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里人说:“还不快走?是想吃福喜么?麻利给老子滚。”
俺想在嫂家多待一会儿,但那个怂恿他狗的人又开口了:“龟儿子,老子的狗咬人不偿命,要试哈?掐到底,你娃瓜惨老。”
俺只得逃离了那个鬼地方,俺历经数载才寻到的鬼地方。俺远远地回头,看见那条黑狗忠实地监视着俺。俺骂了句:日你先人板板。
你瞧,俺嫂的亲弟跟俺一样,也是乞丐。更妙的是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瓜娃子,按俺村的话就是:二不愣。哈,事情奇妙起来。俺嫂原来从小就跟二不愣一搭过活。那个二不愣是否跟俺一样精呢?这个问题让俺在蜀乐思。
俺像只嗅觉灵敏的警犬,嗅着俺嫂的气味,沿着逝去的脚印,将俺嫂的路又走了一遍。山歌不唱不开怀,磨子不推不转来……七岁的宋珠英背着大箩筐,箩筐里是瘦猴一样的二不愣。自打去年爹瘫了娘死了,宋珠英就是家里的壮劳力。宋珠英背了弟去地里做活。弟喜欢她唱山歌,她唱得他在箩筐里瞌睡。她说,小小,想不想吃糖?二不愣说,想,想。
宋珠英背了弟下山吃糖,用山里草药换。几十里山道姐弟甜滋滋地走着。宋珠英问:“小小,甜么?”
二不愣愣头愣脑说:“好吃,俺要天天吃。”
宋珠英说:“你高兴,姐天天背你换糖吃。”
山道上脚印重重叠叠,新的脚印覆盖旧的脚印,大的脚印压碎小的脚印,像是一串串沉甸甸的果实叩谢深厚的土地。土地作为忠实的印证者将每一只脚印深深烙在心底。
二不愣十七岁时,宋珠英像村里人说的“漂亮惨老”,做媒的络绎不绝。但爹似乎有更深刻的打算。他将媒人一概打发走。他说,女娃娃做你媳妇,你女娃自然要做俺瓜娃子媳妇。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种机会终于等到。爹要将宋珠英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傻瓜。同时宋珠英的弟弟要娶那个傻瓜的妹妹。多么公平,天造地设一般。
宋珠英不愿意,二不愣也不愿意。二不愣说:“姐,你跑吧,跑远远的。”
宋珠英说:“小小你咋办?你媳妇不泡汤了?”
二不愣说:“俺要姐,不要媳妇。”
于是宋珠英在二不愣的协助下登上了去陌生城市的汽车。上车瞬间,宋珠英哭着冲二不愣喊:“姐挣钱一定给你娶个媳妇……”
你瞧,俺嫂为了一个二不愣险些嫁给另一个二不愣。而为了躲避那个二不愣结果不可避免地遇见又一个二不愣。唉,可怜的嫂。
俺嫂下了车踏入这个陌生城市的第一步时,正午的阳光暖融融地照耀着她。她甜蜜地想象着美好的明天。照耀窑头村和照耀那个陌生城市的是同一个太阳,日红晌午智者般审视检验二不愣的光芒以同样方式眷顾俺嫂。
10
诗人死了。他存在过的地方存在着新的人事。俺久久凝视土地,想象诗人会成为一粒种子,深深地扎根,以得知大地深处的事情。
“成交!”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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