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高瞻远瞩让我重返校园，我便辞掉了自己的差事，专心准备GER考试。离开校园几年了，再去啃课本也不是很容易，不过老婆说得对，我便去执行。老婆对我评价好的方面是听话聪明帅，不好的方面是不会甜言蜜语哄老婆，不给老婆买花，不对老婆说爱。我心里不服气，不是每天都做爱吗，干嘛还得说？看来女人骨子里就像渔夫的老婆，心里总是不满足。

盘算着当年申请的Deadline，定下考试日期，准备时间就五个月，光词汇就万儿八千的，然后就是阅读和刷题。考试前两周自己测试一下只有1800/2400，这成绩勉强过线，没有什么竞争力，好处是自己期望值也不高，没有任何压力。考试几个小时好像还很轻松，考完结果就出来了，WOW 2180，定了定神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简直是范进中举了。走出考试中心，就去买了啤酒，步履飘飘怎么回到家都不记得了。

考试过关了，申请就按部就班，闲来无事就去老婆的办公室做Volunteer，周末参加当地教会的活动。教会活动丰富多彩，或Field Trip，或Topic Talks，有好多留学生参加，几个美国PHD学生做Group Leaders。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David的法学系学生，他是最后一年，正在找工作，去过中国，会说简单的中文，David非常聪明待人也友好。另外一个Literature and Politics的女生S就很强势，经常人权独裁什么的。那时中共对功友们打压力度很大，S就在台上大放厥词说中国的宗教自由只是写在纸上，台下大家不做声，没人附和，也没人反驳。一般都是文化风俗等轻松的话题，这种充满火药味的政治话题大家还是不适应。中国留学生虽然不乐意听一个外人对自己的国家说三道四，但也不知道怎么应对。恰好大家刚刚读过Bible，我就心平气和地说，当一个政权觉得一个宗教发展壮大不可控了，就会镇压一下，这就是为什么Jesus被吊死在十字架上。听完我的话，David激动地拍了我一下，悄悄竖了竖大拇指，我对他回以微笑。S脸上有点挂不住，我的话锦里藏针，就好似以其矛试其盾，她左右为难只好换了其他话题。

好像好多人不喜欢S的强势，自由活动时她就一人呆在一边。我就走上前搭讪，她竟然说她是结婚的人。我知道她误会了，就指了指不远处的老婆说我也结婚了。待她放松了，她就谈起她的小宝宝，几个月大了。我就说哪天带宝宝来让我瞧瞧。随后她说一直想种茄子，但总种不活。我就说应该先育苗再移栽。其实我也没种过菜，不过她很高兴说一定试试。从此以后，如有需要，她就让我做她助手。

David在一个大都市找到了一个心仪的工作，他很高兴和我分享。David也结婚了，妻子在当地一家医院的放射科工作，她有时也来参加活动。我替David感到高兴，顺便问一下他妻子怎么办？David很自信地说，让妻子做家庭主妇。我很怀疑他妻子会情愿放弃她的职业去做一个家庭主妇。果不其然，David的妻子很不高兴，不光不高兴去做家庭主妇，而且不高兴离开现在的工作环境，好像David去了其他城市就抛弃了她。联想到老婆让我去读个专业，我愉快地答应了，也是很难能可贵的。David的妻子随后一句话让我惊掉了下巴，她竟然邀请我晚上去她家，要知道David就在不远处，说不定一直在偷听我们谈话。我一时无措，就敷衍说现在还没有Driver License。这时David气势汹汹走上了，对我说你是不是结了婚的人？是不是有妻子？我看着David不知怎么回答，也不明白他的逻辑，难道他妻子邀请单身的就没问题了。这时他妻子赶忙打圆场，我们正在谈论你，他说Oh, David, 他认识的。看他妻子帮我解了围，我趁机脚底抹油溜了。

老婆的办公室里有十几个人，其中两对夫妇A和B。老板是犹太人，大胡子不修边幅，头发有些乱，上班时提着个旧包，有时在小路上晃荡着走，人很聪明，可能边走边思考问题吧，总之把他误以为是流浪汉也不奇怪。A夫妇和B夫妇也是办公室的老人了，A夫有点职务，人也算高大，喜欢大家恭维他。A妇是个长舌妇，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好像不八卦就不能活了。B夫个头小些，能吃苦耐劳，不过工作有点邋遢。B妇喜欢占小便宜，不能占便宜就是吃了亏，还有就是钻牛角尖，钻进去任人怎么劝也出不来。

那时是在信息不发达地区，相对来说机会不多，不过只要满足现状，也能悠闲地过一辈子。在老婆的办公室我做Volunteer就是取取货打打杂的，打发光阴等待开学。我对八卦不感兴趣，干活也不惜力气，所以相处还算愉快。一次开一个盖子，谁也打不开，大家让我试试，我左手不经意轻松打开了，吃惊得他们说，咱们的饭都吃哪里去了。

老婆虽是新人，但聪明有远见，每次都能和老板的思路不谋而合，深得老板赏识，不久就被老板分配了一个有远景的独立项目。这多少令A夫和B夫有些吃味，他们可是熬了多年的时间才有资格负责独立项目的，而且还不如老婆的项目有前途。再后来，一次老板和我独处，不经意地提到如果新项目下来，便雇我。我并没打算做一个小职员，不过人家好意，我万分感激。不曾想这事被A妇听到了，她猜测老板要让我取代她，便旁敲侧击，尽管我坚定要去上学，她还是半信半疑，总之有了隔阂。

至于他们怎么制定了计划，我们不得而知，反正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主要是针对老婆的，本来一些信息是共享的，现在这几个人都孤立老婆，其他的人虽然同情但的确帮不上大忙，老婆也不能事事麻烦老板，这给老婆的工作增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他们还在办公室里阴阳怪气，给老婆制造精神上的压力。我尽量保持低调，希望他们能适可而止，但发现一切不以我的愿望为转移，而且预感火也要烧到我身上了。

一次A夫在我面前做了一个腾空飞踢的动作，玩这点小把戏对我来说恐怕也是止增笑耳罢了。我猜该轮到我了。果不其然，A夫盛气凌人地对我吼，你不就是一个Volunteer吗！我眼神凌厉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一无所有。令人大煞风景的是一刹那他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坐到椅子上，转过头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好半天没说一句话。我本想等他发力，一对视他就怂了也太不给力了。

就像两个枪手互相面对面瞄着，扣动扳机的那一霎那就是双方倒地，所以说每个枪手眼里都是死神的目光，这时考验的是双方的意志，意志差的就会败下阵来，败阵的原因不是枪技，而是对死亡的恐惧。我看不到愤怒时自己的眼神，只知道不止一次在对视过程中，都是对方软下来，这对方包括合作伙伴，美国白人警察，自己的老板。我不是一个强词夺理的人，每次都是发生在对方无理冒犯我的时候。

故事讲得很不错，有声有色的

合作伙伴那次是我们业务收缩准备撤一个点。我们在他受益，我们走就没有合作关系了，他的好处也就没有了。我们都是独立的，谁也不欠谁，撤走和他也没有关系。本来就该好合好散，可他就是处处设障百般阻挠，这里也有一个猪队友的功劳。合作伙伴是地头蛇很难缠，我那些日子很窝火，眼神肯定很冷，因为杀他的心都有了，半夜睡不着就琢磨做一个局烧了他。事关重大只能做孤狼，不能靠猪队友，还得防猪队友。一天忽然合作伙伴请我喝酒，事由蹊跷好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酒过三巡，他关切地问，老弟近来脸色不对啊。我说每天烦事一大堆窝火啊。他忙说，说起火，昨天竟然梦到家里着火了。我表面很镇静，心里却一惊，自己的计划没有丝毫泄露，他竟然有觉察。我敷衍说，老兄是贵人，一生都会平安的。他忙给我斟满酒说，和老弟合作很愉快，舍不得老弟走啊。我说走和留不是我说了算，还说身边的这个朋友好像不太会说话。他说，没有关系了，还得向长远合计。从此，一切顺利了许多。走时，按原来计划要留点物资给他，不过我心里还气不平，什么也没留。

和警察那次是因为邻居的小狗疯咬我的裤腿，而邻居和他的朋友们看着不吱声。我生气就走着去告警察，这邻居竟然恶人先告状，开车先到警察局说我Approach他的狗。因为邻居的朋友做过消防，和警局有交情，警察就偏心说我敲诈人家。我一听就生气了，心想你好像不是警察而是辩护律师了。我冷眼盯着他，一言不发。他被我盯毛了，语气客气了许多，那么大个头竟然低着头拱着背，请出他的Supervisor来处理。

和老板那次是老板总是和稀泥，责任不清，手下人能者多劳，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不在意多干，经历得多经验也多吗。不过一切都有个度，过了就让人不舒服。有位同事时不时麻烦我，久了他的部分工作就变成了我的，再久了他的核心工作出了问题，也是我的问题，活活上演了农夫和蛇的故事，后来我坚决拒绝了。接着老板找来了，确切地说是来抓了我一个无关紧要的错，然后让我解决同事的问题。我有些生气，就盯着他说，第一你可以要我帮忙，但是没有必要抓我一个错要挟我。第二，那些工作本来都是同事的，是我一直帮他做，他不感激就算了，算在我头上不合理。老板来时还是很有气势的，那同事还狐假虎威地跟着，现在反而像做错事的孩子说，以后不麻烦我了。这老板还算厚道，真的没再麻烦我，退休前还把我扶上位。

啰嗦了很多，重回正题。A夫虽然退缩了，我还是没有半点得意，因为我的目的不是和他斗气，而是让老婆舒舒服服地工作。逼他们一致对付老婆一人是下策，应该尝试分化他们，我的志向不在此，就不该给A妇一个借口。恰好假日来了我向老板透露，想换一个地方做Volunteer。老板耳闻一些闲言碎语，祝我好运。我要走了我想A妇没了顾虑，在围剿老婆时就会少拱火。当时和B夫妇住得近，我给他们送了糕点，因为这些低姿态被老婆骂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我离开了，本想老婆的处境会好转，说心里话不敌对就成。不曾想事与愿违，似乎他们要对老婆赶尽杀绝，不留后患。不是说只有死了的印第安人才是好印第安人吗! 环境造化人真不是假。也许他们认为我打悲情牌，等老婆翅膀硬了，再杀个回马枪，所以把隐患扼杀在摇篮中是最佳的选择。老婆的处境日渐艰难，她和老板讨论过，老板也只是隔靴挠痒，也许现在不是时机，他不便介入。老婆的情绪越来越低沉，后来回到家就在我面前哭，我了解老婆是个坚强的人，不会轻易流泪，我也知道，她也只是在我面前倾诉一下苦水。一连三日都是这样，我觉得老婆处在精神崩溃的边沿，该我出手了。

挺好的故事，自身经历还是小说？

B夫妇和我们住得近，自然就成了首选目标。一日天赐良机，没有丝毫犹豫，一出手就险些杀了B夫。B夫是否受到惊吓我不晓得，一侧的老婆惊恐地喊，你差点杀了人，知道不知道！我轻描淡写地安慰老婆，不要一惊一乍的，这只是一个Accident。等老婆平静下来，我耐心地给她解释，她也认可在法律上这只能是个Accident。不过她还是担心，法庭上什么事都会发生，如果我要负民事责任怎么办？我宽慰老婆说，要钱没有，要坐牢我去。老婆又说，这样做毁了前程，值得吗？我说，值得，起码不会看到你委屈地哭。老婆偎依在我怀里，好像婴儿躺在妈妈的怀抱里很安详。少顷，她诡笑地问，如果哪天她有了外遇，我是不是会做局杀了奸夫，也不负任何法律责任？我反问她，你看我像那种阴险凶恶的人吗？

这事不会轻易过去，尤其是对那些不占便宜就认为吃亏的人，这我心中有数。他们怎么应对，我猜测：一，通过法律途径，前提是我触犯了法律，他也有人身或财物损失；二，对我或我的家人进行人身报复，除非能对我一击必杀，否则他们或被反杀或陪葬都不好说；三，毁坏我的财产，身外之物无所谓，不过他们也得保护好自己的财产。

心中有了底，就叮嘱老婆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其他的有我处理。一周过去了，没有动静，我盘算着，有这几天，咨询法律足够了，看来走法律途径行不通。我不怕他们对我人身报复，心中还巴不得他们针对我，说心里话还是有点担心老婆和孩子。为了测试一下他们的报复心理，也算是保护家人的一项举措，我决定以身试险也给他们一个杀我的机会。机会给了他，他却很大度，看来还是做不到，也许他们也只有打打财物的主意。

又过了几日，B夫意外受了伤，无大碍只是在家休息。一天我无意发现车被做了手脚，很隐蔽的，平时不会引人注意，不过遇到恶劣天气就有大隐患。我心里一乐，这就是黔驴技穷吧。我让老婆报了警，自己在暗处观察。一会儿警察来了，照了相做了笔录，警察还是很认真的，也可能是太平日子太多，轻易没有出警的机会。忙了一阵子，警察还没有走的意思，和老婆交谈着。这时我发现，几天不露面的B夫出门了，在离老婆不远处站着不知是偷听还是纯好奇，在警察走之前他又回家了。

事后我把观察到的讲给老婆，要她报告老板。老板听了，若有所思地说，这不是你的Imagination。老婆又提到，和B夫妇在一个办公室不放心，老板说他会考虑。没想到老板出手很果断，第二天B夫妇被请出办公室，安置在他处。

老板明确站在老婆一边，他如何考量，我们不晓得，这对A夫妇恐怕也不是好信号，有点杀鸡给猴看的意思。没有B夫妇，办公室清净了好多，老婆的项目开始有了进展。过了些时日，传来消息，A夫要辞职读MBA了，也许他早有这样的打算，既然志不在此，何必把办公室搞得乌烟瘴气的，难道就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Ego? 至此办公室里和老婆作对的只剩A妇一个了，不可能翻起什么浪。说实话大家也不喜欢她那长舌，都知道她在张三面前踩李四，在李四面前踩张三。那段时间，她很郁闷，主要是没有八卦的环境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传言B夫妇也要去其他州了，具体行程很隐晦，可能担心在走之前再出什么意外。现在虽然老婆工作走上了正轨，但想到他们沆瀣一气排挤老婆的行径，我还是有回敬他们的冲动。约摸着他们要离开就这两天了，我观察着，他们神出鬼没的，车也不知趴在哪里。

该走的都走了，老婆度过了几年好时光，成果累累。老板也得到了顶层的赏识，竟然跳两级当了大老板。令人匪夷所思，他没有把一个十几人的小办公室搞和谐，真不知道他如果协调几百人的大部门，当然那也不是我操心的。

在我结束学业后，我们一家在心情舒畅的地区安置下来。回首往事，年轻时的一些想法和行为的确很幼稚很冲动。我也在反思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急躁，那么小气，事情本不该发展成那样。这里有没有老板的责任？有没有大环境的因素？大家勾心斗角内耗了多少资源！竞争是好的，关键是如何去竞争，提高自己就是有益的竞争，打压对手可以打压一时，可以打压一个，怎么可能打压人一世，怎么可能打压所以竞争对手呢？有这么多能量还不如提高一下自己呢！新环境资源多信息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轻松了许多。原来大家都保守着秘密，似乎是这信息只有自己知道，这资源只有自己可以利用，真是井底之蛙，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宽阔。很庆幸，大家都走了出来，应该是都过得很好吧。也很庆幸，我的鲁莽没有造成大的后果，在此虔诚地向我伤害过的人说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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