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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开场戏(上)
四月六日上午十点整。
经历了长达半年的准备,福华造船的合作谈判在日本京都的九津庄园正式启动。
上午只是开场戏,双方在轻松的气氛中很顺利的进行完上午的程序。
松井平志代表合联船舶向福华造船筹备处提交了外方计划投入的设备、技术资料。
陈依颐小姐代表旭阳集团,将中田船务公司的现有场地、设备和技术资料交给合联船舶。
报表、图纸、数据厚厚好几本,都很专业,大部分,祝童都看不明白。
接下来的三天,双方的智囊团和专家小组开始对这些资料进行大致审查,并就比较重要的设备和技术问题交换初步意见。然后双方的专业技术人员将投入到繁琐的案头工作,直到谈判结束。
钱鼎的带了两位助手,楸雾几乎成为一个通讯中心,与上海的专家小组保持着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联络。祝童还把萧萧和叶儿分配给他调遣,于蓝自告奋勇也加入进去。大量的技术资料需要传送,最是耗费人力。
四月七日上午,九津枫卢会客室内,此次谈判的重头戏正式开锣。
祝童,史密斯是当然的主角,萧萧和西蕾娅作为各自的秘书的和助手,分别坐在两人身边。温格先生以史密斯助手的身份第一次出现在祝童眼前。史密斯说自己需要一位翻译,想必温格先生的汉语不错。
松井平志和陈依颐小姐作为利益方列席,池田一雄作为井池雪美小姐的代表,以井池财团总裁的身份与调解人汉密尔顿勋爵是坐在长桌的尽头。
和谐的气氛只保持了十分钟,谈判桌上逐渐升起火药味,第一步要决定的是谈判时间表。
与被的合资谈判不同,福华造船因为股份结构和投资方的复杂,谈判被分成了两大部分。技术设备部分与别的合资项目差不多,繁琐而具体。最主要的战场在利益分配部分,也就是股份划分、董事会成员名额的分配和基建部分的出资比例。祝童和史密斯之间明争暗斗这么久,为的就是能在这方面占据主动。
祝童一开始就提出,福华造船这个项目已经拖了一年了,谈判应该在四月底之前有个最终结果。无论双方是否合作,四月三十号是最后期限。
史密斯不同意,他认为福华造船是一项投资数十亿美元世纪工程,牵扯到太多的细节问题,双方有太多的分歧点,短短的三周时间不可能达成共识。
“细节问题?嗯,你说的是细节问题。”祝童拿起一份文件抛到史密斯面前;“这是奥顿公司的设备清单,请问史密斯先生,你能看懂多少?”
“这不是我们的工作。”史密斯看也不看就扔回到祝童面前;“我们都有专家,这是他们的工作。”
“那么,你坐在这里干什么?”祝童问。
“我是合联船舶的董事长。”
“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
“因为我有足够的股份,为了这笔合作,我们付出了一大笔钱。”
“所以啊,你投资了那么多钱,早一天完成谈判就能早一天为你和你的股东们创造效益。我认为,你是个很不负责人的董事长。”
“慎重对待谈判,就是对股东负责。我们已经等了一年,不会在意多等一两个月。要知道,我们的聘请的专家有些在欧洲,他们需要时间仔细研究你们的东西,如果有必要的话,还需要实地考察。这些都需要时间,三周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史密斯似乎拿着一把好牌,悠闲的抽着雪茄。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史密斯先生,我必须要说明,如果四月底之前不能完成谈判,我将去欧洲考察几家船厂,至少在七月份之前不可能有时间再和你坐在一张桌子前。”
“七月。”史密斯眨眨眼睛,很困惑的样子;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什么:“不行,绝对不能拖到七月。我们必须在六月底之前完成所有的工作。”
蓝湛江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的使用权只有半年,也就是说七月份就到期了。如果不能在此期限之前完成谈判,如果松井平志站在祝童一边的话,史密斯就失去了对合联船舶的控股权。
“选择权在你那里,要么四月底之前完成谈判,要么等我考察回来。欧洲有四家造船公司希望能和我们交换意见,我们的专家建议,应该在乌克兰多停留几天,切尔伏契克船厂的情况和福井船厂类似,他们的技术虽然略显粗糙,但是要价很合理。在此期间,你可以再到中国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合作伙伴?我还没去过欧洲,很期待能去走走。史密斯先生在上海也快一年了,应该知道,我还没走出过亚洲呢。”
温格在史密斯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对祝童的每句话都翻译得很到位。只以翻译的水准轮,温格似乎比萧萧更专业。
史密斯不安的看看汉密尔顿勋爵,勋爵表面很平静,心里却在呐喊:这个无赖,他这是讹诈!
可是,面对讹诈除了妥协,暂时还没有什么好办法。勋爵抹抹小胡子,示意史密斯不必在这个问题上有过多纠缠,时间对双方同样重要。
接下来的开始讨论时间表,细节方面祝童和史密斯都不擅长。好在双方背后都有专家小组,萧萧和西蕾娅手里都握有一份方案。交换阅读用去了一小个半小时。其间双方各自回到自己的助手那里征求过几次意见,逐渐达成共识,敲定出一份时间表。
签字之前,祝童又提出个建议。
“既然是双方已经确定的时间表,就要尊重它的严肃性和权威性。我认为,必须有一个附加条款。”
“什么附加条款?”史密斯经历过不少类似的谈判,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难缠的谈判对手,他随时都加着万分小心。要不然,一份简单的时间表也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那是技巧的一部分。
可祝童这样的对手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以前都是他给别人挖坑,现在,他最怕的祝童搞出什么前坑后店的花样。
“惩罚条款。”祝童拿出另一份文件;“福华造船早一天开始建设就能早一天为我们的股东带来效益,我们都没有权利浪费股东的时间。每一天都代表着巨额的金钱。”
史密斯拿过来仔细的翻看着,与池田一雄和汉密尔顿勋爵一样,松井平志和陈依颐也得到了一份同样的文件,看着看着,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微笑。
这份文件等于是给史密斯身上带上手铐脚镣。想耍什么花样的话,首先要考虑一下后果。
文件不长,只有薄薄的五页,林林总总罗列了十二条约束双方行为的条款。其中针对谈判时间表的内容不少,却都没太多的实际意义。
关键的只有三条,其中第六条规定:是此次合作必须是全方位的合作,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护股东的利益,任何一方都不能与第三方进行任何方式与程度的合作。这是为了预防一旦史密斯在福华项目上占不到多少便宜,采用分拆或技术转让的方式与组建别的合资船厂。
第七条比较要命,祝童提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法律纠纷,合同一旦签订就不允许任何人假借任何国家的法律或规则做不同意义的解读,否则视为对福华造船的背叛,视为自动放弃包括股份在内的所有权利。
第九意条的意思是,福华造船项目全部完成之前,任何董事会成员都不得以任何方式转移或变卖自己名下的股份,并且,董事会有权决定是否对违约方进行起诉,要求双倍惩罚。
这是一个契约,只要在上面签下名字,不过是否合法都必须遵守。
“你是在浪费时间!”果然,史密斯坚决不同意签署附加条款,并愤然离开谈判桌。
双方的第一次正式谈判以不欢而散结束。
祝童跟着才站起来,叫住要随着史密斯离开的温格先生。
“先生,请等一下。”
“李先生?”温格停下脚步。
“我想提醒你,上海欢迎任何客人,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可是,我很不喜欢看到温格先生再次出现在上海,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祝童说的是汉语,萧萧一字一句翻译过去,与刚才谈判时一样。
温格看着祝童眼镜背后射出的寒光,心里当然会愤怒,马上,愤怒就变成了惊惧。
他知道祝童的底细。在上海,如果在祝童谋划在某个人发生点什么意外,一定不是恐吓。
因为,祝童有这么做的理由,京都刺杀行动的策划者就是温格。
“我知道了。”温格强作镇静,转身走出房间。
“有什么问题吗?”汉密尔顿勋爵走过来关切的问。
“没有,我只是想认识一下史密斯先生的助手。很遗憾,温格先生好像没什么兴趣。”
井池雪美不在,池田一雄就担当起主人的角色,为紧张工作了一天的嘉宾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日式晚餐。
盘盏交错间,下午的不愉快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
史密斯和从祝童互相敬酒发展到一人举着一只酒瓶对饮,不一会儿都醉了。
汉密尔顿勋爵调解人的作用有了展示的机会。
经过他的两次斡旋,祝童同意暂时搁置附加条款,进行下项谈判。
五、开场戏(下)
和谐重新降临,四月八日上午,谈判继续进行,祝童与史密斯终于开始就具体问题展开交锋。
此前整整半年的时间,双方所有的谋划和算计都为了这个时刻的到来。等真正开始了,无论是祝童还是史密斯都表现得很平静。
整个上午,史密斯埋头阅读祝童提交的方案,祝童也对史密斯的方案逐字逐句伸看。有了上次的教训,史密斯此次准备的文件只有二十八页,并且以中、英、日三种文字表述;而祝童的更短,区区十二页纸就完了,也是以三种文字表述。
就是这份除了简短的文件让枫卢的会客室陷入沉闷,祝童和史密斯间或通过各自的翻译询问细节问题或关键点,基本上没说什么话。
下午没有谈判,双方都需要时间仔细研读对方的方案。
祝童把史密斯的方案发回上海,由留在“东海骑士”上的专家小组评估。同时,也传给向老一份,并由他转给王向帧。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两份方案差异巨大,谁都知道不可能按照任何一份方案签约,最终大家都要妥协,形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文件;在此之前,谈判桌上下少不得费尽口水和心机。
晚上,祝童和松井平志一道去京都一家名为早田的高级私人医院探视卡尔先生。
人家病了,按照礼节需要去表示一下自己的爱心。
卡尔的脸色很不好,祝童看不懂日文病历,松井平志大致翻译后才知道,卡尔真的有心脏病,血压也一直偏高。
祝童不善于治疗这种由自然规律引起的常规疾病,蝶神的作用也很有限,重要的是现在是关键时间,祝童不想也不愿耗费刚刚恢复一些的蓬麻功。所以,探视在一刻钟后就结束了。
两人驱车来到渡花琴酒屋,松井近仁身上完全没有了上次的傲气和嚣张,很客气打个招呼就告退了。
“平志君,我有个想法。”祝童喝下一杯酒,舒服的长出口气,说。
“什么想法?”松井平志正在享用一盘寿司。
午饭两人就没吃,熬到现在松井平志受不住了。祝童饭量不大,只是多喝了几杯。
“我想,请你出面要求召开董事会。”
“唔。”松井平志含糊道。
“合联船舶的董事会。”祝童更具体的说。
“啊!”松井平志丢下寿司,两眼睁得比灯泡还要大。
井池雪美和松井平志都是合联船舶董事会的成员,如今,井池雪美小姐陪着威尔逊夫人在天夜牧场享受阳光清新的空气,祝童可以用井池雪美小姐未婚夫的名义代表她出席这次董事会,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授权就行了。
“很意外吗?”祝童拿起一块寿司放进嘴里,马上就吐了出来;“我还是不习惯这种冷冰冰的食物,热乎乎的才叫饭。”
松井平志也把嘴里的寿司吐出来,他不是不习惯,而是咽不下去了。
“福华造船与合联船舶的每位股东都息息相关,作为董事会成员,应该有权利了解谈判的进展,并且,史密斯先生作为董事长,有必要对董事局成员说明情况,并把自己的计划和想法提出来,供大家审查。”
祝童说完了,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
松井平志喝下半杯水漱口,才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坐到这个位置上了。至少,我不能把这样的事做得如此冠冕堂皇。”
“这样的事,你是在夸我吗?”祝童想了又想,也没搞清楚松井平志这些话是褒义还是贬义。
“当然了,我认为你比我更适合做井池财团的总裁。”松井平志的表情很怪异;但很快就变得舒缓;“温格先生提交过一份报告,警告董事会注意,你是个具有‘中国特色的生意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看,温格先生对你的评价太片面了。有的时候你很尊重规矩,有的时候,你根本就看不见规矩。”
“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吗?”祝童奇怪的问;因为松井平志说“中国特色的生意人”时,脸上的笑很有点内涵。
在他想来,史密斯既然是以合联船舶董事长的身份来和自己谈判,就当然应该对合联船舶的股东负责。无论按照什么法律或规矩,向董事会成员汇报工作,是史密斯先生必须承担的义务。有了如此简单而省力的通道,不用才是傻子呢。所谓风度和面子能值几个钱?人家都要杀人了,并且野村花海已经成为牺牲品。
“你属于利益关联方,按照惯例,即使史密斯同意召开董事会,你也要主动回避。”
“可是,我是代表雪美小姐行使权利。”
“所以我才说温格先生对你判断有点片面。如果你坚持要以小姐的代理人的身份出席的话,史密斯必须尊重,并且欢迎您。”
“我还是觉得你刚才的话有问题,‘中国特色的生意人’是什么意思?”祝童不依不饶,继续问。
他与松井平志的关系可谓一波三折。从刚开始的互相提防到如今成为无话不谈的合作伙伴,曾经历过一段充斥着算计和血腥的过程。所以,祝童才能如此坦率,他要搞清楚温格先生对自己的评价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看我们周围的世界,大多数人们似乎满足与蝇营狗苟的生活。他们也曾奋斗过,也都有过远大的理想。如今,他们的理想和斗志在现实的壁垒面前早已灰飞烟灭,只满足于能卑微活着。过去,我曾经嘲弄过他们,甚至有段时间,我认为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是过去的一年告诉我,在别人眼里,我也许才是个真正的可怜虫。”
“平志君,你是在说我,还是说你自己?”松井平志到底受过良好的教育,如此一段颇有点深奥的话,让祝童听得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当然是说我了。”松井平志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李先生,温格先生的原话是:他是泼皮无赖。我以前很鄙视这样的人,甚至听到他们的名字都嫌玷污了我的耳朵。爷爷去世后我想了很多,在我身边的世界里,有几个不是无赖?芸芸众生之中,又有几人能称得上真正的君子?只不过大家都掩饰的比较高明。爷爷说,李先生既然是一位高明的医生,就知道生命的脆弱。他说,你不会轻易害人。”
“原来如此。”祝童笑嘻嘻的与松井平志碰一下酒杯;“能有这个觉悟,平志君,你很有做君子的潜力。” “我现在就对史密斯和卡尔说,要求近期召开合联船舶董事会临时会议。”松井平志喝下酒,抹一把嘴角的残酒拿出手机。 “不用这么着急,我还要介绍给你一位新股东。她是合联船舶的股东,召开临时会议需要个合适的理由,至少要保证她能进入董事会。” 祝童话音未落,两位丽人走进渡花琴酒屋。 于蓝和美丽的艺妓春子小姐。 “我给你介绍一下,于小姐是东海投资的总裁,她刚刚从威尔逊夫人那里得到合联船舶相当比重的股份。” “原来如此。”祝童笑嘻嘻的与松井平志碰一下酒杯;“能有这个觉悟,平志君,你很有做君子的潜力。”
“我现在就对史密斯和卡尔说,要求近期召开合联船舶董事会临时会议。”松井平志喝下酒,抹一把嘴角的残酒拿出手机。
“不用这么着急,我还要介绍给你一位新股东。她是合联船舶的股东,召开临时会议需要个合适的理由,至少要保证她能进入董事会。”
祝童话音未落,两位丽人走进渡花琴酒屋。
于蓝和美丽的艺妓春子小姐。
“我给你介绍一下,于小姐是东海投资的总裁,她刚刚从威尔逊夫人那里得到合联船舶相当比重的股份。”
“平志君,初到贵地,请多关照。”于蓝递上自己的名片。
松井平志对于蓝的身份并不十分惊讶,他愣愣的看着春子,不明白东海投资的总裁为什么会和一位艺妓结伴而来。
“我并不是很想参加合联船舶的董事会啊;平志君。”祝童悠然道。
距离渡花琴酒屋三个街区的另一家高级酒店的套房酒吧区,史密斯和汉密尔顿勋爵也在喝酒。
温格先生垂头丧气的坐在他们对面。
还是联系不上保罗,距刺杀行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十二小时,如今只能希望保罗已经死在在某个偏僻的角落,或者陈尸大海。
在坐的三个人都在想着另一种可能:如果保罗落到井池家族的侍者手里怎么办?
京都是井池家族的势力范围,古老的忍者们最擅长的就是潜伏追杀。更糟糕的是,他们已经失去了另一个合作者,也就是松井家族的暗中支持。做为外人,这个房间之外发生的任何事,与发生在非洲没多少区别。
“保罗!为什么要选保罗?这里是日本,难道你就没想过收买本地人?”史密斯抱怨着。
“亲爱的沃森,现在说那些没有任何意义。”汉密尔顿勋爵摆摆手,问温格:“你认为,保罗如果落到李先生手里,他会在什么时候打出这张牌。”
“只怕,他已经用过了。”温格先生阴阴的说;“今天他对我发出了明确的信号,不允许我再次踏上上海的土地。勋爵,我要将在一周内提出辞职。”
“你害怕他?”史密斯不满的问。他已经喝下去不少酒了,脸上泛出病态的潮红。
“我认为,保罗没有在井池家族手里,而是落到他手上了。如果他们知道我和卡尔和野村花海先生的死有关,只怕明天我连九津都出不来。”
“可怜的保罗,愿上帝保佑他。”史密斯和汉密尔顿勋爵异口同声的说。他们心里想的也差不多,都在暗自庆幸这件事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
其实他们想说的是可怜的卡尔,都认为卡尔的突然病倒,与保罗下落不明有关。
“勋爵阁下,我认为你不用再演戏了。卡尔知道你的底细,那个家伙如果威胁过卡尔的话,一定也知道了。”保罗微微挪动身体,以让自己离勋爵稍微远那么一点,也就是靠史密斯近一些。
“他需要我扮演调解人的角色,我很明白。”汉密尔顿勋爵也移动身体,却离保罗更近了,几乎紧挨着他低声问:“我刚得到一个消息,中国政府将在下周发布一份四部委将联合签署的文件。要对所有大型及超大型外资投资与合资项目,实行新的审批制度。你是中国问题专家,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没看到文件内容,暂时不好判断。不过……看上去很像是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之间的博弈,四部委在这个时候联合签署文件,应该是新一轮调控开始的信号。中国政府要控制地方政府对经济发展的狂热追求,特别是控制超大型项目的数量。”温格慢慢整理着。
“其中有一项规定要限制投资人的行为,大概意思是股东转让股份之前需要经过某种程序的审查。你认为,对福华造船会有什么影响。”汉密尔顿勋爵很实际,他更关心这份文件与眼前的事有什么关联。
“很遗憾,我认为这份文件对我们很不利。如果要价太高的话,我是说,如果福华造船项目再拖下去的话,很可能将被无限期延后。”
“啊!上帝啊。”史密斯惊呼一声。
无限期延后,代表着合联船舶在短期内找到新的合作伙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投资变成股东只是暂时的,如果暂时变成无限期,对任何一个私募基金来说,都是个巨大的灾难。
温格先生回到自己的房间,洗完一个热水澡准备休息,电话忽然响了,
“你的床头有份东西,仔细看看。”那边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号码他也不认识。
温格意识到什么,马上掀开枕头。
果然,一只淡蓝色的信封安静的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如果在另一种情况下,这样的信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美丽的约会,或一些比较暧昧的内容。
温格哆嗦着伸出手,很快又把手缩回来,抱着脑袋仔细想了好久,才打开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支票,金额处是空白,备注部分显示,这张支票可的最高限额是五十万美金。
谁的命能值五十万!
温格惦着这张薄薄的支票,他需要为这五十万去冒险吗?
答案很明显,不管他需要不需要,京都有个人的生命值这个价钱,而他必须去完成这个不可拒绝的使命。
卡尔先生住的京都早田私人医院,是一家心血脑管专科医院。院长早田佐治博士是日本心血脑管病知名专家,同时还担任着京都大学医学院的教授。
卡尔住的病房在住院部二楼,一间加特护的高级病房;房间里随时都有一位漂亮的女护士守护。
十二点刚过没多久,良子接到一个电话,随即就显得坐立不安,紧咬嘴唇脸上泛起潮红。
卡尔身体虚弱加上精神困倦,十点左右就睡着了。
良子看看输液架上的药瓶,按照现在的速度,输完这瓶药液用不了半小时。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走到病床前把输液夹调整了一番。滴注的速度明显慢了,至少能坚持一小时。
十二点半,走廊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走到卡尔的病房门口停下来;随即,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咯!咯!咯!”
良子正坐在卡尔的病床前看书,听到敲门声站起来去开门。
可是,门外空无一人。
她走到走廊上向两边看看,除了苍白的日光灯,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与以往一样死气沉沉的样子。
良子回到病房,关好门继续看书。
两分钟过去了,走廊里又传来一串沉重的脚步声,这次,又停在这间病房前,接着,又是三声敲门声“咯!咯!咯!”
良子小跑着来到门前,猛的拉开门。
外面依旧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一个。
良子叫了一声:“谁?谁在哪里?有人吗?”
没有人应答,她的声音传出去没有多远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良子关好门,抓起病房里的电话给值班室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这种情况下,不是值班室正有人打电话,就是电话没放好。
良子一遍遍拨打着值班室的电话,突然!脚步声又在门外响起来,并在病房前听下。
“咯!咯!咯!”病房门响起三下敲门声。
良子吓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吱乱响。她看着房门慢慢站起来,靠着墙瑟瑟发抖,就是不敢走过去开门。
每个有年头的医院都免不了要有一些与鬼神有关的传说。早田医院是一家心血管医院,心血管类疾病属于死亡率比较高的疾病。所以,在早田医院去世的心血管病人已有百人以上。
这里最著名的一个传说是,有位叫山下的曾经在这里供职的医生,因为出车祸死在医院门前。大约半年后有夜班护士说,她在半夜一点左右看到山下医生从走廊里走过,并且走进一间病房进去查房。
良子瞟一眼表,指针正好指向凌晨一点钟。
“咯!咯!咯!”又是三下敲门声。
“小姐,去开门吧。”卡尔先生忽然说话了。
“啊!”良子长长的惨叫一声,被吓得昏厥过去了。
传说的后半部分是,每次被山下医生查过房的病人,第二天无一例外都会去世。
房门被慢慢的推开,一个瘦长的影子投射进来。
“进来吧。护士小姐已经被你吓昏了。”卡尔注视着病房门,安详的说;“我这辈子有两大遗憾,一是没见过上帝,二是没见过魔鬼。为什么还不进来?让我看看魔鬼到底是什么摸样?鬼魂是没有影子的,你不是鬼,是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走进病房,他的头部被风衣的帽子遮住,整个脸部陷在黑影中。
“虽然你穿着高跟鞋,我还是认出你了。温格先生,谁让你来的?”卡尔按动旁边的按钮,病床缓缓升起一些,把卡尔的上半身支起来。
黑衣人没有说话,走到输液架前拿出一支注射器,准备向输液瓶中注射。
“唉……”卡尔长长的叹息一声;“温格,你上当了,你们都上当了。”
黑衣人已经完成了注射,抽出注射器塞进口袋里。接着退后两步静静的站着,似乎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我说,你们上当了。”卡尔伸出手臂;“瞧!半小时前,针头就被拔下了。”
黑衣人吃惊的叫一声,转身要走。
“温格,你以为自己还走得了吗?至少,不该从那里走。”卡尔又叹息一声。
黑衣人刚冲到门边,刚才还阴森安静的走廊里忽然热闹起来。护士们的说笑声,医生的呵斥声,病床被推动的声音,还有病人家属的感谢声。
“谁下的命令?哦,温格先生,你一直受我的指挥。不会有人当面对你下指令。看,他们考虑的多么周全。即使你失手了,也不会牵连到别人。”
黑衣人迅速关上房门走到窗户前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接着,他把整个窗帘都拉起来。
窗帘后面赫然是一堵墙,这间病房根本就没有窗户!
“哈哈哈哈。”卡尔大笑着坐直身体,指着黑衣人;“温格,太可笑了。我如果早知道你如此愚蠢,根本就不会出那么高的价钱雇佣你。”
黑衣人已经在病房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别的出口。他掀起帽檐,果然是温格。
卡尔满意的点点头:“坐下吧,很快就会有人来了。在此之前,让我们开诚布公的谈谈,好吗?”
“为什么是陷阱?”温格点点头,手**衣兜。
“我劝你别用那玩意儿,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卡尔不屑的说。
“为什么?你早知道我要来?”温格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卡尔脖子旁。从这个位置,他至少用三种方法可以让人在三秒钟内停止呼吸。
“我吗?当然不知道,可是有人知道。”卡尔看看温格的手,不在意的笑笑;“他故意让你们知道保罗没死,并且落在他手里了,是吗?”
“是不是故意……我不知道,保罗一直没有和我们联系。”
“应该错不了。”卡尔咂咂嘴;“你们不得不来杀我,他就是这么聪明。今天晚上他来看我时,说:卡尔先生,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生一点小小的意外,有人要来杀你。瞧,你真的来了。”
“你是说那个可恶的中国人?”温格犹如困兽一般,眼里冒着凶光。
“还能有谁?下指令的是个笨蛋!”卡尔不满的说;“你一来,我最后一条退路也就断了。从现在开始,我只能跟着他卖命。还有你,温格先生,如果你想活着离开日本的话,最好把你的手拿开。你应该相信我,也只能相信我。这间病房里有监控设备,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看着呢。”
良子小姐呻吟一声睁开眼睛,“啊!”的一声大叫着跑出病房。
凄厉的叫声,响彻早田医院。
渡花琴酒屋。
祝童与松井平志正在下一盘围棋,他们已经下了四盘,松井平志满脸倦怠,客人不走,作为主人总不好不陪着。
松井平志棋风细腻稳健,祝童对上这样的对手少不留神就是个一败涂地的局面。也许是松井平志不适应祝童大开大合的凶猛棋风,也许是为了给客人留点面子,两人厮杀到凌晨一点半,竟然胜负各半。
春子和于蓝是两位合格的看客,观棋不语一派淑女兼君子风范。难得的是,她们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意思。
春子的手机响了,她听完凑到祝童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不下了,知道你一直在让我让得很辛苦。”祝童推枰而起;“时候到了,平志君,可有兴趣去早田医院一趟,把卡尔先生接过来。”
“这个时候。”松井平志揉着眼睛说;“卡尔先生的身体允许吗?”
“他根本就没病。”祝童嘿嘿笑着:“他是在演戏呢,就是有病现在也全好了。”
“你说的今天晚上京有事发生,是卡尔先生?”
“刚才,有个刺客进入卡尔先生的病房。”
“刺客!卡尔先生遇刺了?李先生,你早知道,是不是?”
“大概差不多。”
松井平志沉吟片刻,嘴角浮起与祝童一般的笑纹;“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导演。我猜,刺客大约是温格先生吧?”
“这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难道早田医院没有你的人?”
“平志君,这里是日本啊。”祝童两手一摊;“我倒是想做点什么,所以才请平志君派人派人把卡尔先生接过来,并且尽快把他送到上海。”
“早田医院真的没有你的人?”
“有一位护士小姐,春子小姐用五十万日元雇她帮点小忙,包括给我们报信。”
“你就不怕卡尔先生真的被刺客杀死?”松井平志比较担忧卡尔,下午去医院探视时,卡尔满脸满身的憔悴,不像是装病。
“那样的可能只有百分之一。可我觉得,卡尔先生既然能装病,就不会轻易被人干掉。他还欠我一大笔钱呢。至于温格先生……我相信他不是个傻瓜。见多识广的人更知道敬畏,前FBI特工们最识时务。‘前’的意思,就是已经退休了;现在是废物再利用,没有做杀手的资格。”
松井平志马上招呼两个渡花琴的伙计去早田医院。
不过半小时时间,渡花琴的伙计就把人接回来了。
两个,不只是卡尔先生,垂头丧气的温格先生也跟着来了。
“我输了。”松井平志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刚才,他和祝童打赌,如果温格先生也跟着来了就算输。
赌注是卡尔,松井平志也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高参,他想把卡尔留在身边。
至于温格先生,在他们看来是个谁都不想要的废物
第二十三卷、醉亦难 六、弄鬼(下)
“我觉得你真是能与神沟通的人。”松井平志看祝童的眼光又变得很奇怪,一个人能把事情算计得如此精准,也太可怕了。
“神也怕死啊。”祝童看着温格一语双关的说;“我提醒过你,谁知道你会误解我的意思。你如今有两个选择,一是和我们全方位合作演好这出戏,二是留在曰本。”
“你为什么相信我会说出你需要的东西?”温格小心的问。
“当然不相信。有人对我说,世界上有两种人的话绝对不能相信。您以前的的身份就是其中之一。可是,我认为你有办法让打消我的疑虑,不算难吧?”祝童和温格对视着,他们眼睛都不眨半下,都想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别的内容。
“我真正的老板是雷曼先生,没有他的指令,我不会杀任何人。”温格移开眼睛,他从祝童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东西。也可以说,那双眼睛里的内容太多,以至于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雷曼先生是美国参议员,我应该在意他吗?”祝童也加了分小心。温格眼睛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恐惧,这实在有点奇怪。
“只怕您应该考虑到雷曼先生的感受。”温格看一眼周围,说:“我能跟您单独谈谈吗?”
“很晚了,明天还要谈判,我只能给你十分钟。”祝童看看手表,对松井平志说;“有安静点的房间吗?”
这个时候当然有安静的房间,祝童和温格来到隔壁。
“温格先生有什么话,请讲。”
“能确定我们的谈话不会被第三者听到吗?”温格四处打量着。
“请把你手放在桌上。”龙凤星毫在祝童指尖旋转,他注视着温格的左手,似笑非笑的说:“我刚才说过,我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如果我认为你可能怀有某种不友好的动机的话,莫怪我先发制人。”
温格的左手一直放在口袋里,听祝童如此说只好拿出来放在桌上:“瞧,我手里什么也没有。”
“嗖!嗖!”两声,龙凤星毫射出,钉在温格左手腕的脉门上。
温格深深的呼吸着,强忍着钻心的酸疼:“你这是做什么?”
“因为你说谎。”祝童翻开温格左手的衣袖,露出一枚注射器。
他从温格袖口撕下一片布,小心的裹在注射器上。
“这是什么?难道温格先生的业余爱好是变魔术?”
温格没有说话,他在经历着一种陌生的痛楚。龙凤星毫钉在他的脉门上,发出冷热两股气流顺着经脉上行,温格的半个身体已经失去控制了。
“我猜,里面是一种特效药。”祝童把针头对准温格的手腕;“要不然,你不会随时戴在身边。”
温格眼里流露出极度的恐惧,他眼看着针头一点点接近,却毫无办法。
“你就没什么可说的吗?比如说雷曼先生。”祝童在针头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停下,拔出凤星毫。
“请小心点,小心点。”温格已经是满头虚汗。
里面是什么?”祝童问。
“茶花。”温格用颤抖的声音说。
“茶花。”祝童念叨着,他还不知道自己曾经被这种东西害得差点丢掉性命;“很厉害吗?”
“它是一种强力毒素,只要一点点,就能……就能……”
“你为什么要杀我?”祝童将针尖对准温格脉门上的一条血管;“卡尔不是你的目标,对吗?我喜欢诚实的人。”
“它不是个针管,是一只发射器。”温格闭上眼。他到底经验丰富,面对如此要命的威胁,知道眼不见心不烦的道理。在看着自己的生命在针尖颤抖的折磨下,不可能保持思维的冷静。
“我不想听这样的话。”祝童把针尖换成龙星毫,轻轻点在他的肌肤表面。
温格颤抖得更厉害了;“不是谁,是卡尔。他说,只要干掉你,我们两都解脱了。”
“很诚实,可是,我想听点别的。卡尔,他有资格吗?我很怀疑。”龙星毫已经刺入卡尔肌肤,一点血珠悄悄渗出来。
“是雷曼先生,他不希望您呆在现在的位置。”温格终于说了。
“你可以睁开眼了,我们来谈谈雷曼先生。”祝童移开龙星毫和针管,凤星毫还钉在温格脉门上。
温格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尽管左半个身体还不听使唤,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了。
“雷曼先生认为,井池财团以前的做法是愚蠢的行为。还有人认为,如果福华造船能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就应该试试,这是一桩能带来丰厚收益的生意。因为你的出现,雷曼先生的意见得到了尊重。”
“可是,他为什么把股份卖给威尔逊夫人?”祝童有点不明白。如果雷曼参议员不把手里的股份出让,大可在合联船舶的董事会上表达自己的意愿。
“因为,他近期一直在做另一项预案,游说一些朋友对曰本zf施压,希望能阻止福华造船项目。同时还在力图让美国国会通过一项议案,限制曰本与中国之间类似项目的合作。”温格擦着头上的汗,因为注射器或发射器的针头正在他的眼前摇摆。
明白了,雷曼的两项努力只要有一个奏效,合联船舶的股份马上就会一钱不值。
“他一定遇到困难了,是不是?”
“所以我才接到刺杀你的指令。”温格点点头;“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我的任务是阻止福华造船在六月之前签约。”
祝童一时有点失神。
王向帧也说过,福华造船必须在五月份完成谈判并签署正式合约,想必,他也得到了一些模糊的信息。
“我可以走了吗?”温格低声问。
“不行。”祝童清醒了;“至少在五月底之前,你必须呆在曰本。在此期间你可以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我发现你有一点隐瞒或欺骗……回禾吉大师的濑清寺新卖了一块墓地,收容一个孤魂野鬼正是佛家的本分。”
“很遗憾,你不能那么做。”温格不满的说;“我的夫人知道我来曰本了,雷曼先生也知道,井池财团将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这件事和井池家族没什么关系。”祝童捻动龙星毫,划出一个小小的“鬼”字。
温格瞪大眼睛忍受着,“小鬼”被种进他眉心,世界忽然变得纷杂而凌乱,很快,他的神智开始模糊……
“温格先生,您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如果没有的话……祝您美梦成真。”
祝童不会高深的固字术,那项神通经过他的钻研,演变为一个小小的把戏。温格先生是一个尝试的人,祝童很期待的看着他。
正好十分钟,松井平志推门进来。
“温格先生怎么了?”
“他病了,马上把他送去早田医院。我听说那里是京都最好的心脑血管专科医院。”祝童拍拍手;“平志君,温格先生就交给你照顾了。告诉早田院长,怎么治疗都可以,就是不能在他身上动手术。”
“这样啊。”松井平志苦着脸。
温格如今的状态几乎就是一个白痴,他的双手不停的在眼前摇摆着,嘴里嘟囔着:“蝴蝶,蝴蝶,飞了……”
温格身体健壮,底子厚基础扎实;“小鬼”大概能存在一周到两周左右,随后,他会逐渐清醒过来。他的症状大概相当于……西医太复杂了,如果早田博士用药不重的话,估计一两个月内不会出人命。
回到九津,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祝童看到楸雾那边还亮着灯,就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推开门,只叶儿在客厅里守着两台电脑,别的人想必都去休息了。
“顺利吗?”叶儿抬起头,甜甜的一笑。
“还算好吧;通知上海,卡尔坐明天上午的飞机,请……要麻烦黄海了。请他去接一下,并找个安静的地方暂时安置卡尔先生。”
祝童原计划请秦可强帮忙,可是面对叶儿充满信任和爱恋的眼神,不知怎么竟说出这样的话。
他马上就后悔了,卡尔身份敏感,时间点敏感,黄海能应付的来吗?
那边,叶儿已经拟好一份邮件,分别发给金融工作小组和福华筹备处;还有一份给百里宵。
“我想,请百里先生接待卡尔先生比较合适。”
叶儿的善解人意让祝童很是感动,由百里宵接待卡尔确是最好的选择。
“有份文件,首长让先看看。最近几天就会公布。”叶儿打开一份文档,拉祝童坐在电脑旁。
这,就是那份四部委联合签发的文件。
叶儿的发梢带着清新的体香掠过他的脸颊,特别探出衣领的一截雪白的玉颈,刺激得祝童无法自持。
他的心思根本不可能投入到枯燥的文件上,一把将叶儿揽在怀里。
叶儿软软的挣扎,浑身的气力被抽空般软过来。
即使隔着几层织物,两人都能感受到到对方的体温。
“别这样,萧萧刚睡下。”叶儿看着隔壁,勉力挣出一句。
“萧萧最善解人意了,她就是没睡也会装睡。”祝童在叶儿耳边低语着,舌尖轻轻舔舐着嫩滑的肌肤。
叶儿低下头,秀发披散下来遮住绯红的脸颊,不堪挑逗的娇躯用不上半点力,脑子里残存的理智越来越模糊。
祝童的双手上下游走,已在描绘着动人的曲线,他勾起叶儿的下巴,寻到温热的红唇,吻下去。
叶儿紧闭双眼,任凭轻薄,互相纠缠着,她的手臂环住祝童的脖子,急促的喘息着。祝童似乎想把叶儿融进自己体内,一双手臂把她勒得连呼吸都分外困难。
“好叶儿,我们已经一百年没有接吻了。”祝童喃喃着,手已经探进衣服伸出。
“前天才……不行啊,你冷静一点吗。”叶儿的话分不清是拒绝还是娇嗔,祝童更加放肆了。他嘴里含着女儿玉,贪婪的吮吸着女儿香,把女儿家的娇羞一点点化为春情。
七、无赖(上)
为什么?”祝童有点沮丧。
叶儿强迫自己恢复一点理智,忽然推开他。
“别忘了,你现在是井池雪美小姐的未婚夫。”
“我说是就是,我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我。”祝童伸出手又要去拥抱她。
“还是不行,雪美小姐可是认真的。你能在这里当半个主人,靠的就是这个身份。”叶儿彻底冷静了;“李想,婚姻不是儿戏,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在此之前,我们之间只能保持正常关系。”
“记得吗?我们已经订婚了。”祝童抓起叶儿的手,把带着钻戒的无名指举到唇边,轻吻着。
叶儿被他缠的毫无办法,红着脸说:“你真无赖。”
“莫道无赖羞,谁家儿郎不荒唐?”祝童哼着江湖小曲,又要放肆。
可是叶儿双臂用力,蓬麻功劲关到处,竟把祝童震得仰身躺倒。
“谁让你不老实。”叶儿整理着衣服,恨恨的说。又有点担心的问:“你……没事吧?”
“完了,我们家叶儿是江湖女侠了。”祝童揉着胸口坐起来,故意用失落的语调叹息着;“好了,胡闹了,坐过来,我有事请教。”
叶儿不肯坐过去,反而后退两步板着脸说:“有事就说,我能听到。”
“这份文件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明白。”祝童指着电脑,对于如此格式化公文,他的理解能力确实不如叶儿。
“这份文件的重点在这里;”叶儿用笔划出一句话;“它的意思是不允许地方zf为了局部利益,在引进外资或对外合作事物中演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闹剧。等于对和福华造船类似的大型和超大型中外合作项目带上了一顶紧箍咒。具体到福华造船个案来说,任何一个地方zf想要插手进来,都需要先征得四部委的同意。还有这里,是专为限制投机资本。它的意思是,正当的投资国家一定会支持。对于与福华造船类似的超大型合资公司,无论中方还是外方在转让股份时不能如以前那么自由,除了经过董事会,还需要报请相关部门审批。”
祝童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又想了想,说:“有点晚了。如果这份文件在一个月之前发布,很多事就不会发生。”
“为什么?”叶儿关上文档,问。
王向帧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么一个东西?他要暗示什么?祝童呆呆的看着屋顶,这份文件就如一道闪电,劈开了萦绕在他脑子里的重重雾霭。之前的所有在他脑海里快速组合,并很快形成一个可怕的结果:自己身处于一场针对福华造船的骗局!
无论是自己还是史密斯,似乎都是在舞台上表演的小丑,有几个大人物在舒适的包厢里远远的欣赏着,电闸就在他们手边,随时可以在*来临之前结束这场演出。
“我原来是个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他一拳狠狠的砸在地板上,用不容置疑口吻对叶儿说;“我要和王向帧通电话,现在!”
叶儿没有说什么,从脚下的提包里拿出一只卫星电话,拨通一个号码递给祝童。
几声等待音后,果然传来王向帧的声:“李先生,你都知道了?”
“两分钟之前才想明白。”祝童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分析室对福华造船有三个判断,你现在知道的是其中之一。”王向帧很沉稳;“李先生,到目前为止,你做得很好。”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让我做现在的位置?”祝童有点恼怒,不觉间声音大了。
“从一开始,福华造船只是田旭阳为了脱身弄出的一个骗局,我们不知道你在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接下来,史密斯先生来到上海,他的意图很明显,要用雄厚的财力把这个骗局做成一件很有前途的合资案。那个时候,我们才注意到你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如果任凭他们折腾,不仅上海的投资市场要遭受重大影响,我们国家的声誉和民族尊严也会受到损害。可是,只从福华造船项目本身来说,如果能成功引进福井船厂作为合作伙伴的话,对上海乃至中国造船业都是一个很好的提升机会。经过多方评估,你就成为协调各方面利益的最佳选择。”王向帧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一番话让,祝童心头的邪火不觉熄灭了。
“雷曼他们的意图,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雷曼先生是美国参议员,他的背后不只是森林基金会,还有美**火集团影子,他们根本不希望中国有造大船的能力。如果雷曼不出面替田旭阳撑场面,我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李先生,福华造船从一开始就多灾多难,能有现在的局面已经很好了。在你的手里,旭阳集团已经抛开历史包袱,成为一家健康的集团公司。你不必追求完美,即使福华造船最终不能与合联船舶全方位合作,只要能与福井船厂达成有限合作,你已经算超额完成使命了。中国的造船史上,必将记下你付出的努力。”
几句话,让祝童满腹的郁闷烟消云散,甚至还莫名其妙的涌起一些自豪感。转而一想,自己原来真是个小丑!王向帧根本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把一个注定要烂掉的摊子硬塞到自己手里。王向帧的意思是,旭阳集团只要能引进奥顿公司和福井船厂的工程技术人员,自己就算成功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祝童整理一下脑子里纷杂的线索,说;“如果想把福华造船做成活局,你认为我应该从那里入手?”
王向帧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似乎是要什么资料,等了两分钟才说:“我们能给你的帮助有限,这两个线索你可以参考一下。史密斯属于一个大型私募基金,那是一个松散的联合体,他们的政治倾向不是十分明显,其最高层是一个决策委员会。卡尔先生、雷曼先生和汉密尔顿都是委员会成员,史密斯是具体个案的执行人。分析室认为,雷曼先生的行为没有通过委员会,如果福华造船破局,史密斯和卡尔都要承担巨大的损失。第二个线索是,四月十四日,雷曼先生要去曰本大阪参加一个国际环保会议,预计在曰本停留三天。”
祝童总算明白那份四部委联合下发的文件的真正作用了,史密斯如果不与旭阳集团合作,他投入巨资收购的福井船厂就只能烂在手里。中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zf敢支持与他有关的合作案,没有了地方zf的支持,如此规模的合资项目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雷曼先生到曰本参加一个国际环保会议,那应该只是幌子,他的真正目的是趁这个机会对曰本zf施压,阻止福华造船的脚步。
祝童说声谢谢,挂断电话。然后就看着这只电话呆呆的出神。
“想什么吗?”叶儿撒娇样的问。她知道,这个时候的男人是脆弱的,需要女性的柔美激发起他的自信。
“这个电话……”祝童眼光飘忽,提出的问题完全与脑子脱节。
“它啊,是一只卫星加密电话,具有极高的保密性,被监听的可能性很小。”
“你带着它来做什么?”祝童还在问愚蠢的问题,眼光更加迷离。
“你需要它,所以我就带来了。”叶儿耐心的回答。
“很贵吧?”
“不知道,反正不用你付钱。”叶儿抿唇一笑。
“不用付钱,那我再用几天。”祝童把卫星电话收进口袋里,眼神忽然变得沉稳了,嘴角浮起一抹笑纹:“我还没输,史密斯也不想当小丑吧?过了明天,一切都会明了。”
“为什么?”叶儿问;她已经看出祝童脑子旋转的东西正在定型。
“因为,雷曼先生正在游说一些人对曰本zf施压,美国参议院也在酝酿一个法案。针对的就是福华这样的合作项目。史密斯先生如今还不知道,不过,他应该很快就能听到风声。”
“他们不会轻易认输吧?”叶儿不像祝童那么乐观。
“所以才要谈判啊。”祝童有点无奈:“去请陈依颐小姐过来,还有萧萧。叶儿,我输不起啊,史密斯也输不起。有太多的人和钱被我拉进来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叶儿在没有马上去,而是坐下了;“我不明白,你为和首长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叶儿希望祝童能把一切理顺了在做决定,而祝童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听众。他习惯于用语言把脑子里的东西条理化。
“今天晚上温格先生去医院行刺卡尔先生,可是,他的真正目标是我。这个世界,没有君子,只有无赖。包括你们……温格透露,雷曼先生之所以把合联船舶的股份转让给威尔逊夫人,是为了多捞一笔。另一方面,他一直在对曰本zf施压,谋求阻止福华造船项目。”
“你……没事吧?”叶儿自动屏蔽掉祝童话语里的嘲讽,意识到事情不像祝童说的那么轻松。
温格的背景她很清楚。祝童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当时的情形一定十分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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