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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十年以来最好看得骗术小说--凤凰面具(6月5日更新至第二十三卷、醉亦难 八、涛谷夜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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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十年以来最好看得骗术小说--凤凰面具(6月5日更新至第二十三卷、醉亦难 八、涛谷夜会(下)
所谓我骗人人,人人骗我;天底下谁都能骗,但总不能连自己也骗吧?
  祝童,混迹江湖的职业骗子,七品祝门最现代的弟子,流连花丛不染尘的花花公子,把行骗江湖当成精细的生意。
  遇到美丽的叶儿后,小骗子祝童的生活轨迹渐渐变化,一度决心退出江湖归于正常社会。
  但江湖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一直纠缠着他,在物欲横流的大上海,祝童还是模糊在江湖与现实之间,慢慢走进一桩巨大骗局的核心。
  弄钱的钱人,是最高明的骗子。
  骗局落幕时,小骗子又引出一场更大的骗局。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6-5 22:19:4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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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风云起
  第一章 遇到贼
  车过徐州,窗外的颜色方始变化,绿色更翠,更多水润光泽;沿途村庄建筑的格式也变了,一团朦胧的绿中透出黑的屋顶,与山东乡下常见的红瓦、灰瓦区别开来。
  夜色渐渐降临,窗外的风景隐入黑暗中。
  北京开往上海的明珠号是红皮空调列车,票价就比绿皮车贵出一大块。
  时值深秋,这个季节出行的旅客很少,十六号车是软座车厢;晚间,南方人的精明表现出来,不少本来在软座车厢的旅客纷纷到前面的十五号车厢补卧铺,既能睡个好觉少受旅途的颠簸,明天一早车到上海,也有精神开始一天的拼搏。
  于是,车厢里的座位就空出不少。靠车厢北头的卡座内,三男一女四个年轻人占据了六个人的座位,正在用扑克消磨时光。
  从北京一上车,祝童就不断变换座位,车过济南时才安稳下来。
  与三个年轻的少女同行,总比一个人看着窗外稀疏的灯火发愣强;况且,他身边靠近窗口的女孩还是很有些吸引力的,素色手织毛衣很好地勾勒出她被青春鼓满的线条。一肩黑发漆黑柔顺,没像她两个同伴一样染成微黄或金黄。
  开始的一个小时内,祝童都安静地看书,他手里捧着的一本厚部头医书;要紧的不是他能不能看懂,而是别人以为他能不能看懂。
  祝童有着一副标准的白领风度,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这个牌子的镜架价值不菲,对面那个同样戴眼睛的女孩已经瞄了祝童几次。
  晚餐时,三个少女泡起碗面,由于当时另两个旅客还没去卧铺,这个卡位里就有些拥挤;祝童站起来,在过道里捧着书看,一副翩翩君子摸样。
  "你不吃饭吗?"卡座里终于只剩四个人时,对面戴眼睛的女孩儿表示出关心;由对方拉开了骗局的序幕,这是祝童最喜欢的方式。
  "我只是不吃方便食品,坐车最好多吃些水果。"祝童打开自己的旅行包,先拿出一台小巧的戴尔电脑,然后把一堆水果放在台子上。
  "这大的柚子我一个人可吃不完,各位美丽的小姐帮帮忙好吧,我可不想背着它们在上海大街上逛。"水果的诱惑几乎是无敌的,当祝童用精致的瑞士军刀刨开一只硕大的柚子时,酸甜的味道与晶莹的果肉使原本安静做作的气氛,被轻松与说笑代替。
  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的演员,咱们如果懂得做个会欣赏表演的好观众,别人对你的信任也就会多些。这是祝童已经死去的师父说的。前年,师父由于诈赌被人从上海到温州的游轮上扔进大海,所以祝童认为他已经死了。
  祝童口才不错,那是从小练出来的;这时,他表现出些许口吃,使三个少女感到更亲切些;这些小的伎俩在十年前他就掌握了,那时的祝童,理论上才十五岁。
  两只柚子吃完,彼此已经熟悉了,列车员推着售货车经过他们身边时,祝童伸手拿过两副扑克牌:"还有大半夜要过,不如打会儿牌消磨时间,我看你们现在也睡不着。"
  三个女孩都说不会,不过一开始玩祝童就看出来,她们说的都是客气话。
  列车过了一站又一站,十六号车厢的旅客上下变换,有些已经趴在茶几上进入梦乡,通道那边的一对恋人也搂抱着休息了;只他们四个依旧在打牌、说笑。
  车过南京时已是后半夜,祝童每次停车都会下车活动腿脚,这次也不例外;与他一同下车活动的是穿素色毛衣的牌友,刚才,祝童在牌局中表现出的迟钝收到了效果。
  "你去上海干什么?"女孩与祝童一样活动着手脚,高跟鞋不适合火车旅行,她的脚有些淤肿。
  "看朋友,两年没休假的,正好借这个机会到江南旅行;北方如今没风景,我喜欢江南。"祝童取下眼镜,点支烟深吸一口,微眯着双眼看女孩儿;其实,他这时才能看得更清楚,女孩身材不错,腰肢柔软,就是臀部青涩些,应该没多少性经验。
  "我倒不觉得江南有什么好。"女孩脚似乎麻了,一个背大包的旅客经过在她肩上扫一下,女孩趔趄一下差点摔倒,祝童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马上就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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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第一章 遇到贼(2)
 
"谢谢。"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撞进祝童怀里时,丰满胸部正顶在这个男子肩下。
  "谢什么?我该去谢谢他才对。"祝童指着远去的旅客,架上眼镜笑笑,话里的含义有些暧昧,却还在对方能接受的范围内。
  "天亮就到上海了,认识一下好吗?"祝童掏出张名片递过去,这时他才发现,对方是个真正的近视眼,却没戴眼睛。
  站台上灯火辉煌,祝童能看到几十米外两个恋人在吻别的细节,她却把名片放在距离眼睛很近的地方,吃力地辨认上面的字体。
  "同仁医院,李想先生,您真是医生?我们去北京也在医院实习,回去再学半年就要毕业了。"女孩脸上有些羡慕的样子。
  不是这些身上的消毒水味道,我还不会接近你们呢。祝童心里嘀咕一句,脸上却显出腼腆:"你们也是学医的?"
  "是啊,不过我们学的是护理,到医院也是小护士,比你们医生可差远了。"女孩有些自卑,把又看一眼名片,小心塞进休闲裤口袋里。
  "一样的,只要自己努力,边工作边进修,一样可以成医生。"祝童安慰着女孩,虽然他明白那个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进入医院,没两年就会成为某个医生或病人的新娘;后半辈子基本上就淹没在孩子与丈夫身上。
  "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我是第一次到上海,除了几个同学谁也不认识,他们都忙得跟孙子一样,也许要麻烦你做导游呢。"祝童开始进攻。
  同行的身份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女孩儿脸红一下,轻声说:"我叫秦渺,对上海也不很熟,我家在杭州那边。"
  这是个杭州乡下或许是小镇出身的女孩子,祝童有了判断;江南女子自有水乡风情,甚至比真正出身都市的女孩子还可人。
  "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吧,这一段我们功课不忙。"站台上响起铃声,秦渺低声说出自己的电话,与祝童一同回到火车上。
  祝童与秦渺在站台山说话时,戴眼睛的女孩一直在车上看着他们,这时有些怀疑,不过两人表现得都很正常,她也就没多问。
  车开了,牌局继续下去,祝童与秦渺的距离却近了,手臂时常碰在一起,似乎双方都很享受这样的接触。
  列车开动没多久,从十七号车厢走过来几个人;祝童眉头皱一下,那个三十多岁的胖子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把眼镜向里挤了又挤。
  胖子坐下就探过头去看他们打牌,并且开始指挥眼镜出牌。看衣着,胖子也是个斯文人,一身进口西装应该是正宗货,腕上的金表就有些疑问。祝童边出牌边分析眼前的局势,胖子明显是来做墙的,十六号车厢里的旅客没睡的也在迷糊,也就他们这个卡座里的四个还清醒;进来的这几个是一群专吃火车的江湖飞贼。
  眼镜开始翻了几下白眼,后来就又投入牌局中,一会儿竟对胖子佩服起来:他似乎能猜透所有人的牌,指点着眼镜一连赢了三把。
  秦渺有些气恼,看胖子一眼却没说什么,眼镜却很高兴,再不感觉胖子靠过来的身体讨厌了。
  祝童还是一副迟钝相,不过他已经感觉到胖子对他的怀疑;车厢里,胖子的同伙已经摸了十几个人的衣服,好像没什么收获;有一个就走过来,坐到祝童身边。这是个浑身散发出劣质烟草味道的瘦子。
  祝童身上这一套名牌休闲服,是烟子上月送的,上衣挂在秦渺身边,中领毛衣下是条深灰的纯棉裤;坐在他身边的瘦子把手放在座位上,手指间的刀片已经接近祝童裤子后袋,嘴里还说着:"老兄,你这牌出错了。"
  后袋的皮包里有两千多元钱,几张银行卡里的钱不超过五位数,车票在另一边的口袋里;祝童判断一下局势,已经准备装傻到底,让他们得手算了。
  刀片就要接触到祝童的裤子,秦渺那边忍受不住了,把牌一摔:"车厢里那么多座,都挤在这里干吗?"
  瘦子夹刀片的手迅速缩回去,一脸无辜地看着秦渺;胖子也看一眼秦渺,无奈道:"半夜无聊,看你们这边打牌热闹,凑个热闹嘛。怎么了小姐,打扰你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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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第一章 遇到贼(3)
 
 "打扰不打扰你们自己清楚,我们不玩了,你们可以走了吧?"秦渺脸有些红,扭脸看向窗外。
  "好好的牌局散了多可惜。小姐您先出来活动一下,我来替你玩一会儿。"胖子冲祝童身边的人使个眼色,站起来一手去抓秦渺扔在桌上的牌,身体就挤向祝童和秦渺中间。
  "咔啪!"一声,祝童手中出现一个银色打火机,火苗一闪即灭;胖子用与他身体形状不般配的敏捷闪身躲开,站稳在车厢通道中,手放在裤袋里,眼底闪出点寒芒,注视着祝童。
  "请问先生贵姓?"
  "我?"祝童点点自己鼻子,也是一副不明白样子;"我不是先生,是大夫,杏林祝门一脉中医大夫。免贵姓李,您呢?"
  "过路人,我们姓王,周武郑王,百家姓排第四。既然小姐不欢迎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们玩。"胖子说完,抬脚走向十七号车厢方向,他的同伴瘦子又坐一会儿,看牌局没有继续的意思,低声说声:"真不玩了,回去睡觉。"也走了。
  "他们什么意思嘛!"眼镜看外人走了,又抓起牌,"渺渺,别生气了,咱们继续玩。"
  "我困了。"祝童站起来,走向十五号车厢,在水台处洗把脸,瞄一眼十七号车厢;胖子与三个人正在那里嘀咕着,眼镜不断看向自己这边。
  祝童摸摸口袋里银色火机,那是经过他精心改造过的,只有ZIPPO火机内才有足够的空间装下这些机关,一个的细小压缩气罐里有迷幻剂,分量不是很重,但是足够使嗅到的人昏睡几天了。他是不得不出手,这次的上海之行关系到一笔大买卖,挂在车窗旁上衣口袋里的东西可不能被胖子他们摸去,那件衣服也是他保命的需要。
  但是,对方明显盯上自己了,百家姓排第四,胖子他们是四品红火门下,这是一群专吃火车的江湖中人,黑吃黑更是他们的最爱。
  不错,祝童是个职业骗子,出身江湖门派七品祝门,却是个专做大"生意"的骗子。他现在的身份是个到上海休假的医生,做的这单"生意"与医院有关。
  "没脑子的废物。"祝童低声咒骂一声。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在火车上又不能与对方翻脸;对方至少有四个人,祝童可没把握把这些亡命之徒全放倒却不惹出麻烦,如今只有忍耐,怎么着也要躲到火车到上海后再说。
  洗完脸,祝童看一眼车窗外,黑沉沉的没几点灯火,看时间,距离天亮应该还有三个小时。
  祝童走回座位上时,秦渺关心地看着他,祝童笑笑,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却感觉到胖子也开始向这边移动。
  时间紧,祝童只有冒险;伸手从后面穿过秦渺的身体,把自己的手机和一个小包从上衣里掏出来,嘴凑到秦渺耳边低声说:"我去补张卧铺,麻烦你把替我照看一下的东西。"
  秦渺耳根红了,没点头也没摇头,扭过脸不解地看着祝童。如果为了省钱,此时这个车厢里都是空位,在哪里也能睡会儿;如果不为钱,这趟车的卧铺票不紧张,几乎从发车起列车的广播里就开始提醒大家去补卧铺。
  胖子距离更近了,有瞬间祝童想要站起来迎过去,但是想到"生意"还是决定找地方避一下。师父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江湖中人也分三六九等,对于那些亡命之徒,犯不着太认真。
  "刚才想到,明天上午要见个长辈,满脸瞌睡相是不礼貌的;我看你也困了,如果有多的票给你也补张好吗?"祝童借这个机会在秦渺耳边低声解释两句。
  他不能冒险拿自己的提包,里面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重要的是他这单"生意"需要一个伴儿做掩护。十六天前,烟子与他大吵一顿,现在也不知混在哪个城市。上海的局布了半年,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再耽搁就要黄了。
  刚站起来,祝童却感觉胖子又退回十七号车厢,不用看他也知道,从十五号车厢走过来两个铁路乘警,夜间巡查开始了。
  胖子已经消失在十七号车厢里,祝童思量现在正是个好机会,后面还有两站,如果自己这时失踪,他们应该摸不准自己的目的地,车到上海就好办了,在大都市里甩开这几个傻瓜应该很容易。
  秦渺摇摇头,眼镜在对面吃吃笑着:"你对我们秦渺说什么呢?大声点不好吗?"
  秦渺起身坐过去,趴眼镜肩头耳语几声,三个女孩轻笑着看向祝童。
  她们说的什么祝童都能听到,却装出腼腆的样子,脸上还浮起一丝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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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洁白鸡蛋(1)
 
乘警走进车厢,就开始观察每个人的样子,似乎在寻找什么。
  祝童虽然心里坦然,但是他这一行对警察有天然的戒备,此时尽管外表松弛,心里也稍微有些紧张。
  乘警终于来到他们身边,仔细看他们一眼,祝童把眼睛迎上去,手心的汗出来了。
  "你们是学医的吗?"乘警满含希望地看向茶几上的医书。
  "对,我们都是,这位是李医生,我们是学护理的。"眼镜把祝童给出卖了,一脸得意的样子,此时,祝童虽然在微笑,却想一脚把她从火车上踢下去。
  "李医生,请帮忙到十号车,那里有位病人突然发病,情况很不好。"乘警紧紧握住祝童的手,这次祝童没有紧张,只有害怕;他在师父处学的只是骗人用的本事,况且身边也没带什么道具;跟着乘警去看病人,非穿帮不可。
  眼镜最先站起来,从行李架上取下祝童的包,秦渺也叮嘱同伴一声:"你在这里看东西,我们跟李医生去打下手。"祝童只说一句:"我刚开始休假。"就被两个乘警、两个小护士簇拥着走了。
  十号车是软卧,在五号包厢门前,年轻的列车长是个丰腴的少妇,正在焦急地等候着,在自己值乘的班次中出现病人,是最使她头疼的事情。
  乘警来到她身边,低声道:"车长,医生给你找来了,这位是同仁医院的李医生,她们两个是护士,都齐了。我这双眼睛练了十多年,谁是干什么的一眼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早就看出他们是医院的。"
  听到这些,祝童想笑,看来自己装大夫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嘛。
  一路上,祝童已经把心情调整好,反正遇上了,既然推脱不掉,索性试试师父教的本事,虽然那些东西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在路上乘警介绍病情时已经说了,病人是突发精神亢奋,兼呕吐不止,还有自杀倾向,似乎是不堪忍受痛苦的样子。
  "我们学的是护理,还没毕业,刚在北京实习完。"眼镜连忙介绍,并把祝童推到前面,"只要李大夫需要帮助,我们会严格照他说的做。"一副自豪的样子,看来这个人很热心;祝童感觉到秦渺也在注视着自己,只有握住列车长伸过来的手。
  "先看看病人吧,我是中医师,能不能帮上忙还要看情况。"
  列车长的手很柔软,说出的话却很利索:"只要稳定住病情就行,李医生,还有三小时车就到上海站,前面是常州站,如果病人情况恶化有生命危险,请尽快通知我。需要什么也尽管说。"
  说完,替祝童推开五号包房的门。
  浓重的酸臭气扑面而来,包房里应该是打扫过了,右边下铺上的卧具都被收到上面,软卧车厢的列车员正在安抚躺在那里的病人。
  祝童皱下眉头,病人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虽是披散着头发,苍白的脸上没一丝血色,精致的五官显示,这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孩。不过病痛显然仍在折磨她。乳白色毛衣上是满是污痕,列车员衣袖上的两块牙印,应该是女孩疼痛发作时留下的。
  包房里空间狭小,列车员出去后,祝童跪下身子,想了想才用手去翻病人的眼皮。这应该是第一步了,至少要看看瞳孔扩大没有,如果是个死人,就没什么麻烦了。
  手指刚接触到细嫩的肌肤,祝童就停止了。病人睁开双眼,虚弱而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这是一双极美丽的眼,大大丹凤眼美丽而深邃,浓而黑的睫毛虽然有些散乱,仍忠实守护着深棕色的眼眸,那是一汪深深的湖水,从那湖水深处隐约看出一双蝴蝶的影子,祝童凝神仔细一看,却是幻觉。此时,似乎有痛楚袭来,女孩皱紧眉头,两弯湖水中盈出两滴泪珠,从眼眶中滑落,嘴角抽搐几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痛楚与忍耐也随着眼泪打湿了祝童那颗坚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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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洁白鸡蛋(2)
 
祝童握住病人的右手,三指轻搭脉门;这个本事他还是有的,那是师父从小训练的结果。女孩脉门上有一道伤痕,祝童一眼就看出那是割腕的结果,伤口已经愈合得很好,却还显示出细嫩的红线;这证明,自杀就在不久以前。
  病人呻吟一声,站在门前的列车长脸上闪过层担忧;祝童正在细查脉象,他虽然是个冒牌大夫,对这样的脉象也很奇怪。
  女孩的脉搏雄浑,应指有力,长大而坚,在祝童按上后,渐渐加快,如琴弦急拨。
  脉象代表是病人的心弦,以祝童的三脚猫功夫也能判断出,心脏如此急促的跳动是十分危险的情况。
  祝童装模作样地闭目沉思,列车长在病人耳边低语着:"叶儿,大夫来了,忍着点。"
  女孩点点头,刚安静一会儿,胸脯急促地起伏着,忽然叫一声,扣紧牙关。
  祝童正在迟疑,却听眼镜在招呼:"别让她把舌头咬伤。找个东西给她咬着。" 祝童马上伸出左手,顶住女孩下鄂,使她的头部后仰。
  衣袖又一次塞进女孩嘴里,她的病痛又一次发作开始了。曼妙的身体不停扭曲着,祝童与秦渺都扑上去,才按住女孩的双腿。眼镜与列车长控制住上身,几个人都也累得气喘吁吁,才勉强控制住她。
  "让我死!"女孩松开紧咬的牙齿,哭喊出来,手在列车长与眼镜身上撕扯着。
  祝童示意秦渺抱紧病人修长的腿,自己坐上去,拉开眼镜,双手攥住病人的双腕脉门,手指发力,扣紧。
  这一招说来是制敌之术,如果被祝童这样的人抓住脉门发力,就是个大汉也没气力反抗了,况且是双脉被制;女孩果然瘫软下来,眼泪汪汪看着祝童,嘶声请求着:"大夫,别管我,让我去死,我实在受不了了。"
  "你会好起来的,我是大夫,要相信我。"祝童安慰着她,松开一只手,探进口袋取出银色火机。
  "看,这是火焰,如果人没了底气,就会像火焰一样熄灭掉。生命其实是很脆弱的,随时都可能被熄灭,但是自杀无疑是最愚蠢的。"
  祝童一手扣紧她的脉门,一手把火机凑到她眼前;美丽的眼睛被火焰吸引,有了瞬间的安静。祝童慢慢把火机下移,到她鼻前时,按动火机上的机关,轻吹一口:"睡会儿吧,醒过来,一切都会不同。"
  火焰熄灭,美丽的眼睛闭上,女孩的身体彻底松弛下来。周围的人还不相信,直到她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传出微微的鼾声;秦渺与眼镜才欢呼一声,瘫坐在对面铺位上。
  "你也去休息一下,这一路你也累坏了。"列车长打开另一个包厢的门,让累得发软的女列车员进去休息;祝童站起走到过道里,等着列车长,他打算趁这个机会补张软卧票。
  列车长却走进五号包房,爱惜地看着沉睡中的女孩:"她已经好久没这么睡觉了,谢谢您李大夫。她是我妹妹,您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吗?"
  原来是列车长的妹妹,怪不得。祝童刚才就感觉两个人有些像,沉吟一下道:"这个病例我也没见过,刚才只是侥幸,她似乎中邪了,这个病应该是突然发作的,你们在别的地方找医生看过吗?"
  祝童确实不知道这是什么病,他只是用迷幻药使病人接受了他的心理暗示,这个配方是他从师父处学到的江湖秘方,十个吸进这种药物的人中,有八个会无条件接受祝童的暗示或指令。不过作为高明的职业骗子,祝童拐弯抹角打听原委的技巧也很高明,此时用来正好。
  "能看的医院我们都看遍了,上海、北京、中医、西医、专家、教授,也不知去了多少地方,见了多少专家,就是找不到她的病因,也没人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列车长在坐在自己妹妹身边,整理着她的秀发。
  悠长的汽笛声响起,列车长站起来:"马上要到站了,我要下去交接。李大夫,麻烦您给她好好看看。她们是你的同事吗?就在软卧车厢休息吧。"
  眼镜欢呼一声,跑去十六号车厢,秦渺跟眼镜去收拾行李,出门前回头看祝童一眼,有敬佩也有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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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洁白鸡蛋(3)
 
列车进入都市,窗外灯火繁华,五号包厢里,祝童把窗户开一条缝隙,缓缓冲散房间里酸臭的气息;又一次拉起病人的手腕,就是装模作样,此时他也要做出个大夫的姿态。
  注视着这张极美的脸,纯洁如梦中的睡美人,青春只是她的装饰,那挂在嘴角的微笑显示,她正沉浸在陌生的梦境中。
  祝童心头悸动,他知道,一旦再次醒来,她还会面临同样的痛苦。此时他心中只有心疼没有邪念;即使对这个叫叶儿的病人丝毫不了解,祝童还是深深地被她吸引。想起刚才那痛不欲生的样子,祝童竟有几分刺痛,他开始搜寻自己有限的知识与见识,为如此美丽的生命解除病痛不是为了欺骗,只是为求得自己心里的安慰。
  在祝童的记忆里,他似乎从没有过童年;从小就是在不停地打骂与奔波中度过。他的师父,一个不得志的老骗子,确切地说应该是个浪迹江湖的赌徒与酒鬼,带着祝童与两个师兄在中国各处流浪;师兄弟三个还没懂事,就被迫学会画符,三个鬼字和一个犬字,在肮脏的阴暗处拿着个小木棍画写,这是老骗子唯一正经传授的东西,稍有不对就是一阵棍棒打骂。
  至于别的师门密术,老骗子都是随口随说,说完就完从不仔细说解;祝童学的这些治病术,一半是跟着老骗子时暗自观察领悟,一半是从一本肮脏的羊皮书中学得。这本书他只看了半天,很多东西都不太懂,现在也不知被老骗子藏到什么地方。
  这样的经历除了使祝童养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圆滑,就是一副冰冷的性情;与烟子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说祝童很酷;半个月前离开时,说祝童是冷酷无情,就像冰冷的铁轨,只配孤独地躺在路基上被碾压。
  车停了,眼镜与同伴提着行李过来,秦渺也从隔壁出来,打断了祝童的思想;原来,列车员在隔壁又开了间包房,反正这趟车上乘客不多,软卧更是清闲。祝童过去安置好自己的行李,又回到五号包房。秦渺与眼镜都很兴奋,看样子,她们是第一次进入软卧包房;上海快到了,这个时候坐进软卧,其实没什么意义。
  列车又一次启动,没多久,列车长拉开车门走进来。
  祝童从女孩身边站起来,问病人的姐姐:"车上有生鸡蛋没有?"
  "有,要几斤?"列车长飞快地回答。
  "四个就够了,尽量找白皮的。再拿瓶酒来,度数越高越好。"祝童微笑一下。他想起了一种可能,既然大夫们看不出叶儿得的是什么病,那只能试试看她是不是真中邪。祝童的师傅经常装神弄鬼,但是治疗邪术还是有些本事的;虽然没得到师傅的真传,小时候跟着看得多了,见识自然也就有些。
  餐车就在十号卧铺车厢隔壁,一瓶二锅头、四个洁白的鸡蛋很快出现在祝童眼前。列车长刚进来,秦渺就在祝童示意下关好门,两个人奇怪地注视着祝童这个冒牌大夫的动作。
  一枚银针出现在祝童手中,祝童打开二锅头,反复用酒洗刷着银针,洗几下,还用火机烧烤一番,然后再清洗。这可马虎不得,这枚银针一直被祝童藏在袖口,针上涂抹着与火机里同样的迷幻药,不洗干净怎么行?
  如此洁白的鸡蛋,祝童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看来厨师为了讨好列车长仔细清洗过了;祝童拿起枚最小的鸡蛋,轻轻刺出三个品字形小洞,塞进叶儿口中。又拿起一枚,用银针比画几下,秦渺与列车长还没看清楚,银针已经在鸡蛋上扎出七个微细的小孔,成北斗七星状排列。
  "你们把鸡蛋放在她胸口,一定要看准了,让有孔的这边贴紧皮肤。"祝童把鸡蛋交在秦渺手上,就要拉开门回避。
  列车长拦住他:"您是大夫,最好还是由您亲自放,在您的眼里,病人应该是没有性别的。"
  胡扯,面对如此美丽的睡美人,哪个大夫能把她看成男性?祝童摇摇头:"我是中医,那样是很不礼貌的。"
  "李大夫,别客气了,救人要紧。"秦渺捏着那个洁白的鸡蛋眼有些晕,祝童在上面扎的小孔太微细,才一会她就分辨不出哪里是针眼。
  乳白色的羊绒衫被撩起,腹部肌肤白皙而润滑,列车长要揭开叶儿的胸罩,祝童连忙制止。
  洁白的鸡蛋被送进高耸的胸乳间,叶儿镂花的胸罩正好是个羁绊,祝童双指接触到细腻的肌肤,竟有些触电的感觉,稳稳心神,把洁白的鸡蛋固定在叶儿胸口位置。
  就这瞬间,祝童出了身细汗,接触到叶儿的柔软胸肌的手现在还在微微颤抖,只那一接触,这只手似乎就醉了。
  秦渺是敏感的,看祝童微红的脸,笑着点一下他的胸口。
  祝童勉力控制住自己,抬手看看手表:"过半小时取下来,现在四点钟,寅时,最好让她头冲北方。当然,如果您不相信迷信的东西,就这样也行。"
  列车长招呼秦渺一起把叶儿抱起来调个头:"什么信不信的?我相信中医,也相信您能治好叶儿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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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蛊(1)
 
列车还在运行,祝童在近半小时的时间里,从苏叶姐姐苏绢,就是坐在他面前的列车长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缘由。
  几个月前,叶儿大学毕业后顺利得到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正式进入社会前,叶儿与男友黄海外出旅游,回来后第二天晚上就开始上吐下泻,时常还会昏厥过去。
  她们姐妹父母早亡,小时候在苏州跟舅舅一家生活,苏绢工作、结婚后,才把妹妹接到身边。刚开始,苏绢怀疑叶儿是不是与男友黄海不小心怀孕了,问起叶儿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黄海对叶儿还是很尊重的。
  从那以后,叶儿就陷入灾难中;这种怪病白天还好,都是晚上发作,几乎没隔十天几就要发作一次;每次都要延续三五天。上海的几个医院都跑遍了,却是越治越严重,药也不知吃了多少。到这个月叶儿每天晚上都要发病,一个月来竟没睡过一个好觉,并且她一进医院病情就会加重,在家静养还好些。
  十天前,叶儿不堪忍受不知名的疼痛,在家割腕自杀。苏绢害怕再出意外,把妹妹带到北京去看,谁知道还是毫无结果。
  软卧里的暖气烧得很足,苏绢拿出手帕擦擦叶儿额头处的汗,爱惜地说:"我就一个妹妹,当然是为她花多少钱都情愿的。李大夫,您是第一个能使她睡着的人,也一定有本事治好她的病。您不知道,我替她请了一个月病假,如果年底前还是这样,叶儿就会失去这份工作。"
  祝童没说什么,此时此刻他也不知说什么好;以往的伶牙俐齿此时忽然找不到任何言语安慰叶儿的姐姐。他看一眼手表,时间到了;小心地从叶儿口中取出鸡蛋,示意苏绢把叶儿胸口的另一个鸡蛋也取出来。
  洁白的鸡蛋外表依旧洁白,祝童要来只玻璃杯,轻轻磕开从叶儿口中取出的鸡蛋。
  本应无色的蛋清变成灰黑颜色,黄色的蛋黄还是黄色。
  祝童皱一下眉头,把叶儿胸口取出的鸡蛋也打开;这枚鸡蛋的蛋清的黑色更浓,祝童用支筷子挑一下,蛋黄也没什么变异。
  苏绢惊异地看这祝童的动作,打开一枚没动过的鸡蛋,那是枚正常的好鸡蛋,蛋清与蛋黄都很正常。
  "李医生,您看出什么了?"秦渺拿过杯子嗅一下,连忙捂住鼻子躲开好远,急促喘息着说:"这味道--"
  "做护士的,要知道避险,谁让你冒失?"祝童把装鸡蛋的玻璃杯摇晃一下,又取出银针探进去一半。银针拿出来时,深入蛋清的部分已经变黑了。
  "李医生,我妹妹到底是什么病,您知道了吗?"苏绢满含希望地问。祝童把银针在鼻下闻着,又送到苏绢眼前:"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大致有个范围;你妹妹也许是感到很痛苦,也许是受不了自己身体内散发出的这样的气味才自杀。不过,我要先知道她发病前去什么地方旅游了。"
  苏绢轻轻一吸气,从银针上传来的恶臭气就使她避后半尺,与秦渺一样,捂着嘴急喘两口气才回答:"叶儿一发病就是这味道,她们是去湖南张家界,还有凤凰城那边旅游,连去带回共十天。叶儿刚回来时还很高兴,说是有机会还要去。"
  "湘西,是那里啊,这就不奇怪了。"祝童念叨一句,注视着仍在沉睡中的叶儿,轻声说,"你妹妹不是中邪了,也没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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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蛊(2)
 
"但是不对呀,没病,她为什么这么痛苦?"苏绢有些着急,看到祝童凝重的神情,忙道歉,"对不起,我太心急了,李医生,您请继续说。"
  "没什么,其实她的情形还真不好说,您知道蛊吗?"祝童拉出叶儿的手,翻开手掌,白皙的手掌正中有一点青瘢,"她是被人暗算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中了养蛊人的招。除非找到那个为她施术的人,外人解除不了她的痛苦。"
  "什么蛊?"苏绢此时不是不相信,是不愿意相信。作为列车长,她长年工作在人员嘈杂的火车上,听过、见过的奇怪事情多了,却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中了最罕见的蛊,那应该是传说中的东西。
  "什么鼓?"这次是秦渺在问,她是真不知道这些奇怪的东西;看苏绢的样子,这个年轻的护士感觉有些害怕,向祝童身边挪了一些。
  "回头再给你解释,那是种看不见的虫子一类的东西,你们学的西医,应该不会相信这些。"祝童放开叶儿的手,笑着安慰秦渺一句。
  祝童又对苏绢道:"我不能解除你妹妹身体里的蛊虫,只能使她短期内不再忍受这样的痛苦。您也看到我刚才做的一切了,只要在每天太阳下山之前,把两个白皮鸡蛋放在她胸口和嘴里,针要消毒,口要尽量小,关键是这两个图形不能错。" 祝童边说,边在雾气蒙蒙的车窗点出那两个图形,"其实跟容易,多练习几次就行了,银针可以到药房里买。鸡蛋半个小时后取出,当天蛊分泌的毒素就会转移到鸡蛋里面。但是要注意,她不能喝酒,一滴酒也不能喝;这只是个权宜之计,如果哪一天蛋黄也变黑了,她也许就没救了。"
  苏绢刚看到希望,听完祝童的话又着急起来:"李医生,您是第一个找到叶儿病因的人,求您救救她。"
  祝童有些黯然,叶儿的生死在一小时前与自己毫无关系,怎么现在竟有心痛的感觉?
  "对不起,我只是知道个大概,蛊是很神秘的,不是养蛊的人,始终是了解不了其中的缘由;我知道的这个办法还是一个前辈无意间说出的点滴,就是这办法也是侥幸有用。据说,用鸡血画符也能治这种病,可惜我不懂那些。"
  苏绢一把抓住祝童的手:"您的前辈在哪里?他一定知道怎么救我妹妹。"
  "在哪里,我是没办法找到他。" 祝童挣脱出手,指指天上苦笑着说,"你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那个给她放蛊的人。"
  这是实话,这个办法确实是师傅教给他的,却是为了对付那些中邪毒的病人,连祝童也没想到对蛊毒也有用。对于蛊,他死去的师傅也说过一些,所以祝童才说叶儿要在尽快找到施蛊人。
  老骗子说过,任何中蛊的人,都要在一年内得到解药,这些药有的能彻底解除蛊虫,有的只是缓解症状。
  火车终于开进上海城区,窗外的光线明亮了。
  上海是终点,进站前的时间里,车厢里的旅客忙碌起来;作为列车长,苏绢有自己的岗位,也离开了。
  祝童与秦渺聊了不少,年轻的实习护士对冒牌医生、真正的江湖骗子渐渐入迷了,祝童问一句,秦渺就能答十句,与开始的拘谨形成完全的反差,几乎没费什么心机,祝童想知道的情况都知道了。
  一声汽笛长响,终点站上海到了,列车缓缓靠上站台,祝童说道:"到站了,跟我忙了一夜你不用梳洗一下?眼睛里的血丝快能打鱼了。"
  "你才是打鱼的呢?"
  虽是这么说,少女总是爱美的;秦渺跑去梳洗,祝童这才有机会取出另一根银针。
  叶儿吸入的迷幻药太多,祝童不解除她药性,三天内她都会这样安静地睡着。如果是别人,祝童不会有如此好心。
  祝童轻轻拨开散落在她光洁额头上的秀发,找到清明穴的位置,轻轻把银针捻进去,弹七下,迅速抽出来,又拉起她的手,手腕上是块精美的梅花表;祝童触摸着温软的肌肤,找到合谷穴,把银针小心捻入。
  包厢门一响,祝童手抖一下,银针下得快了些,叶儿呻吟一声。
  "砰!"一下,祝童后背结结实实挨一脚,上身一歪,头碰在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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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蛊(3)
 
"干什么?放开她。"
  不用看,只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年轻的男人。
  祝童没工夫理会他,护住刚插进去的银针,心里叫苦:这世道,好人真不能做,如此耗费精力救人,却被当成歹人了。
  银针捻三捻,祝童抽出银针,回头看去,浑身一抖,竟是个一身警服的年轻警官。
  警官此时也认出祝童就是医生,不好意思地撮着手,期期道:"对不住,我还以为是小偷呢;您--伤得不重吧?"
  "没关系。"祝童提醒着自己如今是大夫,镇定心神把银针收好,捡起掉在脚边的眼镜。
  好在,这副精致的眼镜没碰出什么毛病,转头,看到警官正脸色通红地看着他的脸。
  难道,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祝童摸一把,眼镜腿处黏黏的。
  糟糕,头破了!祝童这时才感到疼痛。伸手一看,果然满手的血,看样子,口子还不小。
  秦渺与眼镜跑进来,看到祝童的样子惊叫起来;到底是护士,秦渺用手里的毛巾按在祝童眼前,眼镜跑出去,马上拿着个小包进来。
  "不用麻烦,抹上点--"小骗子刚想说抹上点烟灰就行了,那是很好的止血药,突然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当即住口,随两个实习护士麻利地处理伤口。
  "李医生,伤口离眼睛太近,如果发炎会有危险的;您需要去缝合,还要尽快打破伤风针剂,最好再服用些消炎药。" 秦渺用纱布擦拭着祝童的额头,提出自己的建议。
  "没必要,我就是医生,止住血就行了。"祝童伸手要去按住伤口上的纱布。
  秦渺也架上眼镜,伏在他眼前仔细观察:"要去的,伤口有一厘米,不缝合会留下伤疤。我看,您这个假期要在医院里度过了。"
  这样的小伤,在祝童小时候是家常便饭,他那个师傅,喝醉了就拿自己的弟子出气,赌钱输了一样要打人,受伤是家长便饭,也逼得祝童摸索着从师傅的药箱里找药为自己处理伤口,从而偷学到不少本事;他的两个师兄就是被师傅打跑的。
  长大后,祝童也尽量避免去医院,他肚子上有次被刺了一刀,也是一贴狗皮膏药了事。
  看祝童不说话,秦渺埋怨道:"李医生累了一夜,是不是支持不住困了?"
  "黄海,还不快向李医生道歉,你太莽撞了。"这声音是如此的温柔,祝童看一眼坐起来的叶儿,竟感觉到头上的伤处不痛了,骂自己一声:真是贱骨头。
  这个警官就是叶儿的男朋友,名叫黄海,身材健壮粗眉大眼,像是个爽快人;祝童记住这个名字,也记住了这个人;干他这一行随时会有危险,认识个警官,没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黄海一直站立在车厢门口,这时又说一声:"对不起,这一段火车上贼多,我没看清楚,李医生,您--"
  眼镜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口就是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李医生为了救你女朋友累了一夜,可好,你一来就把人家当贼打了,还出手那么重;你到底有没有心肝?"
  秦渺已经简单包扎好祝童额头的伤口,祝童看黄海的脸红得要出血,站起身握住黄海的手:"真的没什么,这点小伤几天就好了;别听他们乱说。"
  "谢谢您李医生,一会儿,让黄海陪您去医院。"还是叶儿在说话,天亮了,藏在她身体内的蛊虫安静下来,现在的叶儿与正常人一样,洁白的皮肤上有着旺盛的生命光泽,没有一点被病痛折磨了一夜的样子。
  祝童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传说中身体里有蛊虫的女子,会分外的漂亮,那是燃烧生命喂养蛊虫的结果;只不过叶儿呼吸时的气息却很特别,不是刚才的恶臭,只有一点臭鸡蛋的味道。
  叶儿也起身去梳洗,至少要刷刷牙,她嘴里的味道自己都讨厌。
  夜里,叶儿一直都很明白,她虽然受着痛苦的折磨,神智却是清醒的,即使在那段深沉的睡梦中,也能感觉到祝童的存在。
  这个李医生很特别,不像医生;叶儿回头看一眼小骗子。
  喧闹的大上海展现在祝童面前。虽然已经是第三次来到这里,上海给他印象只有两个词汇:巨大与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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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蛊(4)
 
出站时祝童又一次看到胖子,他正靠在卧铺车厢不远的站台柱子旁抽烟,周围有四个人,都看到祝童从距离他们二十多米的软卧车厢下来,却没一个人敢正视祝童一眼。
  黄海好像还是什么队长,守在车下的还有两个警官,叫声黄队后就热情地接过祝童的提包,不由分说架着他下站台,塞进停在站台下的一辆警车里。那一瞬间,祝童还以为自己是个犯人。
  叶儿坐在警车前排,歉意地回头一笑,祝童安静下来。
  下火车前,祝童努力谢绝黄海的请求,说自己就是大夫,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但黄海转身打个电话后,事情就变了,祝童甚至都没来得及与在隔壁整理行李的秦渺告别。
  秦渺和两个同学出现在车外,想说什么话又说不出口,祝童把手在耳边比个听电话的姿势,秦渺才安心地笑了。
  警车从特别通道驶出车站,马上汇进拥挤的车流中;祝童估计,胖子看到自己头上包着纱布,还被警察带上警车,也许以为自己被抓了;这样也好,少了许多麻烦。
  在祝童的江湖生涯中,从没有被警察抓住的经历,对于警车却不陌生,一年前与他交手的沈阳老板就开着辆警车;那次,祝童与烟子得到了八十万;烟子说:如果不是看到那辆警车心虚,至少能再弄八十万。
  黄海在前面边开车边抱歉地回头说:"先去医院给您治伤,再找地方住下;叶子的姐姐要交班,她一会儿直接到医院;李大夫,这可不是绑架,是娟姐要我务必留住您,我们都要好好感谢感谢您。"
  上海人的精明是无所不在的,黄海的行动在祝童看来,真与绑架没什么区别;也许不把叶儿的怪病治好,苏绢与黄海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祝童对上海的道路不熟,直到警车开进海洋医院的大门,才又一次感到世界的奇妙;他这次上海之行的目的就是这家医院,确切地说,是这家三级甲等医院的王觉非院长。
  黄海看来是正在值勤,祝童与叶儿刚在医院门前下车,车上的电台就开始呼叫,黄海有些犹豫,另两位警官把他推下来,笑着道:"快陪嫂子去,有情况再来叫你。"就掉转车头走了。
  黄海笑骂一声,与叶儿扶着祝童走进大厅。
  祝童确实感觉有些头昏,一夜没睡还流了不少血,黄海去挂号,祝童就任凭叶儿搀扶着自己到外科诊室。
  温柔的触觉使他整个左臂处于麻痹状态,叶儿轻声说着感谢的话。奇怪了,在叶儿面前,一惯口齿伶俐、脸皮厚实的祝童竟什么也说不出来,还有些害羞的感觉。
  额头上的伤口又一次被揭开,中年大夫看一眼伤口,就开列出一串长长的检查单。黄海拿起单子要去交费,祝童拉住他。
  "医生,我也是大夫,这点伤口不用照什么CT吧?我也不输血,去查血象干什么?大家都很忙,只要给我上点药包一下,再打支破伤风就可以了。"
  "你这个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虽然是同行,我还是要对我的病人负责的。这些检查哪样都是必要的,你的伤口虽然不大,但是伤口的位置太危险了,这里血管丰富,我怎么知道伤到眼球没?伤到神经没?如果过几天你眼睛瞎了来找我,或者突然就躺下了,这个责任谁负?还有啊,你是在火车上受的伤;那里是最危险的场合,什么人都有。万一你碰的地方有什么奇怪的病菌,一感染事情就大了。不说别的,现在艾滋多厉害--"
  "我如果真感染上艾滋病,你治得好吗?" 祝童气恼起来,这个大夫实在是有些过分。
  "那要看怎么说,我们还有预防传染的义务,作为同行,你不会--"中年大夫看也不看祝童,继续耐心地废话。
  黄海看祝童脸色有些黄,担心这些检查太费时间,掏出电话拨个号码,再把电话递给大夫。
  "林主任,您--这是您的客人啊,对不起对不起--知道了知道了--好的好的。"
  接完电话,大夫再不说什么,带他们到另一间诊室,祝童终于躺在手术台上。
  缝合前,也许是出于习惯,大夫又说:"用什么线缝合伤口好呢?有进口的有国产的,进口的不用拆线,伤口好了,线也就被吸收了,就是价钱贵些。国产的就--哦,看我这记性,用平肠线好啦,这可是心脏手术用的,保证不会留下伤痕。您用麻药不?伤口就在眼睛上一点,如果您在我缝合时稍微一动,有可能就影响到缝合,为了安全,还是--"
  "好了,你看着办。能知道您的姓名吗?"
  "叫我吴医生好了,您放心,不是因为林主任,这样的小手术我才不会亲自做呢。以前,我是胸外的,知道胸外是什么吗?都是大手术,这是一双缝合血管的手在给你缝合伤口,小--"
  黄海与护士在一旁笑着,祝童实在忍受不住,放松身体,干脆就闭上眼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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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青梅(1)
 
护士打完针,祝童竟睡过去了,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高级病房里。
  手腕上插着输液针头,挂在高处的药瓶里空着,黄海歪在另一张床上睡着了,打着轻微的呼噜。看来,不止是自己累。
  祝童感觉一下,浑身舒适,起身扯下针头,在卫生间里放完积蓄已久的液体,舒服地打两个哆嗦,他是被这泡尿憋醒的。
  洗手池前的大镜子中是个迷糊着眼的年轻人,眉头处贴着张创可贴,看来,真是个小手术。
  太阳隔着窗帘照进来,祝童肚子里有些饿,估计已经是下午了,坐在病床上想了会儿,才想自己来上海的主要事情;飞快地穿上外衣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架上眼镜在镜子前照照:浅黄色的创可贴应该是名牌,细致贴切,与皮肤颜色相近,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额头的伤。
  祝童走出病房,轻轻带上房门。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这个冒牌的李大夫在正规医院里,被戳穿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八十;如果叶儿姐妹来了,这个可能性就是百分之百。更重要的是,祝童在这个医院的王院长面前另有身份,黄海似乎认识这个医院的什么林主任,这才是祝童着急离开的真正原因。
  怕什么来什么,祝童刚走出病房楼,就看到苏绢提着个饭盒摇曳着腰肢迎面走来。换下便装的列车长,也是个风情万种的迷人少妇。
  祝童当然被堵回病房,苏绢的口风犀利,连黄海也挨了顿埋怨,苦笑着对祝童说:"李大夫,要去哪里我陪着您,千万别让绢姐再说我了。"
  "我这点伤没什么,可不想住在病房里,这次来上海就是为了散心,也是为了闻这股味儿。" 祝童坚持要出院,还以医生的身份证明自己这点伤没什么要紧。
  苏绢还指望这个一心逃跑的冒牌大夫给自己的妹妹治病,也就没坚持这毫无必要的住院治疗,商议的结果是,祝童马上离开医院住进一家三星级宾馆。这次,祝童要用自己的信用卡付钱,黄海先一步拿出证件,苏绢拉住祝童的手,他也就没再坚持。
  太阳快落山时,喷薄出橘黄的云霞染红了黄浦江。祝童与黄海在街上随便吃点东西,赶到苏绢姐妹的家。
  这是一套普通公寓房,三居室不超过一百平方米的样子;在上海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应该算不错了。
  苏绢正在里屋按祝童说的办法给叶儿放鸡蛋,黄海陪祝童在客厅边闲聊边等待里面的结果。苏绢的丈夫是个胖胖的公务员,边应酬边指点胖儿子写作业。
  苏绢家十分平常的家居场面使祝童有些羡慕,童年对于他是漫长的苦难,至于父母,在他的印象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师父说祝童是从阴沟里捡来的;有次喝醉了,说祝童是他从山里偷来的,还给他看过只银镯子,上面只刻着几个数字。
  对面楼上的窗口一个个亮起灯火时,叶儿随着姐姐走出房间,今夜,她没再承受恶梦的袭扰;祝童松口气,看来自己的偏方见效了。
  叶儿与在火车上又不相同,仔细梳理过的长发黑亮而柔软,衬出一张青春、柔美的娇俏面容。眼睛里没有了痛苦,潭水样幽深,演绎出东方女性的娴静之美。叶儿与姐姐交谈时,江南姑娘特有的吴侬软语祝童虽然听不太明白,只倾听那柔和的声线就是享受。
  为感谢祝童这个冒牌大夫,叶儿到客厅一角去泡茶,纤细而不失丰润身体包裹在牙白的毛衣内,下身一条同色的紧体裤;祝童经历过的女人不少,如此具有观赏感的美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当叶儿把一杯香茶送到他手边,两个人的手指轻微接触,祝童一时竟痴了。
  没一会儿,苏绢拉黄海与叶儿进里屋商量着什么,苏绢的老公殷切地与祝童说着话,对祝童的情况总想打听明白;这可真要命,上海女子还豪爽些,怎么这个大男人如此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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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青梅(2)
 
里屋的三个人又出来了,上海男人乖巧地带儿子去另一个房间,苏绢把一个信封推到祝童眼前。
  "李医生,您是我们家的天降福神,如果没有你,叶儿现在肯定还要受罪。我知道你们医生不缺钱,但这是对你付出劳动的尊重,请别嫌少。"
  祝童估计,信封里应该是五千元钱,作为江湖中人,只要有机会,他是什么钱都敢收。
  不过此时面队叶儿清澈的眼睛,祝童忽然想高尚一回,推脱着:"我只是顺手帮忙,没出什么力;再说,叶儿的病也没完全治好,更没有脸面拿你们的报酬。能认识你们,已经是对我最好的了。"叫出叶儿这两个字,祝童心里暖暖的。
  苏绢与叶儿执意要把钱给祝童,这一来他就更不好意思了,坚决不要;黄海的父亲是北方人,黄海的脾气似乎豪爽些,看祝童这样便拍着胸脯道:"既然李医生不要,推来推去的麻烦,就等叶儿病好了再给好了。那时,您可不能拒绝啊。"
  以祝童的眼光,大致能估计出苏绢的家底,拿出这笔钱对他们决不轻松;祝童做"生意"有个底线,不把普通人作为"生意"对象,五千元钱对他来说更是可有可无的小数目;黄海一说,顺势明自己的立场:"我们中医最讲究缘分,这样的病历谁遇到都是幸运;只要能治好叶儿小姐的病,对我也是个学习的机会,怎么能收钱呢?不付你们钱已经不好意思了。"
  祝童的半玩笑半真话的解释使叶儿都笑了,客厅里转换话题,黄海与叶儿说起几个月前的湘西之旅,仔细到每天吃的什么都说出来。祝童听得也很用心,不过还是没一点线索。他们是自助游,没跟旅行团,同行的还有叶儿的一个同学,回来却只叶儿发病。
  只有一点引起祝童的注意,十天的旅行中,他们在湘西凤凰城停留了六天;叶儿性情多愁善感,喜欢绘画,陶醉在凤凰小城由沈从文描绘出的诗情画意中,竟在沱江边上流连忘返。
  房间里挂着幅油画,就是叶儿那六天的作品。祝童不懂绘画,看到那静静的沱江,静静的吊角楼,静静的跳石,轻纱样的薄雾,竟有几分安谧的感动。虽然凤凰城没去过,他连湘西都没到过,却能从这幅有中国山水韵味的油画中,体会到叶儿当时的感觉。
  客厅里的时钟指向九点,叶儿的同学来了。
  都说美人的朋友无佳人,叶儿的朋友却是个光彩照人的江南佳丽。与叶儿不同,这个叫萧心梅的女孩子是另一种类型,身材高挑且丰满,椭圆的鹅蛋脸,五官秀丽而带三分野性,大而黑眼睛里火力四射,稍浓的铅华很适合她那张微圆的面孔。
  萧心梅比叶儿要高半头,看来是刚下班,还穿一套规整的职业装。只一个对视线,祝童判断出这是个爽快生猛的女子,一进门顾不上有外人在场,就大声地与苏绢和黄海开玩笑。
  她的手腕也是肉感十足,祝童搭上三指,萧心梅竟冲他妩媚一笑:"神医先生,您仔细看看,我能活多少岁?"
  祝童手指用力压紧,才透过那层柔软的脂肪触到萧心梅的脉搏,斟酌几下:"萧小姐,您能活一百岁。只是每个月要受两天苦,结婚后会好的。"
  萧心梅笑着捶打祝童一下,搂着叶儿低语几声,房间里的气氛活跃起来。她是刚入行的小白领,一直在强调自己的英文名字,Lily。
  确实,萧心梅的身体很健康,只不过由于气血太盛,月事时会有些痛苦,这是很正常的,也是没药可治的。
  好容易从苏绢家出来,祝童长出口气,黄海也是副卸下千斤重担的样子:"李医生,您还有什么吩咐?不如去找地方喝酒?"
  摆脱黄海又费了些口舌,祝童说:"你也该回家看看,或者去忙你的工作;我现在喝不得酒,也不喜欢夜生活,只想回酒店睡觉。这一次要在上海待十天,还有些事情要办,莫非你能天天陪着我?"
  黄海憨厚地一笑,拦部车把祝童送到宾馆,走了。
  夜幕深沉,华灯阑珊,上海的黑夜比白天更加瑰丽,闪烁的霓虹是另一种风情,每条街道都蕴藏着一种隐约的诡异,还夹杂着浓浓的脂粉气。上海淮海路一间安静地酒吧里,长头发的歌手抱着把木吉他在低声吟唱着一首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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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青梅(3)
 
祝童走上二楼,在个角落坐下,拿起手机拨下个号码。喝下第二杯啤酒后,祝童的神经才松弛下来,身边香风起,对面坐下个艳丽的女郎。
  "你怎么总打扮得跟小姐一样?"祝童不满意地扫一眼那被抹成黑紫色的嘴唇,原先曾有的期待一扫而空。
  "老板,我本来就是小姐。"她扭身脱下皮衣,酡色绒衫开口很低,雪白的酥胸露出上部的隆起;其实,青梅身高一米七二,修长苗条的她有一双笔直而修长的腿,脚上精致的细高跟鞋突出着丰润的胸,到哪里都是一道散发着诱惑的风景;据说,她五年前曾经在某个模特大赛上获得花冠。
  "又有收获了,看来这两个月你过得不错。"青梅胸前挂着串晶莹的钻石项链,祝童估计至少也值五位数,而手腕上那款江诗丹顿手表却是烟子给她充门面的"高级"冒牌货。
  "老板,你什么意思?我上个月过生日啊;上海一个朋友也没有,还是老头子发善心送我这件唯一的生日礼物。"青梅从祝童身前抓过烟,抽出一支轻含在唇边;服务生送来杯红酒,掏出火机替她点上。
  祝童"扑哧"一声笑了,青梅的生日是在三月,她八成是知道要收网了,找机会多捞些实惠。
  半年前,祝童在上海收购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只有一间写字楼里的办公室;青梅就被任命为这家皮包公司的副总。她的任务只有一个,找机会与海洋医院的王院长攀上关系,混进他的圈子里。
  应该说,青梅的风情对于王院长是方对症良药;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还没到夏天,王院长就成了青梅租住的高级公寓里的常客。七月份,祝童和烟子在青梅居住的高级公寓里安装上录像设备,还借青梅的手送给王院长一部昂贵的手机;这样,祝童在山东就能知道王院长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青梅身材丰腴柔软,相貌虽不是美到极点却也风情万种,她天生就知道如何展示自己的魅力,从穿衣到举止自有份成熟的香甜诱惑。这样的女人对五十六岁的老头子具有致命的杀伤力,在他们那个年纪,性不只是无谓的冲撞与发泄,更需要享受过程的甘美,而初出茅庐的青涩丫头们是给不了他们这些的。
  祝童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三流模特,想象着青梅与王院长在床上翻滚的样子,嘴边挂起丝微笑。安定富足的生活使她变得更迷人了,以前,青梅脖子下的肌肤可没如今这么白嫩。
  吧台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换下颓废的男歌手,轻声吟唱一首英文歌,青梅移到祝童身边,手伸向他额头上的伤处:"老板,你是不是偷腥被抓?还疼吗?"
  祝童躲开青梅的手,却没躲开青梅酥胸与肩头的挤压;烟子离开已经十几天了,那是个热情奔放的女孩子,特别是在床上。祝童经过半月的禁欲生活后,青梅散发的成熟诱惑从三级上升到一级。
  上海的空气从来就是潮湿的,这使习惯了北方干燥生活的祝童浑身不舒服,青梅潮湿的嘴唇已经卸下黑色唇膏,闪着艳丽的红润,慢慢接近。
  手扶上青梅蛇样的腰,即使隔着层阻碍,也能感觉到结实的质感。祝童在青梅屁股上扭一把,推开她:"留着精神应付你的客户吧。"
  青梅"哧哧"一笑,坐回自己的位置,伸手端起红酒:"就知道你不敢,算了,我怎么能与烟子妹妹比呢?老板,她可是个真正的美女,这次怎么没来?"
  "她有事。"祝童简短地应一声,脑子里开始急速估量眼前的这个女人现在的状况。凭直觉,祝童感到有些不对头,青梅细长的右手无名指上套着枚猫眼翡翠戒指。对玉石颇有研究的祝童只看绿翡翠闪出的水光就估计出,这枚戒指至少也价值十万以上。
  女人的心思都是谜样的难以猜度,师父生前就说过:这个世界上女人最善变,特别是喜欢珠宝的女人。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替我约一下王院长,时间你定,但是不能超过三天。我想和他谈谈,半年了,也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祝童说完注意地看青梅的表情,她没怎么吃惊,还是笑着说:"没问题,老板,是不是要摊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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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青梅(4)
 
 "什么摊牌?"祝童喝干杯中酒,摆手又要一杯,"青梅,前期的铺垫该结束了,我们进了批药,要王院长照顾一下;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咦?"青梅奇怪地放下酒杯,"你真要做生意?"
  "是做生意,还是大生意。"祝童嘿嘿笑两声,心里对青梅更不放心了。不过,他还不认为事情已经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青梅知道得也有限。做任何事都有风险,特别是他现在做的事情,本来就是在刀口上混饭吃,没有风险反而不正常。
  光线忽然暗下来,祝童抬头一看,桌前站着位高大的黑影,很有压迫感。
  "小姐,你非常漂亮和性感,我能喝一杯吗,请你?"
  声音别扭,一开口祝童才看到两排洁白的牙齿,也才找到这个人的头,是个高大的黑人。真是高大,站在那里跟堵墙一样,祝童估计他至少也有一米九以上。
  "美洲人还是非洲人?"青梅老练地问。祝童笑了,黑人却老实地回答:"我的家在非洲,我叫肯特。"
  "肯特,对不起,我有伴了。"青梅展示出个生硬的笑容,扭头不理会他。
  黑人看来喝到半醉,端酒杯的手摇晃起来,伸手就去拉青梅:"我们会很快乐的,小姐,我注意你了,你进来的时候。"
  "她说过,对你没兴趣。"祝童站起来,手在肯特肋下拂过,拳锋蹭上结实的肌肉。
  黑人忽然猛烈咳嗽起来,身体也矮了半截。祝童点上的是章门穴,在这个穴位上发力会冲击肝脏或脾脏,破坏膈肌膜,阻血伤气。
  祝童嘀咕一声:"原来黑人也是人啊。"他刚才几乎用了十足的气力,这个叫肯特的黑人比较高大,出手前祝童也没几分把握。
  使者跑过来时,青梅笑得趴在桌子上直喘气,而肯特已经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祝童有些后悔,是不是出手太重了?伸手在肯特背上拍一下,肯特才停止呕吐,如看魔鬼一样看着祝童,站起来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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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小骗子(1)
 
走出酒吧,祝童与青梅约好联系时间就分手了。
  看着青梅乘坐的出租车消失在车海里,祝童也叫过辆的士,一上车祝童就递过去两张百元大钞。
  "半个小时到花都小区,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司机愣一下,没丝毫犹豫就踩下油门,的士鱼一样在马路上游动起来。
  "现在是十点二十七,十一点以前到算不算数?"精明的司机加了个心眼,又确定了一下。
  "算数,算数!我要时间你要钱,我们都需要的是安全。"祝童有些担心了,这个司机把车开得也太快了些。
  正常情况下,从酒吧花都小区至少要四十五分钟,祝童要争取的就是这十五分钟的时间。
  十点五十八分,的士停在花都小区侧面的街道上,祝童夸一句:"师傅辛苦。"刚要下车,司机却递过张名片来:"我这辆是新车,别的车跑这段至少也要四十分钟。老板,我是当兵的出身,最讲信誉;如果今后还有这样的事打这个电话,我会尽快赶到,整个上海比我开得快的也没几个。"
  祝童笑着念一下名片上的名字:"秦可强,好名字,我记得了。"
  的士离开了,祝童看一眼周围的环境,午夜的街上没几个行人,三角枫和女贞树的枝叶把街灯隔离成斑驳的疏影;不远处,小区门口的灯光很亮,但是祝童知道,他是不大可能从那里进入这个高档小区的。
  铁艺栅栏墙是好东西,即美观又实用,这是一点不错的;但是,它也是最容易被翻越的。
  祝童翻过去后马上穿过草坪走向后面的七号楼,十五层C座的那间公寓是青梅的住处,他在那里安放了DV机,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青梅回来前取出DV里的储存卡。
  进楼的密码没变,这让祝童松口气,开了楼门进到七号楼内,祝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坐电梯上去,虽然这样有些冒险,他知道电梯里有监控,但是时间要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十一时五分,他已经在C座前拿出钥匙,顺利打开门走进去。半分钟后,祝童从木质吊顶内摸出架数码摄像机,取出储存卡,这才有时间打量一下这间套房。
  房间里不缺少生气,也不缺少女人身上的气息,但这次与青梅相见使祝童感觉很不好。由于没敢开灯,他只能用微型手灯稍微看了一下。
  床上的卧具是旧的,冰箱里也是满的,家具也是干净的;但越是这样,祝童心里越不安,他怀疑青梅的生活有什么变故。
  十一时十分,祝童离开房间,仔细地锁好门,顺楼梯上到十五层与十六层之间,点上支烟安静地等待着。
  半年前,当祝童将目标锁定为海洋医院的王觉非后,对于充当诱饵的人选很费了番心思;要有一定经历却不能太圆滑,风情万种又不能有太浓的风尘味道,青梅就是那时进入他的视线。
  想投身演艺界出名的女孩子多混在北京,那里有众多的导演和演艺公司;上海这个地方号称时尚之都,模特经纪公司到处都是,自以为条件不错的女孩子,多会到这里寻找成为顶级时装模特的机会,青梅就是她们之中的一员。
  祝童选择青梅,是因为她已经明显没有了走红的机会,时间是残酷的,特别是在时尚界,过了二十岁基本上就算是老人,而青梅,据她自己说都已经二十五岁了。
  十一时二十分,电梯停在十五层,清脆的高跟鞋声传来;祝童伸头看去,青梅边打电话边走到C座前,开门进去了。
  一小时后,祝童出现在广元路上的另一间酒吧里,这次他只要了杯红茶,边喝边想着什么。
  作为江湖八派之一的七品祝门弟子,祝童对现代社会的融入与认识,比本门任何一个前辈都深。
  祝门起源上古,是从祝由门中分离出来的。
  "祝"者咒也,"由"者病的缘由也。祝由之法,包括中草药在内的,却与中医又有不同。祝由师借符咒禁禳来治疗疾病,还有禁法、咒法、祝法、符法,以及暗示疗法、心理疗法等。
  由于历史的原因,祝由治病一直只在民间秘密流传,被极少数人掌握应用。祝由一门分支众多各有门派,一般都是草药、奇药、咒语,古言符号,真言同用。
  祝门就是其中一支,以药石与针灸为主,治病是幌子,兼做驱邪赶鬼这样的事;到祝童师父的师父的师父那一代,由于战火动乱,祝门干脆就脱离祝由门主线,堕落为江湖门派,由于成员多以掌握的密术装神弄鬼或诈骗为业,被排序为仅比娼业八品兰花高一品的七品。
  祝童的成长也多亏遇到个不经心祝由之术的师父,江湖人称老骗子。
  十几年前,老骗子在山东骗到个俏寡妇,竟生出成家的念头,祝童也得以安生念了几年书。
  如果不是祝童意外地考上大学,那样的生活还能继续一段。
  祝童与师父是两个骗子,身份证都是假的,与那俏寡妇结婚时,师父也是推说家里遭水灾回不去了;好在他有几分看病的本事,还有多年闯荡江湖练就的满嘴牛皮,在那个临近海边的小镇里,混个生活也容易得很。
  也许是上天眷顾,祝童天赋不错,虽然从小就没正经念过书,会的那些字也是师父、师兄有时教点,看报纸废书认识些;六岁时,小骗子得到一本破旧的老字典,此后几年的时间,那本破字典就成为他唯一的玩具,祝童在奔波中把整本字典背会了。
  这也许是师父打跑了两位师兄,却一直带着他的原因。
  老骗子与俏寡妇结婚本来就是个骗局,这个骗局还是祝童设计的,起源就是一本破杂志上的征婚启示,与同一类杂志上的几个法制故事。
  凭借这个骗局,祝童与师父冒充父子,骗得不少寡妇与老处女的眼泪,得到钱后这对貌似老实的父子当然就消失了。中国那么大,总有行骗的地方。
  但是当骗局遇到那个美丽且善良的寡妇时,祝童的师父忽然色心大起,竟弄假成真,搞出个家庭那样的东西。为了演戏,祝童借读在小镇的中学。
  看着满脸幸福的师父,小骗子常常恶毒地想:骗子总归是骗子,就是装成羊,也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他可没想到,老骗子这次装得真是很像,酒也戒了赌也戒了,还与俏寡妇生出个漂亮的女儿;就是给孩子上户口时有些麻烦,好在,小地方自有小地方的好处,最后老骗子花些钱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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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的这个名字,也就是那时被固定在一个户口本上。
  小镇地处半岛海边,背山面海民风朴实,大小两个骗子在那里很快就混得风声水起,不亦乐乎。
  俏寡妇在镇上开小饭馆,兼营旅店。祝童的师父在第二年就开起小药店,兼营看病;没多久,就在附近混出个神医的名头,走起路,头也昂起老高。祝童如今这点看病的本事,就是那时学来的。
  在小镇(蛰伏)的六年是祝童最怀念的时光(祝童的师父一直说过几天就走,谁知道一过就是六年)。经过一年的适应与自修,从初二起,祝童显示出异于常人的成熟与聪明,成为那所中学中的风云人物。
  功课好,会来事,老师喜欢,祝童很快成为孩子王,同学在他眼里更是一群随便伸伸手就哄着玩的傻子,就是小镇上的混混见到他,也是一副知己的样子。
  也是在那个学校里,祝童开始了初恋,但是,小骗子的初恋马上就变成多角恋。
  祝童在初三的夏天认识到女性的美妙,到高一开学时,小骗子已经从菜鸟变成老鸟,身边同时有四个女朋友。其结果就是,祝童这个刚上任两个月的学生会委员被撤职,还背上个处分;他把镇长的女儿给泡了,那是个高二年级的漂亮女孩,成熟得如九月山上的鸭梨,多汁而稚嫩。
  理论上,使他被处分的女孩比祝童大一岁,实际上谁大谁小也许只有鬼知道,祝童理论上的父亲也不知道他的准确年龄;小骗子一直以为自己应该比同学小那么一两岁,他的个头在高三时才停止在一米七七。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命运的暴风雨往往在不经意的时段露出狰狞的手,轻轻摧毁温暖的鸟巢。
  那是七月的夜晚,刚参加高考过后的少年都是疯狂的。
  祝童搂着个女孩正在海边的沙滩上翻滚,嘴唇与嘴唇相接,手臂与手臂相缠,单薄的泳衣早就不成障碍。小骗子正在消魂,老骗子来了,不顾女骇的尖叫,拉起赤裸裸的祝童就跑,这一跑,两个骗子再没回到过小镇。
  路上,师父把祝童骂了个狗血喷头,到天亮祝童才知道,露出狗尾巴的不是师父,竟是自己。
  祝童实在是太聪明了,凭着从小练就的背字典的本事,功课在他眼里几乎没多少困难;他所在的小镇中学不是重点学校,但是高考成绩一出来,祝童竟考了个全省第二名,那是个能随便挑选全中国的任何一所高等学府就读的成绩。
  小镇沸腾了,市、县两级电视台来采访,各级官员出面祝贺,镇上的官员马上把祝童一家重点保护起来。
  老骗子终于意识到了危险,顾不上许多,拉起祝童落荒而逃;老骗子那张脸可上不得电视,全中国有至少十个寡妇在找他,至少有三份通缉令与他有关。
  由于跑得匆忙,骗子几年挣下的不菲身家被迫留给俏寡妇与小女儿,两人身边竟没有多少钱。
  逃到青岛后,两个骗子才喘口气。
  老骗子只会骂小骗子毁了他的生活和幸福的晚年,舒适的生活消弭了老骗子的江湖志气,对俏寡妇与小女儿的思念,使老骗子彻底成为个江湖废人。
  小骗子已经长大,他在青岛栈桥上徘徊半天,终于确定自己生活的方向:回头无路,只有再入江湖。
  那一夜,小骗子祝童信誓旦旦地对老骗子发誓:今后咱们的生活只会更好,也再不会缺钱,你就是想再找个俏寡妇,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骗子当然不相信,严酷的现实就在面子,他们身上的钱多用来辗转倒车了。
  小骗子说这些话的时候,身上只有一条短裤和一件广告衫,还是在地摊上买的便宜货;短裤三元五角,广告衫贵一些,四元。前面印着:有啥别有病;后面印着:没啥别没钱。
  浑身上下只值七元五角的毛孩子,能有多少可信度?
  但是,听完豪言壮语,老骗子的预感转为现实,小骗子伸手要钱,要老骗子身上所有的钱。
  作为祝门弟子,老骗子至少还维持一个传统:不偷不抢,那是缺少智慧的莽汉子做的事情;作为一个传承久远的门派,祝门弟子只能凭手艺混饭吃、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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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小骗子(3)
 
"做任何生意都需要本钱,我身上一毛没有,难道你让我去偷?"
  为了传统,老骗子终于妥协,把身上仅有的五百块钱交给关门弟子四百五,然后就买两瓶白酒一袋花生米,坐在海边喝酒,流泪。
  第三天,小骗子把老骗子带进一家豪华洗浴中心,开一个大包厢清洗干净后,捧出一套干净衣衫。
  老骗子还在半醉,吃惊地骂小骗子乱花钱,但是小骗子马上用两叠厚厚的钞票堵住他的嘴,然后才说出这些钱的来历。
  三天的时间里,祝童先是找到个做假证件的人,这样的电话到处都是,用五十元钱买个身份证,却不用自己的相片,指定要青岛本市的,年龄二十上下。
  用这张身份证,祝童到银行办了张卡;然后又在几个收旧手机的人身边蹲了半天。天快黑时,用二百元收了个手机,再一百元买张电话卡,一个崭新的江湖骗子装备整齐,正式出山了。
  这张电话卡只打了三个电话,祝童的银行卡就有了两万元钱;老骗子当然不相信,小骗子祝童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虽然聪明,却没单独做过任何一笔"生意"。
  "我记得因为那个小药店还有你老婆的小旅馆,你给镇长和派出所所长送过钱;镇长是五千,另一个是多少我虽然不知道,以你的习惯,估计也差不多。这两万就是镇长给的,派处所所长的那两万明天应该会到。"
  祝童说完,老骗子惊讶地睁大双眼,似乎才认识到小骗子长大了。不过他的下一个动作是飞快地穿上衣服,拉着小骗子祝童跑到车站,胡乱上到一辆车上就走;路上,老骗子把小骗子的手机拆解开,随手扔到车窗外。
  一天后,两人辗转三辆车,出山东到了另一个城市,在一个肮脏的小旅馆里,老骗子才对关门弟子正式传授起江湖经。
  晚了,过时了,老掉牙了。祝童当时虽然在听,心里可没多在意。
  但是第二天当祝童去取钱时,账户已经被锁定;小骗子才知道老骗子的半辈子江湖真的没白混。
  江湖变换,时光流逝,但江湖总是人的江湖。
  老骗子的骗术虽然没多少实际用处,基本的东西还是宝贵的,那是骗术的灵魂。
  除了本门师兄弟,不能信任任何人。
  敲诈勒索来钱容易,风险巨大。做这样的偏门生意尽量单独行事,如果必须合作,也要出钱雇用陌生人。
  这是老骗子说的最多一句话,也是祝童受用最多的一句。几年江湖混下来,小骗子才明白,师父一生游走江湖,虽然好色好酒又好赌,却从没进过监狱,凭的除了经验就是这句话。
  从那以后,小骗子祝童再也没对师父说起过自己的任何"生意",这使老骗子十分满意。
  谋定而动,一击即走,不问胜负。这是老骗子的另一个经验。他说:"干咱们这一行最怕执著,要学会顺势而为,前期准备充分,还要知所进退;出手后不论成败都要立即离开,万万不能因为投入太多而冒险。要知道,百密必有一疏,那是找死!"
  对于这点,小骗子的第一次行动已经证实了,所以也只有虚心接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祝门信奉鬼神,任何时候都不能把事做绝,不能太贪心,给人留口气就是给自己留条路。
  老骗子的这一条祝童也同意,他这几年专攻骗术,都是看人下菜,摸清对象的承受能力后,才制定一个合理的价钱;成功率在九成以上。
  至于鬼神之说,混江湖的人没几个不迷信的;祝由一派出自湘西,其鬼神之术为江湖之冠,七品祝门也继承了这个传统。
  老骗子就从不在湘西片地方做"生意"。一是怕触怒祖宗神灵,二来因为老骗子对于装神弄鬼这样的事情没什么兴趣,那东西来钱慢也危险。
  祝童也受老骗子的影响,只掌握几个江湖秘方,还是选实用的学。经受过现代教育洗礼的他,对那些鬼神之术更多的还是怀疑。
  老骗子还说出很多江湖道理,比如说戒色,他自己就离不开女人,小骗子当然就不在意了。
  比如说量力而行,老骗子说骗术的发挥与你自己的修为成正比。好比一个剑客,剑术高了,一切东西到你手里都会化腐朽为神奇,老鼠是没机会去骗老虎的。
  这一点小骗子十分佩服,他的"生意"也是从小到大,一步积累经验,才到如今的地步。
  老骗子的最后一条经验是,做骗子要尽量低调,不能出风头,也不能太显眼,平平淡淡才是真。这是在小骗子祝童某次从某个明星身上骗到五十万后,老骗子才教训小骗子的,同时也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都给了小骗子。
  后来的几年,老骗子重又恢复醉酒滥赌的生活,什么"生意"也不做全靠小骗子养活,流窜在沿海各处逍遥,终于在前年被人从赌船上扔进大海喂鱼了。
  祝童知道这个消息后,也痛哭过几分钟;后来一算账,又恼怒起来。他那几年怎么说也弄了几百万,却大多被师父给挥霍了。有这么个师父,也不知是福是祸。
  两年过去了,祝童却经常想起那个老骗子,他甚至没留下一个名字,只在山东海边小镇留下个女儿,带着浑身秘密就离开人世。祝童从小没亲人,师父去后,能说话的人也就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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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女人(1)
 
酒吧是个能容忍思绪游荡的地方,各种虚拟的气氛充斥其中,一杯酒、一首歌,就在钢铁森林里营造出别样的空隙,让心与夜晚与酒、灯光、异性、音乐混合,在暧昧的氛围中渐渐沉醉。
  祝童手边的红茶如他的思想,将要已经凉透时,对面坐下个健壮的年轻人。
  午夜的酒吧里客人不见少,却有增多的趋势;不过这个青年的进入,却使流淌在爱尔兰音乐中的酒吧有点骚动,惯常在夜里活跃的酒客对这一桌侧目而视。
  "我说过,来这里时换套衣服。" 祝童叫过侍者替青年打开瓶啤酒,轻声责备着,叫他脱去外衣。
  青年一看就是所谓的"外省人",浓眉大眼板寸头,是很精神的一个壮男;但他穿一身保安制服。在酒吧里出现这样一个人,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好在这间酒吧属于静吧,男人来多是看女人,女人在这里总是一副旁若无人的高贵模样,青年保安引起的骚动很快平息在暗哑的歌声里。
  "正值班,接到老板的电话着急赶过来,好容易才找到个替班的;怕您等,没想到换衣服。"青年几口就喝光了那瓶啤酒,才憨厚地解释。
  祝童又让侍者拿来几瓶,打开放在他眼前,直等到他呼吸平顺了才开始问:"这一段表姐怎么样?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
  "与以前差不多,那个老头三天去一次,天亮才走。平时她很少出门,有时会有几个漂亮女人去找他;每个周末她都会出去,都是很晚才回家。不过今天晚上有点奇怪,她下午就出去了,十一点就回来了,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老板,她的朋友很过分的,每次来都要闹到很晚,邻居找我们几次了;不是看你的面子--"
  青年是安徽乡下人,名叫扬辉,看似粗鲁,却也是三流大学的毕业生。在上海混两年后,扬辉才发现自己的学历在这里一钱不值,到是健壮的身体还有得看头,最后就成为青梅居住小区的保安。
  三个月前,祝童用月薪五千雇佣了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在做好保安的同时,监视青梅的生活,看她都与谁来往,有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扬辉一直以为祝童是青梅的亲戚,这是祝童故意造成的错觉,几个月来每周一个电话,工作得倒也塌实,把青梅的出入时间与接触的人如实汇报给老板。
  "还有什么?"祝童等扬辉说完了,又问道,"仔细想想,比如说她在小区里与别人接触吗?"
  "没看到,小区里有几个男人对她有意思,不过都没机会勾搭;她一出门就打的--对了,上个月有两天,她是开辆汽车回来的。是辆蓝色POLO,有人就说她是别人的二奶。后来,那辆车不见了。"
  祝童笑了,大众公司的POLO轿车是有这个名声。
  青梅会开车,这很正常,祝童也会,身上的驾驶证虽然是假的,技术可一点不假。
  扬辉又说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祝童感觉实在没什么疑问,掏出一叠钱打发他走了。
  这些在电话里问也一样,祝童之所以当面问,一来现在是关键时刻,出不得一点纰漏;二来是为了观察一下扬辉,说谎的人都有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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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女人(2)
 
 酒吧里的客人少了,祝童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想一遍,感觉没什么遗漏的,心情放松下来,开始观察徘徊在身边的女人。他是个需求旺盛的人,烟子是个令人满意的伴侣,可惜不在身边。半个月没接触女人,祝童有点上火。
  角落里点着支红蜡烛,独坐着一个夜女人;祝童刚才还看到她身边有个同伴,现在只一个人,指间转杯红酒,出神。
  祝童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一个人?"
  "你看到了,现在是一个人。" 在水蜡烛摇曳的晕染下,漫不经心的飘忽的眼神,标准的普通话,听不出任何地方口音的侵蚀,声线有点硬,看来不是本地人。
  祝童判断着对方的身份,小心地开始交流:"我姓李,来上海看几个朋友,顺便休假;到这个酒吧纯属路过,没想到能见到您这样出色的--女士。"小姐这个词已经被中国人糟蹋了。
  夜女人抿一口酒,红唇上沾出一片湿,微微一笑:"李先生的朋友还包括保安?"
  "保安也是人,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应该的,他是朋友的亲戚,到上海来不容易,见面说几句话,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还是有错,你不该在这个地方见那样的朋友,上海是充满诱惑的都市,酒吧是诱惑中的诱惑,年轻人一旦进入,会被它虚假的暧昧俘虏的。做保安挣不了多少钱,你是在害他。"
  祝童笑着点点头,有些放肆地打量眼前的女人,却看不出她的年纪;即使喝了些酒,明亮的双眸中还透出一丝淡薄的忧愁,长发绾在脑后,姣好的面容略施粉黛,颀长的身材,白皙的肌肤,证明她的生活很安逸;饱满的前胸抵在手臂上,显现出轻松随意的风度和少妇特有的韵致。
  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床上伴侣,一个表面安闲,而内心却又不想安定的人。祝童判断完毕,建议道:"不如换家酒吧?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的松子酒对女士有美容效果。"
  "男人来这里虽然有很多理由,说到底是为寻找艳遇,我说得对吗?"女人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感的意思,透过旋转酒杯看着祝童,"你就是一个。"
  "呵呵呵呵。"祝童轻笑几声,点燃支烟吐出口浓浓的烟雾,"那么你呢?女人到这个地方来是为什么?想展示女性的魅力,大可到黄浦江边去散步。"
  "好主意,咱们这就去,好久没去外滩了。"
  祝童有些后悔,但是散步也未尝不是放松的好办法,午夜的外滩,据说是上海的一道风景,他可从没去领略过。
  酒吧里暖气融融,外面,深秋的上海早已是寒意泌人;踩在外滩被灯光渲染的石阶上,静静的浦江水一如白昼般滚滚东流。身边只有三两游人经过,多是外地人。
  祝童不是个浪漫的人,特别是此刻,看着夜女人曲线玲珑的背影,心头的欲火竟被她的安静消弭大半。街的对面,同样是灯火阑珊的辉煌与繁华;时间,在这一刻失却了重量。
  "十年前的今天,就在你我站的地方,有个与你一样的男士向我求婚;说是要陪我一辈子,无论发生怎么事情都不会离开我。十年后的今天,他在遥远的阳光下喝酒;我,在午夜的外滩,与一个陌生的男人散步。"
  说完,夜女人转过身,展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很陌生很老套是吗?我时常在想,男人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实可信的?永远是什么?对于我来说,永远代表着三年。"
  祝童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感受着她的丰软,低声说:"没有什么是永远的,那是个美丽的希望。此时此刻只想一样事,抱着你。如你这样迷人的女士应该知道,男人都是骗子。"
  "你也是骗子吗?"夜女人虚弱地挣扎着。
  "我是最正宗的骗子,从来就不说实话。"
  夜女人停止挣扎,伏在他胸前喘息着;祝童能看到她白嫩的后颈,有几丝乱发在随风颤动。
  祝童收紧手臂,感受着夜女人的丰软,嘴唇在她耳边滑过:"您多久没有接吻了?"
  说着,右手抬起她的下巴,向那闪烁着诱惑之光的红唇吻下。几乎同时,右手顺脖子上的肌肤下移,探进深处,握住一团丰满的柔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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