱就打发了，现在对方说出这么高的价格，他怎敢表示异议，唯有羡慕人家视金钱如粪土的气势。
　　这件事就这么简单的决定了，不用办任何烦琐的手续。然后，郑泽建抛出了一个蓄谋已久的话题：“种先生，您准备在全国招收100名学员，想必都是最优秀的苗子。不知您用什么办法将他们从同龄人中甄别出来？”
　　“好办，”种九投的口气依旧洒脱，说，“我是一名虔诚的印度教徒，一切都要依照佛祖的指示办理，再加上现代科技手段辅佐，挑选出一百名合适的学员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说运气很重要？”郑泽建试探的问。
　　“也可以这么说，但关键要看这个人的前世是否修够了缘分。”
　　作为彻底的无神论者，郑泽建当然不相信那套缘分说，以为那纯粹是靠碰运气。既是如此，就应该是人人有份，他恰好有一个16岁的独生子，有此大好机会，怎能错过。于是问：“您看我们县的孩子有可能被选中么？”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有，”种九投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已经说过，这里是全中国风水最好的地方，人杰地灵，如果我们不在这里找几个有潜质的少年，岂不是要被人骂作有眼无珠。”
　　郑泽建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当下喜不自禁，说：“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在我县挑选学员？”
　　“越快越好，你安排吧，只要把适龄少年全找到了即可。”
　　“明天如何？”
　　“好！”
　　于是，又一件重大事项被通过。随后，郑泽建一点都不耽搁，向教育局局长下了一道命令：“明天上午九点把全县15岁到17岁的少年全部集中到县委大院，县第一中学和第二中学各班前二十名学生除外。”
　　这道命令希奇古怪，幸好教育局长对县长的心思揣摩的很透，领命而去。当他再向下传达时，内容已经变成：“年龄在15岁到17岁之间的县第一中学和第二中学各班前二十名学生，明天上午九点来教育局进行神仙学校入学智力测试；其他适龄少年去县委大院测试。”看来，他要用一场自己组织的假测试来瞒天过海。
　　教育局长的命令很快传达到各个中学，然后又传达给每一名适龄学生，接着便传遍了全城。次日上午，很多居民不约而同聚集到县教育局的院子里、大门口和相邻的街道上，争先恐后欲一睹“神仙选拔赛”的壮观场面。与此同时，县委大院反倒冷冷清清，很多孩子以为“好学生”才能去教育局参加真正的选拔，“差等生”只能来这里凑数应景，便没有来；还有一些自尊心强一些的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示自己二十名以后的身份，也没有来。结果，诺大个县委大院稀稀拉拉只来了一百多名少年——这里要说明一下，所谓少年，仅指男生，不包括女生，因为种九投说“神仙”是门苦差使，不适合女生。这样说并非搞性别歧视，确实有他难言的隐情。
　　吴京民看见大院里的情景后十分诧异，问周围的人是怎么回事，却无人回答。郑泽建从他儿子那里知道了内情，不去检讨自己，反而认为教育局长把事情办砸了，竟不去替他遮掩。这时，围观的几名群众中有一个女孩站了出来；她身材高挑，虽然有些单薄，却散发出一种摄人的气质。吴京民恰好认识她，原来每次县委县政府组织一些活动需要中学生参加时，这个女孩就是必选的中学生代表，她的名字是龙水晶。
　　“水晶，你想说什么？”吴京民和蔼的问。
　　“吴书记，”龙水晶一点也不怯场，说，“昨天老师告诉我们，全班二十名以内的男生今天到教育局，二十名以外的男生今天到这里。我估计他们都不愿意来，所以只有这么一点人。可是我想问一下各位领导，凭什么只让男生来而不让女生来呢？”
　　吴京民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而是立刻叫来秘书，让他去通知各中学校长和教育局长前来领罪。然后，他转向种九投，准备向他赔罪，却发现他直勾勾的盯着龙水晶看，全然不顾自己的失态。元精见状，捅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味来，吴京民抓紧机会说：“实在对不起，我们的工作出现了失误，很多孩子都没有来，您看是不是改天再测？”
　　“不用，”种九投恢复常态，说，“能不能进入我们的学校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今天来到这里的孩子都是有缘之人，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至于其他的孩子，只能说他们没有缘分。”
　　“我可以参加么？”龙水晶见缝插针，问。
　　种九投意味深长的又看了她一眼，说：“你和我的一个老朋友长的非常像，可惜，她已经离我而去一千多年！——你试试吧。”
　　龙水晶一听高兴极了，旁人却在奇怪种九投哪里来的一千年以前的朋友？看来这小子十有八九是神经病，才会揣着大把钞票来此穷乡僻壤完成他的梦幻事业。
　　“问题都解决了，”郑泽建大声说，“现在可以正式开始进行‘神仙选拔’！”他如此兴奋自然有他的道理，放眼看去，在这群差等生中只有他那宝贝儿子衣着鲜亮、红光满面，可谓是鹤立鸡群，不选他还能选谁！
　　吴京民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不过见他们都无异议，自己又何必争执呢，这里又没有他的直接利益。根据预定的程序，他宣布：“种九投神仙学校第一届学员选拔考试，现在开始。”
　　元精命令那一百多名少年和龙水晶排成一列长队，依次通过检测站。郑泽建意识到能否通过这道检测程序是最关键的考核标准，他关心自己的儿子，忙凑过去看。只见元精手持一只电子测试笔，每经过一人就将这只笔点在他的太阳穴上，停留十秒钟后，与电子笔相连接的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就会显示出一组数据，看上去像是二十五位阿拉伯数字的随机组合，一点规律也没有。
　　测试进行的非常顺利，也叫看热闹的旁人非常失望。半小时后，测试完毕。郑泽建心里暗暗着急，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成绩如何，便恭维元精说：“您使用的这种测试手段真够先进的，我们山村野民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识过。”
　　元精回答：“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测量一下他们每个人的脑波数据而已。”
　　“脑波？”郑泽建一头雾水。
　　“人是用脑子思考的，”元精不耐烦的说，“人脑是由几十亿个脑细胞相互连接、相互支持而运转的。这几十亿个脑细胞就好比几十亿台分散的电脑，各自做着自己份内的事情，最后由一套网络将他们联系在一起，这个流程有些类似互联网——互联网你总知道吧？”
　　“知道！”县长急忙点头，同时流露出非常强烈的求知欲望。
　　“有了互联网，大家就可以坐在家里工作，足不出户也能完成想要做的任何事情。大脑的工作原理和它类似。我刚才测出的脑波频率实际上是检验一个人大脑工作水平的最直接证据。现在你应该全明白了吧。”
　　郑泽建倒是明白了，但他并不相信这种方法的准确性，更不相信人类的科技进步竟会达到这么高的水平。不过，眼下他最关心的是他儿子的“脑波数据”，便拐弯抹角的问：“你们最喜欢什么样的数据呢？”
　　“异常高的和异常低的，”元精说，“俗人之间总有智力差别，但我们并不需要俗人中最聪明的人，而是要寻找不是俗人的人。脑波数据异常高，表明他的前世可能是神仙或菩萨，今生是来人间转世旅游的，培养这种人做神仙自然省力又省事；异常低的，表明他的前世不是人，也许是牛羊狗猪，也许是飞鸟爬虫，这种人也很有培养价值。……你等一下，”他指着电脑屏幕说，“结果出来了，有三个人的脑波数据异常；异常高的是许贝和龙水晶，异常低的是郑士永，他们三个都有可能被选中——哈哈，这个姓郑的小子前世竟是一只蚂蚁，可笑！”
　　听到这个结果，郑泽建又喜又悲，喜的是，那郑士永恰是他的儿子，悲的是，如果元精所言属实，自家儿子竟然是蚂蚁变的，那他自己又是什么变的？他的来世又会变成什么呢？
　　“别胡思乱想了，”元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儿子是蚂蚁变的并不代表你也是蚂蚁变的，前世是蚂蚁并不代表永生永世都要做蚂蚁，你不用往心里去。”
　　此言一出，郑泽建大惊失色，原来自己脑子里想的什么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再朝元精看去，忽然感觉他的长相极像一只河里的老鼋。这时他又哈哈大笑起来，那架势十分骇人，竟像是一口要把他吞掉。
　　“救命啊！” 郑泽建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其他人见出了变故，慌忙围上来，元精却不在意，对众人说：“县长刚刚知道自己的儿子测试成绩非常理想，兴奋过度，这才晕倒。诸位，不必惊慌，我有一门绝技，能让他立刻苏醒。”
　　听他这样说，其他人自然乐的看热闹。只见元精拿起刚才用过的电子笔对准县长的太阳穴，测出他的脑波大小，又在笔记本电脑上操作一番；随后，电脑屏幕一闪，出现一组画面，就像接通互连网一样有各式各样的网站名称显示在上面，每一个都是超级链接，点击便可打开。
　　吴京民距离最近，看见一个“情妇”网站，就问元精，“这是什么？打开看看。”
　　元精笑答：“这里面每个网站的内容都是县长大人脑子里想的东西，他想什么就有相应的网站与之对应。事关隐私，我们还是不要看了。”
　　这样一来，吴京民无法坚持，便说：“这和让他苏醒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是听见儿子的好消息才晕倒的，我们只要找见这条记忆，然后把他抹去就行了。”
　　“抹去？”所有人听后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元精不管他们，在电脑上输入一行字：“儿子被神仙学校选中”，随后开始搜索，这一过程类似在互连网上使用搜索引擎。几秒钟后，结果出来，他自言自语的念道：“枕24579，颞45987，额14875，OK！”只见他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根又细又长的金针，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竟然将这根金针从郑泽建的后脑勺处扎了进去，还搅了几下。吴京民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后才将金针取出。
　　“数上十下，他就醒了，”元精没事似的说。
　　果然，郑泽建很快苏醒过来。吴京民不敢大意，问：“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对方一脸惊奇的表情，说，“我怎么会躺在地上？”
　　“你儿子被神仙学校选中了？”书记又问。
　　“我儿子？” 郑泽建翻身站起，刚显露出一丝兴奋，又急忙压制下去，故做平静的说：“我儿子是来碰运气的，选中与否都无所谓。”
　　书记冷笑两声，说：“我记得你经常夸耀自己的儿子一直是班上的前三名，今天怎么甘愿混在差等生中？”
　　郑泽建听后一脸尴尬，无话可说。不过，书记不是真的要和他较真，没有再追究下去，而是说：“恭喜你，听说你儿子很有希望。”
　　“真的！” 郑泽建一蹦五尺高，什么都不顾忌了。
　　种九投就在旁边，借此机会宣布：“郑士永、许贝、龙水晶已成为神仙学校的第一名、第二名和第三名正式学员！”
　　有了定心丸，郑泽建更加兴奋，乐的嘴都合不拢，旁人却出奇的沉默，连一个鼓掌的都没有。他以为是自己的作弊行为犯了众怒，连忙安静下来，却不知道其他人才顾不上理会考试的公平与否，他们所想的只有元精刚才展示的那三样东西：笔记本电脑、电子笔和金针。有此三宝，任何人的思维都可能被窥探，任何记忆都可能被抹去，简直是恐怖之极！
　　想到这些，不用别人发话，围观的当地人都自觉的离开，书记也找了一个借口开溜，就剩下县长和那三个“幸运儿”。种九投知道那些人的心思，不禁有些好笑，故意大声说：“其实我对你们的思维一点兴趣都没有。”接着他对郑泽建说：“你可以走了，三天后把儿子送到学校即可。”
　　“三天？三天就能建好学校？”他惊奇的问。
　　“不仅要建好，还要建成世界上最先进的学校，”种九投自信的说。
　　郑泽建早已相信他把不可能变为现实的能力，现在别人都走了，他也没必要呆下去，便领上儿子回家去了。
　　“你们两个也可以走了，三天后报到，”种九投平静的对许贝和龙水晶说。
　　这对少男少女将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起离开。种九投看着他们的背影，感慨万千，长叹一声说：
　　“孽债！”

神仙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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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三天后。
　　以下是一幅电影屏幕上显示的内容：
　　
　　一对少男少女并肩走在大街上，脸上都有一丝羞涩，少年更多了一些慌乱。少女首先开口说：“你今天怎么会去那里呢？你可一直都是咱们班的第一名啊。”
　　少年回答：“上次考试我生病了，最后一门历史课没考，所以……”
　　少女一听，轻声笑着说：“你怎么那么死心眼？我记得你上次排21名，——你为什么不问老师的意见？老师肯定会让你去教育局的。”
　　少年迟疑了一下，大概是想说“那样的话我就没机会了，”可他连这种应景的话都不会说，只会很老实的低声回答：“我没敢问。”
　　少女笑的更加厉害，说：“难怪你平时不和同学说话，原来你这么胆小。”说到这里，少年的脸色变的极为难看，少女见状，不露痕迹的改变了语调，说：“读高一年级都半年多了，我还不记得和你说过话呢。咱们说过话么？”
　　“说过一次，”少年心情略有平静，回答。
　　“还有一次？”少女很是惊奇，问，“哪一次啊？我怎么不记得。”
　　少年怯声说：“去年冬天有一次大扫除，你让我去提一桶水……”
　　这句话勾起了少女的回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竟让她感觉很难堪，于是她急忙换了话题，问：“你是男生，为什么总是这么胆小，不敢说话？其实你学习那么好，长的又挺帅，女同学都希望能和你说几句话——不要得意，不包括我。”
　　少年还是不由的得意起来，打开话匣子，说：“听我爷爷讲，我小时侯受过刺激，所以才这么胆小。我的父母都在大城市工作，我也出生在那里，但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们，不知道去了哪里。爸爸一个人抚养我很辛苦，而且他没有正式工作，只能靠蹬人力车赚钱，每次他出去时就把我反锁在家里。在我两岁多的时候，有一次他出去后很久都没有回来，把我一个人关在家里呆了三天三夜，最后是一个阿姨把我救了出去。他们都说我没死已经是万幸。就是从那时开始我变的十分胆小，身边不能离开人。爸爸没有办法，才把我送回老家，也就是这里。——这是我第一次说这些，你不会笑话我吧？”
　　少女听后没有言语，过了许久才说：“当然不会。你说出来就舒服了，对么？”
　　少年一琢磨，回答：“是的，好受了许多。”
　　“你恨你妈妈么？”
　　“不恨，”少年斩钉截铁的说：“我只是想她，我每天都在想她。爸爸和爷爷也不让我恨她，他们都说妈妈很好，她不回来肯定是遇到了麻烦。”
　　“这么说你特别希望上神仙学校？”
　　“是啊！如果神仙学校真的很好，真的能让我学到本事的话，我就要立刻去寻找妈妈。”
　　“可是，”少女若有所思，说，“刚才那个人将一根金针扎到县长脑袋里，好恐怖啊。你感觉他们身上是不是有一股邪气？我都有些后悔了。”
　　“管他是正是邪，反正我肯定要去，这个机会我决不能错过。再说那些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教训他们一下也未尝不可。你还去么？”
　　“去啊，”少女回答，“爸爸一直对我说，山里的孩子机会很少，一定要把握住。也真奇怪，他们怎么就把你和我给选上了？”
　　“我也很奇怪，大概是命中注定。”
　　“不管怎么说，那个种九投看上去挺面善的，就像电视里那些港台明星扮演的年轻企业家一样，而且比他们更有风度。”
　　说这段话时少女眉飞色舞，少年则有些醋意，恰好此时到了路口，两人便分手。
　　
　　“电影”就此结束，千盏灯光同时打开。原来这是在一个装修的十分豪华的大礼堂里面，台下坐着的正是种九投神仙学校的部分员工和一百名学员。其中，许贝和龙水晶，也就是适才的男女主角，早就羞的抬不起头来。
　　种九投站起来说：“各位同学，今天是神仙学校开学的日子，之所以在第一时间让你们看这段录象，目的是告诉你们——神仙学校里没有隐私！同时，也是为了让大家亲身体验一下我们所拥有的高科技手段的强大。这段录象不是拿摄象机拍下来的，而是直接从许贝同学的脑子里拷贝出来的，进一步说，是从他脑子里的历史部的档案记录中直接拷贝出来的。图象如此清晰，”——他话里有话的话说——“也要感谢许贝在这种事情上的极佳记忆力。许贝，你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拷贝的么？”
　　许贝壮着胆子站起来，说：“不知道。”
　　种九投得意的说：“其实就在放映的同时，我们是同步从你的脑袋里拷贝出来的。我现在正式宣布，你们以前想什么我不会管，也不会追究，但从现在开始，你们不仅要为你们的行为负责，还要为你们在头脑中的思维负责！这是成为一个神仙的必备要素。换句话说，你们必须表里如一。谁有不同意见，现在就可以回家！”
　　许贝一直站着没敢坐下，这时瞅着机会慌忙坐下。同时，龙水晶却站了起来，正要开口说话，种九投制止了她，说：“我们招生时的标准是只要男生，不要女生，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人愿意让一个女孩子将她的全部隐私公之于众。但是，你的先天条件非常优越，我们怎能放弃这样一个培养仙女的机会？所以我们破格录取了你。不过，请你放心，作为一名唯一的女性学员，你将会受到特别优待，我已经将你的脑波数据删除，任何人都不会去试图研究你的思维活动！”
　　她淡淡的回答：“谢谢。”又坐下去。
　　种九投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接着说：“关于神仙学校的办学宗旨和目的，你们以后会慢慢的了解。现在，我带你们去参观校园。”
　　那一百名学员毕竟青春年少，这半天一直是如坐针毡，现在能活动一下，气氛顿时热烈起来，闹哄哄的朝外涌去。独有郑士永逆向而行，去找种九投。
　　“有什么事？”种九投问，声音十分平和。
　　“种校长，”郑士永说，“那天回家以后我父亲听我说了金针的事情，十分害怕，本来是不准备让我来的。但我自己坚持要来，他才不得不同意。我向您说这些是想表明我学习的决心，任何艰难困苦都不会……”
　　“好了，”种九投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说么，今天神仙学校开学竟然没人来庆祝，原来他们都害怕了——你去吧。”
　　郑士永目的达到，便跑步去追其他同学。再说许贝，稀里糊涂的就被种九投拿去做了典型，心里十分害怕，有意疏远了龙水晶，一个人闷头在大部队中走着。不料猛然间被人拍了一巴掌，只听：“臭小子，你找死啊！”
　　他回头看去，原来是郑士永，他肯定是为那句“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来找他算帐的。他不敢声辩，只有连说对不起。郑士永不依不饶，又推搡他几下，嘴里骂骂咧咧，把许贝的眼泪都快逼出来了。突然，龙水晶走过来，说：“我们是本地人，你这样闹不是让别人看笑话么？”郑士永一向善于在女孩子面前耍风度，便耸耸肩，走开了。许贝也不领情，避到旁边。龙水晶十分生气，愤然说：“我以后再也不帮你了。”刚要转身，又看见许贝那双哀怨与惊恐的眼神，她又有些不忍心，对他说：“既然想做神仙，就勇敢一些！”说罢离开。
　　这些学员们在种九投的带领下参观了神仙学校里面的各处设施，只见不管是教学楼还是公寓楼，都装修的富丽堂皇，充满着异国情调。他们都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气势，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禁不住啧啧称赞。在体育馆内，种九投看见他们充满着向往与好奇，卖了个关子，问：“你们中大多数人是昨天刚从全国各地来到这里的，大概你们也听说了，建这样规模的一所学校我们实际上只用了一晚上时间。有什么样的功力才能有此神效呢？谁来猜一下？”
　　郑士永抢先答：“神仙！”
　　“废话！”种九投不留情面的说。“谁再来猜？”
　　“大力水手！”一个来自东北的少年回答，“建筑工人肯定个个都是大力水手，所以才能在一个晚上完成这么大的一项工程。”
　　“大力水手？”种九投并不知道这位动画明星，说，“胡扯什么。还有谁？”
　　“乾坤挪移大法，”许贝低声说道。
　　种九投眼睛一亮，说：“你声音大点，解释一下。”
　　许贝却支支吾吾解释不清，还是龙水晶利落，一语道破：“偷来的！”
　　“哈哈……”种九投大声笑道：“虽然用词不当，倒也说出了实情。用一晚上时间建成这样一座现代化的学校就连玉皇大帝也做不到，我们的办法是搬运！你们想一想，神仙挪几座山不是什么难事吧，当年孙悟空就被很多神妖用移山大法制服过。你们所看见的这些建筑统统都是从非洲一个盛产石油的独裁国家搬过来的。别说这些，就是美国的白宫、法国的凡尔赛宫、英国的白金汉宫，只要我乐意，也能搬过来让你们住。不是说大话，世界银行就像我的钱袋子一样，想从里面拿多少钱就能拿多少。所以，你们首先要弄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我是最伟大的超人，能完成你们所梦想的一切事情。你们只要好好跟我干，也会像我一样有力量！”
　　此言一出，学员们无不欢呼雀跃。种九投挥了一下手，等他们安静下来，接着说：“你们可能会有一个疑问，就是我已经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什么还要来办这样一所学校呢？答案非常简单，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这个星球已经有了五十亿年的历史，她的发展一直都在天然法则的控制下循序渐进的前行着，但是，五百年前西方的白种人破坏了这一法则，他们用各种希奇古怪的装置，包括蒸汽机、电动机、火车、轮船、飞机，也包括电脑，肆无忌惮的从事着毁灭地球毁灭生物的勾当。我！天生就是这一混乱秩序的终结者，也将是合乎自然法则的新秩序的开创者！我的目标不仅是要统治地球，更要治理地球，使她重新焕发青春，摆脱愚蠢人类的野蛮统治！你们，就是未来的各国领袖！”
　　他这番话又引起学员的阵阵欢呼，这些少不更事的孩子们头脑如此发热，早就忘记去深究他话语中的不合理之处。
　　“同时，”他又说，“这一努力将处在高度保密过程中。虽然有很多报纸来采访我们学校，但他们都没有权力进入本校，就是县委书记和县长也没有权力进来！我在县城专门设置了一个办事处，负责对外宣传工作，也是为了应付地方政府的骚扰——其实他们不过是想要一些钱，而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钱。现在你们可以去休息了，将有五十名雇员负责这里的安全保卫工作，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既不会有一只蚊子飞进来，也不会有一条老鼠遛出去。这里，将是彻底的全封闭管理。解散！”
　　等别人散去以后，种九投叫来元精，对他说：“你去天宫跑一趟，问一下咱们的内线，看他知不知道龙水晶的事情。”
　　元精说：“你真的认为她是万圣龙王的女儿转世？”
　　种九投点点头。元精又说：“当年她虽然是你的妻子，可也曾经是天龙的未婚妻，如果龙水晶真的是她转世而来，恐怕不见得对你有利。”
　　“我知道，”种九投喃喃的说，“她已经被打入九幽，没有玉皇大帝的特殊指令肯定不能投胎转世。不过，既然那玉帝老儿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我怎能让她擦肩而过？”
　　元精还想争论，种九投摆手说：“你通天河里的一只老乌龟，怎能理解儿女之事？快去吧，一定要查清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元精无奈，只有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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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贝做梦也不会想到，在神仙学校里上的第一节课竟然是历史。他与同学们一起坐在阶梯教室里，听矛先生上课。据种九投介绍，矛先生是海外华人中最著名的哲学家、历史学家，他在这里的授课费用将为创记录的每小时一万美元。
　　矛先生首先向他们介绍了教材的情况。所用教材名为《动物与人类的斗争史》，著者是“矛先生、质先生、否先生”，参考书目为吴承恩所著《西游记》。他说：“今天大家有幸坐在这里，必须抛弃过去的懵懂与茫然状态，要高度自觉的弄明白并理解自己的身份。你们是什么身份呢？是未来地球伟大领袖种九投先生的左膀右臂！是未来世界各个国家的领导人！此领导人不单单指领导人类，还要领导你们所管辖土地上每一种动物，每一种植物，使所有的生灵和谐共处，创造美丽地球的新型景观。这就要求你们超越人类的局限性，站在地球生命的高度上看待问题。这里我使用了一个专用名词‘地球生命’，可以把它通俗的理解为地球上所有生命的集合，它不是指一个人，不是指一只兔子，也不是指一只小蚂蚁，而是所有生命的统称。你们必须站在这个高度上看问题，才有资格担当未来的世界领袖。
　　“因此，我要求你们抛弃对人类的认同感，要把自己放在地球生命的高度上看问题，在你们的眼里，一个人、一只兔子、一只小蚂蚁都应该是平等的，这些生命之间无高低贵贱之分，而是完全等价的。”
　　“对不起，”一个学员举手说，“我怎么能将自己和一只蚂蚁等价其观呢？难道说别人在不经意间踩死一只蚂蚁的偶然事件就像我被汽车撞死一样重要？”
　　矛先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何向东，”他颇有些自豪的说。
　　“何向东，”矛先生说，“你的问题表明了你的无知。我所讲的东西是非常高深的哲学问题，岂是随随便便一个小例子就能驳倒的？你被汽车撞死固然不幸，然而蚂蚁被人踩死就是一件幸事么？你站在蚂蚁的立场想一想，站在他的同伴的立场上想一想，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说万物平等了。”
　　“这样说也能解释的过去，问题在于我是人，不是蚂蚁，”何向东仍不肯放弃。
　　“我已经说过，你们要抛弃对人类的认同，这将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却也是一个让你们的灵魂得到净化与升华的过程。况且，据我所知，你们的人类身份能保持到何种程度是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的。这件事情暂且不提，将来会有人告诉你们的。——你还有问题么？”
　　“既然我连人都不一定是，那我还有什么问题。”何向东很潇洒的回答。
　　矛先生没有理会，继续说：“下面我简单介绍一下这门课程的基本内容，同时也是向大家介绍一种新的历史观。众所周知，地球上出现的第一种生命形式是微生物，经过几十亿年的进化才演变出高等植物与动物。在这一进程中，大自然的天然法则始终发挥着决定性作用，植物与动物之间永不休止的斗争运动则是这段历史的主线。从表面上看，在这一斗争进程中动物占有绝对优势，我们只听说过动物吃植物，却极少听说植物吃动物。然而，这种表面上的不平衡现象并没有使植物的品种和数量越来越少，相反，植物与动物的种类与数量都呈上升趋势。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自然法则是一种良性法则，在它的统治下，对立的双方可以共同发展。
　　“不幸的是，在动物中间出现了一个异种：人类。人类是如此狂妄，竟不肯承认自己脱胎于动物的事实，而将自己摆在动物界的对立面上，同时也把植物作为自己的敌人。毫不夸张的说，人类的发展史就是动物与植物的血泪史。这时，人类与动物的斗争已经成为地球上最主要的事件。由于人类的狡诈与残忍，动物在这一斗争进程中全面处于下风，现在，动物正以每年灭绝三千一百二十七种的速度锐减。如果这种势头无法得到遏止，可以说再过几十年地球上将只有人类与它所圈养的几十种动物——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事实！”
　　“他说的是假的，”何向东在下面悄悄的对旁边的人说，“我记得动物灭绝的数字，那是……”就在此时，他忽然扼住自己的喉咙，两眼发直，讲不出话来。旁边的同学见状十分害怕，正要呼喊，只见种九投从外面走进来，丢下一句：“不要理他，过一会儿就好了”。说罢转身离去。
　　矛先生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对底下惊恐不安的学生说：“神仙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当上的，不吃一点苦头怎么能行。你们要记住，在任何地方，不守纪律的行为都会受到惩罚。”说完这些，何向东的症状也消失了，这下子他变的极为老实，再也不敢“胡说八道”。
　　“动物与人类的斗争历史将是我们学习的重要线索，”矛先生接着讲，“还有另外一条线索更值得大家关注，那就是妖怪与神仙的斗争史。在继续往下讲之前，我先要声明一点，‘妖怪’这个词在人类看来是一个贬义词，但它在动物界中是一个极其神圣的词汇。所谓妖怪，即动物在经过艰苦的修炼过程后达到的一种境界，类似于人类通过修炼成为神仙。动物在与人类的斗争中始终处于下风，只有当他们中间的佼佼者经过自身努力修炼成妖怪后，他们终于获得了与人类进行搏斗的资本，同时，保护人类利益的神仙和菩萨也卷入其中，并成为妖怪的主要对手。这一进程在汉唐年间达到了高潮，出现了像孙悟空一样敢于和玉帝老儿叫板的妖界英雄。这段历史你们会在质先生和否先生的课上得到更深入的解释，我就不多说了。
　　“总之，妖怪与神仙的斗争是动物与人类斗争的升华，把握住这两条主线，我这门课你们就过关了。”
　　第一节课到此结束。有了何向东的先例，学员们都很自觉的缄默不语，谁也不私自议论矛先生所讲的内容。龙水晶自持有一些特权，找到许贝，问：“你说这个老师讲的好么？”
　　“我怎么知道？”许贝的回答摸棱两可。
　　“你说出来也没什么的，反正你想什么人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藏着掖着又有什么用，不如说出来让自己痛快一下。”
　　他被逼急了，只好说：“他讲的挺有道理。”
　　龙水晶没有搭腔，而是盯着他的眼睛看。许贝连忙避开，说：“快走，该上外语课了。”
　　女孩没有继续追问，和他一起去“科技室”上课。外语课为什么放在科技室里？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科技室是神仙学校里配置最为先进的教室，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研究设备与器皿。许贝等学员进去后各自找椅子坐下，只见一尖嘴猴腮身穿白大褂的人说：“我叫华妥，是科技室的主管。你们一定会奇怪外语课怎么能和科技联系在一起呢？没错，二者确实是非常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其中的奥秘全在我身后的这台学习机。”
　　学员们跟着他的介绍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那台机器，其中有父母在医院工作的少年说：“这不是核磁共振仪么？”果然，那机器也有一个大圆罩子，也有一张床，还真有点像。
　　华妥说：“那位同学说的很对，这台学习机从外观和工作流程上看与核磁共振仪确实比较相象，它也是要让人躺在上面，然后输送进去；不过，这上面躺着的将不是病人，而是健康人，接受的也不是检查，而是手术。先不谈这个，有谁能向我说一下学习外语所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这些孩子们本来的身份就是高中生，现在问到了他们的痛处，便纷纷说出“词汇”、“阅读”、“听力”、“口语”、“作文”等曾经让他们十分挠头的难题。华妥对他们的回答非常满意，又问：“你们最希望用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些难题呢？”
　　郑士永抢着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牛津英汉大字典’刻在我们的脑子里，这是很多同学最渴望做到的事情。”
　　龙水晶一听，悄悄的对许贝说：“他真够聪明的，知道这里最善长和脑袋较劲。”
　　果然，华妥表扬了郑士永，说：“你们所希望的事情马上就要成为现实。我们不仅能把牛津英汉大字典刻在你们的头脑中，还能解决听说读写等问题。要知道，做到这一点不是单单把字典刻进去就能解决的。所以，我给出的方案是，把留学美国多年的华人博士生脑中主管英语听说读写的‘细人’取出来，然后移植到你们的脑中。”
　　“细人？”学员们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汇，谁都无法理解。
　　“哦，”华妥恍然大悟，说，“还没有给你们上生理课，难怪你们不知道细人为何物。这样吧，我给你们简单的说一下。昨天开学典礼上放映的内容你们还记得么？谁来说一说？”
　　一个从华南来的名叫朱明安的学员说：“放映了许贝同学的一段记忆。”
　　“这段记忆具体保存在什么地方？”华妥问。
　　“让我想一想……，历史部！”
　　“你理解历史部的含义么？”
　　朱明安摇摇头。华妥说：“‘细人’一词用你们学过的‘生理卫生’课上的术语来说，就是指‘脑细胞’。你们每一个人的思维和行为都由大脑中的细人所控制的，这些细人像人类一样也组织在一起，形成了政府、议会等形态。像昨天你们所接触到的历史部，其实质就是由几千万个细人组织起来专门记忆以前发生过的事情的机构。今天我们要接触一个新部门：外交部。你们外语学的好坏就要看外交部的细人是否得力。同学们，有谁对自己体内的外交部十分满意呢？”
　　“我！”何向东再次“挺身而出”，说，“我是我们学校英语演讲比赛的冠军。”
　　“Even though one or more terms are left open a contract for sale does not fail for indefiniteness if the parties have intended to make a contract and there is a reasonably certain basis for giving an appropriate remedy。”华妥冷不丁念出一段英语，然后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何向东根本反应不过来，说：“您能不能再说一次？”
　　华妥很给他面子，又说了一遍。何向东非常痛苦的摇了摇头，说：“这肯定是法律用语，我理解不了。”
　　“其他人有明白的么？”
　　无人应答。华妥口气严厉的说：“这是美国合同法的一个条文。你们大概会问，美国合同法有什么用啊？——当然有用，因为你们的培养目标是各国总统，其中自然有美国总统。在西方国家中，不懂法律的人肯定不是一个称职的总统，想要当总统，就必须学习法律。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投机取巧的机会。刚才我说过，要将留美博士脑中的细人移植给你们，其中就有许多是法学博士。我将他们体内外交部的绝大部分雇员移植给你们，这就意味着你们不仅获得了语言能力上的突破，还获得了一套博大精深的知识体系。”
　　龙水晶突然问：“没有了这些细人，那些博士怎么办呢？”
　　“好问题，”华妥说，“但请你放心，他们的生计与事业都不会有任何问题。这个道理只要仔细想一想就会明白，在大脑里，不仅有外交部，还有历史部、文化部、经贸部等部门，还有议会以及其他各种组织，他们之间的交流都离不开语言的运用。也就是说，除了外交部的细人，其他细人也会说英语。所以，你不用担心。”
　　龙水晶感觉说的有理，便不再问下去。这时，旁边的许贝突然浑身发抖。“你怎么了？”她关切的问。
　　许贝惊恐之极，犹豫半天才附在她的耳边说：“刚才在我脑子里有一个非常清楚的声音告诉我，‘他说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些留美博士根本离不开这些细人！’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种校长在跟我说话吧。”
　　龙水晶也很惊奇，说：“肯定不是。你不要和别人说，看以后还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许贝点点头，暂时平静下来。
　　再说华妥，他指着墙边柜子里的大小器皿说：“那里面装着的就是的‘博士细人’。我这里有超级电子显微镜，大家不妨亲眼看一下细人的模样。”
　　学员们心里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听他一说顿时沸腾起来，纷纷涌上前去争先恐后的观看。华妥拿出一个瓶子，用小勺从里面舀出一丁点白糊糊的东西，放在显微镜下。何向东冲在最前面，第一个去看。旁人看不到，只好看他。大家满以为他会露出惊奇兴奋的神色，不料，他看了几眼后脸色变的极为难看，转身挤出人群，跑到水池边大吐了起来。看见他这样的反应，其他人都不敢上去了。华妥冷笑道：“就这种胆量，还想做神仙？”
　　“我来！”郑士永应声说。
　　他凑到显微镜前，足足看了有五分钟时间，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最后，他抬起头来，努力保持着镇静，说：“细人的体态长相和人类一模一样，就是小了几号。”
　　“不是几号，”华妥纠正说，“是小了几万亿倍。”
　　“对。”吐出这个字后，郑士永再也坚持不住，步何向东后尘朝水池冲去。
　　如此一来，似乎再也没人敢去看了。不料，令龙水晶绝对想象不到的是，许贝竟然成为第三名志愿者。他步履坚定的走过去，凑在显微镜上面仔细观看着。随后，更令龙水晶吃惊的是，他竟然没事一样离开了显微镜，走回她身旁。其他人见有这样的榜样，又鼓起勇气上前观看。
　　龙水晶用最惊奇的目光瞅着许贝，同时朝后退了一步，防备他吐出来，问：“你的胆子怎么变大了？”
　　“是那个声音让我这样做的，”许贝低声说。
　　龙水晶明白过来，又问：“你看到了什么？”
　　“你肯定不会猜到，”他说，“就在那么几毫米宽的地方上，居然有几万个，也许是几十万个赤条条的人体拥挤在一起，层层叠叠，像即将被屠宰的牲畜一样。他们太可怜了，这幅场景也太恐怖了。”
　　“那你怎么没有呕吐？”
　　“我也不知道，”他说。
　　再看其他人，十有八九在看过之后都跑到水池旁边去呕吐，龙水晶壮着胆子看过以后也未能例外。过了一个多小时，这种混乱才告结束。
　　龙水晶向华妥质问道：“您这样做太残忍了，他们和我们人类几乎一模一样，您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们？”
　　华妥一点也不生气，说：“来上这节课之前，我通过监视器看了矛先生的授课。他讲了非常重要的一个观点，人和其他动物之间是平等的，我们要平等的对待人、兔子和蚂蚁。看的出来，你们中间有很多人都不相信这套理论，不过，你们实际上已经亲眼看见了众生平等的证据。”
　　“怎么会呢？”龙水晶说，“我们只看见了人的大脑中的细人。”
　　“没错，那是人的大脑中的细人。问题是，兔子和蚂蚁大脑中的细人也是这个样子。”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何向东说：“这不可能，人脑中的细人长的像人类，兔子脑中的细人，不，应该叫细兔，长的应该像兔子才对。”
　　“非也，你犯了一个逻辑上的错误，”华妥说，“不是细人长的象人类，而是人类有幸和细人长的相象。不管是人类，还是兔子蚂蚁，或者其他任何一种动物，只要它有大脑，那么那里面的居民肯定就是细人，就是跟你们刚才看见的完全一样的细人！”
　　他这样说其他人怎会相信，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叫他们不得不相信。华妥命令助手拿来一只白鼠，随后活生生的从白鼠脑中挖出一点粘稠状物质，放在显微镜下。学员们上前一看，果然，那里面不是“细鼠”，而是“细人”。
　　“这是怎么回事？”每个人都在问自己。
　　华妥看出他们的疑惑，解释说：“人比老鼠聪明是毫无疑问的，但人为什么比老鼠聪明？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老鼠脑中的细人数量太少，只有人的千分之一。所以，老鼠会吃东西，会打地洞，会怕蛇，但它决不会像人一样思考，决不会像人一样有复杂的情感，因为那些细人忙不过来，顾不上去做这些事情。但是，也要提醒你们注意，至少所有的雌性哺乳动物都具有伟大的母爱品质，这就说明，那些细人的工作能力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无力。
　　“OK，时间不早了，今天只能做一例移植手术，谁愿意第一个来？”
　　众人面面相觑，却见许贝举手说：“我！”
　　龙水晶这次不再奇怪，她知道一定是那个声音让他这么做的。
　　华妥很欣赏他的勇气，说：“好一块当美国总统的料子，我会把最优秀的博士细人移植给你。”
　　接下来，许贝躺在学习机的那张床上，被徐徐推进“大罩子”。过了有十分钟时间，他便退出。只见他翻身坐起，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I can lead a horse to water but I can’t make him drink，”华妥说。
　　许贝低头想了想，明白过来，回答：“我会学会自己喝水的。”
　　华妥鼓掌笑道：“想不到成果这么显著，看来你的外交部很善于降服这些外来者。”
　　许贝笑了笑，没有回答。从他最近的表现来看，龙水晶明显的感到他在“外交”方面有许多进步，根据她自己的理论，她将之归结为“潜意识的力量”。
　　华妥对其他人说：“许贝是个非常特殊的例子，一般来说，将他人脑中的细人移植到你们的体内后，将有很长的一段磨合期；有的甚至要靠暴力解决问题，只有把这些外来的细人降格为奴隶他们才肯为新主人服务。余下的人从明天开始依次移植。做完‘英语’的手术后，将来还会有法语、德语、西班牙语甚至某个非洲部落的语言等着移植，那要根据你们将来的角色具体而定。一般而言，这将是一项长期而艰苦的任务，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现在下课。”

神仙学校
　　
　　二叉手 著
　　
　　4
　　
　　许贝等人来神仙学校已经有一周时间，他们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同时在学员中间也产生一些分化。大部分人对种九投崇拜的五体投地，非常向往他所许诺的神仙和大国总统的生活；一小部分人则对这所学校的理论体系产生了怀疑，尤其是对他们大肆贬低人类抬高动物的做法感到不可理解，不过，他们也无法抗拒神仙生活的魅力，所以并不敢表现出这种疑惑。
　　这天，在华妥的外语课上完成了第九十九例移植英语类的“博士细人”手术，他宣布：“英语课就上到这里，从下次课开始我们上法语课。通过这一周的观察，我发现大部分人都不能彻底的降伏这些外来细人，有些人的情况更糟，例如郑士永同学现在已经不会说话了。根据我们的诊断，他头脑中的外交部过于无力，不仅没有征服这些细人，反倒被人家征服。郑士永！”他朝他喊了一声。再看郑士永，连连点头，眼睛中流露出献媚与痛苦的神色，但就是不能讲话。
　　“大家都看到了，”华妥说，“这是我见过的最顽强的细人群体，居然把他们的新主人搞成这幅德性。郑士永，你不要慌乱，我们正在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实在不行的话就把他们全部杀死，重给你装一套新的。这节课就上到这里……”
　　这时龙水晶忽然举手，说：“还没有给我移植呢。”她本来非常讨厌这个手术，但更渴望能学好英语，所以硬着头皮要求移植。
　　华妥面露难色，说：“你的脑波数据是神仙学校里的最高机密，我没有这个数据，就无法知道你的外交部位于何处，也就无法把那些细人送到准确位置上。”他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对龙水晶来说，这个结果也不错，便不再争取。
　　下课后，许贝主动凑到她跟前，说：“华老师说的话正合你意吧，我猜你根本不想在自己的脑袋里装进一大堆外来户。而且——这是非常有可能的——如果真要给你移植，那些细人保不准是从男人体内弄出来的，把他们放在你脑子里，是不是会让你变成双性人？哈哈，那太好玩了！”
　　这番话把龙水晶气坏了，随手就打了他一个耳光，这个耳光如此响亮，把周围人的目光立刻吸引过来。只见许贝的脸色忽青忽紫，半晌说不出话来，转身离去。龙水晶一点也不后悔，说实话，她早就想教训他了，自从给他的外交部配备了生力军后，他就变的喋喋不休、油腔滑调，甚是讨厌。以前她希望他能大胆的开口说话，但现在她已经开始怀念过去的那个许贝，看起来，还是“乖孩子”更讨人喜欢。
　　下面的课是历史课，这次是一位新老师：质先生。据说他的主攻方向是《西游记》，上课后，他也没有离开这个主题。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西游记》中哪一个故事最精彩？”
　　“大闹天宫！”许贝急不可耐的说。由于他的声音太高，一旁的龙水晶不得不捂上了自己的耳朵——请注意：他俩依然是同桌，虽然互相不说话。
　　“非常正确！”质先生有此配合，劲头也上来了，又问：“为什么最精彩？”
　　“因为它讲述了孙悟空不惧强权闹革命的故事，”许贝回答。
　　“很好，这位同学说的非常好。现在请大家思考一个问题，所有的革命都是一个阶级反对另一个阶级的战争，那么在大闹天宫这场革命中对立的两个阶级是什么呢？”
　　他话音未落，许贝便回答：“是农民和地主。”
　　“胡扯，”质先生呵斥道，“这里面谁是农民？谁是地主？根本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码事。”
　　“不对，”许贝坚持道，“吴承恩表面上是写妖猴反抗皇帝，实质上反映了他对封建统治阶级的……”
　　“别说了，”质先生打断他的话，说，“那是几十年前文化大革命的陈词滥调。我首先要提醒你们注意，《西游记》是一部对历史真实事件做了完整记录的伟大作品，它在历史学上的意义可与《史记》媲美。”
　　说到这里，他终于指出了核心问题，那就是孙悟空确有其人。许贝继续发扬他的急先锋角色，在别人还对此事表示怀疑时，说：“您说的没错，确实有孙悟空这个人，他现在还活着，就在西天灵山之上。”
　　“你怎么知道？”质先生很惊奇，问。
　　“我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的。而且是信誓旦旦，绝对不会错。”——这个声音一直是他与龙水晶之间的小秘密，现在突然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把龙水晶给吓坏了，急忙捅他，让他停止。可惜，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质先生倒是没有留意这个细节，只是以为他在信口开河，说：“关于他是否为真实存在，以后你们做了神仙就清楚了。刚才那位同学的发言中有一个自相矛盾的地方，有谁知道？”
　　学员们经过这些天的训练，已锤炼好一些敏感神经，朱明安说：“他第一次说话时称孙悟空为妖猴，第二次又说‘这个人’，妖和人绝对不是同类。”
　　质先生大喜，说：“一针见血。孙悟空为妖怪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首先，他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所谓天产石猴，既为石猴，当然不会是人类；其次，不管是玉皇大帝还是如来佛，或者他的师父唐僧，他们在指称孙悟空时都喜欢用‘妖猴’一词，可见，他们根本不认他为同类，这尤其在唐僧三逐孙悟空的过程中表现的最为明显。所以，我们得出一个结论，孙悟空是妖怪，是妖界的先锋，他大闹天宫的行为非常清楚的反映了妖界与仙界之间斗争激烈的白热化程度。然而，他失败了。谁知道他为什么会失败？”
　　许贝抢答道：“如来佛太厉害，他没能飞出他的手掌心。”
　　“这只是表面现象，”质先生说，“真正的原因在于妖界没有很好的团结在一起，没有形成合力，所以才会失败。但我们也没有必要为之感到过于惋惜，历史发展的规律就是这样的，当一种秩序形成后，推翻它必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这需要所有的反抗力量以渐进的方式慢慢积累在一起，待时机成熟后，再一举攻破旧堡垒。
　　“孙悟空大闹天宫五百年后，妖界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发展势头，很多妖怪或占山为王，或担任一些小国的国师，假以时日必定会颠覆人类对动物的统治秩序。可惜，如来佛预见到了这一点，他安排唐僧西天取经，并借孙悟空之力将西天路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妖怪力量消灭殆尽，这是妖怪发展史上最沉重的一幕；它不仅意味着动物界又需要一个漫长的修炼过程，还开了一个极为恶劣的先例，即‘以妖制妖’，孙悟空成为妖界有史以来最为可耻的叛徒，他为了摆脱牢笼之苦，竟然毫无妖性的残杀了数以十万计的妖怪，他的罪行将永远不会得到原谅。”
　　他的这番高论令学员们鸦雀无声，他们一直把孙悟空当作最值得崇拜的英雄来看待，现在突然要把意识整个颠倒过来，怎能轻易承受。
　　“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质先生以悲怆的语气说，“只要动物界持之以恒坚持修炼，我们就不愁玉帝和如来的宫殿不会倾塌。孙悟空叛变了，唐僧的坐骑白龙马也叛变了，但他们都是个别现象，只要我们沿着白骨精、牛魔王、红孩儿等妖界先辈的足迹继续前进，我们的革命事业就一定会取得成功！神仙与人类必将被我们踩在脚下！”
　　他的话彻底表明了神仙学校的培养目标不是神仙，而是妖怪！学员们能认同这一身份么？除了一些热衷功利的人外，恐怕没人愿意。
　　有些狂热的质先生没有就此打住，而是接着说：“领导我们从事这场伟大战争的是种九投先生，为了表示对他尊敬、崇拜与绝对服从，我和矛先生、否先生商量后一致认为，他应该获得一个至高无上的称号，‘英明威武仁慈博爱金玉妖帝’。从今以后，你们每天起床后、正午时分以及睡觉前都必须到金玉妖帝面前请安。”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他刚说完这些种九投就从外面走进来。学员们稍一停顿，便自觉的齐声高呼：“英明威武仁慈博爱的金玉妖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种九投非常受用，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一称号。接着，他道明来意：“许贝，刚才你好象说过你头脑中有一个声音在和你说话？”
　　龙水晶一听，知道决无好事，可是许贝傻乎乎的回答：“是的，我们都听见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个“我们”让龙水晶意识到他说的话并不代表他，而是代表那些外来的细人。种九投没有理会，转而对质先生说：“我来上一次课。”
　　质先生慌忙让位，种九投走到讲台前，说：“刚才许贝已经非常清楚的告诉我们在头脑中有一个声音，那么，这个声音源自何处呢？愚昧的人类在遇到这种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时，惯用的做法是一推了之，他们会说，那是人的潜意识在发挥作用。人真的有潜意识么？潜意识是什么东西呢？大家现在都已清楚的了解细人的存在，显然，即使真的有一种所谓的潜意识存在，那么这个潜意识的来源也应该是某个细人。哪个细人的功力如此神通，竟能让外交部轻易的接受他的意见？我现在告诉你们正确答案：‘魂灵’！”
　　底下一片哗然，可以说魂灵这个词比细人更加深奥更加神秘，这激起了他们的极大兴趣，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有一句话你们应该听过，”种九投说，“就是‘魂灵不死’，当你的肉体灭失以后，当其他细人都丢掉性命后，最特殊的细人——魂灵依然会飘荡在天地间，寻找一个新的载体。而且，每一种活的动物都离不开魂灵，没有他，就如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生气。你们已经知道，人和其他动物脑中的细人是完全相同的，现在我进一步告诉你们，他们相同的原因就在于魂灵。当一个人死后，他的魂灵可能进入到兔子体内，也可能进入到蚂蚁体内，这一过程本来完全要依靠运气因素，一个魂灵只要遇见一个新生命即将诞生，他就会进入其中。从这个角度来看，众生平等是毫无疑问的。然而，人类中间出现了一批十分可恶的东西，他们自诩为神仙，依靠他们的超自然能力控制了魂灵转世的过程。从那时起，一个魂灵的下一个肉身究竟是人是鼠完全要看神仙对他的印象如何。下面我给你们说一个真实的故事。
　　“一千多年以前，我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娶了万圣龙王的女儿为妻。万圣公主本来与西海龙王的三太子有婚约，但那是父母指定，二人间其实没有一点感情。后来她遇到了我，我们一见钟情，义无返顾的私自举行了婚礼。要知道，在当时的环境下这一举动可以说是惊世骇俗。还好，我的岳父万圣龙王通情达理，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并不惜与西海龙王交恶。从那以后的十年时间里，我与我的爱人非常甜蜜的生活在一起，外界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好心情。但不幸还是降临在我们的头上，那个西海龙王的三太子为了报仇，甘愿变成一匹白马做了唐僧的脚力，纠集妖界头号叛徒孙悟空前来滋事，最终将我打伤，将我的爱妻打死……”说到这里，他有些呜咽，说不下去了。学员们在矛先生的安排下已经熟读《西游记》三遍以上，意识到这个种九投即是九头虫，他讲的这个故事和吴承恩记载的大不相同，但结局一样。由于他们与种九投有了一些“同仇敌忾”的默契，故此他们竟然相信他多一些。
　　种九投抑制住激动，继续说：“刚才说到魂灵，现在我就说一下我爱妻魂灵的下落。在玉皇大帝的安排下，我爱妻的魂灵被禁锢在九幽之中，永世不得超生。所谓九幽，其实是在灵山地下一万丈处，那里烈火熊熊，遭受冤屈的魂灵倍受煎熬，稍有不慎就会被大火吞灭，永远从地球上消失。据我所知，现在至少有一百万个魂灵被关押在那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冒犯了神仙而获此罪。我创办神仙学校，一是为了统治地球，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解救那里的冤魂。龙水晶，”他话锋一转，问，“你怎么看待白龙马复仇一事？”
　　龙水晶此刻对他颇有同情之心，回答：“既然万圣公主不爱白龙马，他就不应该死死纠缠。从他的行为看，他也不爱公主，只是被封建礼教所困，为了争面子而将公主杀害。我只想用一个词来形容——我鄙夷他。”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许贝突然惨叫一声，口吐白沫，昏倒在地。种九投见状，冷笑几声，说：“不用管他，正好让我们来研究一下他的魂灵是什么玩意。”
　　随后，所有学员连同被两位同学抬着的昏迷的许贝一起去网络室上课。在网络室里也有一台学习机，许贝被放置其上，其余人每人一台电脑，都与学习机相连。众人坐定以后，种九投说：“现在我们一起来研究许贝的头脑，为交流方便，我把细人组成的社会成为‘小世界’。不管是许贝的小世界，还是其他人的小世界，都会有一个政府，讲究民主的还会有议会。自从互联网在人类社会中诞生后，我们发现小世界的组织方式其实就是互联网运作的方式。从这个意义上说，互联网的发明不过是对人类自己头脑的并不高明的复制。言归正传，许贝小世界的互联网已经被接通，下面请同学们先自己研究一下。”
　　在所有人的电脑屏幕上都显示出以下一幅画面：
　　许贝小世界
　　议会 == 各个委员会
　　政府 == 总理 = 紧急状态办公室
　　== 内务部 = 外交部 = 新闻部 = 体育部 = 经贸部 = 历史部 = 文化部 = 情感部
　　外务使团 == ……
　　私人社团 == ……
　　其中，外务使团有两百多个，有爷爷使团、父亲使团、母亲使团、龙水晶使团、种九投使团、郑士永使团等等；私人社团的数量更多，名目也是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例如有点击率调查公司、纽约证交所、利比里亚、下岗研究中心、飓风社团、青春美丽疙瘩豆、瘦身内衣、皮影剧团、康定情歌社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龙水晶看见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使团，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不由得站起来说：“种校长——哦，对不起——金玉妖帝陛下，我认为这样做不太好，是不是先等许贝醒来后问一下他再做这项研究呢？”
　　种九投眉头一皱，说：“水晶，在这个学校里恐怕还没有人敢向我提这种建议。我认为你应该仔细想一想究竟是什么因素让你如此大胆，它是否同样来源于我呢？”
　　听他说的如此明白，龙水晶也吓坏了，急忙坐下，不敢再有一点不同意见。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她随手用鼠标点了一下“点击率调查公司”，该公司的“网页”立刻弹出，里面主要是各个网站的访问量排行榜。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排行第一名的竟然是“龙水晶使团”，单日访问量达到十二位数，比第二名“议会”足足多出十倍之多。后面还附有许多“分析师”的“专家点评”，那些话都写的非常直白，她只扫了一眼就不敢看下去。现在，她更能体会神仙学校不招女生的原因了。转瞬之间，她已下定决心不再继续看下去。
　　种九投说：“你们一边看一边听我讲，在许贝的小世界中，议会是最高权力机构，由一百名议员组成。它的作用从人类的角度看就是思维，通俗的说，‘我们脑子里在想什么’这句话其实就是说这些议员在议会里说了些什么。议会就某一事项做出决定后，将交给政府部门具体负责实施。例如，‘议会’网页的记录显示他们昨天曾做出一项与郑士永主动交好的决议，实施这一决议的部门主要是体育部和外交部。郑士永，”他问，“昨天他对你有这样的表示么？”
　　郑士永正处于哑巴阶段，此时却突然说了一句：“是的，他跟我说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帮忙。”
　　种九投当然不会放过这一变化，嘲讽似的说：“想不到惺惺相惜也可以用在你们两人的‘博士细人’身上。”
　　郑士永则是一脸冤枉的表情，可惜他说不出来。
　　种九投继续说：“他的政府由总理、紧急状态办公室和八个部门组成，这些部门虽然要接受议会的指挥，但他们在自己的业务范围内也有相当大的自由裁量权。这个道理很简单，例如，你们每天说很多话，但有几句话是想好再说呢？大部分都要靠随机应变，而这种应变的权力就掌握在外交部手中。至于外交使团和私人社团，它们发挥的作用比议会和政府要小的多，一般只是在需要时向那两个机构作证，其他时间里不过是无聊的细人们自娱自乐的场所。
　　“下面我要向各位着重介绍紧急状态办公室，”说到这里，他突然卡壳，似乎记起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只见他一个箭步跃向躺在学习机内的许贝，瞬间工夫，他已消失不见。这一变故让所有的学员都惊奇不已，正纷纷议论时，种九投又重新现身，嘴里骂道：“他妈的，让他给溜了！”
　　过了一会儿，他定下神来，说：“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好向大家隐瞒的，将来我们要在一起工作，互相信任是非常重要的。——许贝，”他咬牙切齿的说，“就是白龙马的转世肉身！白龙马保唐僧西天取经成功后，受封八部天龙。十六年前，为专门与我作对，再次下凡，凡胎即是许贝！天龙作为许贝的魂灵，隐藏在小世界中，并打破几十亿年来动物界形成的惯例，没有自动回避，以免前世之事影响今生行运，反而亲自出任紧急状态办公室主任。刚才许贝之所以昏倒过去，其实质就是他首先昏倒过去，接着紧急状态办公室发出错误信号所致。我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错过一个活捉他的大好机会，刚才再进去找时他已经跑了。”
　　这一消息在学员之间引起了极大震动，朱明安不失时机想表明效忠之意，问：“您何必那么费劲，直接把许贝杀了不就行了？”
　　“笨蛋，”种九投骂道，“我费了半天口舌全做了无用功！如果能靠杀他一了百了，我早就做了。问题是许贝不过是天龙借用的一个臭皮囊，我要是把许贝杀了，他正好从里面跑出来与我作对。”
　　朱明安还不甘心，说：“我冒死再问一句，就是您不杀许贝，天龙也一样可以跑出来啊。”
　　“问的不错，”种九投回答，这个答复估计能让朱明安兴奋好几天。“但你不知道，”他得意的说，“早在十几年前我就用了一个计策将他困在许贝体内，只要许贝不死，他就不能出来（此内容详见《天龙东游记》之第一部〈天龙转世〉）。现在我需要的是活捉他，就像他们对待其他魂灵的手法一样，我也要把他关在一个类似九幽的地方，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朱明安尝到甜头，又问：“刚才天龙怎么会昏倒呢？”
　　这个问题问到了种九投的痛处，他朝龙水晶看去，却见她眉头紧锁，泪水呼之欲出，一幅非常痛苦的样子。他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把一切都挑明的时候，便说：“你们看一下‘点击率调查公司’就明白了，龙水晶是许贝小世界里最受欢迎的人物，天龙大概也未能例外。但刚才龙水晶十分明白的说她鄙夷天龙，他怎能不吐血昏迷。”
　　“我收回刚才的话！”龙水晶冷不丁站起来说。
　　种九投一听，痛苦之极，问：“为什么？”
　　龙水晶坚定的说：“魂灵的品质应该反映在他所依附的人身上，我信任许贝，所以我也信任他。妖帝陛下，万圣公主的不幸遭遇也许和天龙无关，希望您也不要为这件事过于费神。”
　　“我费神？”种九投痛苦的大笑着说，“我和公主是自由恋爱，是天龙和他的帮凶强行将我们拆散！是他们将我的爱人贬入九幽受苦！现在还是他不依不饶放弃了佛界的悠闲生活，定要下界来与我作对！你说，是谁在为这件事过于费神、纠缠不清呢？”
　　这番话振振有辞，纵然是龙水晶也无法反驳，只能说：“大概男人都是小心眼。”随后坐下。
　　种九投此时心情极差，顾不上许多，决定将一项计划提前实施。他说：“下面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华妥，你把许贝体内的一百名议员和总理、各部部长全部杀死。”
　　华妥一直在学习机旁操作，现在听到这个指令十分惊诧，但还是不折不扣的遵照执行。由于像议员、部长这一类的普通细人无法像魂灵天龙那样腾云驾雾，所以无从躲避，均被杀害，其中包括最著名的四个议员：丁丁、拉拉、迪西、小波（参见〈天龙转世〉）。
　　龙水晶对这一暴行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电脑屏幕，看着发生在许贝小世界内各个网站的混乱局面不断产生。在“议会”的网页上，每隔一秒钟就会发布一条告示：“某某议员遇刺身亡，将无法继续履行职务。”这样的告示出现九十九遍后，突然显示出一行话：“对于即将来临的死亡我感到非常欣慰，它意味着贝贝终于可以摆脱童年不幸事件的影响。我相信，贝贝一定会成长为勇敢的男子汉！”
　　随后屏幕显示：“丁丁议员遇刺身亡。”
　　与此同时，两行泪水顺着龙水晶的脸颊徐徐落下，就在它们即将离开温暖的依靠时，她用袖子将它们轻轻拭去，暗暗对自己说：“我不会再留泪了。”
　　种九投则呈现出一种变态式的狂热状态，对全体学员说：“许贝小世界中现在空出一百个议员职位和八个政府高官职位，我们不妨来看看这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华妥心领神会，将许贝从学习机中拖出，用金针在他后脑勺处扎了一下。只见许贝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双眼无神，嘴上却在傻笑，朝前走了两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但他也不嫌疼，一个骨碌又爬起来。走到种九投身旁时，看了他一眼，却像被电击一样惊叫一声，吓的转身就跑。这一回头恰好看见了龙水晶，他立即跑过去扑在她怀中，一边哭一边说：“怕！怕！怕！”
　　再看龙水晶，脸上竟没有丝毫表情，只是问种九投：“妖帝陛下，您说该怎么处置他？”
　　种九投猜不透她的心思，便对众人说：“我会发九十九个便携式微型电脑给你们，每台电脑都用无线电波与许贝小世界内的互联网连接。每个人还会获得一个密码，凭借密码你们将出任议员职务并行使职权。从现在开始，希望你们认真演练，寻找诀窍，控制许贝的思维与行动。换句话说，就是让你们充当许贝小世界的细人！”
　　神仙学校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待续～～

神仙学校
　　
　　二叉手 著
　　
　　
　　5
　　
　　一年以后。
　　在神仙学校成立周年纪念日那天，正值春暖花开风和日丽之时。上午九点，运动场上人声鼎沸，一百名学员排成方阵面向检阅台上的种九投齐声高呼：“英明威武仁慈博爱的金玉妖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种九投早已习惯这种场面，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只听何向东在方阵里大声说道：“请金玉妖帝检阅！”随后，除了许贝之外的九十九名学员都拿出自己的微型电脑开始操作，在他们的密切配合下，许贝以一连串标准的前滚翻动作“滚”出了方阵，紧接着是一个“鹞子翻身”直飕飕的飞向检阅台，到了种九投面前。他单膝下跪，问：“请问妖帝有何吩咐，在下必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种九投哈哈大笑，说：“那就让你赴一次汤，蹈一次火。”他举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几名随从立刻从检阅台下推出一鼎油锅和一个火炉，油锅放在火炉上，黄灿灿的“色拉油”正在滚滚翻腾。他对许贝说：“油锅里有一枚硬币，你把它拿出来，再用火将之烤化。”
　　“遵命！”许贝回答。
　　他纵身跳下检阅台，走到油锅跟前，眼睛都没眨一下，伸出右手放进油锅，搅了两圈捞到硬币后才拿出来，再看他的右手和右臂，如同煮沸了一样咕嘟咕嘟冒泡，血水黄水流了一地。他却面不改色，用双手将油锅从火炉上端下，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捏住硬币，便要往火炉里塞。突然，他微微一颤，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这一举动令一旁观看的学员们大惊失色，纷纷低头去敲击微型电脑的键盘。
　　种九投看在眼里，大喝一声：“停止！”
　　众人只好停止。转瞬间，许贝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捂着右臂吱哩哇啦的乱叫，疼的倒在地上直打滚。种九投说：“华妥，把他带回去修理一下。”
　　华妥拽着许贝领命而去。
　　种九投说：“刚才你们的配合出现了失误，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何向东，等一下你要向我解释清楚。另外，我刚才让许贝去拿硬币，但并不是让他用手去捞，有那么傻的人么？你们谁愿意那样做呢？我告诉你们，今天的许贝就是明天的你们！今天我只向他一个人布置任务，但以后我会向你们所有人同时布置任务，你们还能像今天这样大无畏的把手伸进油锅么？要动脑子！解散。”
　　他退去后，学员们之间吵吵嚷嚷，互相埋怨着。因有出色表现而被指定为班长的何向东看见龙水晶闷头往出走，急忙追过去，对她说：“刚才是你没有配合吧？”
　　龙水晶头也不回，没好气的说：“我独自一人根本做不成那件事情。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那样铁石心肠。”
　　何向东也不生气，说：“我是没有办法。刚才妖帝不是说了么，咱们本应有更好的主意，那样也不至于让许贝受伤。以后我们要经常沟通，才会……”
　　没等他说完，龙水晶已经走远。他无奈的摊开双手，自言自语的说：“只知道服从，哪里还会有创造性？能在最后一刻缩回手来已经不错了。”
　　龙水晶直接去了医疗室，在那里，华妥正在用他独特的方法为许贝再造皮肤。试想，如果连脑子里的细人都能移植，弄几块新鲜的肌肤贴上去岂不是小菜一碟。华妥看见她后，非常高兴，说：“水晶姑娘，快来看看我的技术如何。”
　　从小到大龙水晶都是同龄人里的明星，所以她对在神仙学校里受到的各种礼遇也没有感觉惊奇。她笑着说：“华老师的医术天下第一，我怎能错过这个大开眼界的机会。”说完后她走到治疗仪前，只见许贝把整个右臂都放在仪器里面，正在做“细胞重整”手术。她看了一眼许贝，依旧是那付呆傻的模样，如今他只要脱离了其他九十九名学员的控制，就会变成这个样子，跟一岁小孩的智力水平差不多。
　　“华老师，”她问，“有没有办法能让他平时变的聪明一些？”
　　华妥摇头说：“他的小世界里的议会没有议员，也就是说他不会思维，你说他怎么可能聪明呢？”
　　龙水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有接受这个事实。她握住许贝的左手，就像哄小孩一样对他说：“不要害怕，马上就不疼了，待会儿我给你弄些你最爱吃的巧克力。”
　　许贝傻呵呵的笑着，左手却微微的用了一下力，这个动作很隐蔽，华妥没有看见，但龙水晶感觉到了。她心里非常吃惊，脸上又不敢表现出来，便找了一些闲话和华妥说，同时继续握着许贝的手，并轻轻的用无名指在他手背上摁了一下，没想到他立即用同样的动作回复了她。
　　“这是条件反射么？”她暗暗问自己。于是又用其它手指实验了几次，许贝的答复依然及时准确。“我真傻，”她想，“如果是生理反应他就不会这样隐蔽了。”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禁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一方面为他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也十分害怕。要知道，如果许贝的呆傻是故意装出来的话，那么其中一定是天龙在捣鬼。“我应该告诉妖帝么？”她问自己。但是很快她就为这个问题感到羞愧，认为有这样的念头都是可耻的。
　　此刻的她由于过分紧张，担心这种无声的交流被华妥发现，便没有细想，非常唐突的放开了许贝的左手。华妥有些奇怪，正要询问，忽见郑士永闯了进来，结结巴巴的说：“华老……师，我……又不……会……不会……了。”
　　他这一来正好给龙水晶解了围，她装作好笑的样子，说：“华老师，瞧，他脑子里的博士细人又造反了，您快给他看看。”
　　华妥说：“没想到这些细人如此难缠，都一年时间了还没有制服。郑士永，你过来，我再给你派一支特种部队进去。这次一定不能手软，给他们戴上脚镣手铐，我就不信他们还敢闹事。”
　　郑士永这时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会连连点头。所谓“特种部队”，其实是华妥从美国最凶残的死囚犯脑中提取出来的细人，本来是准备陷害政界要人使他们犯罪用的，但华妥“灵机一动”，决定用做维持小世界治安的警察。郑士永由于自己无法控制脑中的那些外来细人，便成为此项计划的第一名实验者。
　　龙水晶非常讨厌这个计划，因为它使得郑士永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不过眼下她顾不上提出这些意见，而是趁华妥给郑士永做检查的机会去观察许贝。面对她关切的眼神，许贝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不过，她还是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哀愁，大概他正在为刚才的突然放手而伤心。
　　“许贝，”她柔声说，“我先出去一会儿，等治疗结束后我来接你，好么？”
　　许贝憨憨的回答：“好啊！”
　　她在他脸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转身离去。在这一瞬间，许贝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忧伤，却不知这一切都被旁边的郑士永看在眼里。
　　再说种九投，检阅完毕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却见元精在那里等他。他大喜，拍着他的肩膀说：“老伙计，等了一年时间我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元精矜持的笑了几声，回答：“我也没想到会用这么长时间，主要是那些家伙们办事太拖沓。”
　　“回来就好。”种九投拉他坐下，问：“你问清楚了么？”
　　“清楚了，我们的内线说龙水晶确实是万圣公主转世。这件事情非常机密，只有玉皇大帝和太上老君两个人知道。幸好那老君不爱步行，骑上神兽去办的这件事情。”
　　“这么说那头老牛去过九幽？”种九投兴奋的问。
　　“只是到了洞口，”元精回答，“进入九幽把万圣公主的魂灵提取出来的是罗汉堂的白眉长老。”
　　听他这么说，种九投有些失望，“不过，”他说，“至少我们知道了九幽的洞口在哪里。——那玉帝佬为什么要把公主放出来呢？”
　　“不知道，但肯定与天龙转世有关。他俩下凡的时间只相差一个月。”
　　“你还打听到什么消息？”
　　“公主身世的事情我很快就办完了，”元精压制不住兴奋，说，“后面这条消息才是至关重要。我去的当天听说他们马上就要定下召开盂兰盆会的日子，便又等了一天。要知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这才耽搁了时间。”
　　“快说时间！”种九投急切的问。
　　“俗历2018年9 月9 日，”他得意的说，“地点在灵山，与会代表为全体神仙、佛祖和菩萨，据说他们认为凡人道德败坏，准备再次弘扬佛法。”
　　“2018年9月9 日，”种九投若有所思的说，“还有不到一年半的时间，我们得加把劲了。”
　　“许贝那小子怎么样了？”元精问。
　　“我把他废了，”种九投恶狠狠的说，“他小世界里所有的议员和部长都被我杀了，现在他就像一个婴孩。”
　　“是么？”元精疑惑的问，“天龙没有出来捣乱？”
　　“没有，那个缩头乌龟怎么敢出来，也不知道躲在哪里，连鬼影都找不见。”
　　“您放心么？”
　　“当然不放心，”种九投答，“在采取行动前我一定要把他抓住。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训练那些学员，让他们也有能力钻进小世界。铁扇仙已经答应帮我训练他们，明天就来。”
　　“她还肯来？”元精问，“上次我们请她出山说要救她丈夫和孩子，结果半途而废，她不是很生气么？”
　　“气一会儿就过去了，”种九投笑着说，“上次不是我们不救，而是时机不成熟，无法一网打尽，这一次就不同了。不管怎样，女人还是心疼自己的丈夫孩子，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过。况且我派矛先生做说客，她怎能不心动？”
　　这时，何向东在门外要求进见，种九投便让他进来。何向东进来后双膝跪拜，嘴上说了一大套对“金玉妖帝”的敬辞。元精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但他脑子机灵，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也翻身跪拜，说：“妖帝陛下，请恕小臣失礼之罪。”
　　种九投哈哈大笑，说：“这套东西是给他们用的，你不用这样。”
　　元精不敢马虎，坚持说：“妖帝陛下将来要一统天下，此种礼仪必不可少。”
　　种九投一听，也有道理，就接受了。但他向来鄙视那些宫廷礼节，所以没有说“平身”，而是说：“你们都起来。何向东，你有调查结果了？”
　　元精与何向东站起来，后者说：“有了。在许贝用右手捞出硬币后，我们发现这只手的指挥系统已经出现故障，很难完成下一个动作，于是决定用左手拿着硬币伸进火炉。就在这时，一部分人产生了不同意见，他们认为下一个动作非常简单，用伤残的右手照样可以完成，没必要再把左手烧伤，所以出现了分歧。外在的表现就是许贝有一个短暂的犹豫。”
　　“分析的不错么，”种九投冷笑着说，“你下去吧，从现在开始你被解除班长职务，由朱明安担任。”
　　“谢妖帝恩典，”他回答说。随后退下。
　　“为什么解除他的职务？”元精不解的问。
　　“你没看出来么？他的同情心太多了。”
　　元精顺势说：“您自己也不可过于富有同情心。龙水晶虽是公主转世，但前生毕竟不能与今世想提并论。”
　　“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他话锋一转，说，“你继续负责监控室的工作，密切观察这些学员的思想动态，随时向我汇报。”
　　“是。”
　　所谓监控室，说白了就是偷窥别人思想的地方。其实它并不能做到事无巨细的全面监控，一般只能监视议会与政府的行为，如果想要把一个人小世界中成百上千个社团全部监控，那至少需要一百个人去监视一个人。这里面需要极高的偷窥技巧才能做到事半功倍，元精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此事暂且不提。
　　当天下午，学员们上了最后一节历史课，授课老师是否先生。他给出一个结论性意见：任何事物在发展到一定程度后都要被它的对立面消灭，所谓盛极而衰；在生物发展史上，动物是对植物的否定，人类是对动物的否定；神仙、菩萨和佛祖等超人类是人类发展的最高形式，同时也意味着人类走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必将是由金玉妖帝率领的妖界力量。
　　他讲的阵阵有辞，学员们只有随声附和。事实上，他们根本不敢去想这套理论有什么欠缺之处，只是囫囵吞枣的接受。
　　课后，龙水晶被通知去种九投的寓所。在寓所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席酒宴，种九投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坐在上席等待她的到来。她进去后见到这种场面，并无惊喜，反而有些反感，正要表示告退之意，却听种九投说：“公主，请坐。”
　　这声公主的称呼听起来那么遥远，又那么熟悉，龙水晶感觉恍若隔世，由不得她再有什么别的想法，顺从的坐了下来。
　　“一年前我第一次看见你时，”种九投说，“就发现你与我的爱妻非常相象，当时我还不敢确认，随后经过脑波测试发现你的前世决非俗人，我就想，也许上天真的眷顾我的痴情，又把我最亲爱的妻子送回我的身旁。今天上午，元精终于从天宫里给我带回我最想听的消息，你，的确是万圣公主转世。”说罢，他深情的看着龙水晶，以为旧梦马上就要重圆，不料，这个女孩说：
　　“您刚才叫我公主，确实让我有一种回到前世的感觉。可惜，它非常微弱，现在我已经感觉不到了。我相信您说的话，也很有自信的认为自己在前世做一个公主并值得惊讶。但那毕竟是前世的事情，我统统不记得。而且，万圣公主和我龙水晶是两个人，决不是一个人。如果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孩，他应该立刻行动，而不应该在确认了她的前世身份后才做表白。”
　　种九投起初以为她要拒绝，后来一听又有希望，说：“这么说你是在埋怨我今天这么做太迟了？其实我完全可以去年就这样做，但那时你还有些小，而且我与万圣公主见第一面时她正好是十六岁。”
　　“不，您理解错了，我那样说只是泛泛而论，和我自己没有关系。您刚刚说，您与万圣公主见第一面时……，您想一想，说这句话时您心里想的并不是我，而是她。她和我不是一个人，我也不希望与她重合。”
　　她的口气如此强硬，令种九投大为意外。不过，他沉思了一会儿后忽然开怀大笑，说：“你和她的性子还是一样的，都不喜欢权贵与荣誉，因为你太高傲了！既然你无法认同，我也不强求，但请你陪我吃一顿饭总是可以的吧？”
　　龙水晶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同意。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10/5/2003 10:47:55 PM编辑过]

神仙学校
　　
　　二叉手 著
　　
　　6
　　
　　出于实验的考虑，铁扇仙即将来到神仙学校的消息被元精直接发送到学员们的小世界里，随后即可看到这个消息在学员中间悄悄的传开了，他们都热切的盼望能在她手下学上几招。这个实验结果证明种九投对学员们的思想控制并不彻底，这更加促使他使出非常手段。
　　铁扇仙，又称罗刹女，是当今妖怪世界中地位最高、声望最盛的头号妖怪。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的丈夫牛魔王是第一代敢于和天宫叫板的七大妖王之首；她的儿子红孩儿号称圣婴大王，也是妖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加之此二人都不幸被灵山一派的力量所俘，这就更增添了她的声誉。她本人的法术也非常之高，尤其是她的那柄宝扇，只需轻轻一扇，便可将对手扇出十万八千里之外；有此宝贝，谁敢与她争锋！
　　在元精归来的次日，在学员们翘首以盼的期待中，罗刹女踏着一道彩云来到神仙学校。她相貌清秀端庄，神态雍容典雅，且不失轻灵飘逸之道骨仙风，让人不由得不敬重。这般风度使她没有半点妖气，反倒像一个菩萨。
　　与学员们做了一个简短的见面后，罗刹女被种九投邀至红枫别墅密谈。红枫别墅本来位于南美洲，由一位卷走十八亿元国有资产的贪官所建，风格与苏州拙政园极为类似，但内部装修要豪华的多。为迎接罗刹女，种九投特地把这栋别墅搬了过来，用作她的寓所。
　　在别墅里，罗刹女收起刚才的风范，直截了当的问：“九头虫，你有把握把我的丈夫和孩子救出来么？如果不行，咱们也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很长时间以来种九投都不曾听过别人叫他九头虫，可他不敢发作，小心翼翼的说：“我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是不会把您请来的。现在我们对人脑的控制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只要愿意，就没有人敢不从心眼里服从我们的指挥。”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有些冲动的说，“我需要的是你去指挥不是‘人’的如来佛。”
　　“您听我慢慢解释，”种九投说，“现在我训练的这批学员成材后，他们也能控制他人的思想。明年九月九日是那帮神仙和菩萨在灵山聚会的日子，只要我们事先准备充分，控制了凡人的核武器按钮后，将这些核武器全部对准灵山，到了那时，咱们提出的所有条件如来佛都必须同意，否则他们将面临灭顶之灾。”
　　“核武器？”罗刹女惊奇的问，“你准备用核武器？”
　　“没错，”种九投得意的说，“只有核武器的巨大威力才能将这帮‘超人’彻底消灭，连魂灵都不会留下。”
　　“费这么多心思，你有什么好处呢？”
　　种九投目露凶光，说：“我要拯救九幽之下的百万魂灵，彻底颠覆地球的统治秩序。”
　　罗刹女将信将疑，但她没有别的资本，只能帮他赌上一把。
　　她休息一天后，从第二天开始的每天上午向学员传授法术，其中最重要的是三项：变化术、缩身术和避火术。每天下午则由种九投亲自上阵，讲解“小世界的秘密”。
　　不说罗刹女的法术课，只说种九投在第一次课上，对一百名学员讲道：“经过一年的学习，你们已经从历史课上知道我们必将取得这场反人类反超人的伟大战役的胜利，同时，你们也初步了解了小世界的组织方式和运作方法，并在许贝身上做了大量的实验，积累了一些经验。现在，我希望你们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做到在任何情况下都能随意控制任何人的思想和行为，这，就是我们的目标。
　　“下面我来说一下具体的步骤，首先，当你们从罗刹公主那里学会缩身术后，你们就有能力直接进入他人的脑中，也就是小世界里面，直接面对细人；其次，要迅速准确的找到并杀死细人社会中的实权人物，主要是议会议员和政府官员，由你们取而代之；第三，如同指挥许贝一样，发扬你们精诚合作的精神，指挥该人，完成任务；最后一条是要安全撤离。
　　“在这一系列要求中，最关键的步骤是第三步，最核心的词汇是精诚合作。为了达到这一要求，我希望你们虽然是一百个人，但要表现的像一个人一样，换句话说，我要你们用同一根神经来思考问题解决问题。为此，这节课上我们首先来解决这个问题。”
　　刚开始学员们听说要直接进入小世界时都有些兴奋，可是听到要“用同一根神经”时，便意识到那决非是什么好差事，许贝就是现成的例子。正在寻思，种九投一声令下，元精和华妥从外面走了进来，每人手上拿着一把“电子枪”。种九投说：“这把电子枪将会在你们的喉部注入一块微型芯片，它的作用和你们以前控制许贝时使用的微型电脑一样，只不过这是改进机型。将它注入后，以后你们行使他人小世界议员的职权时，就方便多了，你们说的话就相当于你们在小世界议会中的发言。”
　　学员们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其中的奥秘，只好接受。包括许贝和龙水晶在内的一百名学员全部进行了注入。完成后，种九投这才道出了真正目的：“每个人小世界的情况都不一样，有的有议会，有的没有，有的议员人数很多，有的很少。为方便起见，我决定把你们每一个人的小世界都进行改造，除了龙水晶和许贝——龙水晶是女孩，要特殊照顾，许贝则是标准，你们每个人的小世界的政治结构都将会与许贝的一样。就是说，你们每个人的小世界里都会有掌握最高权力的议会，都会有一百名议员，政府各部门的设置也将和许贝的完全一致。而且，这一百名议员将由除本人之外的其他九十九名学员担任，余下的那个是议长，由我亲自担任。我还要兼职政府总理，各部部长则由元精、华妥他们出任。你们听明白了么？”
　　学员们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许贝的命运真的要降临在自己头上了。“不过，”种九投补充说，“你们没必要害怕，因为命运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上。议会是一个民主机构，我只是百分之一的因素，究竟要做什么事情最终要依靠你们自己的判断。我的目的就是将你们更加紧密的结合起来，百人一心，去战胜前面存在的一切困难。”
　　学员们此时已经别无选择，只有顺从。
　　
　　且说学员们住的公寓楼有五层楼，大概有四十多套公寓，除了龙水晶外，其他男学员为三人一套。许贝原本也是如此，但他没来多久就被做了实验品，成为被耻笑的对象，没有人愿意和他住在一起，结果他被赶到楼梯拐角处的工作间里。那里只有一米多高，面积只有一张单人床大，大家都以为许贝已经没有意识，住在那里也不会感到痛苦，所以对这种做法心安理得。只有龙水晶经常去看他，但他除了像婴孩一样啼哭外，几乎没有别的反应。然而，经历了“赴汤蹈火”的变故后，这天晚上，龙水晶决定去问个究竟。
　　在那狭小的工作间里，龙水晶死死的盯着许贝的眼睛，问：“你难道不信任我？”
　　许贝起初仍然是一付呆傻的样子，但在她的注视下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发生了变化，去除了茫然与麻木，显现出坚毅和果敢的神色。这种变化令那善良的女孩十分惊喜，因为眼前的许贝不仅没有半点呆傻迹象，连原先的羞涩与胆怯也不知去向，变成一个坚强的好男儿。
　　“你怎么能隐瞒这么久呢？”龙水晶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说：“前天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没有隐瞒，”许贝平静的说，“在那之前我的确是个呆子。”
　　“别这么说，”她伸手捂住他的嘴，说，“你一直都表现的很好，我很佩服你。”
　　许贝握住她的手，慢慢的从嘴边拿开，说：“谢谢你，没有你，我肯定熬不过来。”
　　“不，我不值得你谢我，”她有些内疚的说，“我没有勇气，在最关键的时候我选择了沉默。我对不起你。”
　　许贝笑了笑，紧紧的攥住她的手，无声地安慰着她。
　　“这一年时间发生的事情你自己知道么？”她擦干眼泪，问：
　　“刚开始不知道，以后才明白过来。”他说，“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种九投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随后你说你鄙夷天龙，就在那一刹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天昏地暗，顿时就晕倒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感觉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不一样了，我好象什么都记得，又什么也想不起来，做每一件事情都感到力不从心，连走路都成为一件难事，当时我想不如死掉算了。可惜，那时我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从同学们的言谈和表情中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我的魂灵是种九投的老对头天龙，他是为了捉弄他才这般对我；我还发现自己成了同学们手中的玩偶，他们想怎样摆弄我就怎样摆弄，我想反抗，可是我的手脚竟然不听自己的指挥，在那一刻，我万念俱灰，明白自己不过是种九投和天龙勾心斗角的道具——我真真切切是一副臭皮囊！我不是我，我只是所谓的细人和魂灵的外套。我根本不存在！从那时起，我就真的傻了，什么也不去想，别人怎么指挥我就怎么执行；他们不指挥我时，我便发呆，让那个唯一的词汇‘行尸走肉’在我脑子里翻滚，让它来帮我消磨时间。”
　　“我来看你时你也这样想么？”龙水晶问。
　　“差不多吧。但我知道你对我好，你是唯一的好人。可是连‘我’都不存在，‘你’又是什么呢？所以我也没有特别的反应。”
　　“这么说是前天从油锅里捞硬币使你发生了变化？”
　　“是的。那时有个声音命令我将手伸进油锅，我想也不想，就伸进去了，也没有感觉到有多疼。将油锅端下后，大概过了一分钟时间，我脑子里忽然乱成一片，接着又是死一般的沉寂。就在这一刹那，我感觉手臂痛的要命，如撕心裂肺一般。可是，也就在这时，我意识到我还活着，我还是我。疼痛的感觉是我自己的，既不是种九投和天龙的，也不是同学和细人们的，这种感觉是我的感觉！我不管什么细人和魂灵，我只知道，我是一个完整的人！”
　　许贝的激昂令龙水晶深深的为之震动，“可是，”她问，“这两天你怎么还是受大家控制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必须做什么，无法反抗，”他回答。
　　龙水晶看着他的嘴在动，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仔细一看，他的眼神似乎在传达着另外一种意思，但这一意图非常隐晦，她也无法理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她随口问。
　　“不知道，随大溜呗，人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对他这次的回答龙水晶认认真真的观察了他的表情与眼神，意识到他显然是在说谎，可是又想用其他方式来告诉她真实意图。为什么要这样呢？她想象不出有什么原因。正要追问，忽然背后的门被踢开，不用回头，她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门口站着的是种九投和元精二人，由于房间过于狭小，挤不下这么多人，种九投说：“你们两个都出来。”
　　他二人非常顺从的走出去。
　　“许贝，你隐藏的很好么！”种九投不怀好意的说。
　　“我没有隐藏什么，”许贝十分镇静的回答。
　　“是么？让我回忆一下你刚才说的话。”种九投捋着下巴说，一边盯着他看。许贝毫不避让，回以同样的注视。
　　“你怎么看待天龙？”种九投突然问。
　　“我恨他！”许贝咬牙切齿的说，“我不需要他的存在，没有他我会过的更好。我是我，他是他，我不希望和他发生任何联系！”
　　这句话就连龙水晶也看出是肺腑之言。“这倒奇怪了，”种九投笑着对元精说，“看来我们应该重新考虑魂灵的作用。龙水晶小姐同样也对她的魂灵不感兴趣，哈哈！”
　　“您知道您的魂灵是谁么？”许贝突然问。
　　种九投一怔，回答：“好问题，……也许魂灵不算什么。——你现在可以搬回原来的公寓里，不过，”他意味深长的说，“臭小子，如果你敢骗我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我虽然暂时抓不住天龙，但要折磨你还是易如反掌。”
　　“我不会的，”他回答，说罢他转身要走。
　　“等一下，”龙水晶说。她问种九投：“我可以走么？”
　　种九投一世枭雄，对眼下的局面却束手无策，只好挥手说：“你也去吧。”
　　龙水晶也不避嫌，拉上许贝的手拾阶而去。待他二人走远，元精对种九投说：“许贝心里一定隐藏着什么阴谋，您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我知道，”种九投不耐烦的说，“现在时机不成熟，到时候我会收拾他的。——看来他的脑子里除了一个由咱们控制的议会外，还有一个准议会，你发现了么？”
　　“没有。一个小世界里的细人数以亿计，我们不可能全部监测到。不过，根据我的观察，在许贝的小世界里不应该有一个这样机构，或许是在议会权力缺失时民间自发形成的一种应对机制。”
　　“不管怎样，你和华妥要仔细研究这个问题，至少要保证我们所控制的议会和政府的统治地位。”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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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学校
　　
　　二叉手 著
　　
　　7
　　
　　经过一年的勤学苦练，辅以华妥的细胞重整技术，学员们学会了变化术、缩身术和避火术，掌握了控制议会的技术——这意味着除了龙水晶外每个学员的思想几乎一样。在种九投的安排下，全天各个时段都有人行使议会议员的职权，所以像许贝那样曾表现出的准议会现象从表面上看也不复存在，每个人在相同思维的控制下只能依靠本能表现出非常有限的“个性”。龙水晶看在心里，禁不住奇怪这种木偶般的“神仙学员”对种九投究竟有什么用处；她现在是唯一的自由人，但为了防止种九投的纠缠，她也装作像木偶一样，与众人保持一致。种九投虽然对她有些想法，不过在这种事情上却是一个正人君子，决不强求。他把希望寄托在前世情缘上，认为总有一天她会“醒悟”。
　　这天，在确认大家都学会缩身术后，种九投在课堂上对学员们说：“你们盼望已久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带大家进入小世界做实地考察，你们将会和细人进行面对面的直接接触！”
　　学员们非常一致的齐声欢呼鼓掌，这种兴奋与其说来自议会的九十九名学员议员，不如说来自种九投本人。因为经过九十九个议会、九十九个人和九十九个议员之间的交替反复作用，每个人，或者说议员，早就失去了独立作出主观判断的能力，而全部服从与唯一会思考的那个人——种九投。种九投的意志，就是议会的意志，就是每个学员的意志。至于龙水晶，鉴于她隐忍不发的举措，暂时已经没有特别的意义。
　　种九投不知是精明还是糊涂，总之对这种局面非常高兴。他接着说：“你们都知道，当年在挑选你们入学时采用了非常特殊的标准，那就是测算你们的脑波数据。这个数据有什么用呢？现在我可以揭开谜底，它的数值大小决定着你们的前世是动物还是人类，而你们的前世无一例外都是动物！”
　　按说这个信息应该让大家很惊奇很激动才是，但他们像早就知道一样，未露出半点惊讶的神色。相应的，种九投不得不抑制住自己的兴奋，说：“为使你们更加确信这一事实，现在咱们就进入每个人头脑中的小世界，去寻找魂灵。大家统一行动，第一站是许贝小世界。”
　　许贝大概早就料到自己是第一个实验品，心平气和的坐着没动，看着种九投和其他九十九名学员依次走到自己身旁并一一消失……
　　小世界里细人的生活环境和状态与外面世界的人类几乎一样，他们生活的空间从比例上来说也不比人类小，头颅在他们眼里就和地球一样；如果说有什么差别的话，那就是细人社会的科技更发达，互联网技术更成熟，他们也更依赖互联网这种工具。种九投一行在许贝小世界中选择的落脚点是“首都”乐园城，它在小世界中的位置依照种九投的坐标是枕19999、颞50000、额89999，是头部的中后方。既为首都，乐园城应该相当繁华才对，然而，映入众人眼帘的却是另外一番情景：街道上行人稀少，两旁的店铺萧条败落，看不出一点繁华或庄严的气息，反而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细人们似乎已经知道了他们要到来的消息，纷纷躲避一旁。种九投对他们颇为不屑，也不去理会。他带领学员来到这里的标志性建筑议会宫门前，只见这里也是一派衰败景象。进去后，议事大厅空空荡荡，连个鬼影也找不到。不过，每个议席上的电脑却在正常运转，种九投解释说：“这里是小世界的最高权力机构，它行使权力通过议员的发言和表决方式做出。正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一百名议员已经全部死亡，但他们仍然在行使权力，他们每个人的专用电脑也继续在工作，并代替他们进行发言和表决。你们说，是谁在控制着这些电脑呢？”
　　学员们齐声回答：“我们！”
　　“非常正确，”种九投笑着说，“即使这里没有一个活着的议员，但它依旧是小世界的最高权力机关，其他细人依然要服从它的命令与指挥，完成这一伟大使命的人是谁呢？”
　　“英明威武仁慈博爱的金玉妖帝！”
　　“很好。下面我们不妨来试一下自己的权力好不好使。”
　　于是，这一百号人在议事大厅里分头寻找“属于自己”的电脑。待找到后，他们没别的话说，只会一遍又一遍重复那句肉麻的金玉妖帝的称号，相应的电脑上便出现同样的内容。话说小世界的一切运转都依靠互联网进行，这些学员的话通过互联网传送到执行机关外交部和体育部。如果这时跑到小世界外面，或者打开新闻部的网页，都会看到许贝正在非常恭敬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句话。
　　折腾一通后，种九投布置了此次行动的任务：寻找魂灵天龙并抓住他。他让学员们两人一组，分头行动，一小时后来回来集合。众人应声散去。种九投本来想和龙水晶一组，顺便监视这名唯一具有独立意识的学员，不料，龙水晶比谁都跑的快，转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无奈，他只好单独行动。
　　再说龙水晶，从议事大厅出来后随便找了一个方向飞驰而去，不为别的，只为立刻离开种九投的控制；说起来，自从进入神仙学校以后这是她头一次体验自由的滋味。
　　不知跑出去多远，感觉到没危险后她停了下来，那个地方是一个乡村，细人们见她从天而降，起初都有些害怕。然而，其中一人看清了她的模样，欢呼道：“水晶姑娘来了！”这声欢呼立刻把整个村子的细人都吸引过来，他们围在她的身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其中一个细人说：“我们在网络里天天都能看到你的风采，看到你坐在许贝身边给了他非常大的帮助，我们非常感谢你，你就是我们心目中的女神。不过，我们根本不敢想象能亲眼看到你。今天有此幸运，这辈子算是没有白活。”
　　龙水晶听他们这样一说，才知道她以及神仙学校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被这些细人们所掌握，便问：“这么说你们知道种九投控制了你们的议会？”
　　“知道。”一人答。
　　“你们不打算反抗么？你们就这样心甘情愿的被人指挥？”
　　“你不知道，”那细人说，“自从建立起民主秩序以来，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依赖互联网的存在。说话靠它，吃饭靠它，办事靠它，选举靠它，做什么都要靠它，实际上不是我们在控制互联网，而是互联网在控制我们，我们已经无力打破这种规则。议会就好比互联网的总服务器，全部信息都要依靠议会处理，换句话说，就是要依靠议会里面的电脑和铺在议会地下的网线来处理。所以，现在的情形是，如果我们想自己统治自己的话，就必须去议会亲自操纵那里的电脑。可是谁又敢去呢？只要到了那里就会被种九投杀死。”
　　龙水晶还是很奇怪，问：“你们不听从那里发出的命令会有什么后果呢？”
　　“会没吃没喝，或者饿死，或者渴死，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对方无可奈何的说。
　　闻听此言，龙水晶脑子隐约闪过一个念头，感觉距离破解人与细人的关系已经不远，可是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也无法清楚的理解其中的含义。“这是怎么回事？”她想，“如果说这是我脑中细人思考的结果，为什么我却捕捉不到。……难道是因为这个细人不是议员？”她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就在此时，聚集在周围的细人们忽然让出一条通道，一个身穿白衣的儒雅书生缓缓走入。
　　“天龙？”她下意识问。
　　“正是。”来着果然是天龙。
　　“你怎么能找见我？”她非常奇怪。
　　天龙笑着说：“这里是细人的天下，每一个看见你以及其他学员和种九投的细人都会立刻将这些信息发布在网络里。可以说，你们进来以后就没有任何秘密。”
　　“元精在外面监控不到么？”
　　“我不能确信，但基本上可以肯定他监控不到。因为他监控的范围非常狭窄，只有著名团体的活动他才会留意，而我们是秘密团体，利用的是内部网络。”说到这里，天龙突然问：“你知道你身体内血压的高低么？”
　　“不知道。”
　　“但是细人们知道。然而，大概是鬼使神差的结果，这个信息被认为是无用的信息，从来都不能反映到议会中去。我说这些的意思是，小世界里有许多特殊的机构和组织形态，远远不是种九投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以为控制了议会就能控制整个小世界，事实上完全是异想天开。”
　　龙水晶不以为然，说：“刚才这些乡亲们刚说过离不开议会，我该相信谁呢？”
　　“哈哈，”天龙大笑起来，说，“你可以把许贝小世界看成是一个国家，细人是国家的公民，许贝就是抽象的国家本身。假如这个国家是独裁国家，就像现在一样由种九投一手控制，那么你说一个独裁者与这个国家之间能画等号么？一个国家除了政治，至少还有文化与历史内容吧。你与许贝的良好关系恐怕更多的建立在后者之上。而且，除了宏观的政治，还有微观的政治，如果独裁者被众叛亲离，变成孤家寡人，要推翻他还是非常容易的。之所以留着他，那是因为我们想看一下他到底要打什么牌。”
　　看到他十分自信的样子，龙水晶非常生气，说：“我现在知道许贝为什么那么恨你了！你只是在利用他，却根本不考虑他的感受。”
　　“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天龙解释道，“暂时的隐忍都是为了将来的勃发。其实你想一想，其他九十八名学员脑中的细人都那么听种九投的话么？不尽然，大家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考虑，才作出这种忍耐的决定，至少是为了保住性命。”
　　不管他怎么说，他悠闲的神态与许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龙水晶当然无法认同这种说法。不过，她也懒的与他争论，只是问：“你能保证许贝的安全么？”
　　“我本来是无法保证的，不过，”天龙卖了一个关子，说，“经过罗刹女的训练，许贝的武功大长，保命已经不是问题，至少可以像你这样随便找一个小世界躲起，种九投无论如何都不会找到。现在的问题是观察种九投的行为，并在适当的时候阻止他。”
　　听他这样说，她的气消了许多。“可是，”她问，“你们怎么摆脱议会的控制呢？”
　　这个问题同样也是其他细人关心的问题，他们都一起朝天龙看来。天龙回答：“议会里面的电脑在小世界的网络中处于枢纽地位，所以它才能支配其他细人的活动。不过，它这种枢纽地位是历史形成的，并非天然如此，我们完全可以建立新的权力中心，将它甩在一边。实际上这样的中心我们已经建好了，它的作用在许贝的手臂烧伤后的两天时间里你也看到了，现在只是暂时又隐藏起来。有了合适的机会，我们能在一秒钟之内夺回政权。”
　　旁边的细人一听，顿时欢呼不已。龙水晶也为他们高兴，不过不愿表现出来，却说：“你不怕我把这些都告诉种九投？”
　　“不怕。”天龙突然动情的说，“我非常信任你，你的眼睛不会骗我。还有，我一直都不知道万圣公主的魂灵在九幽，如果知道的话，我一定会恳请如来佛祖向玉皇大帝说情，放她出来。”
　　“别跟我说这些，”她摆手说，“我对你们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天龙说，“你有兴趣，只是你没意识到。”
　　她认为自己真的不感兴趣，可是也没再说什么，听了下去。天龙继续说：“当年她与九头虫私定终身，背叛了我。我非常懊恼，但并没有怪罪她，只是恨自己本事不济，没有能力博取她的芳心。那段日子里我的心情非常坏，经常无缘无故乱发脾气，结果冲撞了祖庙，被我父亲告上天庭，定为大不孝罪，理当斩首，多亏观音菩萨救我一命。后来遇到九头虫纯属巧合，如果他不去偷宝塔上的明珠，我们师徒根本不会遇上他，我大师兄也不会去讨要。那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外，如果当时我在场的话，肯定会让大师兄手下留情，莫要伤了公主的性命。”
　　一个声音幽幽的说：“说什么都迟了。”这句话从龙水晶口中传出，却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她连忙补充说：“你拜唐僧为师，就是出家做和尚，怎么还记得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你不怕佛祖怪罪？”
　　“姑娘批评的是，”天龙恭敬的说，“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佛祖才派我下凡。”
　　“算了，”龙水晶顺水推舟，说，“不管我脑子里是不是有一个万圣公主，反正我原谅你了，你可以安心的回灵山了。”
　　“谢谢姑娘！”
　　“你是人还是动物？”她突然问。
　　天龙虽然有些激动，在这些事情上仍不忘立场，回答：“是什么无所谓，关键要看你所做事情是善事还是恶事。如果人做坏事，我们要反对；如果动物做了坏事，我们也要反对。其实动物是不会做人类意义上的坏事的，只不过有一些披着人皮的动物在那里为非作歹。其实种九投有一个观点很对，动物也好，人也好，脑中都是细人社会，本质是一样的，何必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呢？”
　　龙水晶最讨厌这种腔调，加上时间不早，便与他们告别，飞回议会宫。
　　种九投已经提前回去，脸上明显现出恼怒的神色。看到她后，问：“你去哪里了？可别跟我说你谁都没遇到。”
　　龙水晶虽然心里害怕，还是壮着胆子编了一段瞎话，大意说那些细人们看见她后十分欢喜，闲聊了一些话题。种九投找不出什么漏洞，便放过她。这时郑士永和朱明安兴冲冲的跑回来，不等他发问，他们便说：“我们跑到外交部去了，在那里遇到很多由华妥老师移植进来的‘博士细人’。以前我们就奇怪为什么许贝控制他们如此轻松，现在知道了，原来天龙向他们许诺说，将来一定会把他们送回原来的博士小世界里，所以他们十分卖命的为许贝工作。妖帝陛下，假如我们派人在外交部守着，也许会等到天龙。”
　　种九投不置可否，说：“你们做的很好，去吧。”其实他心里知道，抓住天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随后的几个星期里，种九投和学员们几乎天天都要往许贝小世界里跑，有时一呆就是三四个小时，但始终毫无收获。同时，在其他人的小世界里却收获颇丰，找见了那九十八个魂灵，他们都承认自己的前世呆在动物体内，表示愿意与种九投合作。这一现象似乎加强了学员们对自己“动物”身份的认同，不过，龙水晶想，“天龙不能代表许贝，那些魂灵同样不能代表他们的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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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学校
　　
　　二叉手 著
　　
　　8
　　
　　2018年8月1日，是人类历史上灾难性的一天。
　　当地时间。中午十二点整，印度洋上一艘开往日本的十万吨级油轮触礁沉没，原油泄漏极其严重，对当地海域的生态环境造成毁灭性的破坏；中午一点，英国伦敦中央车站的扳道工发生严重失误，致使一辆出站列车与一辆进站列车迎头相撞，造成七十九人死亡的惨剧；下午三点十七分，美国西北航空公司一架波音客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失去控制，坠落在田野中，机上二百一十五名乘客与机组人员全部遇难。
　　世界各地的新闻媒体都在显要位置上报道了这些事件，虽然完全没有排除受到恐怖袭击的可能，但它们大多认为这是一次巧合，是一次非常不幸的意外事件。然而，没人知道，这其实只是悲剧的开始……
　　8月2日，法国航空公司一架空中客车飞机莫名其妙的在起飞十分钟后坠毁，机上一百九十名乘客和机组人员全部遇难；德国法兰克福火车站发生两辆列车相撞事故，造成三十二名乘客死亡；大西洋上一艘十万吨级油轮触礁沉没……
　　8月3日，依然有一架飞机掉了下来，两列火车迎头相撞，一艘十万吨级油轮沉没……
　　8月4日，5日，6日……，一直到13日，同样的事情持续发生，范围也从发达国家扩大到发展中国家。所有的事故都没有任何先兆，事后也找不出合理的理由解释，只能说所有事故中的工作人员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非常幼稚的错误。可是，不管采用多么严密的防范措施，不管派出多么经验丰富的优秀驾驶员，事故依旧一件接着一件发生。
　　14日，人们的忍受程度达到极限，没有一个人敢去坐飞机或乘坐火车，没有一艘油轮敢出港，已经出港的油轮则千方百计的寻找最近的码头靠岸。可惜，海洋是那样的宽广，很多油轮根本没有机会靠岸，后来发生的事实证明，它们都难逃厄运。
　　15日，联合国召开安理会特别会议与大会紧急会议，商讨最近半个月来在全球范围内发生的蹊跷事故。各国代表们都认为这些事件为恐怖分子制造的可能性最大，然而，他们是谁呢？现在已经没有了本拉登，没有了萨达姆，没有了某个封闭国家的独裁者，没有了有能力制造这些事件的已知人物。这些恐怖分子究竟是谁，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能量？每个人都为这个问题感到疑惑。这两个会议还没开完，一件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负责在纽约上空执行警戒任务的两架战斗机居然向曼哈顿岛发射了四枚导弹，致使三栋大楼坍塌；虽然暂时还没有人员伤亡情况的准确数字，但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比十七年前9’11事件更为严重的事件。随后，日本、捷克和印度也相继传来本国战斗机向市中心发射导弹的消息……
　　约翰’万乔普，美国有史以来第一位黑人总统，上任一年有余，便要接受如此重大考验，不知对他来说是福是祸。作为世界上最强大却也是损失最为惨重的国家的总统，他别无选择，只能迎难而上；但是情报部门却不能向他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放眼看去，也没有哪个国家能做合适的替罪羊让美国人撒火。如果在此关键时刻显示出无能与犹豫，不能平息事态事小，错过成为历史上最伟大总统的机会才叫可惜。这时，一家名为地理缺陷研究中心的民间机构进入他的视野，该机构研究员劳森小姐与他来往甚密，他便借机将之召进白宫，与情报部门共同商讨此事。
　　在这个特殊的会议上，劳森小姐汇报说：“印度西北部有一个名叫屋油哲哥邦的地方，它的地理状况非常奇怪，从卫星照片上看该邦应该有三十五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但根据该邦统计部门提供的数据，将所有工业用地、农业用地、城市用地以及闲置土地的面积加在一起只有三十一点四平方公里，少了三点六平方公里。最初发现这个问题的是一名加州大学的印度留学生，他以为是统计工作出现了问题，回国后特地向当地政府提出了这个问题；然而，当地统计部门经过仔细核对，发现那些数据完全正确，用他们的话说，至少从肉眼看去是正确的。那名留学生又将这个问题反馈回来，加州大学几位地理学教授得知这个信息后进行了认真研究，一致认为卫星照片提供的数字百分之百的精确，唯一的可能是当地统计人员不负责任。于是，他们亲自带队到印度屋油哲哥邦进行实地考察和测量，历时一年零四个月，最后的结果却令他们大吃一惊，他们获得的数字也是三十一点四平方公里，这中间的差值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为弄清楚这个问题，在一些印度裔美国人的资助下，加州大学成立了地理缺陷研究中心进行专门研究。在中心成立的那天，当时的州长，也就是万乔普总统先生还专门到场予以祝贺。
　　“从目前的研究结果看，屋油哲哥邦的面积毫无疑问应当是三十五万平方公里，当地人实际使用和已探知到的土地也确实是三十一点四平方公里，而且该地地形并不复杂，根本不存在还有未发现土地的可能。另外，据当地百姓反映，至少在五百年以前那里就是这个样子。”
　　她说的不紧不慢，情报局局长这些天来一直是焦头烂额，这时早已按奈不住，要求她说的简明一些。
　　“好的，”劳森回答，“我们使用了很多最先进的探测手段去寻找缺陷地带，都无果而终。直到今年年初，瑞典一位科学家在探测黑洞的奥秘时使用了中微子技术，我们将这项技术移植过来，终于发现在该邦中部的山地中极有可能隐藏着一块人类肉眼所不能看到的土地，它的面积恰好是三点六平方公里。”
　　“这怎么可能呢？”情报局长问。
　　“我们起初也感到惊讶，站在这块土地的南端，我们可以直线走到北端而不能发现它的任何踪迹。后来我们才知道这里的光原来是扭曲的，不管从哪个方向出发沿着直线走，实际上都是沿着它的边缘绕了一圈。这种现象是无法用现今人类的科技水平来解释的，我们猜想那里或许是外星人在地球上设立的基地，却不愿意让人类知道，才弄出这样一个把戏。”
　　“这和现在的局势有什么联系呢？”情报局长又问。
　　“不知道，”劳森看了一眼万乔普，说，“这要问总统先生。”
　　于是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在总统身上，只听他说：“我套用劳森小姐的一句话——最近发生的事情是无法用人类现有思维模式所能解决的，敌人显示出的力量非同一般，我在地球上寻找一圈后，认为只能从屋油哲哥邦的缺陷地带寻找答案。所以，今后几天各情报部门要密切注意来自该地的信息，发现任何异常都要及时汇报，绝对不能延误。”
　　总统既然下令，其他人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好遵从。然而，那些情报部门的人员实际上认为这道命令完全是黑人总统异想天开的幻觉，根本不值得在此关键时刻浪费如此众多的人力和财力。劳森小姐同样也不认可这个主意，不过她的理由是如果那里真有外星人存在，那也至少存在了五百年时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都与当地百姓相安无事，现在也决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谁也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却部分验证了总统的推断。
　　9月1日，当各种恶性事故依旧接连不断发生，全球经济几乎处于停顿状态时，“魔鬼”终于现身。美国东部时间中午十二点，全球的卫星电视信号并非主动的突然中断一切节目，播出了一段录象；一个蒙面人用英语宣布，这一个月来所有的事故均由他一手制造，而且他还会继续下去，直到人类心甘情愿的充当他的奴隶为之。这个信息非常短暂，但对于美国的情报人员来说已经足够，他们立刻查明朝太空中的卫星发射干扰信号的源头恰好在屋油哲哥邦！
　　且不说美国人的反应，只说那名蒙面人不是别人，正是种九投；这一个月以来的恐怖事件就是神仙学校的“杰作”。之所以每一起事件都没有头绪可查，正是因为他们是对人的大脑发动了直接攻击。例如，在飞机坠毁的事件中，种九投、华妥、元精、铁扇仙和一百名学员一起钻进该飞机的机长脑中，由一百名学员迅速控制机长小世界的议会，种九投等人控制政府，操纵机长做出将飞机弧线坠落的决定并付诸实施。在坠毁前的一刹那，他们利用避火术逃出。紧接着又去制造另一起恐怖事件。
　　龙水晶眼睁睁的看着数以万计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心里非常难过，却没什么好办法加以阻止，她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了。她曾经将目光投向许贝，指望天龙的隐藏议会能发挥作用，但许贝在这些任务中都表现的非常积极，下手也非常狠，竟然看不出一丁点对人类的同情心。
　　就在她心灰意冷准备冒死向种九投提出罢手不做的请求时，许贝忽然来她的公寓找她。从他的神情中她一眼看出他已经不受“学员议会”的控制。这个可怜的女孩抑制不住心中的苦闷，扑向他的怀中，说：“你怎么现在才变好呢？看看我们都做了些什么！太残忍了。”
　　许贝很冷静，回答：“其实在一个月以前我就彻底摆脱了种九投的控制，但我想看一下他究竟想干什么，所以……”
　　他话没说完，她便打断他气愤的说：“他做了这么多坏事，你还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不明白，”许贝平和的回答，“他制造混乱只是表象，肯定还藏有别的目的。当然，这一个月我也不是叉着手在一旁冷眼观看，实际上我已经跑遍了其他九十八名同学的小世界，看有没有策反的可能。”
　　“是么？”她着急的问，“那有没有呢？”
　　“有！”他肯定的说。“我以前跟你说过，种九投控制的议会就象独裁者，一旦全体细人造反，不听他的命令架空议会后，议会发出的任何命令都将是一纸空文。细人们会依照自己的本能与直觉行事。”
　　他说的“以前跟你说过”这句话让龙水晶好不迷惑，回忆半天，终于记起那些话其实是天龙跟她说的，可是他怎么知道的呢？怎么会以为是自己说的呢？她无法解释这一现象。其实，这个问题也好回答，现在许贝小世界里的历史部部长半年以前曾作为村民旁听了天龙与她的对话，待他做了部长以后，就把自己这段记忆当成了“国家”的记忆，存储在历史部的记忆库中。
　　许贝继续说：“以前细人们之所以选择服从，除了胆怯之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认同了种九投的理论，这也是那个混蛋的精明之处。他不惜血本请矛先生他们上课，正是为了这一目的；找出九十八个‘动物魂灵’也是出于同样考虑。细人们现在都以为自己的前世是动物，历史发展的规律是动物统治人类，所以才心甘情愿的服从。”
　　“那怎么办？”龙水晶问。
　　“我研究了一个月，发现要破解这两个迷信也不是难事。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请你帮忙。”
　　“不用你说我也要帮你，这也是在帮助我自己。——你害怕被种九投发现么？”
　　“不怕，也不能怕。而且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种九投一伙都失踪了，只留下铁扇仙看管我们，也没有向我们布置任务。刚才我看电视，才明白了他们的意图。种九投刚刚通过卫星传送向全世界表明了他是这一切灾难的始作俑者。我猜，他们一定是去另外一个地方攻击卫星，大概是不愿暴露神仙学校的地理位置。要知道，那些信号很容易追查。”
　　“我也看了，”龙水晶说，“不过我没想到那么多，看来还是你聪明。”
　　听到这样的称赞，许贝腼腆的笑着说：“趁现在没人看管，咱们赶紧去其他同学的小世界。”
　　“好，我听你的！”
　　他们首先进入何向东的小世界，找到文化部。根据种九投的安排，所有学员的小世界的文化部部长均由矛先生出任；现在矛先生不在，由副部长（本地细人）临时掌管权力。他俩径直找到这名副部长，对方见到人类也不惊奇，因为在前不久曾有过一百多人进来寻找魂灵的先例。不曾想，许贝二话不说拿出一把尖刀将他捅死。龙水晶大惊，问：“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换上我的人，”许贝说。
　　龙水晶感觉很不是滋味，似乎是对一个人尊严的极大不尊重，但在此危急时刻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她问：“他们会发现么？”
　　“他们？”他嗤之以鼻，说，“政府的工作人员就是全换了他们也发现不了，在他们眼里，此细人与彼细人毫无分别。”
　　“那你要换谁呢？”
　　“博士细人。”
　　这样一说，龙水晶便明白了。当初华妥为他们移植博士细人可谓是煞费苦心，大概早就预想到在现今的恐怖行动中需要控制外国人的小世界；然而，这样做也在学员的小世界里埋伏下天然的叛逆者，这不，许贝便拿来利用了。
　　由于小世界为外界所控，所以里面的政治秩序一直非常混乱，大部分本地细人都不再关心政治。于是许贝将那些博士细人组织起来，利用他们来完成自己的目标。这些细人也十分配合，他们早就想造反了。
　　杀死那名副部长后，许贝立刻从外交部调来一万名博士细人，这些细人非常聪明，很快就掌握了这里的运转流程。许贝对他们说：“文化部掌控着一项非常重要的理论，即在人类与动物、神仙与妖怪的斗争中，动物和妖怪必将取得最终胜利。这个结论的推导过程相当复杂，所用的思维公式也被绝大多数细人所认同，要想变更是非常困难的。但这个推理过程存在重大缺陷，即它的结论实际上是预设的，它预先设定动物和妖怪必将胜利，那一长串推理过程实际上是一种粉饰。现在我要求你们把文化部网站中的预设前提改过来，即人类是动物的升华，人类必将获得对动物战争的胜利。”
　　命令发出，那些博士细人分头行动，很快解决了这个问题。龙水晶还有些怀疑这种做法的有效性，不过互联网马上给出了答案。运用同样的原理，也就是矛先生、质先生和否先生的“教诲”，现在已经推导出完全不同的结论：动物是对植物的否定，并在对植物的斗争中取得了胜利；人类是对动物的否定，也必将取得最终的胜利；最近几千年发生的妖怪与神仙的斗争只是漫漫长路上的一个小插曲，是动物界的垂死挣扎，是最后的反扑，不可能有什么作为。而且动物通过修炼变成妖怪，其实质是用修炼这种方法来增加头脑中细人的总数，如果增长到一定程度，可以说就变成了人类，这与达尔文的进化论其实是殊途同归，只不过这里是用修炼代替了自然选择的作用。至于谁来否定人类，那要看将来历史的发展，毕竟这至少是一个应当以百万年为单位来衡量的问题。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魂灵与人不是同一的，魂灵代表不了他的宿主。这个问题经许贝和龙水晶亲身实践，已经得到印证。许贝叫她前来也就是为了让她现身说法，说服那些细人。
　　在何向东的小世界里，这两项工作进行的很顺利，虽然没有明显的成果，但正如许贝所说：“这要靠他们自己慢慢消化。”
　　接着许贝和龙水晶又跑到其他几个学员的小世界中，做着相同的工作。由于许贝早已同那些博士细人达成默契，在他们的帮助下，一切进展顺利。
　　到了傍晚时分，他俩进入了郑士永的小世界。许贝说：“他的问题最复杂，华妥曾经给他移植过所谓的特种部队，这些特种细人虽然来自于人类，但他们一点人性都没有，反而以最大限度的伤害人类为乐趣。我以前来过三四次，都因为他们的阻挠而无法接近博士细人，也就谈不上其他工作。今天我们再试一次。”
　　然而，他俩的努力以失败告终，这里的博士细人完全成了特种细人的奴隶，没有半点自由；本地细人在特种细人的淫威之下也沦落为二等公民，不得不受他们的统治。许贝在这里找不到一个帮手，只能退出。另外，新闻部显示，种九投已经回到神仙学校，马上要召集全体学员开会。
　　许贝与龙水晶匆匆赶到大礼堂，其他学员已经到齐。种九投没有理会他们，对众人宣布：“在以后的八天时间里，我们要向人类发动更猛烈的攻势，要把他们彻底打垮，要让他们跪着来求我当他们的皇帝。你们，就是未来各个国家的总统，所以绝对不能松懈，毕其功于一役，去赢得最后胜利。”
　　学员们听后欢呼不已，这时种九投向元精等人使了个眼色，许贝也看到了，料到大事不好，正要变化逃跑，却被元精和华妥死死的抓住。种九投对他说：“刚才郑士永向我报告，说你整个下午都不见踪影，你有合理解释么？”
　　许贝自知事情败露，便不答话，任凭处置。龙水晶在一旁心惊胆战，却不见种九投对自己动手，意识到他还对自己抱有一些期望，只好保持沉默，等待机会。其实种九投并非发现了什么，只是他一直担心天龙会出来跟他捣乱，所以借这个机会先把许贝控制住。他对许贝说：“天龙，你能听到我讲话吧。你将来可别忘记谢我，今天我把你关起来其实是对你好，要不然你就得和你的同伙一起死！现在留你一条生路，将来在荒野之外做孤魂野鬼时可不要忘记老朋友对你的特别关照。哈哈哈哈！”接着他命令用钢丝穿过他的锁骨，以防他变化逃走，并囚禁于地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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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学校
　　
　　二叉手 著
　　
　　9
　　
　　自9月1日以后，种九投每天都要中断全球的卫星电视信号，发布统治地球宣言，同时继续制造特大事故，向人类持续施压。
　　这期间，龙水晶被派到罗刹女手下听她指挥，实际上是被她监视。罗刹女自持身份，不很情愿的接受了这个任务，但并没有尽心去看管她；龙水晶孤掌难鸣，又不愿继续充当议员的角色，便整日呆在红枫别墅里不出去；种九投也顾不上考虑她的问题，随她去了。
　　这天晚上，距离盂兰盆会召开还有两天时间，罗刹女关心丈夫和孩子的救援问题，便去见种九投。不过她多了个心眼，化做一只飞虫悄悄的飞了过去，因为她从种九投的作为看出他似乎别有所图。在寓所的窗户外面，她听见了种九投与元精的对话。
　　“美国那边有什么反应？”种九投问元精。
　　“我们的策略很成功，”元精兴奋的说，“中央情报局经过连续七天的监测，发现咱们发出的控制卫星信号均来自所谓的‘地理缺陷地带’，从而确定那就是我们的藏身之地。万乔普总统正在和幕僚进行紧密磋商，很有可能在最近两天出台打击方案，其中首选方案就是采用核打击，但还没有最终确定。”
　　“我们还得想办法让他不迟不早恰好在后天实施这一方案，”种九投凶狠的说，“这样才能一网打尽。我看明天咱们需要再给他打一针强心剂，朝洛杉机发射一枚核弹，我就不信他还能沉的住气。你去组织一下，明天咱们去核潜艇执行任务。还有，这个任务完成后，把所有人都派到万乔普的脑袋里去——除了铁扇仙和龙水晶。一定要让他在后天把十枚核弹头扔在灵山，炸成焦土，谁也别想逃生！明白么？”
　　“明白，”元精回答。然后退下。
　　罗刹女这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虽然她不知道什么叫“地理缺陷地带”，但可以肯定种九投的目标是用核武器攻击灵山，而不是像他所说的“威慑”。她当即就想冲进去与种九投拼命，但是千年修行的道行又让她冷静下来，思前想后，她返回红枫别墅。
　　“小姑娘，”她找见龙水晶，对她说，“你愿意去救你的情郎么？”
　　龙水晶琢磨不透她的意思，便回答：“我没有情郎，许贝只是我的好朋友。”
　　“那就算了，”罗刹女冷冷的说。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龙水晶看出她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急忙说：“我要去救许贝！您愿意帮我么？”
　　罗刹女也不答话，点了点头，示意她跟上走。龙水晶不敢耽搁，紧紧跟上。她不知道这位妖界前辈为何做出这样的选择，“不过，”她想，“只要是女性，就不会凶残到极点，总有发善心的可能。”她这样想自然是不对题，但也不能说全错。
　　她两人走到大礼堂下面的地牢门口，那里有两个保卫，罗刹女功力高深，右手一扬，那两人当即毙命。地牢虽有层层枷锁，但这些在她眼里就如同幼儿的玩具，统统不堪一击，很快走到许贝面前。龙水晶看到他后十分兴奋，急忙把穿在他身上的钢丝抽出，说：“许贝，你还好么？”
　　许贝却是垂头丧气，耷拉着脸，对自己的获救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罗刹女非常生气，说：“小子，振作起来，后天九头虫要用核武器攻击灵山，你快去通风报信！别忘记说是谁救的你！”
　　“关我什么事，”许贝没好气的说，“爱死多少神仙菩萨就死多少，我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他这样说，龙水晶明白了他沮丧的原因，原来别人老把天龙和他混淆在一起，他迷失了自我，怎能不生气。可是现在已经顾不上讨论这些，因为——种九投带领着元精华妥以及其他学员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你消息挺灵通么？”罗刹女毫无惧色，冷笑着说。
　　种九投坏笑两声，回答：“还是您的消息灵通，不然的话您怎么能来地牢救人呢。幸亏我在红枫别墅每个角落都设置了监视器，才能及时发现。若有不敬之处，还望您老人家恕罪。”
　　这句话把罗刹女气坏了，随手抄起落在地上的钢丝就朝他打去。种九投也不含糊，亮出宝剑迎战。他二人（妖？）皆修炼千年以上，武功都很了得。不过，当年孙悟空以一己之力尚不能奈何九头虫，在这时的争斗中罗刹女更占不着便宜，渐渐落了下风。无奈，她只好卖一个破绽，正准备拿出芭蕉扇，不料此处地方狭窄，回旋余地很小，对方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已经剑指咽喉。她只有称降。
　　就在这时，一旁观战的龙水晶紧紧拽住许贝的手——后者暂时抛去烦恼，两人非常有默契的变化了身体，一起钻进一个学员的头脑。这一变故非常突然，而且他们变化的又快又小，竟无一人看清他们选择的是谁。种九投大为恼怒，命令元精看好罗刹女，自己变做细人般大小，去寻找他们。但九十八个小世界如此“宽广”，找两个人比大海捞针还要难，哪里还能找到。面对这样的局面，他束手无策，只好命令元精等手下仔细观察学员的行为，一旦出现异常，要毫不手软，立刻解决。
　　再说许贝与龙水晶，他们逃进的小世界是何向东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危险。只是许贝又变的闷闷不乐，龙水晶知道他的苦衷，说：“是不是那天种九投对天龙说的话让你不高兴呢？你别往心里去，他这样说并不代表什么，你就是你，只要你自己坚持，就没有人会把你当作天龙的傀儡。”
　　不料，傀儡一词更刺痛了许贝，他说：“我就是他的傀儡！这几天他天天跟我说种九投要对灵山下手，要我一定想办法逃出去救人。你说，这个混蛋自己就和细人在一起，有什么必要兜这么大圈子让我去发动细人呢？”
　　龙水晶大为疑惑，问：“他怎么和你说话？”
　　“就像两年前一样，”他没好气的回答。
　　龙水晶记起当时的情景，心想只要天龙沉不住气就肯定没有好事情。为帮他打消疑虑，她说：“既然他在和你说话，你们就不是重合的一个人。这样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进入你的小世界找他谈判，让他永远也不要用这种方式骚扰你，老老实实的像其他魂灵一样安分守己，安静的度过这一生。你看如何？”
　　“不仅要闭嘴，”许贝激动的说，“还要永远让他消失，让我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虽然偏激，但已经表示同意。龙水晶也不磨蹭，立刻准备进入，这时才发现她根本进不去，因为他们现在都是细人大小，她的缩身术已经使用到极限。无奈，他俩又等待了四五个小时，直到夜深人静，何向东熟睡后——细人们也熟睡后，才飞出小世界，变回原身。为抓紧时间，龙水晶急忙进入他的小世界，那天龙也很自觉，早就在乐园城等着她。
　　“你都知道了？”龙水晶问。
　　天龙点点头，说：“我确实犯了错误，当年佛祖派我下凡时说我可以不受魂灵通常规则的约束，现在看来这大大的错了，魂灵毕竟是魂灵，他不能超越这个限制。许贝的心情我理解，这其实是细人们思潮的反应，他们不愿让一个魂灵来代替整个小世界。我已经决定，接受许贝提出的条件，以后不会再让他体验到我的存在。不过，现在的局势非常危急，我从九头虫的话中听出他肯定要对灵山发动攻击，刚才罗刹女还说他要使用核武器，单凭你们两人的力量很难阻挡他。我的大师兄孙悟空曾送我一把毫毛，现在我托你转送给许贝，他们应该能帮上忙。我就说这些，许贝在外面太危险，你快回去，先进入何向东的小世界里躲起来。”
　　他言简意赅，龙水晶便不多说，接过毫毛，返回外面，又同许贝一起重新进入何向东的小世界。许贝听她转述天龙的话后，总算是消气不少，再加上有他最佩服的孙悟空的毫毛相赠，故而精神大振，准备大干一场。

次日，在他两人的干预下，种九投指望的向美国洛杉机市发射核弹头的计划并没有正确实施，而是将导弹扔进了距离美国西海岸以西二百公里远的海域里。即使如此，这也是四十天的恐怖袭击中最严重的事件，人们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以为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种九投也不失时机的发表电视讲话，称这是一个“轻微的警告”，人类必须在三天内向他交出一切权力，并自愿为奴。随后他率众进入美国总统万乔普的头脑，许贝和龙水晶也悄悄的跟入。由于他们都进行了通晓英语的博士细人的移植术，所以在这里并没有语言障碍。
　　美国总统的小世界果然是别具一格，与他们已知的任何小世界都不相同，这里没有城市和乡村的区别，只有绵延不断的街区；街区之间也几乎没有差别，房子都是统一格式的二层小楼，每栋房屋里面可以住四到八个人；而且所有的房屋都是完全开放的，任何细人都能住进去，只要他在互联网上进行了预约，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里的细人都没有固定住所，他们可以在小世界里自由游荡，什么时候想休息就可以在互联网上预定一间距离自己最近的房屋。对细人而言，唯一重要的信息就是自己的身份识别码，他们做任何事情都要输入这个号码。
　　了解到以上的信息后，种九投几乎懵了，不禁暗暗后悔自己的准备工作没做好。在一个标号为W892E201N345的街区里，他命令其他人在外面等着，自己随便找了一间房屋进去。里面暂时住着两个细人，他们看见他后十分惊奇，因为他明显不是细人。其中一个问：“你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
　　这个节骨眼上种九投的脾气非常好，回答：“我是那种自称为人类的东西，不过不是你们经常见的白种人或黑种人，而是黄种人。”
　　“黄种人？”另一个说，“我知道，黄种人生活在地球的东方。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们的小世界好象还从来没有接待过人类。”
　　种九投微笑着说：“从表面上看，人类确实还没有掌握进入小世界的技术。但我来自一个秘密研究机构，我们的总部设在印度，正如你们亲眼所见，现在我们已经能做到这一点。这次来美国总统的大脑旅游别无他意，纯属好奇。”
　　细人们非常善良，竟相信了他。他又问：“你们的议会和政府在哪里呀？这里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样的，我都找不到你们的首都。”
　　“议会？政府？首都？”对方听了这三个词，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些是你们人类用的东西，我们早就不用了，它们太落后了。”
　　“哦？”种九投大惊失色，要知道，他进来就是为了控制权力机关的，没有议会和政府他该找谁去呢。只听对方说：“这里的社会和人类社会完全不同。我们不仅没有政府和议会，而且没有任何组织或社团，换句话说，小世界的每一个细人都是独立的自由体，不从属于任何组织，也不需要任何组织。”
　　“这怎么可能？”他问，“那你们如何决定总统先生的行为呢？例如他的晚餐应该吃些什么。”
　　“好办，”对方自豪的回答，“我们这里有互联网，不管解决什么问题依靠它就行了。你刚才说吃饭，那非常简单，大家投票呗！哪道菜获得的票数多，我们就吃哪道菜。”
　　“什么？就这么一个小问题也要全民公决？”
　　“不，这不是全民公决。就像你说的，这是一个小问题，所以只有很少的人关心它，具体到一道菜时可能关心的人就会更少。比方说，我们刚进行了一次投票，就十五秒后万乔普是应该喝一杯水还是应该喝一杯果汁进行了表决，投票人数只有三百一十万，支持喝水的占到二百万，所以现在服务生已经给万乔普端来一杯水。你看——”他用手指着旁边一台电脑的屏幕，上面显示的是“外界时实画面”，总统正在端着杯子喝水。
　　看着这样的情形，种九投不知所措，问：“那么其他没有投票的细人怎么办呢？这样做是不是侵犯了他们的利益。”
　　“不会的，”对方回答，“你要知道，只有自己才最清楚自己的利益所在，只有自己才能更好的照顾自己的利益。如果他关心喝水这件事情，他自然会参加投票，他没有投票就证明他不关心，万乔普喝的是什么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会有人作弊么？”
　　“作弊？”对方就像听见魔鬼的声音一样惊诧，说，“为什么要作弊？有必要作弊么？这是一个诚实的世界，一个和谐的世界，即使你的愿望无法获得大家的支持，那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损害，因为每个人的基本权利都神圣不可侵犯，你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渠道获得满足。”
　　“如果没有这样的渠道呢？如果我非要通过一项议案呢？”种九投追问道。
　　“我们这里没有如此偏激的人。”
　　了解了这些情况后，种九投认为目的已经达到，眼睛眨都没眨一下，挥手将这两个细人杀死。接下来他研究了一会儿这里的互联网，总算有了一些眉目。随后他将全体部下召进屋子里，说：“这个黑人的小世界确实非常自由，没有议会，也没有政府，不管什么议题都要靠投票解决。这就是说，我们无法通过控制某一个人或某些人来达到目的，而只能通过舆论的力量去影响每一个准备参加投票的人。现在，我们的目标是要万乔普决定，在明天上午某一个时刻向印度屋油哲哥邦发射一百枚核弹头，彻底摧毁该地区。这个议题是美国政府的国防部长提出的，正在等待总统做最后决定。我刚才上网看了一下，根据某个无聊的细人所做的民意调查显示，支持和反对该提案的人数不相上下，票数分别是三十一亿多张和二十九亿多张。所以说，我们还是有优势的。你们的任务是，分散到附近的房屋里面，问里面的细人要到身份识别码后杀死他们，然后上网在各个聊天室、论坛一类的地方为我方的观点制造舆论。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大材小用，但我也没有办法。——解散！”
　　这个决定确实是无奈之举，只是事已至此，种九投只能想出这一个招数。那些学员得到命令后分头行动去了，他带着元精和华妥另找了一间房屋，去做同样的事情。
　　再说许贝和龙水晶，他俩尾随种九投进入小世界后从其他细人那里也获得同样的信息。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始终不知道种九投真正的目的是什么。龙水晶看了网络里的各种评论后，问许贝：“我们该怎么办？这里的细人好象倾向于向‘地理缺陷地带’发射核武器，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我们能改变他们的看法么？”
　　“必须改变！”许贝回答，“我现在大概可以猜到种九投的意图。那个缺陷地带位于印度，根据铁扇仙的说法，那里应该是灵山。种九投把核武器扔到那里自然是想炸死所有的佛祖和菩萨，因为这些超人是他统治地球梦想的最大障碍。我们决不能让他得逞。”——他只猜对了一半，因为他不知道次日将是超人们聚会的日子，更不知道关押着几百万妖怪魂灵的九幽就在灵山地下深处，种九投显然还有更宏大的目标。幸好这对阻止核弹攻击这一判断没有影响。
　　目标已定，他们回头去互联网上看有没有可利用的资源。目前，细人们分裂成为两大阵营，一派主战，一派求稳。主战派的理由是最近发生的恐怖事件已经对全球人类的生活秩序造成毁灭性影响，必须迅速拿出有力对策；根据情报部门的监测，‘魔鬼’（一切恐怖事件策划人的代号）控制卫星发布电视讲话的地区就在印度屋油哲哥邦的‘地理缺陷地带’，虽然还不能确定他的老巢就在该地，但这是他们所掌握的唯一线索，除此以外再也没有线索；而且从‘魔鬼’的行事方式看，他对人类的打击力度在逐渐加大，当天已经使用了核武器，谁也不知道第二天还会发生什么更恐怖的事情；所以，必须当机立断，对缺陷地带实施核攻击。至于为什么不选用常规武器，这是因为缺陷地带存在光扭曲现象，即使用最先进的武器追踪系统也很难发现那里，只有对整个屋油哲哥邦地区进行地毯式轰炸，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另外，既然魔鬼掌握了使光线发生扭曲的技术，这就证明他的力量极其强大，可能为人类所根本不能想象，人类为消灭他也只有使用自己最强大的武器，用最原始同时也是最野蛮的方法进行地毯式攻击，彻底断绝他们的生路。
　　求稳派的观点并不是与主战派截然对立，他们也明白目前的这种危难处境。不过，用劳森小姐的话说：“现在至少有两个问题没有解决，第一，我们不能肯定魔鬼的藏身之地就在屋油哲哥邦，更不能肯定魔鬼组织的全部成员都在该地，如果贸然发动核攻击又不能完全消灭敌人，那么后果是极其危险的，人类有可能遭至更严重的报复性打击；第二，缺陷地带至少存在了五百年以上，假如里面住有外星人或者其他超人一类的生命体，他们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对人类发动攻击呢？这并没有合理解释。考虑到这两个不确定因素，我认为对那里发动核攻击本质上是一种赌博行为，并且代价极其巨大，因为在屋油哲哥邦生活着一千万居民，实施这一打击意味着将要杀死一千万人！从8月1日以来因为恐怖事件而丧身的人数至今也没有超过一万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但我们就能肯定未来的损失会超过一千万条生命的价值么？我看未必。另外，那个魔鬼口口声声说要统治人类，说要人类充当他的奴隶，却从来不谈人类向他臣服的具体程序，现在就是我们想投降也不知道该向谁投降，该做怎样的投降；所以，我怀疑其中有诈！”
　　劳森小姐作为一名普通的地理学研究员，见解倒是极为深刻，可惜种九投不会站出来帮她印证。就她的身份而论，似乎她的观点不应该在总统的小世界里占据如此显赫的地位。但是，许贝经过在网络上的搜索发现，她实际上是万乔普总统的情妇，而且关系非同一般，已经保持了十年之久。个中原因非常复杂，简化说来就是：万乔普原本是一名非常出色的人权律师，颇有名望；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使用各种手段与一家政治豪门的小姐结为夫妻——这也是这个家族首次接纳黑人；通过妻子的家族势力和民众对少数族裔总统的好奇性盼望，他才一步一步赢得了总统宝座；不过，自从有了一个孩子后他与妻子的关系就非常不好，仅仅因为政治因素才勉强维持；劳森小姐就在那时走入他的视野，并保持关系至今。
　　“她的作用很奇特啊！”许贝对龙水晶说，“因为她在地理缺陷地带研究所工作，所以总统才会想到并且将这个地区与种九投联系起来，这实际上是在不知不觉中帮了种九投的大忙。现在，总统已经有了打击该地区的想法，又是因为她的存在使总统犹豫起来，这倒有些败也萧何成也萧何的味道。”
　　龙水晶听他把那句俗语的次序颠倒过来，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些，说：“你还没有说到点子上。照我看，总统脑袋瓜里的这些细人是分为两大类的，一类重情感，一类重事业，因为‘情感细人’的努力，所以总统把劳森小姐拖入一件本来与她没有关系的事情；现在，同样是因为他们的努力，又制约了‘事业细人’的野心。”
　　她的说法令许贝眼睛一亮，问她：“你说他们都当上总统了，还有什么野心？”
　　“当然有，”她指着电脑说，“你没看见么？很多细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建立美国在世界上绝对统治地位的机会，也是将万乔普本人推向有史以来第一个真正统治地球上所有人的世界领袖的机会。你想，他准备朝印度丢一百枚核弹头却根本没有想过要征求印度政府的意见，这不是赤裸裸的世界霸权么？”
　　许贝这时有了主意，说：“这些美国人的计划是在明天当地时间十四点向屋油哲哥邦发动核攻击，也就是种九投通常发表电视演说的时间，是否实施要在今夜十二点做最后决定。现在小世界中反对该计划的细人明显处于劣势，但这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因为还有上百亿细人对这个问题没有兴趣，他们不会参加最后的投票表决。我估计，如果这些细人不关心人类的政治，那么他们所关心的应该是小世界内部的生活质量，而这种生活质量的好坏与否直接与劳森小姐密切相联系。我甚至可以推断，如果万乔普与他现在的妻子离婚并与劳森结婚的话，这些细人会非常高兴。所以，如果能发动这部分细人参加投票，他们十有八九会支持劳森的观点，局势一定可以逆转过来。”
　　龙水晶从她的女性视角出发也非常赞同这个观点，于是他俩商定，许贝去发动那些细人参加投票，龙水晶则去说服何向东等同学在暗中帮忙。无疑，龙水晶的任务非常危险，但她现在没有任何顾虑，挽救一千万人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而且她有理由信任那些同学，因为她了解他们中许多人的小世界。许贝发动细人也不是单枪匹马，他有天龙相赠的一把孙悟空的毫毛相助；只见他拿出毫毛，轻轻一吹，便变出几百只小猴；这些小猴非常聪明，在他的指挥下，他们将在互联网各个论坛中全力鼓吹每一个细人参加“核战争投票”的重要性。
　　万乔普小世界内发生的事情暂且搁下，只说罗刹女被种九投抓住以后，由于种九投一时顾不上处置她，也不敢杀她，因为他拿不准她的魂灵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所以就用八根钢丝穿过她的锁骨、肋骨、掌心、足踝等处，使她不能变化逃走；又用钢索将她锁在地牢中。第二天，也就是9 月8日，神仙学校的“神仙们”都去了万乔普的小世界，其他普通职员均不知去向，校园里反而只剩下她一个人。
　　经过一夜的犹豫，罗刹女思前想后终于痛下狠心，决定使用脱骨术来逃脱。脱骨术乃独门秘芨，对身体非常有害，要折损千年以上的功力，只是此时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为别的，只是不愿自己的丈夫与孩子被核弹头化为灰烬。经过极其痛苦的脱骨历程后，她终于逃了出来。由于元气大伤，直到次日凌晨她才到了灵山脚下。——灵山为人类所不能眼见，但对神仙和妖怪来说这并不是困难。其实如来佛将灵山隐藏起来的本意乃是不打扰人类，并以为隐藏的很好，谁知美国人早就注意上了它。
　　这一天是盂兰盆会召开的日子，所以灵山的保卫工作处于一级战备状态，总负责人便是鼎鼎大名的斗战胜佛孙悟空。罗刹女前脚踏进灵山，孙悟空就已经发现她，立即现身将她拦住，比较恭敬的说：“嫂子，牛大哥在这里生活的很好，你放心回去便是。”——他叫她嫂子乃是因为他在做妖怪时与牛魔王是结拜兄弟。
　　罗刹女一见他就来气，不过现在不是撒气的时候，说：“我不是来看他的，我是来救你们的，九头虫要往这里扔核弹头。”说到这里，她再也支撑不住，昏厥过去。
　　孙悟空这才发现她遍体鳞伤，不像是来捣乱的。他一时也无法理解她话语中的含义，便叫来在罗汉堂供职的沙悟净师弟，把她扶入禅房，休息一阵。就在这时，他忽然打了一个冷颤，叫道：“不好，有人在欺负我的孩儿！”沙悟净莫名其妙，问：“大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这猴子说：“我身上的每一根毫毛都沾染着我的灵性，与我心心相通，且会随心变化。天龙师弟下凡后我曾经借给他一些，以备不时之需。这些年来他一直没用过，刚才我感觉到他用了，本以为出手必胜，我也没想那么多。可是现在我感觉到情形不妙，一定是吃亏了。”
　　沙悟净也知道天龙的事情，说：“他下凡与九头虫斗法，那九头虫阴险狡诈，或许天龙师弟会有危险。”
　　说到九头虫，猴子联想起罗刹女刚讲的话，感觉情形不对，也不向上司汇报——因为他知道那帮官僚太拖沓，必然要误事——当下便与沙悟净告别，依靠心灵感应去追寻他的孩儿，也就是那把毫毛。这一追就追到了美国白宫里面！
　　据一本名叫《新西游记》的书记载，孙悟空和两个师弟猪八戒、沙悟净曾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留学美国，学习他们的先进技术，所以他对美国并不陌生。这时的美国尚是黑夜，他化做一只极小的飞虫飞进白宫，用心寻找毫毛，最后追至一间椭圆型办公室；里面聚集着很多人，每个人都是一付愁眉苦脸的样子，彼此之间的争论也极其激烈；大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黑人，捂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孙悟空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他并不是在想问题，而是头痛，因为在他的头脑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战役。猴子没有耽搁片刻，直接钻进他的小世界。
　　小世界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原来种九投一直在留心许贝的行踪，他早就断定他一定会尾随而来，所以，当他在互联网上发现许多异常舆论后，立刻就想到是许贝在捣乱；于是他带着他的死党开始搜寻，并遇见了一大群猴子；双方话不投机，便动起手来。这一方是许贝、龙水晶和猴群以及部分被龙水晶策反的学员，例如何向东；另一方是种九投、元精、华妥和七八十个学员；由于猴群的加入，双方力量旗鼓相当，所以打的不亦乐乎，只是苦了提供战场的万乔普总统。但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孙悟空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现身。
　　他从耳中掏出金箍棒，不用动手，只轻轻一晃，形势顿时逆转。那些追随九头虫的学员们见到心目中的大英雄齐天大圣，几年来强压在心头的“动物胜利论”顷刻破产，纷纷罢手退到一旁。九头虫心有不甘，拿起兵器朝他打来，可惜他力不从心，此猴子已是佛祖，比当年更为神勇，只几个回合便被猴子擒住。就在这期间，华妥却悄悄的溜走。元精也想跑，却被小猴子们围住，脱身不得。许贝、龙水晶等人看见己方大获全胜，都来向孙悟空表示感谢。奇怪的是，孙悟空却对元精发生浓厚的兴趣，上前揪住他的耳朵问：“你是通天河里的那只老鼋么？”
　　元精不敢扯谎，点头称是。
　　这让孙猴子大为不解，原来在十几年以前天界曾开过一个“杀鼋法会”，杀的就是他，并且把他的魂灵投入九幽，现在怎么又逃出来了？“你是怎么出来的？”猴子厉声问道。
　　元精见大势已去，不敢隐瞒，也为了给自己找一座靠山，说：“王母娘娘念我多年为她办事，不忍见我在九幽受苦，所以暗自放我出来。”
　　猴子一听，知道此事牵扯极多，便不再问下去，揪上他与九头虫准备返回。突然，一个幽灵般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别人认不出来，孙悟空和九头虫都一眼看出她正是万圣公主的魂灵，同时也是龙水晶的魂灵。
　　“大圣，”那魂灵说，“小女子有礼了。我斗胆请大圣放过九头虫，那九幽的滋味我已尝过一千多年，实在不愿让他再承受同样的苦难。还望大圣慈悲为怀，放他一条生路。”
　　九头虫见机急忙说：“求大圣放过小人，我发誓将来永不与人类为敌！”
　　孙悟空向来是杀妖不眨眼的主，这时却忽然动了善心，连九头虫话语中的猫腻都没听出，说：“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我先放你一码。下次再让我撞见你干坏事，我决不饶你！”
　　说罢，他对许贝丢下一句“需要帮助时就用毫毛叫我”后带上元精飞身离去；显然，他不愿意在这个恩怨之地久留。同时，万圣公主的魂灵也消失不见。许贝收了毫毛，与龙水晶看着种九投，生怕他反悔，却见他朝龙水晶深深一拜，也转身离去。结果，这里竟然只剩下神仙学校的一百名学员，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一现实。
　　“不好！”何向东突然说，“已经十一点了，细人们快投票了！”
　　他这一说把众人统统惊醒，他们已经在懵懂中做了许多错事，现在不能再错下去了，于是急忙分头行动，去网上劝说细人投反对票。许贝拉上龙水晶去了邻近一间房屋，他以为这个女孩因为魂灵的现身也会受到像他那样的折磨，所以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一些安慰。不料，女孩说：“每一次轮回都是用来还债的。孙悟空做了佛祖，心里一定对他当年杀死万圣公主感到内疚，所以刚才才会听从她的建议。我的这一生难道不也是来还债的么？”
　　许贝听后若有所悟，没有答话。眼下时间紧迫，他们顾不上太多，只能迅速投入工作。……
　　午夜十二点，美国总统万乔普做出最后决定：“今天暂不对印度屋油哲哥邦发动核攻击，明天是否发动核攻击视局势发展而定。”……

神仙学校
　　
　　二叉手 著
　　
　　10
　　
　　针对灵山的核攻击始终没有进行，因为从那个夜晚以后，恐怖袭击事件悄然终止，人类的生活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不平静的，是美国的政治生活。一个自称是花花橐驼的网民在互联网上公布了大量事实来揭露万乔普总统与劳森小姐之间存在的不正当关系，并影射说劳森小姐曾利用这一关系在全人类性命攸关的时刻要挟总统，以使他做出错误判断。
　　在万乔普总统执政两周年之际，因为上述原因，他不得不向全国人民发表电视讲话，宣布辞职。“但是，”他说：“我很庆幸劳森小姐能在那样一个危急时刻给我提出一个非常好的建议，使得人类避免了一场比魔鬼制造的恐怖事件还要巨大的灾难。也许地球上真的有魔鬼存在，但更大的魔鬼存在于我们的头脑之中。它，就是贪婪！它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即使所有的理智与仁慈加在一起也难以与它抗衡。面对这个魔鬼，唯有依靠众人的理性与智慧之合力才能战胜它。所以，我决定，在这个时候不将核按扭移交给副总统先生——也就是未来的总统先生——而把它交给参议院。因为一个人的智力容易被魔鬼左右，而一百个人的智力就不那么容易被魔鬼控制。当数以万计的生命被一个按扭所决定时，我更信任众人的智慧。希望参议院能同意我这一建议。当然，我这样做绝非针对个人……”
　　与此同时，在地球另一面的一个小县城里，正在重读高中课程的许贝和龙水晶聚在一起，观看万乔普辞职的电视直播。
　　他说：“他其实是一个不很坏的政客。”
　　她却问：“你说他会和劳森结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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