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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七年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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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4-11 18:0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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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七年之痒

有mm在贴作者的另一部作品,嫁接婚姻。可惜还没写完,一段一段看着好不气闷。  


我搜索作者的作品,发现这部七年之痒是写完的了,也还不错,虽然是写着关于无性婚姻,不过处理的还是夫妻日常生活中因为观念和性格差异,加上误会和缺乏沟通而产生的种种矛盾。写得也挺真实的,唯一缺点就是主人公跟另一部作品太雷同了,如果人物性格和背景能更多样化就好了。


 


开始贴啦。


~~~~~~~~~~~~~~~~~~~~~~~~


 


故事梗概:
  
  七年之痒,你的七年痒不痒?
  你和你的他是否正罹患以下症状?你在他眼前晃荡,他视而不见;他在你眼前晃荡,你心里骂他犯贱;脾气点火就着,恨不能一拍两散;到后来干脆省点儿力气,懒得生气;夜里失眠多梦,白天恍如做梦;他背着你睡,你看着天花板睡;你抱他他抱你,就像左手抱右手;有一天,你惊觉你和他有半个月或一个月没做爱了,而此时,你的梦里、你的心里出现了另一张异性面孔……
  孩子,老人,朋友,闺蜜,陌生人,房子,车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升迁,加薪,怀抱,前戏,性……七年之前,这些都是你和他婚姻与爱情甜蜜的催化剂。七年之后,这些还是催化剂,只不过是催化婚姻亮起红灯。
  婚姻这片海,你和他能否同舟共渡?其实,你就是陈晓荷,他就是魏海东。当你偶遇苏逸轩,而他认识了林菲,海平面倾斜了。


     华灯初上,每一盏或寂寞或温暖的灯光下都有一个或寂寞或温暖的陈晓荷,同一盏灯或另一盏灯的下面是一个似是而非的魏海东。你和他,注定排斥又缠绕。
  七年,你痒了吗?
  
  作者简介:
  
  高克芳,上世纪70年代生于山东蒙阴,现居济南,网名曼陀罗天使,网友昵称“天使”,粉丝雅称“馒头”。
  继王海鸰之后第二代婚恋小说领军作家。高克芳的婚恋题材小说聚焦中国人情感中的敏感地带,以笔致细腻、沉静舒缓著称,在网络上下拥有大批拥趸,被粉丝誉为“中国人婚恋代言第一人”。高克芳的读者以知性女性为主,也成功“俘虏”了她们身边的闺蜜、情人、先生,读者坦言高克芳的小说“写的就是我和我那位的故事”。《七年之痒》直指中国人普遍存在的无性婚姻,被网友和媒体誉为“七○后婚姻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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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应该是一个温情脉脉的晚上,天气不冷也不热,微风掠过淡紫的窗帘吹进来,陈晓荷闭着眼睛可以想象出那淡紫窗帘上的白色蒲公英轻若无物,飘飘欲飞。风在屋子里回旋了一圈,很快折回了窗外,像个顽皮的孩子。风是那种吹面不寒杨柳风,带着早春淡淡的花香,让人蠢蠢欲动,古代文人对于汉字的组合真是让人叹服,聊聊几字,简短凝练,就将这春风的柔和刻划的淋漓尽致。


陈晓荷这样想着的时候,轻轻从枕头上探起头来,她起的很慢,生怕弄出声响。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慢慢从她的脸颊上滑落,无声的落到枕头上。小手留在脸上的温润很快消失,那小手没有继续摸索,也没有儿子的半睡半醒的声音轻轻的唤“妈妈、妈妈”,陈晓荷倚在床头上长出一口气,儿子终于真的睡着了。


儿子魏浩然在他的爸爸魏海东看来,最大的毛病就是都五岁了睡觉还要妈妈陪,还要摸着妈妈的脸颊睡,简直不像他魏海东的儿子。他对着儿子小小的个子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那严肃的表情让儿子不知所措,怯怯的把眼光转向妈妈,求助的样子。陈晓荷刚想说些什么,魏海东的话再次响起来,“不要看你妈妈,我看你就是被你妈妈惯坏了,都这么大了,还不论什么事情都要找妈妈~~”


每当这时,陈晓荷都是把自己胸中的怒气忍了又忍,以至于觉得嗓子干干的,吃饭噎住了一样。她知道她一开口,就像点燃导火索,两口子少不了一顿恶吵。她倒不是怕魏海东而不和他吵架,她实在不愿意当着孩子的面和老公争吵。她深深知道,一个和睦的家庭环境会给孩子带来健康的性格。


想起这些,陈晓荷立刻摇摇头,仿佛一摇头就可以摆脱这样的思绪。她伸出手,慢慢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灯光从暗到亮,房间里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像一张底片慢慢浮出水面。


这是一间是带阳台的主卧,刚才的风就是穿过阳台,掠过窗帘到房间来的,现在窗帘很平静,一团一团的蒲公英静静的伫立,仿佛她吹一口气,它们就会在屋里慢慢飘荡。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大床,床两边两个矮墩墩的床头柜,像两个朴实的丫鬟簇拥着床头。靠墙而立的衣柜,唯一感觉累赘的是靠窗的暖气片旁边一张过时的书桌,魏海东不止一次让她把这张书桌卖给收费品的或放到阳台养花,她都拒绝了,这间房子没有书房,总不见得连张书桌也没有。


除了必须的家具之外,这个房间最惹人注目的就是床头的大幅婚纱照片了,她拖着洁白的头纱,依偎在魏海东的怀里,他们的目光从不同的眼睛射出去,定格在同一个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憧憬。婚纱照最大的幅度的突出了她和魏海东的面孔优点,使他们成为朗才女貌的才子佳人,所以每次陈晓荷看到这幅婚纱照,心情都会好很久。


可是今晚,陈晓荷看了婚纱照没有从前的好心情,她在松垮的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套,起身来到书桌的旁边,书桌是那种过时的书桌,锯末板子外面粘了一层木纹纸,有的地方被水泡开了,露出里面芝麻粒一样的锯末,真正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伸手打开和床头柜上一样的台灯,书桌上立刻出现大片的光晕,这光晕一点一点变强,让她的眼睛慢慢适应。她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台历,这是一个超市赠送的台历,上面罗列了各种酒水、海鲜、蔬菜等经营品种,色彩鲜艳,形态逼真,让人光看广告就有购买的欲望。在台历的背面,是排列整齐的罗马数字,与正面的繁华相比,这里似乎铅华褪尽的后台,寂静苍白,却是陈晓荷留下这个台历的唯一用意,她可以用这个台历做记事本。


这个台历过去的月份无一例外,几乎每页都做了圈点,有孩子打疫苗的标记,有交水费、电费、煤气费的日期,她有一个习惯,凡是做过的事情,她第一时间记下来,以便下次很快对上号,现在记忆力一天不如一天,好记性还不如烂笔头呢,何况她搁爪就忘。


今天之所以打开台历,她想把白天交电费的数目记下来,那个收电费的老大爷眼神不好,经常把电表抄错了,张冠李戴,所以她必须把当月的数字记下来,以便下月核实。她翻到三月份,在三月的26上轻轻画了个圈,在圈的边缘上用最小的数字写下电表数。


做完这些,她似乎完成了一项任务,开始悠闲一页一页翻看,黑色的炭素墨水画出各种图形,有圆形的,有方形的,还有三角形的,它们环抱着可爱的罗马数字,在陈晓荷的心里代表不同的意思,这就像密码,只有陈晓荷可以破译。


时间过的真快,从陈晓荷的年龄过了三十以后,她感觉时光像长了翅膀一样,这才过年没几天,转眼就到三月底了。她慢慢悠悠的翻着台历,仿佛那就是她的时光,慢一点,再慢一点,三页,可还是很快就翻完了,陈晓荷忽然发现,已经翻过的三页一个红色的标志也没有。


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又翻了一遍,她翻的有点急促,硬硬的铜板纸发出清晰的哗啦声,三声响过,她终于证实了,确实没有她要找的标志。


那个标志是陈晓荷的秘密,也是她多年的习惯,这个秘密就是:每当她和丈夫魏海东享受一次鱼水之欢,她就在台历上用红色的圆珠笔画一个红色的心形标志。每当看到这个标志,她就想起魏海东激情彭湃的样子,不由得脸红心跳。


可是在这一本台历上,一个那样的标志也没有,这说明什么?她怔在那里,手软软的没有力气,台历从手里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还砸了一下她的脚。


她没有去捡那个台历,甚至厌恶的踢了它一脚,那个台历应声躲到了桌子底下,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陈晓荷慢慢的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面对着窗帘上展翅欲飞的蒲公英,沮丧欲哭。


是的,她不得不承认,她和魏海东有接近100天没有做爱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4-12 21:54:4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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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说:一对正常的壮年夫妻,一年的性生活频率低于六次,就算是无性婚姻了。


陈晓荷不敢想又不得不想,她今年三十二岁,魏海东也不过才三十五岁,按照古语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可是他们竟然连续100天没有亲密无间的体验了,按照这样的标准推算,他们这样发展下去,是十足的无性婚姻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陈晓荷的手不由自主的微微出汗,她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使劲搓了一下,手还是湿漉漉的。她忽然烦躁起来,关于无性婚姻的想法一旦在脑海中闪现,就久久的盘据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从凳子上站起来,慢慢在房间里踱步,儿子在柔软的大床上睡的香甜,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睛,厚厚的嘴唇半张着,像是想说什么,稚嫩的皮肤在柔和的灯光下像金色的丝绸。他整个是魏海东的缩小版,魏海东心情好的时候会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自豪的说:“嘿,看我儿子,简直和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每当这个时候,陈晓荷都感觉特别幸福,在心里很满足,一个女人,可以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下一模一样的儿子,实在也是一种荣耀。


有着七年婚龄的陈小荷一直很坚定的认为:性和孩子是婚姻最强韧的纽带。性可以使两个人身心交融在一起,是彼此最原始的需要,是夫妻最直接的交流。而孩子,是爱的结晶,更是一对夫妻从量变到质变的一次飞跃,就像两个独立的人,因为爱而合二为一,重新塑造成三个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为了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就是所谓的家了。没有孩子的家庭不是一个完整的家庭,这样的说法是不无道理的,斩不断、打不散的骨肉亲情当然是一条重要的纽带。


可是现在,她忽然发现维系自己婚姻的性之纽带突然断裂了,那她的婚姻就少了一条纽带,而她还一直懵懵懂懂没有发觉,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就像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自己不知道,还在一直往前走,这样的想法让她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她忽然很想见到魏海东,可是这个时候,魏海东加班还没有回来。三十五岁的魏海东是一家大型软件企业的项目经理,最近负责的项目上线,所以整天加班到十一点才回来。陈晓荷知道,即使魏海东回来,他也会直接到隔壁的房间睡觉,只要不是她刻意等他,她一般很难见到他。


她本来打算记下电费的数目就马上睡觉的,但因为心里怀了这样的想法,挥之不去,一点睡觉的心思也没有了。她越想越烦躁,于是打开卧室的门,轻轻踱到了客厅里,因为客厅有一面窗是对着外面的,街上的路灯昏黄的灯光通过窗子透进来,影影绰绰可以看清家具的轮廓,她没有开灯。踱到沙发边上,就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来,沙发的海绵质地不太好,她一坐下就被陷了进去,她索性把头靠在靠背上,让沙发包围着她。


陈晓荷百思不得其解,魏海东难道真的不需要她了?


三十二岁的陈小荷是一家文化传播公司的文案策划,在文化底蕴深厚的济南,这样的文化传播公司有很多,但大多数是私企,陈晓荷的文化水平不高,因为爱好文学,底子还好,从事这样的职业游刃有余,但私企的公司自有它的残酷性,它要求每个员工都是多面手,以便于在业务猛增的时候突击。陈晓荷的年龄和资历决定着她处在事业瓶颈,所以有时压力很大,会忍不住发火。


陈晓荷从小在农村长大,对于传统观点有着天然的信赖,对夫妻性事,她是很保守的。


所以她一直认为男人保留着性的主动权,女人还处于被动和从属的地位。当陈晓荷和韩冰说出自己的观点时,显然这个看法让韩冰如同听到天方夜谭,她夸张的张大了嘴,开始连珠炮似的对她的观点进行了抨击:“小姐,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像个老顽固一样保守,我看你还停留在清朝末年吧。对于性,不,不止是性,包括所有的事情,男人女人的地位是平等的,女人完全有随心所欲享受性快感的权利~~”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晓荷夹起一块红烧肉塞住了嘴巴。


陈晓荷低声威胁加命令:“大姐,不要在公众场合大声谈论这个问题好不好?让人听见,还以为咱们是干什么的呢。你要是继续这样,以后我不和你一起出来吃饭啦。”


韩冰看看周围,所有的食客都在对着自己的桌上佳肴倾注全部的注意力,根本没人听她的高论,她摊开双手,做无所谓状,“我当然也有和朋友分享性体验的权利。”


陈晓荷大窘,韩冰看她脸都红了,只好不再逗她,装作生气败坏的说:“你呀,榆木疙瘩,我看你这辈子是白活了,你要知道,男人还是喜欢风情主动的女人的。”


说归说,陈晓荷还是不能认同韩冰的观点,所以从结婚以来,他们家一直是魏海东保留着性生活的绝对主动权。陈晓荷还是比较喜欢那样的模式的,忙了一天,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只要魏海东的手穿过她的内衣,像鱼一样在她的身上游弋,她就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


魏海东是那种看上去很生猛的类型,肩宽腰细,国字脸,剑眉,很有男子汉气魄,第一次看到他,就让陈晓荷心跳加速。性生活也是生活,是个不断学习和成长的过程,他们从开始的生疏笨拙逐渐如鱼得水,随着婚姻生活的长久深入,私密生活的语言也被慢慢简化,他们仅仅凭着默契就可以把这男女仪式做的行云流水。


可是行云流水的背后就是千篇一律,毫无激情了。从有了孩子以后,每天上班回来还要照顾孩子,等躺在床上的时候,不是腰酸背痛就是筋疲力尽,对这种事情渐渐不再热衷。对魏海东的暗示也是能推就推,实在于心不忍,就勉强应付,渐渐的两个人都感觉索然寡味。


从什么时候,他们的亲密仪式从多到少,从少到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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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荷拍着自己健忘的脑袋,想起来了,夫妻生活真正绝迹是从春节过后的那次给儿子分房事件,她之所以称之为事件,是因为那是她和魏海东的婚姻史上的第一次争吵。


她还记得,那是年初七的晚上。新的一年过去了,生活总会有一些改观的,魏海东就是在春节后开始上班的前一天,对儿子郑重宣布:“儿子,过了新年,你就又长大一岁了,从今天开始,你要自己一个房间睡觉了,睡觉时也不许妈妈陪。”


儿子一听到这个消息小嘴就撅了起来,他磨磨蹭蹭的挨到妈妈的身边,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妈妈。陈晓荷一下子心软下来,她本来是打算春节过后要给儿子分房间的,儿子已经五岁了,躺在床上都有半边床那么长了,虽然国内的孩子和西方国家相比,普遍要分床晚一些,但五岁也是极限了。


可是面对儿子求助的目光,陈晓荷还是有点心疼,儿子虽然外表长得像爸爸,但性格很像她,敏感而胆小,不但怕黑,连夏天打雷,他都会吓得发抖。所以每到夏天,她都要反复叮嘱幼儿园的老师,打雷的时候要多安慰魏浩然,好话说尽,对老师极尽奉承,只为了不让儿子惊吓。


想到这里,她正要安慰儿子几句,鼓励他做一个勇敢的男子汉。不想魏海东看到儿子怯懦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一把把儿子从她的身边拉开,大声呵斥道:“我说过了,不要什么事都要去找妈妈,你看你被你妈惯成了什么样子,一点也不像个男孩子,以后你就自己睡那个屋,要是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儿子被魏海东扯着胳膊站在客厅中央,客厅的灯光映着他小小的个子,他无助的目光看看妈妈,再看看爸爸,想哭。但看着爸爸暴怒的面容不敢哭,只好一个劲的吸着鼻涕,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滚下来。


陈晓荷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她从沙发上一下子跃起来,一把推开魏海东,气急败坏的说:“你那么大声干什么,看把孩子吓得,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她转过身抱住儿子,儿子似乎得到了鼓励,伏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魏海东没有防备被她一下子推了趔趄,他倒退几步没有摔倒。看着嚎啕大哭的儿子更是生气,但这次不是冲着儿子,而是冲着陈晓荷来了。“好,好,你就可劲的宠着他吧,我看孩子就是被你宠坏了,打不得,骂不得,像个女孩子一样说哭就哭,我看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陈晓荷蹲在地上抬头看着魏海东,他用手指着她,一脸的愤怒,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可理喻。从什么时候,魏海东变得易怒暴躁,像头被困的狮子?她一时想不起,也不愿去想。


她声音很低但很严厉的对儿子说:“不要哭了,自己到卧室去,妈妈一会去陪你。”儿子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很快止住了哭声,他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泪,一边怯怯的看着爸爸的脸色,倒退着到主卧室去了。


她看着儿子关上了卧室的门,随即转过头对着魏海东,魏海东刚才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正在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她脸上涌起一丝苦笑,忽然就有很多话要涌出来:“魏海东,你说孩子都让我宠坏了是不是?你说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是不是?我今天才发现,你原来是这样看我的,你拍拍胸膛想一想,从孩子落地到现在,你为孩子做过什么?你给他喂过一次饭吗?你给他换过一次尿布吗?我又上班又带孩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养这么大,你现在竟然来指责我,你有什么资格?”


她眼含泪光,抬高下巴,一脸的委屈。魏海东看着她的样子,咽了一口唾沫,口气软了一些,说:“晓荷你不要扯那么远,我们现在说的是孩子的教育问题,而不是~~”


“不,我觉得是我们说的是同一个问题,就是对于孩子的责任问题。咱们先不说大的方面,就说咱俩为孩子做了什么?我知道你工作忙,对于你不照顾孩子我从来也没有埋怨过你,但孩子不是一个玩物,你高兴了让他骑在你的脖子上满屋跑,不高兴抓过来就打骂。现在你更进步了,整天嚷嚷着孩子让我宠坏了,我倒是不想宠着他,书上也说了,男孩子最好多和父亲交流,有助于孩子的性格完善,可是你看看你为孩子做了什么呢?”陈晓荷的语速很快,竹筒倒豆子一般,让魏海东一句也插不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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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陈晓荷忽然发觉,是生活改变了她还是她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从结婚以来,总是很体贴的,即使烦躁的时候也很少抱怨。她知道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建一个家,他们面临的压力都很大。虽然现在社会进步了,男女平等,但对于传统的男子,养家的压力基本还是全抗在男人的肩膀上的,魏海东的压力要比他大的多。女人的事业做的好可以是女强人,做的不好,还可以混个贤妻良母的称谓。可是男人呢,他们只能进步,不能倒退。


可是她不抱怨不能代表她心里没有想法,更不能容忍别人把她的苦劳全盘否定。她又带孩子又上班,已经非常辛苦了,如果他体贴,又怎么可以这样吹毛求疵。魏海东这样的论调她已经忍了很久了,现在爆发出来心里是痛快了一点,但又有点不安,她从来没有这样尖锐过。


魏海东静静听着妻子的控诉,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理亏的,他本来想低低头认个错算了,可是看着陈晓荷不依不饶的目光,听着她的咄咄逼人的诘问,忽然心烦起来。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伶牙利齿,自己就算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但扪心自问他还是很尽力的,能多挣一点钱,他不惜出上十分力,还不是为了老婆孩子过的好一点。


想到这些,他脸上的愧疚之色很快就没有了,他皱着眉头说:“每次和你讨论问题,你总不就事论事,从来都是胡子眉毛一把抓。反正我觉得给孩子分床是个严肃的问题,要当机立断。再说孩子大了,三个人睡也很不舒服,我觉得说分就分,你要不同意,那我就自己睡隔壁房间好了。”


 


世上的话,多说一句少说一句,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在魏海东说让孩子分床的时候,陈晓荷已经觉得自己今天说的太多太重了,她知道魏海东的不容易,让孩子分床本来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她只是觉得他的方式不对,既然他说了,就顺坡下驴好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魏海东说出最后一句话,竟然有了要挟的味道,一个大男人,就这一点胸襟吗?她抬头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我觉得给孩子分床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不是一下子把他赶到别的房间去。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自己睡那个房间好了。”她说完就快步走进主卧室,把他一个人晾在了客厅里。


那一夜,她不知道魏海东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几次想起来到隔壁找他,又觉得下不来台。他始终也没主动到主卧室,他们就这样开始了分居生活,掐指算来,已经三个月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4-11 18:13:1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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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夫妻的争吵是生活的一种调剂的话,那么冷战绝对是婚姻的杀手。


俗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古语绝对有它的道理。一对夫妻,不管吵架的初衷是什么,通过吵架可以更深刻的认识对方,吵架之后的性爱可以说是对这种不同观点的认可和妥协。但是吵架的结果发展为冷战的话,就是矛盾的尖锐化和立场的明确化了,是一种旗帜鲜明的对立。


冷战会像一条暗流,慢慢带走彼此间的信任和热情,这一点陈晓荷是在冷战后才知道的,她很后悔当初的一时口舌之快。虽然那次争吵他们只有一个星期的冷战,后来因为孩子在中间调和,很快就打破了僵局。但是陈晓荷知道,她和魏海东之间就像打破的镜子一样,虽然经过努力拼凑,完好如初,但是看不见的裂痕一直存在,这种裂痕让他们因为小心翼翼而日渐疏远,渐渐找不到亲密的方式。


在分居的最开始,陈晓荷和韩冰不止一次讨论过这个问题。在对待男女亲密的事情上,韩冰一直是主张男女平等的,但对这次陈晓荷提出主动求和,韩冰坚决反对:“你不要主动去找他,夫妻之间,女人主动是一回事,但特殊情况要特殊对待,你没有错为什么要主动?你放心,魏海东肯定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韩冰说的胸有成竹,让陈晓荷心安不少。


时光总是匆匆,新的一年新的工作接踵而至,每天忙的透不过气。那次争吵过去就过去了,对于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来说,不过是生活的小插曲。陈晓荷还是向从前一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魏海东也还是像从前一样上班下班,他的工作本来就忙,年后公司接了新的项目,更忙了,加班是家常便饭。他们因为直接交流的机会越来越少,所以没有冲突。


对于魏海东睡隔壁的房间,陈晓荷有自己的打算,现在天气还有点凉,她怕儿子晚上蹬被子着凉,等天气再暖和一点,她说服儿子和爸爸对换好了。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如果不是今天偶然看到台历的标志,陈晓荷都不会留意她和魏海东有三个月没有过夫妻生活了。她忽然觉得不对劲,从前的时候,即使她再不热衷,魏海东还是每个月都有几次暗示,可是这次三个月过去了,他仍然按兵不动,说明什么呢?


一阵慌乱掠过陈晓荷的心头,她从沙发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她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客厅的黑暗,狭小的客厅简洁大方,谁到她的家里来都说她是个贤慧的女人,因为房间里随处可以看到温馨。即使她闭着眼睛,也可以清楚的摸到家里的每一件物品,这个家里的每一件陈设,无不是经过她的手进来的。


她慢慢踱到门口打开灯,奶黄色的灯光立刻倾泻下来,柔和而温暖,可是晓荷的心里空落落的。她看看墙上的钟表,时间不紧不慢的指向了十点,她知道魏海东发到十一点才能回来。每天魏海东到家的时候,她已经陪着孩子睡着了。


最后一次等魏海东晚归是什么时候呢?陈晓荷有点想不起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已经很久没有等他下班了。以前他加班,无论多晚,她都会等他回来,给他准备温热的夜霄,哪怕一碗面条,魏海东也吃的香甜,还一边吃一边对着她傻笑。虽然每次魏海东都说,“你以后不要等我了,这么晚,小心把自己熬坏了。”可是她每次都可以看到他眼里因为感动而更加温柔的目光。


想到这些,她的脚步不由自主走到厨房,打开灯,厨房已经几天没打扫了,落了一层灰尘,魏海东不在家吃饭,她和儿子在家就吃的特别潦草,给儿子热袋奶,蒸个蛋,自己就随便吃一点。


她拿起抹布把灶台擦了一下,打开厨柜准备为魏海东做点什么,家里一点菜也没有了,只有一些做八宝粥的原料默默的呆在瓶子里,她想起来这还是年前腊月初八的时候为了做腊八粥自己买回来的原料,她从一个瓶子里倒出一点红豆,又从另外一个瓶子里倒出莲子,一共八个瓶子,陈晓荷倒了八次,这些原料颗粒饱满,晶莹剔透,是她一点一点从超市挑的。超市里买的八宝米米多豆少不说,很多原料是鱼目混珠,所以她一般是买了原料自己配,连儿子都说她熬的八宝粥比幼儿园熬的好喝多了。


她把八宝米细细的洗了,打开电饭煲,红的红豆,绿的绿豆,晶莹的糯米,胖胖的莲子,那么安静的卧在水底,像一副静默的水粉画,心里想着魏海东贪婪吃粥的样子,微笑不禁浮上她的嘴角。


 粥在锅里慢慢的熬,还有一些时间,她忽然觉得自己该干些什么,蓦然间看到阳台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影子,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整个脸庞看起来毫无生气,是惨不忍睹的形象。她被自己也吓了一跳,从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不修边幅,从前那个脸色红润,穿荷叶边睡衣,在家也把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的晓荷哪里去了?


生活是改变女人最好的武器,自从有了孩子以后,陈晓荷几乎从没有一刻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因为她和魏海东都是农村出来的,又都是家中的老大,有了孩子以后,孩子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因为家中的琐事,都不能到城市来给他们带孩子,所以陈晓荷只好辞了职,自己在家带孩子。魏海东单位忙,她不愿意家庭给他带来拖累,再说,她不工作,养家的任务全压在他的身上,所以魏海东在家是基本不干家务的。没有带过孩子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带孩子是一件多么繁琐劳累,事无巨细的工作,她不论白天黑夜,只要孩子苦闹,不管多么疲惫,都要强打精神来照顾孩子。好不容易熬到孩子三岁,把孩子送进幼儿园,才重新开始找工作上班。


没想到上班后的时光更是匆忙,现在什么单位都是不养闲人的,你拿一份薪水就要付出同等的辛苦,所以每天醒来就有一大堆事情摆在眼前,想一想都疲惫。但无论怎样的疲惫,生活总是要继续的,每天起床后,像打仗一样把孩子弄醒,给他穿衣服、洗脸、刷牙,动作稍微慢一点,迟到就注定了,所以每个环节她都军事化的速度,就是这样,她每天连脸都顾不上洗,一般都是到单位洗脸,早餐是来得及就吃点,来不及就免了。日复一日,她觉得自己严重睡眠不足,脾气大的吓人,连表情都格式化了?


想到这些,她急忙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的脸。岁月是最无情的刀子,陈晓荷发现,三十岁一过,一些改变似乎是约定俗成的,眼神不再澄澈,皮肤不再光洁,眼角一笑的时候,就有细细的鱼尾纹出现,害的她再也不敢肆无忌惮的大笑。


但是,一个女人,即使青春的容颜不再,最重要的是还有一颗温柔年轻的心,这话不记得是谁说过,在这一刻想起来,似乎是专门对陈晓荷说的。陈晓荷对着镜子笑笑,还好,她的笑容是比较可爱的,嘴角微微上翘,一对可爱的小酒窝就在脸颊荡开,似乎是平静水面的一袭涟漪。从前,魏海东最喜欢看她微笑的样子,他曾经说过:“你笑起来的时候,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候,你那一对酒窝,让我不饮自醉。”


现在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对着魏海东笑了,她习惯了简单的对他发号使令“今天的菜你买啊,我接浩浩来不及”,“你顺路把垃圾扔掉,放在门口别臭了”,从来都是口气生硬,不容置疑。


陈晓荷这样想着的时候,手已经打开热水器,春天的阳光已经很暖了,仿佛有了温暖大地的能量,太阳能热水器经过一天的照射,喷撒出温暖的水流。虽然上床前陈晓荷已经做了清洁工作,可是想到要迎接魏海东,她还是决定彻底的洗个澡。


温热的水喷撒在身上,像有无数只小手在按摩,对着灯光,她默默打量自己的身体。生过孩子后,身体不可避免的变化了很多,乳房不再像从前一样坚挺,柔软的同时有一点下垂,但情况不是很严重,她一直想买一件美体内衣呢,新款总是很贵,想等到打折的时候,看来这笔费用还是不要省了,青春是不等人的。


最让她自信的是她的双腿了,修长而富有弹性,很多人以为她练过舞蹈。整个身材看上去,比生孩子前丰满了很多,使得皮肤更加紧致细腻,在灯光下闪着圆润的光芒。有人说,少女是一个青苹果,而少妇就是一只熟透了的桃子,这话不假,她看看镜子里光洁圆润的自己,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成熟的背后,是不可避免的衰老,青春到了这个年纪,就只剩下短短的一截尾巴了。


她想起韩冰从网上学来一句话:“女人,千万不要对自己苛刻,不要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男人是最容易忘却的动物,一旦你出了意外,马上就有别的女人来花你的钱,住你房,睡你的老公,打你的娃。”


当时她们对这一句鼓励女人花钱的话争论了很久,韩冰一直是个独立自信的女人,她向来信奉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所以很舍得给自己花钱,什么美容的美体的,只要有新的产品,就赶紧买来做实验。


陈晓荷对她的看法不能苟同,也没有那样的消费水平,只好以天生丽质来安慰自己。生活中的她虽然不是惊艳的类型,但也不丑。女人的最佳身高,瓜子脸,弯月眉,高鼻梁,一切正贴合了她内敛的性格,倒也婉约。正是因为这份婉约,年轻的她不乏追求者,她之所以选择了魏海东,是因为她和魏海东的成长经历十分雷同。她一直坚信知道,困境中成长的人是知道珍惜生活的。


卫生间狭小的空间因为热水的作用而氤氲起来,桔色的灯光下,她看到晶莹的水珠在她的肌肤上凝聚、滚落,前赴后继,想起魏海东的火热的唇吻着她的身体的样子,禁不住一阵热流传遍全身。


洗完澡,她把全身涂了一层杏仁露,权当乳液。对着镜子涂了口红,又打开衣柜找韩冰从苏州买来送给她的睡衣。那件睡衣韩冰说特地挑了最保守的款式,陈晓荷喜欢是无比喜欢,但一看脸就红了,她一边推一边推给韩冰,嗔怪的说:“都一大把年纪了,我怎么能穿成这样?”


韩冰白她一眼说:“你呀,谁娶了你是倒了八辈子霉,一点情趣不懂,男人最喜欢女人穿成这样的。”就是因为这句话,她拿回来,偷偷洗了放进衣柜,一直想着等到结婚纪念日的时候穿,好给魏海东一个惊喜。


经过一番折腾,她终于从衣柜的最底下把那件睡衣翻了出来。睡衣是正宗的苏州丝绸,柔滑的面料,柔媚的水红色,胸前是大片的蕾丝花边镂空设计,让人浮想联翩。


陈晓荷小心翼翼的把睡衣穿上,柔滑的丝绸在肌肤滑过,是别样的感觉。打扮完毕,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湿发披肩、薄施粉黛,丝绸睡衣勾勒出身体完美的曲线,若隐若现的乳峰格外妖娆。她想魏海东一会回到家里,肯定以为走错了房间,她想象着他惊喜的样子,微笑再次浮上她的嘴角。八宝粥熬好了,满屋子散发着香甜的糯米味道,使得简洁朴素的家格外温暖。陈晓荷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时针慢慢指向十一点,魏海东马上就要回来了,她心里惴惴的,竟然有了待嫁时的羞涩和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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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寂静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远远望去,整齐划一,像等待检阅的士兵。天上繁星点点,调皮的眨着眼睛,陈晓荷从阳台探出半个身子,向魏海东回来的方向眺望。楼下的玉兰花开了,一阵风吹来,飘来一阵醉人的花香,现在冬天一年比一年暖和,连玉兰的花期也提前了。


陈晓荷顾不得闻花香,魏海东还没有回来,她的心从最初的期待到抱怨,魏海东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晚不回来,连个电话也不打。她本来想打过去问问的,但是理智告诉自己再等一等,魏海东好像不太喜欢她在他工作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她踮起脚尖,尽量使自己看的远一点,他们家在五楼,是这栋老式居民楼的顶楼,站在阳台,可以看到小区的大门口。将近午夜,小区外面的马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偶尔驶过一辆出租车,火急火燎的不知奔往何方?


一阵微风吹来,带着恻恻的春寒,透过衣衫让人感觉深夜的清冷,陈晓荷看一眼魏海东归来的方向,空空如也。她落寞的抱紧双臂重新回到客厅。墙上的钟表发出清晰的嘀哒声,陈晓荷抬头看表,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了。


她的心从抱怨转为焦虑,一个箭步冲到电话机旁,不假思索的按下熟悉的手机号码,电话随之传来冰冷的女声:“您所拨叫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她的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重新按下魏海东单位的号码,电话长久的鸣叫,没人接听。


夜,静悄悄的,陈晓荷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一个念头跃上她的脑海:他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这个太拥挤的城市,车祸每天都在发生,还有,最近的治安也不好,万一……。


陈晓荷这样想着的时候,身体刚刚升腾起来的骚动像划破的气球一样迅速消释,冷汗随即从毛孔中涌了出来。她抱住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不要想下去。但是意志不受她的控制,她仿佛听见急救车的嘶鸣,淋漓的鲜血~~


她重新扑到电话机上,一遍一遍拨打那个号码。电话依然是冰冷的女声:“您所拨叫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她扔下电话,将自己重重的抛在沙发上。夜,一点一点从窗户里漫进来,慢慢把她包围,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无助,在这个城市里,她和魏海东相依为命,却原来也是除了这两个电话号码,她对他无从把握。以前没孩子的时候,她还经常和魏海东一起参加他们单位的聚会,认识一些他的同事。自从有了孩子以后,她晚上无法出门,魏海东换了单位,各自忙各自的,她现在对他的工作环境竟然一无所知。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做出各种设想,她想出去找他,但又不放心儿子自己在家,再说自己一个女人,深更半夜出去,实在没有这个胆量。她想给韩冰打电话,想到她这会肯定刚刚入睡,而且离的也很远,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她手里捏着电话薄,竟然无计可施,万般无奈只好自己安慰自己,魏海东人高马大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以前他每次回来的时候,自己早进入了梦乡,肯定也有比现在还晚的时候,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


心,仿佛放在了风口浪尖,时而抛上高空,时而沉入谷底,到最后陈晓荷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只剩下一具躯壳,以至于她听到楼道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的时候,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没法同想象中一样弹跳起来去开门。


脚步声从楼下一层一层,由远及近,非常有节奏,间或钥匙与钥匙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陈晓荷几乎可以看到魏海东手里拿着钥匙,正准备打开自家的家门。她的心被解放了,在胸膛里加快速度雀跃着。这样的兴奋使她终于从沙发上挣扎起来,她想像子弹一样投进他的怀抱,她需要与他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以平复刚才的惊吓,自己吓自己,有时候真的能把自己吓死。


陈晓荷往外推门的时候,魏海东刚刚把钥匙插进锁眼,门猛然打开,他显然被吓了一跳。陈晓荷就站在门口,通过房间的透出的灯光上上下下把魏海东打量了一遍,谢天谢地,他好好的,衣服很整齐,脸上也没有伤痕,看来没有车祸,也没有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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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随着开门,一股浓浓的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晓荷本来想像子弹一样投进他的怀抱的心思极速冷却,这种冷却使她仿佛立刻变成冰雕一样动弹不得。


魏海东看到是晓荷雕塑一样站在门口,一边打着嗝一边说:“哦?晓荷,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吓我一跳。”他斜了斜身子从陈晓荷的身边挤进来,皮鞋也不换,进门就往沙发边走去,几乎一头栽进沙发里。


 陈晓荷一直站在门口,冷眼看着魏海东一系列的动作,刚才的冷却仿佛带走了所有的热情,她紧皱着眉头问:“你喝酒了?”


 魏海东正在沙发上忙着拉外套的拉链,头也没抬说:“喝了一点,最近赶项目太累了,公司让我们去放松出去一下。”他说着的功夫已经把外套脱了下来,随手放在旁边的沙发上。接着说:“老婆,给我倒杯水,我渴了。”


 陈晓荷站在门边一动不动,脸色越来越难看,继续问:“你的手机呢?为什么关机?”


  魏海东又欠起身从外套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说:“哦,手机没电了,我忘了充,自动关机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到处找充电器。


  陈晓荷看着魏海东若无其事的样子,想着她一晚上的期待、焦急、担心,她急得要撞墙的时候他竟然一直在悠闲的喝酒。这样的委屈很快化为一团火焰,在心中熊熊燃烧,随即化为狂风暴雨从嘴里蹿了出来:“魏海东,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喝酒喝到这么晚回来,连个电话也不打,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婆吗?”


魏海东手里拿着充电器,还没找到插座插孔,听到陈晓荷的控诉,诧异转过身看着暴怒的老婆,陈晓荷就站在他的身后,因为愤怒,她的脸色铁青,下巴微微上扬,眼神咄咄逼人,有得不到结果誓不罢休的架式。


他赶紧息事宁人的说:“好了老婆,手机就是没电了嘛,下次一定注意。”


陈晓荷看着他敷衍的样子,更是生气,继续说:“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就是宾馆这个点都关门了,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吗?”


魏海东听到这里,疲惫一下子就漫上来,最近一直超负荷加班,身体透支很厉害,好不容易今天出去放松一下,没想到回到家就看到晓荷一脸讨伐的神色。他的脸也沉了下来,不耐烦的说:“我这不是为了工作嘛,每天到这么晚,又不是出去玩,不就是没有给你打电话嘛,你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像审犯人似的。”


陈晓荷看到魏海东一脸的不耐烦,怒火继续上扬,她不由得指着魏海东说:“魏海东,你看看你什么态度?我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你这么晚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怎么就像审犯人了?你要是这么说,咱们就来说说这个理,这件事不是打不打电话的问题,是你心里根本没有这个家,没有我。”


魏海东抬起手,刚想就这个问题和陈晓荷理论一番,可是很快又把手放下了,这样的理论有什么意思呢,他轻描淡写的说:“我的解释你不听,手机就是没电了,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他转过身径自走到插座旁边,准备充电,看也不看陈晓荷。


陈晓荷呆呆的看着魏海东的后背,内心的怒火很快化为无边的委屈,泪水一瞬间涌上眼眶,她对着魏海东的背影呜咽着说:“好,魏海东,看来我真是自作多情,这么晚你还不回来,我一遍一遍拨打你的电话,一直是关机,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吗?我就差一点跑到大街上找你,我真是多虑啊。”巨大的委屈使她呜咽着说不下去。


魏海东听完陈晓荷的控诉才明白自己误会她的好意了,他知道陈晓荷是个极度敏感的人,一点小事可以无限扩大联想,有这样的想法绝对正常。他的心中立刻升起一股柔情,同时为自己刚才的粗暴感到歉疚,他急忙转过身想要和她道歉。


可是,已经晚了。陈晓荷说完这些话扭头进了房间,等他反应过来跟过去,是带着一阵冷风的门砰然在他的面前关闭,推一下,门已经被栓上了。魏海东被隔在门外,他怕吵醒儿子,只能轻轻敲门,低声解释道:“晓荷,对不起,我误会你的意思了,今天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的,但我们出去的时候就不早了,我怕你睡着了吵醒你,就没打。”


晓荷伏在床上,把头埋进柔软的被子里,任凭自己的泪水把被子打湿,她听见了魏海东的道歉,但她一动也不想动。整整一个晚上的憧憬和期待,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她心里是乱乱的,说不清什么感觉。她在床上翻个身,睁大眼睛看着房顶,脑子像摩天轮一样旋转,却终究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她和魏海东像磨坏的齿轮一样,无法吻和?


深夜的风穿过窗帘透进来,清凉如水,她感到心里也凉凉的。就在刚刚,她那样光鲜的站在魏海东的面前,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她的变化。是眼睛变了还是心变了?从前,她买一个新的发卡,他都会很快发现并做出夸张的评论。


晓荷想到这里从床上爬起来,慢慢走到镜子跟前,在柔和的灯光下,她涂了口红的嘴唇鲜艳欲滴,像一颗鲜艳的樱桃。她拿出纸巾,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擦去唇上的口红,纸巾一点一点沾染了唇上的红色,灯光下看去,像血一样。


魏海东站在卧室的门口,默默听着卧室的动静,他感觉自己的耐心一点一点在消失。事情既然说清楚,自己也道过歉了,陈晓荷应该来给他开门。可是等了很久,门还是没有开,他心里开始烦躁起来:陈晓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得理不饶人,他一天到完在外奔波忙碌,不见得在家还要一天到晚陪笑脸。


他想到这里,狠狠的一跺脚,大力走回自己的房间,他的脚步很重,整个房间仿佛都在颤动。陈晓荷擦完自己的嘴唇,听到了外面响亮的脚步声,她看着自己手中血一样的纸巾,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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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晓荷起得很早,一夜半睡半醒,梦中影影绰绰全是魏海东的影子。初恋的时候,魏海东每到周末坐公交车来看她,他们同样是来自偏远的山区的学生,没有很多的钱可以浪漫,但是一起去吃牛肉拉面,魏海东会把自己碗里的牛肉一点一点挑出来,放进她的碗里,她可以从魏海东的瞳仁里看到自己幸福的笑颜;刚刚结婚的时候,在租来的房子里,魏海东每天下班总会给她带点小零食,她会低低的笑着接过来,嗔怪他乱花钱。


往事历历在目,温馨还在她的脑海缭绕,可她和魏海东却睡在两张床上,做着不同的梦,咫尺天涯。在这样的感慨中醒过来又睡过去,连梦也支离破碎开来。每醒一次,陈晓荷就忍不住屏住呼吸听一听隔壁的动静,可是隔壁没有任何异常,魏海东的鼾声均匀而绵长,表明他睡的香甜。


经过一夜的折腾,陈晓荷起床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路过魏海东房间的时候,她刻意不去看他,仿佛看了自己就会掉价。但到了门口,还是忍不住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下,魏海东没有盖被子,也没有脱衣服,就那么蜷缩在床上,像个大虾米。


他睡得很沉,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形,仿佛在做一个可怕的恶梦。陈晓荷倚在门框上看着睡的像个孩子似的魏海东,忽然之间就心软起来。他的确是非常辛苦的,软件开发这个行业说起来好听,其实是个最累心累脑的活,不但需要缜密的心思和逻辑思维,更需要有足够的耐力和时间来完成客户的要求,还要不断的学习以迎接技术更新的挑战,所以软件行业的是压力非常大的行业,从业人员也是早衰最普遍的一个群体。


  想到这里,陈晓荷忽然觉得自己昨天晚上的行为有点过火了,他那么晚回来,也不是去干什么坏事情,一回家就面对自己一脸的官司,也难怪会发火。但是人生,谁可以完全理解谁呢?魏海东理解她吗?她自己也要面对工作的压力,还要照顾家庭、抚育孩子,即使是夫妻,也不能永远不对等的付出,她可以魏海东做任何事,因为她爱他,但是这种付出不能永远处在没有任何回应的状态。


陈晓荷倚在门框上茫然四顾,天已经亮了,隔着蓝色的百页窗,晨曦的淡蓝被渲染成海的颜色,楼下渐渐传来走路和骑车的声音,使这个早春的清晨泛出了声响。她的目光从魏海东熟睡的面孔落到地板上,地板是那种八十年代流行的小方砖,一块连着一块,上面是暗格子的花纹,在晨光看起来很乱,像她的心情。她盯着地上的花纹看了一会,理不清头绪,突然之间发现自己这样很没有意思,无论心情怎么样,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已经来到厨房,昨夜熬好的八宝粥静静的沉在锅底,早已失去了热气,她用勺子搅了一下,还好,由于熬的比较稀,经过一夜的酝酿,粥更加粘稠。她把电饭锅的插座插上,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清亮的油在平锅底上摊开,鸡蛋磕上去,锅里瞬间热烈起来,像久违的人重逢,争相诉说自己的见闻,之后渐渐归于平静,金黄的煎蛋就做好了。


等做好这一切,陈晓荷看看表,已经七点钟了,她回到房间开始呼唤着儿子:“天天,该起床了,不然要迟到了。”她一边喊着一边迅速的将自己的被子折叠了起来,接着叉开五个手指头当作梳子,把自己的长发拢到脑后,用头绳一束,动作娴熟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像是经过特殊训练。


儿子被叫醒后躺倒在被窝里,耍赖的说:“妈妈,今天星期六,我们班的小朋友都不去幼儿园,他们都去肯得基,你也带我去吧。”


“不行,今天妈妈要上班,就是不上班也不能带你去,那里都是垃圾食品,小孩吃了会变的不聪明。快点起床了,要不今天妈妈准得迟到。”


她不由分说从被窝里把儿子拖出来,熟练的给他套上毛衣。儿子耍赖,双手故意软绵绵的不配和,小嘴撅得老高,“妈妈骗人,我们班陈晨每到周末都去吃肯得基,可是他很聪明的,走迷宫他走得最快。


  这样的斗争是每个周六的必然功课,尽管国家早就规定周末双休,那是针对事业单位、大型国企而言。小公司自有他们自己的小算盘,一个员工每天创造的经济价值是很可观的,所以少休息一天就可以多创造收益,可以算是一种剩余价值的榨取。


陈晓荷所在的公司就是规定每个星期只休周日一天,这样的霸王条款明明不合理,但没人质疑,在饭碗岌岌可危的今天,已经没有人有勇气与不正之风抗衡。魏天天的幼儿园为了适应这一社会现象,特地开设了周六托管班,就是把幼儿园各班级周六家长没空管的孩子,集合到一起统一看管。托管班的孩子从小班到大班参差不齐,魏天天是大班了,每个周六就是去听小班的小朋友咿呀学语,当然觉得没有意思。他虽然知道这样的抗议是无效的,每个周六支持去幼儿园是铁打不动的,但还是忍不住抗议:“你上班可以让爸爸陪我啊,我一定听爸爸的话,保证不惹爸爸生气。”


“你爸爸没空,你没看到爸爸最近一直加班到半夜才回来吗?”陈晓荷给儿子穿完衣服,儿子继续赖在床上,她顾不上开导,重新往卫生间冲去。时针已经指向七点一刻,她忽然想起来今天可以比平常晚半个小时,于是脚步大赦般慢了下来,来到卫生间才发现魏海东已经起床了,此时正在眯着眼睛刷牙,半梦半醒的样子。听到她的脚步,他很快睁开了眼睛,咕哝了一句:“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陈晓荷从镜子里看到魏海东满嘴白花花的泡沫,更显的白眼球上的血丝明显,纵横交错,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她扭头走出了卫生间,鼻子酸酸的,她到卧室打开衣橱,给他找出了干净衬衫和外套,他身上的那套已经有几天没洗了,散发着难闻的烟味。她来到他的房间发现他已经洗漱完毕,正在用电动剃须刀修面,整个卧室里回旋着收割机般的蜂鸣声,她把衣服放在床上,低着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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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正在刷牙的时候,魏海东来到卫生间,一边拿擦鞋布擦鞋,一边暗暗观察她的脸色。她脸色平静,手有节奏的用牙刷在嘴里来回运动,其实心里紧张的不得了,她希望他能从背后轻轻的抱住她,哪怕什么也不说,她也知道他的疲惫,从心里谅解他。


其实每个女人都是天生的浪漫主义推崇者,在她们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对浪漫的定义,哪怕一个小小的动作,一个眼神,都会让她们感动不已,并为这份感动做出多倍的回报。陈晓荷心中浪漫的最高境界就是魏海东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将脸紧紧贴在她的背后,她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每当这时她就会感到很幸福,感到自己被需要被珍惜,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但这样的动作随着他们的婚龄见长而日渐稀少。


魏海东擦完皮鞋,就站在陈晓荷的身边看她刷牙,直到她吐出最后一口漱口水,他才说:“晓荷,对不起,昨晚喝多了。”


晓荷的脊背不由自主挺了挺,仿佛受了很大的冷落提出抗议,她紧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由于睡前的流泪,眼皮有点浮肿,使她看起来很没有精神。她吁一口气拿出洗面奶,一边往手上挤一边极力使自己自然的说:“没事,是我急糊涂了,冲你乱发脾气,你昨天回来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一会?”


魏海东看到她的表现立刻轻松了很多,轻快的说:“今天开会,讨论政府网络办公软件的上线问题,忙了几个月,总算盼到头了,估计这个项目完成后,能发点奖金。”


“真的?”晓荷一边用洗面奶在脸上打圈,一边回头看了一眼。魏海东仿佛受到鼓励使劲点点头,她快速的捧起水在脸上拍打几下,拉过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说:“好啊,你最近这么辛苦,你们公司应该格外给你点奖励,这次奖金如果能发一万块,我们今年买房的计划就有希望了。”


她的精神振作了一些,物质决定精神。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自己内心的儿女情长比起生活的变迁,还是后者更有力量。


“这个奖金多少是不一定的,虽然这个项目我干得最多,但是现在的公司,没法说。”魏海东看到她兴致勃勃,又不无担忧的说。


陈晓荷马上打断他,坚定的说:“奖金不至于太离谱吧?你们公司不是一直很器重你吗?天天马上就要上小学了,要是没有自己的房子,孩子就得跟着咱们不断的搬家而转学,我这几天一直在想,现在只要价格合适,我不在乎地段、户型什么的,今年无论如何要把这个房子的问题解决。”


魏海东不再接这个话茬,他知道陈晓荷一谈到房子的问题,就会忘乎所以,连时间都会忘记。看魏海东不再说话,陈晓荷急忙跑到厨房把粥盛到碗里,端到餐桌上,对魏海东说:“你赶紧先吃点东西吧,我去叫醒天天。”


她随即从卫生间拧了一块热毛巾,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喊:“天天,天天快点走了,不然就要迟到啦。”


天天还赖在床上,闭着眼睛装睡,她把手放在他的腋下,轻轻一动,天天就扭动着身子,咯咯笑着在床上打起滚来。她的声音温和了很多,轻声说:“好了,宝贝,咱们要快一点了,不然迟到了要扣妈妈的工资的。”


魏海东跟进来,一边从墙角拿过儿子的鞋一边说:“来,天天,咱们快点穿鞋,等爸爸忙完这一阵,带你去肯得基。”


天天听了爸爸的话,马上雀跃起来,“真的?爸爸,说话算数哦,我要去肯得基喽,要去肯得基喽。”


晓荷看看魏海东笨拙但认真的给儿子穿鞋,再看看儿子兴高采烈的样子,早晨的阳光从窗口斜照进来,她看看外面的阳光,浅浅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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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4-11 18:2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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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夹裹着春天的气息迎面扑过来,像无数小手抚摸着脸庞,路边的垂柳就在这春风的吹拂下一点点变绿。济南的春天是稍纵即逝的,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夏天就会带着骄阳来临。


陈晓荷骑在自行车上,蹬的不紧不慢,春天来了,整个人仿佛舒展开了,浑身轻松了很多。她一边蹬车一边打量着路边的楼盘,最近几年,随着城市建设的快速发展和房地产业的崛起,济南的大街小巷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道路两旁新开发的小区比比皆是,风格各异。但是没有一扇窗,是为她而打开的,这让在这个城市奋斗了十年的陈晓荷十分不平。


人都是随着环境改变而改变的,虽然陈晓荷很热爱自己的故乡,但十分反感别人说她是外来务工人员,但是对于一个外地人,你只有在这个城市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才真正在这个城市扎下了根。她看着路边一栋栋住宅楼,心里是说不清的感觉。过了这个夏天,天天就该上小学了,如果房子买不下来,户口问题也就安定不下来,在这个城市一直是个空挂户口,是没有哪个学校愿意接收的。即使接收,也要交一大笔借读费,钱还是其次,她真的不想让孩子背着务工子女的身份开始他的求学生涯。


“贫贱夫妻百事哀”,现在想来,陈晓荷越来越觉得古语的精辟和凝练,那是古人一辈又一辈经过生活的考验,总结出来的经验和教训。可是这古语如果在七年前和陈晓荷说,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并且有一大堆话等着反驳,“谁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爱情的婚姻才是最悲哀的,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是可以创造奇迹的,只要有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她会一脸的不平与不屑,好像这句话亵渎了她的爱情。


但是走进婚姻七年,她终于体会到物质生活对于婚姻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每个人都向往美好悠闲的生活,是天性使然,陈晓荷当然也不例外。她虽然是从农村艰苦的环境走出来的,但性格决定她是一个十分要强的人,骨子有着小资情调但又不得不务实,这使她对生活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又不断遭到自己的打压。


一直以来,她对生活的期许是:如果条件允许,她在家里相夫教子,养养花,看看书,煲各种营养的靓汤调剂生活;每逢假期,一家人去世界各地旅游,游山玩水,让孩子从小就见多识广,孩子要从小要挖掘他的潜质,给他最好的教育。


可是现实的生活是她住在租来的房子里,每天醒来就开始一天接力赛,像个陀螺一样不能停息。生活的局限远的不说,就说房子吧,在她的想象中,她的房子应该在新建成的小区,周围都是年龄相仿的邻居,那样孩子也可以从小有着很多的玩伴,现在都一个孩子,那样的话孩子不至于太孤独。在一个小区生活时间长了,说不定相处下来,自己还可以找到一两个知己。房子的楼下要有茂盛的绿色植物,还要有个儿童的游乐广场,这样在天气好的时候,她可以坐在阳光下,看孩子们来来回回的跑,是一种平凡的幸福。


对于房子本身,她倒没有太大的奢望,只要阳光充足,除了他们的卧室,要有孩子独立的房间,最好还要有间书房,看书是需要氛围的,在一个独立的空间看书绝对是一种享受。每当她想像未来的家,就会忍不住无限向往,她想她会用全部的心思来布置他们的家,阳台上种植翠绿的吊兰,房间的陈设不需要奢华,只需要无尽的温馨。在结婚后的很多时间,她喜欢对着魏海东不厌其烦的描述他们未来的家,从不注意魏海东日渐厌烦的脸色。


可是,这样的向往最终成了她心口永远的痛。


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是幸福的一代,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他们没有经历过抗日战争的硝烟,也没有遭遇自然灾害的侵袭,好像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当他们走出学校,走向社会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是幸福的同时也是尴尬的一代。他们没有赶上粮油补助,没有赶上铁饭碗,当然更没有赶上福利分房,他们要自己全权负责自己的生老病死、娶妻生子。


九十年代后期,在经济大潮的推动下,取消福利分房像给城市的房地产业打了一剂强心针,房地产开发成了城市最热门的行业,城市里到处开始如火如荼的建设,房子价格当然也水涨船高,如果不是父母做城市的先行者或者给予强大的经济赞助,一对年轻人想要在城市买一套商品房成家,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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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     陈晓荷对房子的梦想从结婚开始,已经整整做了七年。她和魏海东的家都在农村,父母是典型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在闭塞的农村,千百年来信奉的是:养儿防老,多生孩子就是多存钱。陈晓荷和魏海东的父母无疑对这个观点当然也深信不疑,偏偏他们出生的年代,是计划生育没有完全普及的年代,他们都是上有哥姐,下有弟妹的幸运儿。


对于一个农村的家庭来说,靠在一亩三分地上做文章,要养育三四个孩子,僧多粥少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同时供几个孩子上学,是非常困难的,大多数家庭通常在孩子可以帮助大人干活的年纪,也正好是小学毕业的时节,他们已经可以认识自己的名字并且出门找厕所能识别男女,就让孩子辍学了。所以农村孩子能读完大学的,绝对是风毛麟角。这样看来,陈晓荷和魏海东显然是从农村走向城市的典范,到现在还是十里八乡的荣耀。


但是令陈晓荷和魏海东始料不及的是他们经过了十年寒窗的煎熬,就像鲤鱼跃龙门一样跳出的农村,却遭遇了更大的尴尬,取消了毕业分配制度,他们要手里拿着自己的档案找工作,取消了粮油补助,他们要用自己的微薄的工资养活自己,取消了福利分房,他们要为有一个属于自己挡风遮雨的房子奋斗几十年。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上大学的背后,有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经历。在农村供一个孩子上大学是一件浩大的工程,不但父母倾尽了全部的财力,就是兄弟姐妹,也是间接或者直接的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魏海东家在鲁东南的一个偏远山村,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为了供他上学,姐姐小学毕业就辍学回家,帮家里干农活来帮助父母供弟弟妹妹上学,魏海东至今记得他背着书包上学的路上,比他大两岁的姐姐扛着锄头,小小的个子,站在路边羡慕的眼神。两个妹妹在父母的咬牙坚持下也只是念完了初中,到外地打工供哥哥上大学,所以魏海东说起从前的生活,总是忍不住眼含泪花,他的大学是全家齐心协力省吃俭用供出来的,他背负着全家人的希望,同时也欠下还不完的人情债。


魏海东寒门学子的求学经历和每一个从小在城市长大的人说起,都是不能理解的,但是陈晓荷理解,因为她的求学经历比魏海东也好不到哪里去。陈晓荷的家也在鲁东南,她在家里是老大,她上学的时候,弟弟妹妹还小,等到她小学毕业,学习的优势渐渐显露出来,以优秀的成绩考上初中的时候,弟弟妹妹也陆续上学,财政开始吃紧。可是看到她的学习成绩优秀,开明的父母十分不舍得让她辍学,后来妹妹小学毕业,家里实在供不起三个孩子,就让她的妹妹辍学了,这也是她一直感觉愧对妹妹的。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了十几年,终究没有吹到偏远的农村,家乡的经济发展一直十分缓慢,他们每次回到家,依然是旧模样。尽管全家人齐心协力奋斗,无奈条件限制,等到他们毕业的时候,家里几乎都是家徒四壁了。所以陈晓荷和魏海东毕业的前几年,所有的工资除了自己吃饭,剩下都全部交给父母,用于改变家里的状况了。


魏海东和陈晓荷是在一场老乡会上相识的,年轻的心很快因为相同的成长背景而惺惺相惜,他们互相鼓励,像一对怕冷的小动物一样靠着取暖,相爱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毕业后他们一起留在了省城。


他们的恋情同时遭到了双方父母的反对,魏海东的父母认为好不容易供儿子读完大学,儿子彻底跳出农门,怎么也要找个城市的媳妇,才算在城市扎了跟。陈晓荷的家和魏海东的家虽然不在一个镇,但是互相打听也能打听到,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上学,以后的负担肯定很重。


陈晓荷的母亲虽然是农村人,但看事情是很有见地的,她对陈晓荷和魏海东的婚事也表示坚决的反对,她说:“晓荷,我们供你上大学可是很不容易的,虽然不图你回报,但是我们希望你过得好,女孩子读书就是为了找个好归宿,现在趁着年轻,你不找个有权有势的,起码要找个有房子的,农村的女孩子相亲还要先看看房子呢,你已经穷了二十多年了,还想继续穷下去吗?你们两个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让我怎么放心呢?”


恋爱使人的智商下降为零,陈晓荷当时已经陷入了情海,哪里听进去这些话,她信誓旦旦的对母亲说:“妈,你放心吧,我和海东一定会过得好,我不为权不为势,就为了海东对我好。你不知道城市里那些有房子的,先不说男孩本身,就是男孩的妈咱们也伺候不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希望你女儿将来被人呼来喝去,给人当使唤丫头,告诉你,我才不去受那份窝囊气呢。你放心,出不了几年,我们就会有自己的房子的,到时把你接过去,好好享几年清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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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2)


 


千古以来,爱情都是愈挫愈勇的,他们的恋情因为家人的反对而更加弥坚,“儿大不由娘”,双方家长看他们坚决的样子只好不再反对。虽然没有钱,没有房子,但那时候的生活是幸福的,爱情是最好的调色板,他们因为年轻而豪情万丈,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他们相信只要努力,面包会有的,房子会有的,所以贫困并不能阻碍他们幸福的生活,他们在租来的房子里过得有滋有味。


但是生活是现实的,随着婚龄的慢慢成长,他们的激情呈直线下降,生活很快向他们揭开了温情的面纱。对于两个白手起家的年轻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一针一线都要自己置办。陈晓荷从小是吃苦长大的,对于这样的生活还比较适应,她最适应不了的是在这个城市每年都要搬几次家,像候鸟一样到处迁徙。她感觉自己的柔情蜜意和对生活的憧憬,一点一点在搬家的过程中消磨殆尽,每搬一次家,她都像经期综合症一样烦躁不安。


人,之所以苦恼,是来自内心的欲望,说得冠冕堂皇一点是来自梦想。如果一个人衣食无着,他会渴望温饱,等他有了温饱,他会渴望安定,等他安定了,他会渴望奢华。陈晓荷觉得自己就是这个样子的,最初她渴望走出闭塞的农村,做一个体面的城里人,参加工作后她觉得自己第一个愿望实现了,她开始渴望爱情,现在她的爱情也实现了,她开始渴望一个温暖的家,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房子就是没有自己的家。那个梦想中的家园,像一块巨大的磁铁,时刻吸引着陈晓荷这根铁钉,她做梦都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但随着房价的飞涨,他们买房的梦想像风筝一样越飞越高,遥不可及。她和魏海东都是工薪阶层,每个月的固定工资要吃饭穿衣,交房租、水电,还要接济各自的家庭。


更为残酷的是在结婚一年后,他们在一次不小心的激情中怀上了爱的结晶。面对现实,他们对突如其来的小家伙束手无策,魏海东的意见是不要这个孩子,生活的残酷让他们猝不及防,如果给不了孩子好的生活,不如先不要让孩子来到这个世界。陈晓荷虽然对房子的渴望到了痴迷的地步,但对于出现在腹中的小生命,突然就开始了母爱的觉醒。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渺小,而爱情之于生活,是那样的苍白,她抚摸着自己毫无迹象的腹部,一次一次在梦中哭醒。


孩子的到来是拖了爷爷的福。魏海东的爸爸一听说他们要把孩子做掉,扔下手中的农活就坐车来到济南,这个耿直的老汉见到魏海东和陈晓荷一顿猛批。“你们长大了,有本事了是不是?婚都结了,有了孩子还不要?不知怎么想的,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你们谁敢动我大孙子一根头发,我跟你们没完~~”


父亲的话对于魏海东而言,不论什么时候都是绝对的服从,陈晓荷刚开始诉说生活的艰辛,实在不适合要孩子,公公的话就挡了过来:“我们年轻的时候,比你们现在苦了不止十倍,不还是把海东他们一个个养大了?你们要闲孩子累赘,等生下来送回老家,我和你妈用米糊糊也能养大。”


孩子最终生了下来,陈晓荷当然舍不得送回老家吃米糊糊。当成为母亲以后,她才知道孩子可以让一个女人脱胎换骨的改变,她变的没有自己,没有原则,甚至连世界观都改变了。她觉得自己对孩子有着莫大的责任,她要全权对他负责,她把自己的梦想也全部寄托在孩子的身上,她现在最信奉的一句话是: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但魏海东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他说:“我从小也没有什么学前教育,上学的时候学习成绩照样比那些城市的孩子强很多。”同时他陈晓荷对待孩子的态度十分不满,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要知道孩子都是被宠坏的。


陈晓荷坚持的是关爱教育,让孩子从小感觉到爱,培养良好的EQ,所以对魏海东十分不满,两个人相爱的开始了夫妻的吵架生涯,这不能不说是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添一个孩子,就是添了一台花钱的机器,偏偏两边的老人都脱不开身,没人能帮她带孩子,找保姆是绝对不放心的。反正她的单位又不是铁饭碗,一咬牙辞了职,专心在家带了三年孩子。他们家的底子本来就薄,这样过了三年,基本坐吃山空,房价却一天没停的往上涨,买房子更成了遥不可及的事情。


现在他们租的这套房子,是一套八十年代的旧房,顶楼,冬凉夏热,唯一可取的是价格比较合理。陈晓荷现在想来,或许就是生活的困顿让她看清了婚姻的本质,也是生活的磨砺让她失去了对魏海东最初的崇拜,其实在婚姻生活中,彼此崇拜也是夫妻感情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陈晓荷想起往事,一阵失落涌上心头。但想起魏海东今天早上的话,她又释然了,生活固然是一种磨砺,但只要有希望,就有前进的动力,面包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何况魏海东也曾深情的看着她的眼睛,内疚的说:“晓荷,对不起,我知道你的梦想,你等上几年,咱们攒点钱,我一定让你住上咱们自己的房子。”那个时候,她的心里是很满足的。心中有爱,春暖花开,在纷扰的世界,有什么比一家人平平安安拥最重要?


她骑在自行车上,一边走一边想,等买上房子,她会像从前一样,平心静气,相夫教子,再也不动不动就发脾气了,想到这些她微微一笑,脸上是浅浅的酒窝。


此时,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辆奥迪车正打着转向灯向她这边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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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辆黑色的奥迪,刚刚洗过的车身在清晨的阳光里像一条闪闪发光的鱼。陈晓荷在倒地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被撞到了,确切的说是她的自行车和奥迪车刮蹭了,因为她的自行车处于弱势,所以她倒了。


因为是同方向的刮蹭,所以她倒地的速度并不猛烈,她还下意识的用手去撑住身体与地面的接触,因为她今天穿的是她最喜欢的一条裤子。女人一旦生了孩子,体形总会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变化,好的衣服会掩藏体形的缺点,把优点发扬光大。但是好的衣服肯定是好的价格,陈晓荷身上的这条裤子是有名的女装品牌中的一款,这款裤子遮掩了腿部的赘肉,最大限度的表现出腿部的挺拔,她一穿上就十分喜欢,但是价格让她犹豫了很久才买下来。


她一直有个习惯,每当她要买比较奢侈的物品,她就会想起在农村劳作的父母,然后按照父母的劳作收入来换算她要买的东西,越换算越充满了负罪感。但是都市的东西,价格肯定与农村老家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而她身处都市久了,眼光自然也比较挑剔。结果往往是她看上的价格接受不了,价格合适的她看不上,逛半天街,一件东西也买不上,熟悉她的朋友最怕和她一起逛街了,用她们的话说是:强烈打击逛街的成就感。


很不幸的是,她的手没有撑住身体与地面的亲密接触,地心的引力超出了她的想象,身体经过短暂的挣扎之后以壮烈的姿势扑出去,她一条腿无可避免的跪在了坚硬的柏油马路上,手掌扑在地上一阵发麻,膝盖同时上传来钻心的疼痛。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当她从地上抬起头的时候,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她的不远处,戛然停住的是一辆光可鉴人的轿车,由于刚才的刮蹭,车门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划痕,像蚯蚓一样趴在车身上,醒目而逼真。


她马上联想到刚才的走神,联想到有钱人的嚣张跋扈,自己肯定是有麻烦了。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立刻努力在脑海中回忆刚才的细节,找出自己可以反击的理由,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汗毛都竖立起来,像一只迎接战斗的公鸡。她吃力的想从地上站起来,战斗是需要一些势均力敌的气势,但是腿部上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吸了口凉气,只好在地上蹲了下来。


“小姐,你没事吧?”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一眨眼之间,那个男人就站在陈晓荷的面前。晓荷抬头看他,正好迎上他的目光,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五官棱角分明,额头很宽,眉毛浓黑,短短的头发很干净,身材稍显清瘦,但不失阳刚之气,深蓝色的西装,洁白的衬衣,暗红色的领带,浑身上下整洁挺括,可以看出良好的质地,一看就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生活在他的脸上刻下了岁月的印迹,眼角有了细密的鱼尾纹,但是眼神是睿智而自信的。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呈四十五度弯下来,恰到好处的表示自己的关心但又有一点居高临下的傲慢。


面对这样一个彬彬有礼的男人,晓荷突然为自己刚才的猜测而脸红起来,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到这里,她的脸不由自主红了一下,摇摇头说:“没事。”


“没事就好,实在对不起。刚才我打了转向灯,明明看见你放慢了速度,可到了跟前,你居然一点都没有减速,幸亏我开的慢,不然真是危险,把我吓了一跳。”中年男人这样说着的时候,目光还是关切的看着晓荷。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看到你的信号。”晓荷说着就撑着膝盖想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样仰着头和一个男人说话,感觉十分古怪别扭,再说一直这样蹲在地上,很可能会让人误会自己想要讹诈一笔医疗费。她一直是个要强的人,现在面对这样的情况,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对方见状很自然的伸出手,晓荷看着他伸出的手犹疑了片刻,脸瞬间红了,尽管不是纯情的小姑娘了,但她一直是很保守的。但是面对别人伸出的手,自己没有回应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她低下头,顺从的把手放在他的手里,他的手干燥而温暖,像春日的阳光。他稍一用力,她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很快松开她的手,弯身把她的自行车从地上扶了起来,顺势很自然的扭动车把,把自行车上下检查了一遍。车把因为刚才与地面的碰撞,扭向了一边,他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西装,还是很熟练的用双腿夹住车前轮,把车把扭来扭去直到车把与前轮平衡,这让陈晓荷大为吃惊的同时有点感动,在她的印象中,有钱人大多桀骜不驯,目中无人。


对方将自行车交到晓荷手里的时候,晓荷已经没有一点摔倒的沮丧和责怪了,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乌黑的头发,瘦削的脸形,一个精明干练的男人形象,他的目光下垂,正在落在她的膝盖上,这让晓荷很是局促。她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看到裤子的膝盖处因为刚才的摩擦,出现了麻花状的破损,一丝血迹隐隐透出来,她的膝盖被擦破了。


“你的衣服都摔破了,腿感觉怎么样?我看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吧?”他不无担忧的说着,仿佛不经意间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晓荷随着他看表的动作忽然发现太阳已经慢慢爬上了半天空,大地马上承载了太阳温暖,变得暖洋洋起来。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最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怎么经过这么一撞,连上班也忘了?她急忙从他的手里接过车把,忍住膝盖的疼痛说:“糟糕,我要迟到了,腿应该没事,还是不要去医院了,你也去忙吧。”


她一边说,一边蹬了一下自行车的脚蹬,脚蹬也因为刚才的摩擦,有点变形,一蹬就发出刺耳的噪音,晓荷苦笑着摇摇头,顾不上那么多了。


“你真的确定没事?”对方还是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眼神里充满着真诚,晓荷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人还真是一个负责任的好人,她抖了抖摔伤的腿,确定只是皮肉伤,点点头肯定的说:“没事。”


她正要骑上车,对方急忙说:“等一下。”她止住脚步,回头看他。沉吟片刻,从衣兜里拿出钱夹,抽出几张钞票和一张名片说:“这样吧,你的衣服和自行车都摔坏了,这点现金你收着,算是对你一点补偿,还有名片,要是有事情可以找我。”


晓荷看到这些禁不住莞尔一笑,自然的从他的手里接过名片,“你还真是个好人呢,现在像你这样的好人可不多了哦,不过真的没有这么严重,况且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你的车也受伤了,咱们算是两清了吧。名片我收下,但是你肯定不希望我会找你吧?”


晓荷说到这里看到对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他一笑就露出洁白的牙齿,这在不惑之年的男人中是少见的,魏海东才三十多岁,由于长期吸烟,一张嘴就是一口黑褐色的烟牙。想起魏海东,晓荷的心中涌起一股酸涩,她冲着他挥挥手说:“我真的来不及了,你也赶紧去忙吧,再见。”


说话间,她一抬腿骑上自行车,随着车蹬的转动,车子发出刺耳的声音,她顾不上,很快溶进了滚滚的车流中,只留下身后男人手里捏着几张钞票对她的背影行注目礼。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画悲屏,”人生的际遇是猜不透的谜语,不到最后,谁都不会知道谜底是什么。晓荷在滚滚的车流中,想到刚刚那关切的眼神,心里涌起一丝酸楚,魏海东这样关切的眼神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婚姻到底是什么呢,它披着美丽的外衣,引得无数人不惜一切纷纷奔赴,但是这看似平静的婚姻长河,其实内心全是沙砾。岁月像一块宽阔的磨刀石,一点一点磨光了爱恋、激情和关切,抽丝剥笋般裸露出生活的本质,仿佛海市蜃楼过后的灰暗,看来婚姻有七年之痒的说法真有它的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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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到单位的时候,无可避免的迟到了,办公室每天一成不变的晨扫已经完毕过去,拖过的地板上还留着水渍,看起来光可鉴人。


她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正好遇上公司经理的犀利的目光。公司经理吴浩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但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精干和严肃,酒瓶底一样的眼镜后面永远是冷峻犀利目光。他非常敬业,每天都最早到达公司,使的员工也极其遵守公司制度,从不迟到早退。吴浩不像一般私营企业的老板一样对员工和蔼可亲,体贴入微,搞温柔战术让大家为公司卖命。他只是纪律严格,奖罚分明。公司员工私下里经常议论,吴经理肯定是受过什么打击或挫折,要不年纪轻轻干嘛整天黑口黑面的?


现在看到吴浩犀利的目光看着自己,晓荷心里有点惴惴不安,但转念一想,车祸这样的事情谁愿意遇到啊,再说自己是上班路上发生的,要是严重一点应该算是工伤吧。想到这里她镇定的走到吴浩的面前站住带点夸张的说:“吴经理早,今天真是太倒霉了,被一辆拐弯的车给碰倒所以迟到了,不好意思。”


吴浩看到她一瘸一拐的样子,表情不动声色的缓和了一下说:“哦?怎么会这样?你没事吧?”


晓荷宽慰的笑笑,这人到底还是懂点人之常情的。她一边往自己的办公桌走一边摇摇头说:“没事,就是腿蹭破了一层皮。”


吴浩点点头言归正传:“以后路上可要小心一点,对了,陈老师,我正在考察本周需要完成的几个文案,你手头的处理的怎么样了?”济南这个文化古城有个非常有标志性的称呼就是一般年幼称年长的或年龄相仿的为“老师”。如果你到济南出差或者旅游,想要问路,见到年长的不论男女,称呼“老师”是没错的。


从进公司开始,吴浩一直称呼晓荷为“陈老师”。一是因为晓荷在公司里年龄算是比较大的了,她和吴浩相仿,直呼其名显然有点说不过去,再者也是吴浩对晓荷的器重,所以公司的同事都随着经理称呼“陈老师”。晓荷初来公司的时候极不习惯这样的称呼,从前在单位她都是以小自居的,大家都是叫她“小陈子”,没想到生完孩子复出江湖,自己已经被称为陈老师了。看来真是年龄不饶人啊,她看着自己眼角的鱼尾纹惟有自嘲。


晓荷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记事本,今天的任务还是相当繁重的。虽说是文化公司,但是囊括了书刊、简报、海报的广告性设计和印刷以及一些文化活动和公司宣传的设计和策划,所以相当烦杂。由于这是个渐渐趋于成熟的行业,商业之间的竞争渐渐成白热化,私营企业由于规模和资金的限制,可以说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晓荷知道吴浩的压力很大,但是也知道他是个对什么人都有着本能的怀疑的人,公司一直留不住人。她一直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很得吴浩的欣赏,虽然才来公司两年,但策划部数晓荷的工龄最长了。晓荷同时也知道,文案策划是一个年轻时尚的行业,她的年龄是自己的一道坎,私营企业的工作如同捧在手里的泥饭碗,去留全凭老板个人的喜好,她是怠慢不得的。


晓荷一边看着记事本一边说:“现在我手头还有一个章丘大葱的广告设计和白领丽人俱乐部的女子沙龙的活动策划没有完成,今天估计很紧张了。”


吴浩想了想,说:“这个平面设计的东西今天必须拿出来,下周一就要付印。女子沙龙的策划也尽快吧。”晓荷没等他说完就打开电脑埋头工作了,这么多工作积压在案头,吴浩还是一个劲的催,她做不到和颜悦色。忽然想起现在社会上流行的一句话: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牛使,简直就是自己的写照。但是为了梦中的家园,有什么办法呢?吃的苦中苦,方能住上房,自己只有忍受。


晓荷知道不善于做表面工作是她在工作中一个不小的缺点,人都是喜欢听奉承话的,这一点,许兰比她要好的多。吴浩看到晓荷开始工作,从对面许兰的手中拿过一份策划书,踱着平稳的步子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吴浩一出门,办公室里就骚动起来,策划部一共四个人,那个特聘的美术编辑不做班,这里就成了女人的天下。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办公室是传统模式,为了节约成本和互相监督,桌前没有任何遮挡,一个眼神都被尽收眼底,好戏当然不会错过。看到经理出门,董雪和许兰立刻行动起来。董雪拿出咬了一半的面包,许兰拿出化妆盒,对着镜子手法娴熟的打着粉底,这是办公室每天晨扫过后的经典节目。


董雪一边吞面包一边满是担忧的说:“怎么回事?陈老师,你怎么会遇到这么惊险的事情?伤到哪里了?”她澄澈的大眼睛看着晓荷,充满了善意的关心,让晓荷的心中流过一股暖流。董雪也是农村出来的女孩,刚刚中专毕业,到鹏展文化公司还不到一年。晓荷看到她,仿佛看到了刚刚毕业的自己,如一股山泉般澄澈透明,不由得对她格外关注,董雪这个丫头也机灵,什么事情一点就知,对晓荷贴心的不得了。与董雪的纯真透明、不谙世事相比,一同来文化公司的许兰就过于成熟和世故了。许兰是专业学设计的,比起半路出家的晓荷要专业很多,但是她心思似乎不在专业上,口头语是年轻就是本钱。


晓荷抬头的时候,看到许兰正屏住呼吸往睫毛上刷睫毛膏,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她本来弯眉细眼,嘴唇微薄,尖尖的下巴,清秀可人,可她最大的爱好就是不停的用各种化妆品在自己的脸上做试验,五官整天一片姹紫焉红,怎么看都不像从农村出来的姑娘。


晓荷看到董雪关切的目光,急忙摇摇头说:“没事,过一个丁字路口,没看见一辆车要拐弯,被别了一下摔在地上,幸亏那人开的慢,要不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呢。”


董雪唏嘘不已,继续追问:“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们看你一瘸一拐的,到没到医院查查?”


晓荷的手指在键盘翻飞,轻描淡写的说:“我觉得没事,就没去查,这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呢,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腿没事,可是裤子磕破了,把我心疼的。”


“呵呵,你这人真是舍命不舍财啊,腿都摔破了,还在乎裤子?有什么损失,让对方给你补偿就是了。”许兰合上化妆盒,很不以为然的说。晓荷张开嘴,想说对方给自己经济补偿自己都拒绝了呢,想一想觉得无趣,急忙说:“好了,好了,大家赶紧干活吧,回头让吴经理看见又要挨训了。”


  由于昨晚没有睡好,晓荷觉得脑袋木木的,锈住了一般。她处理完一些需要修改的草案,拿起章丘大葱的照片放在手里反复摆弄,照片上的大葱葱白洁白,连一点瑕疵也没有,有点不像真的,她绞尽脑汁想不起与之匹配的广告词。她的任务将照片和广告语完美结合,拿出设计好的脚本由美工完成,文案策划绝对是一个折磨人的工作,要为不同的商品找出与众不同的优点,以期打动人心。但是能交给鹏展文化这样的三流公司做的广告,大多是一些本地的土特产类的广告,广告语既要体现品味又要通俗易懂,连借鉴都难,所以每个文案都需要挖空心思,累死无数脑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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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冥思苦想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急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手机的时候她心里有一丝期待,她希望是魏海东打来的,想起来似乎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刚刚结婚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手机,但是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接到他的电话,无非是问问当天的工作情况、晚上回家吃什么,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打开手机,看到是韩冰的电话,她的情绪立刻低落下来,“韩冰啊,你这大忙人今天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哈哈,晓荷,怎么听着你说话酸溜溜的?谁惹你了?”韩冰在电话里笑的没心没肺。


“别提了,我今天可倒霉了,让一辆车给别在路边,整个人摔在地上,腿磕破了不说,连裤子也摔了个大窟窿,人都说三十三,乱刀斩,要买块猪肉剁了扔掉才能消灾,我今年虚岁三十三,是不是该去买块猪肉剁剁······”


没等她说完韩冰就在电话里笑的花枝乱颤,“哈哈,真的吗?我想象你摔倒的姿势一定特别优美?车主是男的女的?说不定可以撞出一团火花呢?”


晓荷气的七窍生烟:“去你的,什么呀?人家和你说正经的呢,你还拿人开涮,幸灾乐祸的话我挂电话了。”


“别,别,晓荷,我不开玩笑了,鉴于你今天受惊,我请你吃午饭吧,算是给你压惊。”韩冰忍住笑。


晓荷想起自己一瘸一拐的腿和残破的裤子,说:“算了吧,我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啊?”


“应该没事吧,你受伤了更要吃点好的,咱们不去远处就可以。OK,就这样了,我一会到楼下等你。”韩冰说着挂了电话。


晓荷看看已经快到吃饭时间,反正这会一点灵感也没有,不如先出去吃饭。她关了电脑对董雪她们说:“今天不和你们一块吃饭了,我约了朋友。”


许兰嘴快,“是不是约了老公啊?看来婚姻并不是爱情的坟墓。咱们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悠仙美地餐厅,里面环境好的不得了,你们可以去试试啊。”


晓荷苦笑,说:“现在哪有那么浪漫啊,一个普通朋友,好久不见了一块坐坐。”


急急忙忙下楼来,韩冰已经在楼下等她,看来有车就是好,可以与时间赛跑。晓荷一边往前走一边想,没钱人和有钱人做朋友是需要有坚强的心理素质和阿Q精神的,如果不是作为女强人的韩冰随意大方和不拘小节,她是不会选择和她做朋友的。人总会不由自主拿身边的人与自己相比,所以与条件相当的人做朋友,可以省却很多心理不平衡的烦恼。但女人好像更喜欢与自己境遇不同的人做朋友,那样可以窥探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状态,真是矛盾。


认识了韩冰以后,晓荷才觉得生活会有着天壤之别,甚至开始相信命运的安排,要不然凭什么有的人天生富贵,有的人偏偏要经历风吹雨打。韩冰和自己同龄,但生在城市,被父母当作掌上明珠,成长的烦恼仅仅限于为赋新词强说愁。踏入社会磨练的时候偏偏歪打正着,独自创业做的风生水起,进入的女强人的行列,你说是不是人比人,气死人。晓荷觉得唯一可以让自己感到欣慰的是自己的儿子都长得生龙活虎了,韩冰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女强人都是忙碌的,哪里有时间生孩子,所以有时晓荷想到儿子可爱的笑脸,还是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对一个女人来说,家和孩子比事业更为重要。


韩冰今天穿了一件短款的风衣,高筒靴,短短的碎发,透着一股野性和自信,她正斜倚在自己的马自达车旁看着晓荷一瘸一拐的走近,强力忍着嘴角的笑意。


晓荷看着她忍俊不禁的样子,说:“你想笑就笑出来吧,这样我更难受。谁让我倒霉啊,什么事情都被我碰到了。”


韩冰果然憋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摆手:“你别一副蔫头搭脑的样子好不好?这是小事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我看你啊,就是矫情。”她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对晓荷做了个请的姿势。


晓荷怏怏不乐的做进车里,“什么呀,你才矫情呢,三十多的女人了,打扮的小姑娘似的,也不怕你老公吃醋。我不过是干活干的头昏脑胀,加上昨夜没睡好才这个样子,你总是主观臆断。”


韩冰熟练的打着方向盘,说:“他敢吃醋,我又不是用他的钱买衣服,管的着吗?”接着看看晓荷暗哑的脸色,狐疑的说:“怎么?你和魏海东还没有恢复那个?”


晓荷脸红了一下,不由的咬了下嘴唇,说:“咱们不说这个,你今天请我吃什么?我要好好宰你一顿,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心。”


“好,安慰你受伤的心,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韩冰看着后视镜倒车,目不斜视。


晓荷通过车前的镜子看着阳光透过车窗打在自己的脸上,镜子上一张青青黄黄的脸,眼角是细细的鱼尾纹,嘴唇干裂着没有血色,说:“今天同事说附近开了一家悠仙美地餐厅,咱们去那里吧,不过去之前你要先陪我去买条新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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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仙美地座落在繁华的洪楼路上,旁边是直冲云霄的银都房地产的大厦,寸金寸土的地方。门面不大,装饰成浅灰色调,与银都大厦相辅相成,相当雅致,进的门来才发现更是别有洞天。餐厅有自成格局的小桥流水,或桥畔,或溪边安放了简约的藤椅,轻柔的音乐四处弥漫,像环绕山间的薄雾,若隐若现,给人一种回归自然的放松。


晓荷像闯进了皇宫的灰姑娘,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她知道在这寸金寸土的地方,这样的环境不单单是物质消费,精神愉悦的代价是昂贵的。她后悔提出和韩冰到这里吃饭,虽然她和韩冰的经济条件悬殊很大,但她一直很在乎朋友之间金钱的来往,一般韩冰请一次,她会尽量回请,但这顿饭她估计回请不起。


一位高挑的服务员看到她们进来,袅袅婷婷向这边走来。看着服务员穿着素雅的旗袍,她几乎有了落荒而逃的冲动,她声音急切而窘迫的对韩冰说:“韩冰,我看咱们还是换一家吧?”


韩冰拍拍她的手摇摇头,微笑着说:“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嘛,我在济南还没有看到这么有味道的餐厅呢,你就当陪我尝尝鲜。”


服务员转瞬即到,脸上的妆容不着痕迹,笑容恰到好处,给人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她朱唇轻启说:“两位中午好,欢迎光临悠仙美地,希望我们的服务能您满意。一楼散桌,二楼包间,请问小姐几位?”


韩冰点点头,说:“两位,麻烦给我们选个僻静的位子。”


等菜的时候,晓荷看着桌旁潺潺流淌的小溪,几尾银色的鱼在石缝里穿梭,店里的食客很多,但并不感觉喧闹,可以看出很好的品味。她暗自庆幸刚才买裤子的时候,顺便买了点护肤品,脸上还留着试妆的妆容,看上去不至于太潦草。


面前的餐桌光可鉴人,桌上有瓷白的花瓶,一朵玫瑰静静的绽放,娇艳欲滴,几乎可以感觉到花开的颤动。服务员端来精致的象牙色茶杯,里面的菊花栩栩如生,芳香四溢。晓荷不禁在心里感慨:有钱真好,生命的卑贱与尊贵是与金钱有绝对关系的。


韩冰打量一下四下的环境,说:“这还真是悠仙美地呢,没想到这么别有洞天。晓荷我告诉你,现在不管做什么行业,讲究的就是独特,独特就是品味,你只有独树一帜才能脱颖而出。要赚钱,看来是首先要有赚钱的眼光。”


晓荷说:“是啊,这里真是生意很好呢,看看门口停的那些车,密密匝匝的。看来这个老板很有见地。”


韩冰坐在桌前无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哎,我刚才问你的话还没有回答我呢,你和魏海东从上次吵架到现在都没有亲热过?”


晓荷脸色沉了一下,皱着眉头说:“是啊,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了?像陌生人似的无话可说,昨天他半夜才回来,我们又吵了一架。”


韩冰听完惊讶的大叫:“不会吧,他是不是有问题啊?这都多长时间了?”


晓荷急忙把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她噤声,低声说:“小姐,你什么时候能改掉你大呼小叫的毛病?和你在一起说话都要提心吊胆的。”


韩冰看着她嗔怒的样子,急忙把声音压下来说:“我看他真是有毛病,不是生理有问题就是心理有问题。你说他真的不想还是心里还在乎吵架的事,按说一个大男人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吧?”


晓荷叹口气说:“我也是觉得不正常啊,是不是我们真的老了?”


韩冰敲着自己的下巴说:“去你的吧,人家说三十如狼,四十似虎,性福生活刚刚开始呢,怎么会老了?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晓荷听了韩冰的话,端着茶杯正要送到嘴边,手猛地一抖,茶水洒了出来,落在身上滚烫滚烫的。想到魏海东的晚归,她的心里万马齐喑。记得有一次家里的电表保险丝坏了,她和魏海东一起到楼下去修,楼道里黑,她害怕的拉住魏海东的手,没想到魏海东拉着她粗糙的手说:“人家都说拉着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拉右手,我们真是老了,现在怎么就没有当初拉你手的感觉了呢。”


她当时作为一种玩笑话听了还觉得他坦诚,现在想来,或许那时就是一种预兆吧。是啊,相识十年,结婚七年,她的一言一行、一笑一颦,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节,他都太熟悉了,熟悉的像自己的左右手,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或许是他厌烦了。但是人真的可以轻轻一抹就可以把所有的记忆抹去吗?他们虽然不是患难夫妻,但是面对贫困,他们走到今天,其中不乏苦中作乐的的日子,还有孩子,他虽然对孩子比较严厉,心里是十分疼爱的,他总不会连孩子也不要了吧?


晓荷心中七上八下的,但面对韩冰过于关切的目光极力装作平静,她轻描淡写的说:“现在情人可是有钱人的专利,我们家那样的没钱没权的,谁找他呀?我估计他是工作太累了。”


韩冰听了她的话赶紧摆摆手,放下手中的茶杯说:“你不要多心啊,我就是提醒你注意点他的事情,你不知道到我们那里征婚的女人,大多是因为丈夫出轨离婚的,老公出轨,一般是老婆最后一个知道的。”


听着韩冰的话,晓荷低下头想了一会,刚要说些什么。菜上来了,韩冰急忙招呼:“来,赶紧吃饭,看样子这里的菜味道很不错哦。”


菜很精致可口,晓荷吃的食不知味。正在数碗里的饭粒的时候,耳边想起熟悉的声音,“嗨,你好,怎么会这么巧?”


声音熟悉,但是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人和人之间的缘份就像空气,无处不在又抓不住摸不着。晓荷听到声音抬起茫然的眼睛看去,不禁大吃一惊,站在面前的居然是今天早晨撞到她的男人。他此时和几个人往外走,刚好路过她们的餐桌,无意中看到她,眼神里充满了惊喜。


晓荷也感到很意外,她急忙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勉强笑了一下说:“你好,真是很巧啊,你和朋友也来这里吃饭?”


“是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今天早上的事情实在不好意思,你的腿没事吧?”他一边说一边和旁边的人打招呼,“我遇到个朋友,你们等我一下。”几个人缓缓往远处走去。


晓荷摇摇头:“谢谢关心,我的腿没事了。”


对方看上去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没事就好,这样我也安心了。”他两手交叉在胸前,晓荷看着他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对方很局促的笑了一下,说:“今天早上太匆忙了,没顾得上请教你的贵姓?”


 “我姓陈,”晓荷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拿着筷子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的韩冰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面前的男人说:“您是苏总吧?您好。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您。”


对面的男人脸上是淡定从容的笑,仿佛很习惯这样的询问。晓荷有些不解的回头看韩冰,韩冰没有回应她的眼神,伸出葱白的手对面前的男人说:“苏总你好,你和晓荷认识啊?我是晓荷的朋友韩冰,很高兴在这里认识你。”


对方伸出手,轻握了一下韩冰的手说:“你好,幸会,很抱歉今天把你的朋友碰伤了。”他停顿了一下,还是有点疑惑的说:“你怎么会认识我呢?”


韩冰眉角一挑微笑着说:“苏总大名鼎鼎,我怎么会不认识呢?原来是你今天把晓荷撞到的啊,看来真是缘份。”说着从包里掏出名片递上,“我是牵手俱乐部的经理,希望苏总有时间去坐坐。”


苏总接过名片看了一下,说:“谢谢邀请,等有机会吧。”他看一下在不远处等他的几个人说:“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在等我,有机会再叙。陈小姐,能不能留下你的联系方式?”


晓荷触到他的目光方反应过来,急忙从包里取出名片递上。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韩冰慢慢的做回椅子上做晕倒状:“晓荷,我嫉妒你,怎么没让我遇到今天的车祸呢?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晓荷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谁呀?难不成是李嘉诚?让你兴奋成这样。”


韩冰高兴的打了个响指,“晓荷你太聪明了,他就是济南的李嘉诚啊。你听我说,这个男人太优秀了,银都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身价千万。这旁边的银都大厦就是他们公司的,济南的房地产龙头老大啊。”


晓荷从窗子里看看旁边的银都大厦,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整面墙都用了茶色的玻璃,映着太阳的光芒,看上去闪闪发光,让人想起电视里的广告词“王着风范、卓而不群”。晓荷看得眼晕,想起他弯下腰给她扶起自行车的样子,惊讶的说:“不会吧?我估计你是认错人了,这个人并不起眼嘛。”


韩冰摇头感叹:“晓荷你太没眼光了,亏你还是做广告的,连这样的名人也不认识。我就讷闷你们公司怎么找你这样的死脑筋做广告呢?整天只知道老公孩子,一点都不关心社会新闻,简直不可救药。”


晓荷看着韩冰的样子气道:“好,我不可救药,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行了吧?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从没见过你看到男人是这个样子的,就算他是千万富翁怎么样?和你我有关系吗?”


韩冰急忙把椅子向晓荷靠近了一些,凑近她说:“你真的不知道这个人啊?我告诉你吧,这个苏总不但是富翁,最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是单身,钻石王老五啊,据说很有才华,当年是山东大学赫赫有名的才子呢。”


晓荷不屑的看韩冰一眼,“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看他怎么也有四十岁了吧?这个年纪这样地位的人怎么会单身呢?有病啊还是喜新厌旧了?”


“你这人怎么老是把人往坏处想?要是喜新厌旧就不稀奇了,偏偏这个富翁是个重情重意的人。前几年他老婆得了肝癌,他为了给他老婆治病跑遍了大江南北,求遍了全国各地的名医,但是天不遂人愿,去年他老婆还是肝癌扩散去世了。听说他对老婆可好了,求医的时候一直是他亲自照顾,还想把自己的肝脏割一半换给老婆,这样重情重意的男人太少了。”韩冰说的很动情。


晓荷静静的听着,回想他微笑的眼神和洁白的牙齿,心里很是感慨,“那么说,这还真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但是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你想梅开二度?”


韩冰泻气的坐回椅子上:“我倒是想啊,谁知道他看不看的上我?你不知道济南有多少女人做梦都想嫁给他啊?我有一个很好的创意,如果他做我们的会员的话,想嫁给他的女人肯定会蜂拥而至到我那里,那样我就会名利双收啦。”


晓荷恍然大悟,“哦,怪不得看你这么兴奋,原来是见到财神爷了啊。我看你少做白日梦了,让你这么一说,那么多人想要嫁给他,还用到你那里去找?”


“所以,晓荷,你要帮我,看上去这个苏总对你很有兴趣,以后你们熟了一定要推荐我的俱乐部。他终归是还要成家的,男人哪里离的了女人呢?要是继续找,多选择一下总是有好处的。”韩冰絮絮叨叨起来开始有了专业的语气,仿佛面前做的是苏逸轩。


晓荷看着手里的名片,是上好的木纹纸,纹理清晰,仿佛可以闻到清新的松香。名片简单到极致,没有业务介绍,没有头衔,用的是个人签名,苏逸轩三个字签的行云流水,极有力道,印在木纹纸上,仿佛是刻上去的。


苏逸轩,单从名字看来应该哪个朝代闲云野鹤的君王或归隐的学士,实在不应该在这样的浮华城市做一个叱诧商海的风云人物。但是这是个时势造英雄的年代,不在潮流中崛起,就在潮流中沉寂。晓荷想起韩冰动情的叙说:听说他对老婆可好了,求医的时候一直是他亲自照顾,还想把自己的肝脏割一半换给老婆。


世上真有这样的爱情吗?可以不被生活的琐碎销蚀,可以承载岁月的流逝,如果真是这样,那早逝的芳华也许就没有遗憾了。晓荷想起魏海东,叹了口气,把目光落在桌旁的池中,两尾银色的小鱼在水中嘻戏,时而齐头并进,时而追逐戏水,一如他们一起走过的青春,如胶似漆。


可是如今,她能感觉到他渐渐远离,却没有任何办法扭转局面,心中是隐隐的痛楚。爱情,也许只有在繁华的时候决然而去,才可以永恒。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韩冰看到她久久不语,索然无味的说:“算了,今天到此为止吧,我这个陪逛、陪吃、陪聊的三陪可以完成任务了,咱们回去吧。”边说边对着服务员招手。


晓荷从池中收回目光,对着韩冰黯然一笑,突然觉得自己无趣。在别人的故事里慨叹自己的爱情,不是徒增伤感吗?每个人的际遇都不尽相同,生活也千差万别,鞋是不是舒服只有脚知道,道听途说的爱情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等待结账的时候,晓荷有点惴惴不安,生怕服务员报出天文数字,即使对生活和爱情的感叹像一首诗,回到现实她还是不名一文的小女人。服务员很快来到桌旁,脸上笑容可掬: “谢谢两位的光临,您的帐已经结过了。”


两个女人大吃一惊,急忙用手掩住了自己张开的嘴巴。齐齐问道:“怎么可能呢?谁结的?”


服务员笑容不动声色,声音轻柔。“是苏总签的单,我们餐厅是银都集团的下属单位,只要苏总签字就可以免单了。”


“那我们既然是苏总的朋友,可以给我们一张贵宾卡吧?”韩冰不失时机的说,晓荷暗地里皱了下眉头。


“可以,苏总签单的客户可以得到我们的贵宾卡。请稍等一下,我们需要您填一下个人资料,以便我们在店庆或者重大活动的时候通知您。”服务员步伐轻盈的离去。


“哈哈,晓荷,今天运气太好了吧,白吃饭还能得到贵宾卡。我可听说悠仙美地的贵宾卡因为是纪念版,所以数量有限量,估计这个卡以后可以升值。”韩冰高兴的对着晓荷眉飞色舞。


看着韩冰的高兴劲,晓荷从签单的惊讶中回过神来。“韩冰,你说我们白吃人家一顿饭,还拐带人家的贵宾卡,是不是有点过分?”


“有什么过分的,他把你撞成这样,一顿饭还不是小意思?”韩冰边说边打量着充满诗情画意的餐厅,话锋一转不无感慨的说:“没想到这个苏总这么仗义哈,不声不响把单签了,连当面致谢都不用。有钱人我见过不少,这么大气的倒是少见,你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晓荷脸上一红,啐道:“又开始胡说八道,我看你都成职业病了,整天乱点鸳鸯谱。”说话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已经两点多了,急忙说:“坏了,韩冰,我要迟到了,咱们赶紧走吧。”


好不容易填好资料拿到贵宾卡,晓荷等的心急火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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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下班很晚,那个章丘大葱的广告,晓荷绞尽脑汁也只有想到:章丘大葱,聪明的选择。幸亏是平面广告,广告词只是一种陪衬,只要层次感强,突出大葱的水灵就好。要不的话按照晓荷今天的状态,非要弄到半夜不可。


整个下午,晓荷的耳边回荡着韩冰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老公出轨,一般是老婆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句话像平地惊雷,在她的心中炸响,让她坐立不安、心绪不宁。婚外情是婚姻中隐藏的巨大杀手,随时可以让她苦心经营的婚姻轰然倒塌。一直以来,对于感情的日渐疏离,她感到束手无策,完全没有想到还有更加危险的危机存在。


难道魏海东的晚归是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这个的想法一旦在脑中闪现,就让晓荷感到如有万箭穿心,她情愿相信他对自己失却了热情,也不愿相信他爱上了别人。


他真的可以置他们十年的共同岁月而不顾吗?他真的可以放下天真活泼的孩子吗?晓荷在心里反复权衡,以她十年对魏海东的认识和了解,倒不能肯定他会背叛婚姻。但是韩冰的话让她猛然惊醒,她知道自己必须有所行动,如果她和魏海东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即使现在没有第三者,也是非常危险的。


对于采取什么行动,晓荷心里茫然无助,魏海东现在所处的环境对她来说完全是一个盲区,她不了解他心中所想,也不知道他现在所处的环境,甚至连上班的地点也只知道大体方位。她在心里责怪自己忽略他太久了,自从有了孩子,她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了孩子身上,对他的体贴直线下降。


但是爱情真的靠一个人单方面的体贴和温柔能够挽留的吗?结婚七年,魏海东做家务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在晓荷怀孕反应强烈的时候,他也只是笨手笨脚煮过几次白水面条。从农村出来的晓荷知道:在农村,一贯重男轻女的思想影响下,一般家庭对于男孩子是非常宠溺。魏海东上有姐姐,下有妹妹,无疑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他的衣服从小就由姐姐妹妹抢着来洗,所以他在骨子里就没有男人做家务的概念。


刚结婚时候单位里一位大姐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女人要不想让自己变成黄脸婆,一定要在结婚的最初,软硬兼使,先把老公训练的家务厨艺样样精通,否则,一辈子别想再指望老公把家务揽上身。


那时的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哪里想得到婚姻习惯的培养会是一辈子的事情。她爱魏海东,她不忍心看他笨手笨脚的做家务,她觉得男人就是要以事业为重,所以主动揽下了全部的家务。没想到习惯成自然,魏海东成了真正的甩手掌柜,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操劳完全成了她的责任和义务,而让她最不能容忍的是魏海东对于她的操劳也习惯成自然,心安理得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现在想起大姐当初的语重心长,真是悔不当初。


一下午的感慨和审视,抵地上她结婚七年来对婚姻的认识和思索,但是感慨归感慨,她还是要投身到滚滚的生活中。面对一桌杂乱的文案,她头痛欲裂,想起琐碎的家务、孩子的教育、生活的重担,一缕一缕像蚕丝把她紧紧缠绕,变成了厚厚的茧,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有多少柔情来酝酿婚姻的浪漫?


春天风大,掠过高楼上的广告牌,发出尖锐的呼啸。由于是一路逆风,晓荷的自行车根本骑不快,到达幼儿园的时候,幼儿园的孩子已经全部被接走了。现在城市的孩子都是小太阳,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围着转,所以周末还坚持送孩子到幼儿园就比较少,即使偶尔送,接的也很早。


暮色四起,偌大的幼儿园空落落的,平时的喧闹荡然无存,几只麻雀在草地上飞上飞下。晓荷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快步往教室走去,由于路上用力蹬车,汗水把衣服浸湿了,贴在身上,一阵风吹来,后背一片冰凉。


晓荷推开门看到教室里只有一个老师在低着头看书,魏天天坐在墙角,用双手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窗外。晓荷知道老师最后的任务就是等着天天被接走,她的心里一阵愧疚。天天常常是班里接的最晚的孩子,私营企业的上班时间卡的很死,迟到就是迟到,要记在考勤表上,偏偏下班的时间可以无限延长,没有完成工作你干到半夜也是应该。


虽然天天的幼儿园没有限制接孩子的最晚时间,家长有事可以晚接,但是即使有一个孩子在,老师也不能下班,晓荷对占用了老师的下班时间很是歉疚。最让她歉疚的是她每当想到孩子眼睁睁看着小朋友一个一个被接走,只剩下他自己,在夜幕一点一点的降临中,他幼小的心灵里是怎样的恐慌?


天天看到妈妈来接,几乎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晓荷的面前,抓住妈妈的手使劲的摇,声音里满是委屈,连声的说:“妈妈,你怎么才来啊?”


晓荷蹲下身给儿子整整散乱的衣领,歉疚的说:“对不起,天天,妈妈工作没有完成,所以弄到这么晚。”


老师放下书走过来,晓荷对老师又是一番道歉和感谢,这样的感谢和谦疚晓荷已经说过很多次,但今天让她感到十分尴尬。年过三十,她感觉自己一直在负疚中生活,对父母,她不能在老人跟前尽孝,她是一份愧疚;对老公,她不能柔情万种,体贴备至,是一种愧疚;对孩子,她没有能力给他好的生活,好的教育条件,她觉得自己欠孩子一个美好的童年。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4-11 18:50:0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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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的心情很是沮丧,默默拉着天天的手走出幼儿园。孩子是最容易忘却烦恼也是最容易原谅别人的,晓荷正要把天天抱到自行车后座上,天天显然已经忘却了妈妈晚来接他的事情。他仰头看着刚刚升起的一轮弯月,高兴的大喊:“妈妈快看,月亮升起来了。我们今天上课刚学了关于月亮的诗,我背给你听好不好?”


晓荷看着天天,五岁的天天上大班了,已经开始和小学的课程接轨,学习一些易懂的诗歌和短文。此时他挺起胸脯站在她的身边,已经快达到达到她的胸口了,过不了几年,儿子的身高就会达到她的肩膀。


天天的五官颇似魏海东,站在那里煞有介事的看着她,俨然一个缩小版的魏海东。她沮丧的心情好转了很多,饶有兴趣的说:“好啊,天天真棒,都会乘形恼铝耍斓惚掣杪杼!?lt;/font>


天天于是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摇着小脑袋背了起来:


弯弯的月亮小小的船,


小小的船儿两头尖,


我在小小的船里坐,


只看见,


闪闪的星星蓝蓝的天。


稚嫩的声音在春风里飘荡,晓荷推着车看着生龙活虎的儿子,想起他刚刚出生时的小小模样,心里慢慢温润起来。时间逝去无声,但孩子是时间最好的见证,即使岁月带走了她的青春,孩子不是在慢慢长大吗?


路过农贸市场,晓荷匆匆奔了进去,天色已晚,农贸市场里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大多数菜贩已经收摊,只有廖廖几个还在等待着晚归的买主。地上散落着一些菜叶和垃圾,晓荷踮着脚绕过污水和垃圾,在心里庆幸还可以买到菜,魏海东说过加班快要结束了,说不定会回家吃饭。


一路匆匆来到楼下,看到家里果然亮着灯光,她一直紧紧揪着的心放松下来。他可能真的是一直在单位加班吧,这样想着的时候她感觉轻松了很多,无意中抬起头,看到弯弯的新月散发淡淡的光辉,温柔如水。


楼道里的灯坏了,透过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到楼梯拐弯处堆积着如山的杂物。晓荷拉着儿子的手小心的迈着台阶,终于来到自己家门前。她掏出钥匙摸索着打开门,客厅里的灯亮着,但是没有看到魏海东的身影。


天天一进屋,马上闻到了香烟的味道,知道是爸爸回来了。他一边换鞋一边喊:“爸爸回来啦,在哪里呢?”


魏海东听到喊声从自己的房间奔出来,晓荷看到了难得的笑脸。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天天的面前,神秘的说:“儿子,猜猜看爸爸今天带回什么好东西?”


晓荷听到这里急忙把包挂在衣架上,追在天天的身后饶有兴趣的问:“什么呀?天天猜猜。”


天天转动着眼珠想了半天,兴奋的说:“是变形金刚?”


魏海东神秘的摇头,天天继续猜:“是遥控汽车?”



看到爸爸还是摇头,天天忍不住了,一扭身绕开爸爸跑进卧室,魏海东急忙跟在后面,嘴里笑道:“你这个赖皮鬼。”


晓荷跟在他们的后面来到魏海东的房间,赫然看到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电脑并不是新电脑,十五英寸的显示器可以看到擦不去的积尘,但是电脑屏幕发出蓝莹莹的光,在这家具极其简单的家中也是大件家电了。


晓荷一直想拥有一台电脑,那样有些文案就可以拿回家来完成。可是住在租来的房子里,万一搬家,这样娇贵的物品会是很大的麻烦,还有就是房价一再上涨,一切积蓄要以房子为终极目标,现在家里突然出现了电脑,让晓荷惊讶的同时有点惊喜。


她回头看魏海东,正遇上他熠熠生辉的眼神。他看到她问询的眼神,把目光转向电脑说:“今天我们公司更新一批电脑,林桐说替换下来的旧电脑送给我一台,虽然配置不高,但是打个文件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林桐是魏海东的同班同学,当年在学校时是属于那种课外特别活跃,课内基本睡觉的学生。专业课学的一塌胡涂,几乎每个学期都要补考,有几次实在考不过,只好求魏海东以假乱真混进考场帮他考,几次心惊胆战的替考,好歹蒙混过关拿到毕业证。林桐常说魏海东是他雪中送炭的异姓兄弟,两个人毕业后一直交情不错。


有时候人的机遇是不尽相同的,毕业后魏海东以优异的成绩进了大型国企,林桐因为成绩不够理想,只好去了私营企业,倒是真正应了那句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的箴言。但是毕业时间不长,林桐就炒了那个私营企业,凭着家底殷实,自己组装电脑,拉几个人成立了软件公司。


九十年代中期,随着电脑在各种企业的运营过程中逐渐彰显它的先进和便利,软件行业在国内开始繁荣昌盛起来,各级软件都赚了个盆满钵溢。林桐的软件公司当然不例外,才几年时间,公司的资金就翻了几翻,成了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


相比之下,魏海东当初优异的学习成绩和后来事业的发展,成了和林桐截然不同的鲜明对比。所谓性格决定命运,魏海东木讷的性格在他工作中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阻碍。国营企业的管理一直处在一张无形的关系网中,领导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魏海东人不爱说话,但性格相当执拗,他认准的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经常在技术讨论中让领导下不了台。所以尽管他的技术底子雄厚,单位领导也决不重用,在单位一直不上不下,属于出力不讨好的角色,尖端项目一般不会让他参加。


软件行业是一个日新月异的行业,接触不到尖端项目就预示着被潮流抛弃,魏海东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年,一直像一只被关在笼子的困兽。晓荷不知一次提醒他情商和智商一样重要,一个人在社会上,真正做到我行我素是不现实的,但是这常常会招来魏海东的反讥,说她市侩、圆滑。


晓荷听到这些虽然生气,但是她一直知道魏海东的实力,他就像是石油基地,蕴含着巨大的宝藏,他对软件技术的钻研精神和领悟能力是相当出色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在去年的时候,林桐找到魏海东,邀请他到他的公司一起合作开发医院计费系统的软件。


二十世纪初,经过了九十年代人们对软件的认可和广泛的普及,各行各业对软件开始更加精确化和细分化的改革,也可以说是软件行业的第二个高峰。


听了林桐的设想,魏海东那颗在单位混吃等死的心活泛起来,他觉得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软件行业的黄金年龄已经过去大半,如果步抓住这次机会的话,他将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于是,没等林桐说什么,就忙不迭的应承下来。


晓荷为此十分生气,她知道这个项目的可行性。但是晓荷觉得魏海东不应该如此仓促的全部答应下来。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正因为他这个年龄经不起折腾了,才更要万无一失。这个年代,情谊在金钱的驱使,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白纸黑字的合同都不一定可靠,何况是嘴上夸夸其谈的承诺。魏海东坚持认为那样斤斤计较的话一是伤了感情,再是这样永远成不了大气。最后决定砸掉木饭碗去端泥饭碗的时候,晓荷刚说和林桐签个合同什么的,魏海东立刻脸红脖子粗,搬出了她的市侩论和小农意识论。晓荷只好住口,暗自在心里祈祷他能时来运转,遇难呈祥。


“我早就说了,林桐绝对够哥们,他为咱们想的够周到了。”这样说着的时候,魏海东把鼠标在桌子上来回移动,那个小小的箭头就听话的指哪儿打哪儿,让人很是愉悦。


天天在屋里既没有看到变形金刚,也没有看到遥控汽车,此时撅起嘴巴大声说:“爸爸骗人,你说给我带好东西回来,好东西在哪里啊?”


魏海东把天天抱到膝盖上,继续拖动鼠标,“爸爸给你带来的好东西就是它啊,它可比变形金刚和遥控汽车好玩多了,你可以从上面玩游戏,也可以从上面看动画片。”


天天听到这些睁大了眼睛电脑屏幕,魏海东拿过他的手教给他怎样用鼠标。晓荷看着蓝莹莹的光里一对极相像的父子脸,她摇摇头不再想不开心的事,用极轻松的口气说:“太好了,以后有了电脑,我就不用一直在单位加班了,天天也可以提前接触电脑,以后好做爸爸的接班人。你们玩,我去做饭啦。”


晚饭做的全是魏海东爱吃的菜,搭配合理,色香味俱全。


看着老公儿子吃的狼吞虎咽,晓荷打心眼里高兴。尽管很疲惫,晓荷吃过饭还是坚持把魏海东早晨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她一直坚持今天的事情今天做的原则。


听着魏海东和儿子在房间里传出的笑声,晓荷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还有什么比这样温馨的生活更重要呢?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4-11 18:50:5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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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终于平静下来,白天喧嚣的叫卖声,鸣叫的喇叭,此时都隐了去,连月亮也悄悄的退去,城市仿佛是个沉入水底的怪物,卸去了白天的繁华伪装,摊开劳累的四肢,疲惫的倦态一览无遗。


晓荷在黑暗里睁大眼睛,轻轻抽出抽出被儿子压麻的手臂。她翻个身,装满茶叶的枕头发出唏唏嗦嗦的声音,被褥散发着阳光的味道紧紧裹着躯体,一种熨贴的感觉从身体的每个角落漫上来,使她感觉忙碌一天之后,能把自己的身体平稳的放在床上,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她闭上眼睛,倦意像海浪一样袭来,让她昏昏欲睡,但是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睡去。隔壁传来魏海东敲打键盘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着她的心,她多么希望他能停下来,悄悄来到她的身边。可是等了很久,那键盘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晓荷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扭开床头的壁灯,随着她的动作,睡衣的肩带滑落下来。壁灯泻下橘黄色的灯光,给她瓷白色的肌肤涂上蜜色的光芒,晓荷看着自己裸露的肌肤,想起从前的时候,魏海东最喜欢吻她的香肩。


对于夫妻生活,晓荷一直是十分在意的。她觉得夫妻生活是一对夫妻爱的见证,是生活的润滑剂,那种美妙的感觉可以让两个人慢慢融合,变成息息相关的一个个体。刚结婚的时候,她几乎对魏海东的要求毫不拒绝,生理的需要还在其次,看到能给自己最爱的人带来颠峰的快感和满足,是很自豪的事情。有了孩子以后,每天烦杂的事务常常让她筋疲力尽,渐渐没有那么热衷了,魏海东也因为轻车熟路放弃了最初的温柔,前期的准备工作变的越来越短,这样让晓荷很是不满,所以亲热的周期越来越长。


但是即使那样,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像现在这样漫长的记录。晓荷想起那次争吵后的冷战,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看来夫妻生活不仅是生活的润滑剂,更是夫妻裂痕的粘贴剂。而冷战像一种冷却剂,让他们一点一点从水乳交融中剥离出来,变成格格不入的两个个体。现在,晓荷熟知魏海东的身体的每个细节,但对他的内心一无所知,她觉得他像断线的风筝,一转眼就会不知飘向何方,这种失去对他的把握的感觉让她内心十分恐慌。


黑夜像张无形的大网,小巧的壁灯只能照亮身边小小的一块,晓荷伸手关灯的时候看到桌上的台历,她懒得去翻,没有红心的台历就像没有花朵的春天,只能带给她莫名的惆怅。魏海东不来找她,按照她的性格,她是绝对做不到主动去找他的,但是既然自己如此放心不下,何苦难为自己呢?


她一瞬间决定到魏海东的房间去,夫妻之间或许有对错,但绝没有高低,这句话是谁说过的不记得了,但此时给了她莫大的勇气。一旦决定,晓荷快速的从床上坐起来,叉开手当作梳子梳理一下长发,换上昨天穿过的那件睡衣,对着镜子看看,竟也是楚楚动人。


走到门口,她又折了回来,从衣橱里取出一件长袖的睡衣穿在外面,遮住了胸前暧昧的蕾丝花边。多年的婚姻模式和传统的思想决定了她的做事风格,即使面对自己的丈夫也不能做到肆无忌惮。隔壁的门没关,魏海东的脸沉浸在蓝莹莹的光芒里,浓密的头发,宽阔的额,嘴巴紧紧抿着,像个倔强的孩子。他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看样子正在玩他最喜欢玩的电脑游戏。


魏海东业余时间最大的爱好,就是玩电脑游戏。以前在国企的时候,单位里为了工作方便,给职工配备了手提电脑,魏海东回家的大多数时间,就是坐在桌前玩电脑游戏,就连吃饭,也要喊上好几遍才恋恋不舍离开电脑。


对于魏海东对游戏的痴迷,晓荷很是不满,本来整天对着电脑工作就够累的,下班后带着老婆孩子出门散散步或者索性疯跑一阵,既锻炼了身体,还放松了心情。但是魏海东一直很喜欢玩这样的游戏,他说紧张的工作所带来的紧张心情要在更紧张的游戏中才可以释放,晓荷只好随他。


尽管门没有关,晓荷到门口还是敲了下门。魏海东从蓝莹莹的光线里抬起头,脸上掠过惊愕的神色,但马上就释然了,键盘的敲打声戛然而止。


“你怎么还没睡?”魏海东说着,又低下头去看电脑,鼠标挪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你,你最近老是加班,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还是早点睡吧?”晓荷走到桌旁,看着魏海东握鼠标的手,这双手粗大、温暖,曾经在她的身上游弋。


 “哦,我一会就睡,明天休息,可以睡会懒觉,没事的,你先睡吧。”魏海东的眼睛继续停留电脑上,全神贯注。


晓荷站在旁边觉得无话可说,她希望魏海东看到她就马上关掉电脑,然后两个人坐下来,哪怕什么也不做,可以聊聊单位的事情或者随便的一点家长里短,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聊天了。可是魏海东当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这样感觉让她沮丧欲哭。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腿,短短的睡衣下,早晨摔破的地方已经结痂,黑黑的一小片,在白皙的腿上格外醒目。


她重又鼓起勇气说:“海东,你不知道今天早晨有多倒霉,我骑车正走着,有辆车拐弯也不按喇叭,把我撞到在路边,你看,腿都摔破了。”晓荷说着抬起右腿,眼睛里满是委屈的看着魏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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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海东听到这里从电脑屏幕上转过头,惊讶的看着晓荷的腿,那个黑黑的伤痕像个大苍蝇爬在晓荷的腿上,他急忙站起来,一下把晓荷拉到床上坐下,一边查看伤势一边忿忿不平的说:“这什么人哪?开车不长眼睛,把你撞成这个样子,你当时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要是我在场绝对绕不了他。”


晓荷看到魏海东关切的眼神和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禁莞而一笑,他到底还是关心她的,急忙安慰的说:“看你大惊小怪的,我没事,擦破一点皮而已,再说人家又不是故意往我身上撞的,不过是不小心罢了。”


魏海东没有继续说什么,他低着头贴近晓荷的小腿,仔细的查看那个伤痕,他的腰深深弯下去,整个后脑勺呈现在她的面前。晓荷的眼睛模糊起来,眼前全是他浓黑的头发,干净的后颈,鼻子里是她熟悉的气息,她忍不住伸出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颈。


这对他无疑是莫大的鼓励,他的身体经过短暂的定格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势扑上去。一切如狂风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尽管时间很短,晓荷心里是很满足的,她终于可以在台历上画一颗红心了,不管这颗红心的质量如何,起码他们结束了那样没有任何沟通的生活。


这是一座桥梁,是一块非常有意义的纪念碑。完事之后晓荷要去卫生间,被魏海东拉住了,她重新依偎在他的怀里,脸上是娇羞的红晕。


魏海东斜躺在床上,刚刚出了一身的汗,身上凉凉的、腻腻的,想马上去冲个澡,但身体酸酸的,一动也不想动。他用手一下一下拨弄着晓荷肩上的长发,过了很久,才说:“晓荷,对不起。”


在魏海东的心里,道歉是两个方面的,一是参照七年的夫妻经验,他知道她没有满足,二是这段时间他确实冷落了她。魏海东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脾气觉得变的敏感、暴躁,一点小事情就让他忍不住大动肝火,对这种从前如鱼得水的事情也没有了收放自如的能力,这一切让他心里慌慌的。


晓荷听到这话怔了一下,猛地回过头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脯上,用手搂住他的脖子说:“海东,没事的,一定是你最近太累了,明天我去买只鸡炖炖给你吃,慢慢会好起来的。”


魏海东没有说话,她继续鼓励的说:“明天休息,我们什么也不干,一家人出去逛逛,你不是答应天天去肯德基吗?正好了了这个心愿。”


“好,”魏海东答应的干脆,用手使劲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动作在她看来很性感。


第二天是个好日子,阳光和煦,微风习习。一家人很早出门,晓荷特地拿出以前买的亲子装穿上,三个不同号的长T恤,穿在一家人的身上,是别样的和谐与温馨,走在街上,不免引来很多路人羡慕的目光,这让晓荷的心里很是受用。


因为是星期天,街上的人很多。可能很少带天天出来玩的缘故,天天显得格外兴奋,一会跑,一会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时隐时现,惹得魏海东一会大喊天天的名字,一会跑跳着去抓泥鳅一样的孩子,阳光下跑了一头细细的汗珠。


晓荷含笑看着这一切,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穿着相同的衣服,像是不同型号的的一个人,人类生命的延续真是太神奇了。她没有去喝住顽皮的天天,一是儿子很少这样畅快的放松过,二是她希望魏海东能多和儿子嬉闹一番,加深父子的感情。


可是晓荷没有想到,他们的生活像多变的六月天一样,刚刚还晴空万里,一转眼就狂风暴雨,事情急转直下的改变让她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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