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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美人斩(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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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8-28 09:48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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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薛佳到二楼打开衣柜,一下子就惊呆了,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漂亮衣裙,顺序地挂在架子上。那件白色的长裙则醒目地挂在外面。她翻了两件,全是名牌,就好像进了很高档的店——也只有店里,会集中这么多考究的服装。
   裙子很简单,系带,直筒,最下面有很多褶子。但是看质地相当好。薛佳穿在身上,感觉非常舒适,在镜子前照了一会儿,看到身材凹凸有致,突然有了种兴奋。 以前,可从来没发现自己还能这么漂亮。看到电视上的模特,采访剧组时遇到演员,薛佳总觉得她们离自己很远,是另一个层次的人,现在薛佳相信了,自己也能变 成很精彩的模样。只是……她感觉自己的头发太乱,脸色也不是太好,眼睛与嘴唇没有修饰,脖子与耳朵上缺少饰物……那些东西以前是不重要的,但这件裙子加上 薛佳的身材,让它们变得必要起来。
  薛佳跑到卫生间去,在一大堆瓶瓶罐罐中找摩丝,找粉底、眼影、眉笔和唇膏……她是萧正宏的女朋友,应该闪亮登场,至少,不要输给王小蘩。
  女人如果要做这些事,那半个小时就像一分钟那样快。薛佳还没有装扮停当,外面的门铃就响了。薛佳只好胡乱地对付一下,赶紧下楼开门。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心跳很快,脚底甚至有些发软。
  还是那个小伙子,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冲薛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薛佳上了车,依旧是口渴,还燥热,她想说:“你能打开车窗么?”话还没有出口,车窗已经落下了。
海滩上用木板搭建了一个大台子,挂着彩色的气球和帐幔,台子一直向远处延伸下去,伸进一个巨型的、石头的建筑中。台子上铺了紫色的地毯。台子下面,调音师正在调试音响——如果这个排场是给薛佳预备的话,那么她应该快乐地疯掉了。
  薛佳走上台子的一端,向前看去,她看到台子的尽头,萧正宏正站在那里,张开双臂。薛佳手提着裙子,飞快地向萧正宏跑去……这个台子也许有五十米长?也许有一百米,薛佳感觉自己跑得很轻,就像踩着滑轮,但却总也跑不到头。
  终于,她扑进了萧正宏的怀抱。萧正宏却并没有拥抱她,而是顺势揽住她的腰,转了一下身。这时薛佳才看清楚,周围摆了很多张桌子,男男女女坐了一大群。萧正宏大声说:“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女朋友,新来的薛佳小姐。”
  掌声稀稀落落,但是持续了一段时间。薛佳感到有些奇怪,这些人似乎都在用审查的目光看着她。她问萧正宏:“他们是谁?”
  “都是圈子里的朋友。”萧正宏说完,拉着薛佳走到角落里。那有一张小桌,是他们两个人的,上面摆着菜肴和酒杯。侍者走上前,在杯中注了酒。薛佳问:“你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啊?”
  “一会儿你就全认识了。”萧正宏说。
  “你怎么变得神神鬼鬼的?”薛佳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既然说这个PARTY是为自己接风,为什么会把自己的作为安排在角落里?既然是朋友们想认识薛佳,为什么却没有介绍,只有古怪的目光?
  萧正宏对薛佳说:“别说话,马上演出开始了。”
音乐响起,灯光也亮起来——长长的台子两侧,光柱斜着打出来,在台子的上空交汇,形成一个光的走廊。接着,演员登场,一男一女两个人,远远地走过来,穿着 暴露,或者说,基本没穿什么,做着各种各样亲昵的动作。随着音乐节拍逐渐地强劲,那两个人也越来越夸张。然后,巨大的呻吟声在海滩上空响起,薛佳这才看清 楚,他们两个都戴着耳麦。
  薛佳常跑演艺圈,各种各样的演出看过不少,但这样放荡的表演却从来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她立刻觉得十分尴尬,看看萧正宏,他正入迷地盯着那两个人。
  呻吟声中,薛佳在他耳边喊:“这是你们的消遣方式吗?”
  萧正宏扭过脸来看着她,点点头:“这是其中一种。”
  薛佳正要再说什么,突然觉得耳热心跳……这种感觉在她下楼、上车和走上台子时都有过,只是一阵比一阵强烈。恍惚中,她见萧正宏对她举起酒杯,说:“金猪湾欢迎你!”
  不对,一切都不对头,画面不真实,对白也不真实。
  薛佳使劲摇摇脑袋,看自己是不是被梦魇住了。
  这时候,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薛佳面前,他长着一张国字脸,脸上坑坑洼洼,眼睛很大,一脸黑色的胡子茬。
  他用很客气的语调问:“薛小姐,我能请你跳个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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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薛佳觉得这个人长得有些可怕,求助似的看萧正宏。而萧正宏正目不转睛地看表演,或者说,他假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刹那间,国字脸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拽了起来。薛佳就是想反抗,也一点力气都没有。
  薛佳脚尖沾地,被拉到了长形台子的中央。强烈的光线把周边照得如同白昼,除了那张被照耀得很高调的国字脸,薛佳什么都看不见。
  音乐声停了,周围响起来口哨声和掌声。
  薛佳恳求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你不会连跳舞都不愿意吧?不要太小气了。”国字脸说,强烈的酒精味道从他嘴里喷出来,薛佳几乎要吐。
  薛佳叫:“萧正宏,萧正宏你过来!”
  周围起了一片笑声。
  音乐重新响起来,在台上听着,简直是震耳欲聋。是很强烈的摇滚乐,低音鼓一下一下地打在薛佳的心头。薛佳觉得自己头晕,觉得自己失去了重量,身上什么感觉都没有,像一片树叶一样飞起来。她就在众人的注视下飞着,飘着,没有控制。
  天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小方格子,薛佳很想飞到其中的一个格子里,躲避一会儿……可是她像一只雏鸟,没有力气向上,只能随波逐流地任意飘荡。
醒来的时候,薛佳发现自己睡回到大床上,浑身赤裸。她想吐,却又吐不出来,胃里火烧一样难受。
  阳光透过窗帘斜斜地照进来,一瞬间薛佳不知道身处何地,发生了什么。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薛佳赶紧裹紧被子……是萧正宏端着一个餐盘,满脸温柔地走了上来。
  “宝贝,你醒啦?”萧正宏轻声说。他现在又恢复到以前那个体贴的样子里去了,“我给你熬了稀粥,你喝一点,养养胃。”
  “我怎么了?”薛佳试图动一下,浑身却撕裂了一样疼痛。
  “你喝多了。”萧正宏说,“昨天你喝了好多酒,喝醉了,是大家帮忙,把你抬回来的。”
  薛佳皱起了眉头,努力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可一旦陷入回忆,就感觉脑袋里有人用锤子在敲打。不过她仍然努力想着,终于确认昨天晚上自己并没有喝酒。
  “我喝酒了吗?喝了多少?”薛佳问。
  “很多,你和老权斗酒,你一口气喝掉了半瓶。”萧正宏努努嘴,床头柜子上,说明书一般搁着半瓶燕牌马爹利,“你很能喝的,只是以前没喝过,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老权是谁?”薛佳问。
  “是这里的老板,人很好,昨天还请你跳舞呢。”萧正宏很不解地看着薛佳,“怎么你全忘了?好好想想,你全能想起来。”
  薛佳想起来了,国字脸,小方格子,强烈的灯光……可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先喝点粥吧,缓一缓,你看,你一觉睡到下午了。”萧正宏拿勺子盛了粥,吹了一下,想喂薛佳。
  薛佳歪了头,躲开。
  “为什么不吃呢?已经几十年没人喂我吃东西了,要是有人喂,我肯定吃。”萧正宏试图开玩笑缓解气氛。
  薛佳没有力气多说话,只是从嘴里迸出了一个字:“滚。”
萧正宏放下粥碗,说:“好吧。不过我是真的喜欢你,这点你一定要记清楚。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是喜欢你的。还有,你要保重身体,要想开些,人生是很短暂 的,我们都需要快乐,需要美好的生活,对不对?所以你应该想得开,放得开。很多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真的,你好好琢磨琢磨,几乎所有如雷贯耳的著名影 星,都走过这一步的。我会定期来看你,你要是想我了,也可以让总台叫我。”
  萧正宏站起身,在薛佳嘴唇上轻吻了一下。薛佳想躲,这一次没躲开。
  
  薛佳一个人躺在床上哭了很久,一面是感觉到无助和委屈,一面也感到恐惧。当然,她更恨自己,愚蠢到自投罗网……可愚蠢的就仅仅是她一个人吗?
  哭累了,薛佳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整个屋子都漆黑一片,而且异常安静,不像一个有活物的地方。薛佳把头缩到被子里去,想再次入睡,但饥饿却让她异常清醒,而且,她必须得去卫生间了。
  她挣扎着起身,强忍着疼痛,扶着床,扶着柜子和墙,跌跌撞撞地来到卫生间。摸索到开关,薛佳打开了灯。
  镜子里出现的,是斑驳的、青一块红一块的身体,惨不忍睹……这样的身体薛佳看见过,周宇就是这个样子。薛佳开始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还好,她没有发现那个让她恐惧的针眼。
  下面该怎么办呢?能逃跑吗?会有人帮助自己吗?薛佳出溜着蹲在卫生间的墙角……她想起席文斌,想起熊雷,想起自己的父母,可现在,他们都不可能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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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上午的时候,有人打电话过来,薛佳不想接,但电话没完没了地响。
  接了,里面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我是秦欢欢。我和秦迎迎现在要来找你。”
  薛佳吃了一惊,脑子里还是没有转过弯来……秦欢欢和秦迎迎,她们不是躲起来了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们被骗来了。”秦欢欢语气平和地说,“这都是拜你所赐,所以我们得亲自上门来感谢你。现在我们就在这里,一会就到你那了。”
  薛佳依旧不明所以,她们怎么就被骗来了?
  自己的衣服行李都被收走了,她忍着疼走到衣柜前,找了一件还算朴素的裙子,又去洗了把脸,然后门铃就响了。其实门铃只是个摆设,薛佳吃力地下楼,走到楼梯正中的时候,已经看见两个姑娘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其中一个已经把电视打开了。
  薛佳挤出点笑容,说:“你们好。”
  
  两个女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秦迎迎要略微胖一点点。她们穿的还都是普通的学生装,不过表情却比那个年龄要成熟许多,有一瞬间,薛佳觉得她们似乎比自己要大。
  薛佳问:“你们是来找我的么?”
  “当然。”秦欢欢说,“你不是一直想采访我们吗?现在我们来了,你可以随便问了。”
薛佳说:“那我给你们找点喝的吃的……”她印象里,餐厅和冰箱应该准备有很多东西,但她走过去的时候,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饥饿疗法,我们都习惯了。”秦欢欢打开自己的小包,里面花花绿绿的一大堆零食,“你还是吃我们的吧,他们的东西都不靠谱,说不准什么时候,你就迷幻了。”
  薛佳笑笑,也坐下来,却并不想吃东西。
   “事情是这样的。”秦欢欢简短扼要地说,“我们从新林小区跑出来以后,就躲在郊区租住的小房子里。那地方我们早就偷偷租好了,也没有别人知道。然后呢, 昨天我们决定接受你的采访,按照约定到了一个饭馆,就被人拉上一辆汽车,星夜兼程,来到了你的身边。千算万算,我们俩没算到你傻到把手机交给了他们。现在 的娱乐记者智力都低到这样了么?”
  薛佳开始还有点糊涂,心里想,自己没有和她们约定过采访地点啊,现在全明白了。自己的手机在不停地与她们两个联系,最后,金猪湾的人利用自己的手机,把她们骗了出来。
  一直不开口的秦迎迎也说话了:“你把手机交出去的时候,不知道关机吗?你就不会设个开机密码?你可真够笨的。”
  薛佳被两个小孩子训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的确,她一直被单位要求24小时开机,所以根本就没有关机的习惯,至于开机密码,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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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佳想改变一下话题,就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培训和洗脑基地,新林小区是他们的招聘地点。艺校啊,艺术学院啊,还有刚进 演艺圈的小孩,他们都会跟人家谈恋爱,然后带到那里锦衣玉食地伺候着,给角色,给机会,目的就是给他们当漂亮肉蛋。要是有转不过弯来的,比如我们两个,偷 偷跑出来还在网上散布内幕,就要带到这里来予以训诫,直到甘心情愿地答应他们。”秦欢欢说,“我说这些你都明白吗?”
  薛佳点点头,很内疚,觉得自己害了这两个孩子。
  “你去过新林小区吗?”秦欢欢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曾经住在那里,还有准确的地址的?我们还以为记者摸上门来,我们有救了呢。”
  薛佳没敢再解释什么,她怎么能说自己也是被招聘到那里的呢?
   “行了,你也不用惭愧了。”秦欢欢挥挥手,大度地说,“我们觉得被他们逮到了也挺好,什么都不用操心,收入很多,吃得好玩得好,就是晚上累点。要是被哪 个人物看上了,就会给包出去,那时候就可以要求客户出钱包装自己了。这些钱里,有很多还得给你们呢,就是你们娱乐记者经常拿的车马费红包什么的。”秦欢欢 笑了,为自己的小幽默感到得意。
  “人物?什么人物呢?”薛佳问。
“大人物嘛。有好多啊,说出来名字能吓死你。”秦欢欢说,“你以后就知道了,有些人名字我也叫不上来,但肯定在电视里见过。反正就这么着,到了二十五岁以 后,你可能会红,也可能不会红,但最次也开上好车,有了别墅了。那个时候,只要你依旧同意守口如瓶,就可以被放出去了……”
  薛佳无语了,她想起周宇跟她说过,这行是吃青春饭,能干别的,就千万别进这个圈子。
  “他们管我们叫小菜心,管那些客人叫肥肉。白菜炖肥肉,汆白肉。”秦欢欢笑了起来,在包里摸索着,拿出一包香烟,熟练地点上。
  “抽烟不好。”薛佳习惯性地说。
  “在他们这香烟算是绿色用品了。”秦欢欢说,“你是不是特别紧张,觉得我们两个是来找你算账的?”
  薛佳点点头。
  “才不是呢。”秦欢欢笑道,“我们是来劝你的,入伙吧,你这么漂亮,肯定有人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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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薛佳不说话了,突然摸不清楚这两个孩子的底细。
  秦欢欢没理会薛佳的表情,继续说:“其实,劝人入伙有很多办法,最文明的一种就是让我们来劝说了。青春苦短,谁都知道,你想开了,就什么好日子都过上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跑,还要写博客,还要找记者呢?”薛佳问。
  “我们这不是被逮回来了嘛,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你不懂啊?”秦欢欢说,“我也想不劝你,能行么?”她指指窗台上的花瓶,指指天花板上的吊灯,说:“你好好看看,这里,最多的就是摄头,到处都是。我们不劝你入伙还劝你逃跑啊?我们又不是王小蘩。”
  薛佳愣在那里了,王小蘩这个名字像锤子一样砸在她心里。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去赶飞机的时候,有人很及时地出现在小区门口接自己,她想起自己曾经在新林小区的房间里赤身裸体地走来走去,甚至想起了萧正宏的别墅……不祥的感觉在心中迅速升起。
  “所以,菜心只能是顺从,别无他法,否则就会身败名裂。你是记者,你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秦欢欢吸了两口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一股热血冲上薛佳的脑子,薛佳咬牙切齿地说:“我可以去死啊。”
  这回欢欢和迎迎都笑了,欢欢说:“那你会死得很难看的。”
  她站起来:“好了,他们教我的话我都说完了。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想好了打电话,他们才会送吃的来。还有,他们让我给你这个……”她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小药瓶,“三唑仑,一次吃一片啊。很爽的,吃完以后,发生什么就记不清楚了。极乐世界。”
  欢欢拉着迎迎,两个人不再理会薛佳,走了。
  薛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陷入深深的恐惧中。她想哭,可却因为哭得太多,竟然没有力气也没了泪水。她真后悔了,是自己把自己推进绝境。
  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这样呆到天黑。
电话又响,是萧正宏。他的口气依旧温柔,只是轻声问:“宝贝,你好点了吗?”
  “你是混蛋、畜生、王八!”薛佳对着话筒,把自己会的脏话都喷了出去,“你根本就不是人。”
  “别生气了宝贝!”萧正宏哄薛佳,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女孩子生气了就不好看了,你应该高兴一点,对着镜子笑一笑,你看你有多漂亮。”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你骗人感情,然后把人扔进火坑。”薛佳说。
  “不,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我说了那么多次,难道你不相信吗?”萧正宏口气很无辜,甚至有点委屈。
  薛佳不说话了,对这种狗屎真的没话说。
  “另外,你说火坑也不准确。豪宅美景,锦衣玉食,有这样的火坑吗?而且你结识的都将是风云人物,我以后还要沾你的光呢!”
  “你会遭报应的。报社很快就会发现我失踪了,然后警察就会到这里。”薛佳说。
  萧正宏嘿嘿地笑起来,他说:“没错,估计得四五天以后吧,报社会到处找你的,不过,那个时候,你看不到了。”
  薛佳不想再听他再说什么,扣了电话。
  电话再次固执地响起。
  薛佳不听,拿着沙发上的靠垫捂着耳朵。
  然后门铃就响了,那个接薛佳来的小伙子笑容可掬地出现在她面前。他说:“薛小姐,萧导演让我送来了几样吃的。他怕你闷,还让我带来了笔记本电脑,里面有不少游戏,你可以靠这个打发光阴。”
小伙子把东西放下就走了。餐盘里放着冬瓜汤、拌黄瓜、切片肘子,还有热菜,海参,白灼虾,小酥鱼,外加一小碗米饭。
  薛佳一点胃口都没有,但她把电脑拿了过来。
  那正是王小蘩的电脑,她打开,希望万一能上网……可惜,没有任何信号。
  她打开电脑的D盘,想看看里面都有什么。果然,里面有一个视频文件,名字是“佳佳宝贝”。
  薛佳打开文件,立刻目瞪口呆。里面是她和萧正宏做爱的视频,镜头正冲着别墅里那张大床。薛佳想起来了,那张大床正对着窗子,窗子下面是那张长桌,长桌上面是这台电脑,而电脑上面有摄头。
  视频里,薛佳一直没有面对镜头,而萧正宏不停地变换着姿势,试图让薛佳的脸调过方向来。最后,面对着镜头,薛佳长长的头发垂下来,萧正宏在后面猛地拉住薛佳的头发,薛佳终于清晰地、不可置疑地面对了镜头。
  这些图像并不清晰,实际上,电脑摄头只是以每秒几十幅的速度在电脑里存储照片。但它们显然又被编辑过,被连接成了一个动态的视频。
  这回,薛佳哭出来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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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萧正宏出现了,带着大把玫瑰花,像一个标准的男朋友,站在薛佳面前。
  “别理我,也别靠近我。”薛佳扭过头去,不想看他。
  “怎么可能。你到金猪湾来不就是让我理的吗?”萧正宏把花放到花瓶里,然后在薛佳身边坐下,拉起了她的手。
  “滚!”薛佳甩开他。
  “哦,对了,你吃饭了吗?”萧正宏看看桌子上的东西,“都凉了,我让他们送新的来吧。”
  “萧正宏,萧导演。”薛佳提高了声音问,“我想知道你靠这些手法骗了多少姑娘?我一个,王小蘩一个,周宇是不是?罗玲是不是?黄卉是不是?欢欢和迎迎是不是?”
  “你太高看我了。”萧正宏说,“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个行业需要很多人才。”
  他停了一下,又说:“你应该和我们在一起。其实我一直很奇怪,我觉得你是一个喜欢美好生活,喜欢优越感的女孩子,你喜欢车接车送,喜欢住在大房子里,喜欢漂亮帅气的男朋友,也喜欢新衣服和信用卡,你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一切呢?这样是最直接、最快捷获取这一切的办法了。”
  “我不是卖的。”薛佳说。
   “你这个认识是错误的。”萧正宏说,“你、我,我们大家都是卖的。我们出卖智力、体力、肉体、时间,为的是换取好一点的生活。既然都卖,为什么不卖一个 好价钱?都是青春,你在单位每月挣那几个小钱,那不是把自己当萝卜了?还得加班吧?还得看老板脸色吧?还不知道能不能升迁吧?物尽其用的道理你总该知道, 与其荒废自己,不如花上最短的时间,彻底改变自己的地位。”
  薛佳沉默,似乎在考虑。
  “其实,我也不愿意这样。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萧正宏说,“最近出了不少事情,我们缺人了。所以,你必须加入。”
  “你爱我吗?”薛佳突然盯着萧正宏的眼睛问。
  现在还问这样的问题,萧正宏有点意外。他也回盯着薛佳的眼睛说:“爱。”
  薛佳说:“你说说,我该怎么做?”
按照萧正宏的安排,薛佳将在这里接受一些必要的培训,比如化妆、衣着、举止和言谈,并且拍摄一些必要的影像资料。然后,薛佳将回到她所在的城市,住在新林 小区里,随时等候召唤。菜心们的材料都会通过某种渠道交到肥肉手里。肥肉一般会提前一到两周预定。这时候,菜心们也可以得到他们的一些资料,了解他们的年 龄、嗜好以及生活方式,进行下一步的准备。然后,她们会被提前送到指定地点,也许是市内的某地,也许是其他城市,甚至可以按照肥肉的要求去国外。如果肥肉 要求菜心提供场地也可以,“公司会尽量安排到最好的地方。”菜心不必直接与肥肉结帐,一切开销及报酬都有人直接打到菜心的账户上。
  萧正宏说完 了这些,又补充道:“你可以辞去工作,也可以不辞。我们当然喜欢你有一项其他的工作,也许肥肉也喜欢,但你的这项工作,不能影响公司的业务。而且你一定得 住在公司指定的住处。这样的住处可能每隔一段时间换一次,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都是很舒适的地方。你会生活得很有面子,被大家羡慕。”
  “那些地方有很多摄像头吧?”薛佳问。
  萧正宏说:“没办法,最近出事太多,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
说完这些,萧正宏似乎一下子轻松了,他长出了一口气,说:“最后一点,在与公司合作的期 间,你不能自己谈男朋友,公司会适时给你指定一个男朋友。其实这个我不用再提醒你了,你的男朋友就是我。好了,你吃点东西,早点休息吧。今天晚上,你先调 整一下心理,电脑里还有些教材,你可以先看看,明天我们要上课了。”
  萧正宏说完,就向门口走去,突然又站住,回头说:“不要动什么心眼,不要试图脱离,不要试图透露内情,我只跟你说一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成功。公司认为应该炒作你了,或者你应该离开了,会主动找你。如果自作主张做什么事情,经常是两败俱伤……你明白吧?”
  薛佳点点头:“王小蘩。”
  “没错。”萧正宏说完,就消失在门口了。
  
  薛佳是真的饿了,她开始吃那些凉了的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送饭的小伙子又来了,送来了热饭热菜。还有她的手机。
  “萧导演说您可以用手机了。现在您的假期已经开始了,请您安心享受。如果觉得身体不舒服,我们这里有最好的SPA。您可以尽情享受。”小伙子谦恭地说。
  薛佳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里面所有的来电、通话和短信记录都被删除了。
  席文斌没来电话,熊雷也没有,所有认识薛佳的人都没有打电话。薛佳睡去的时候想,大家果然都认为,自己是在享受假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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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连续多天的“培训”,让薛佳感觉很新奇,也感觉很熟悉。新奇的是有人给她和大约十个姑娘讲解了很多有趣的课程,比如如何护 肤、化装、服饰搭配、插花甚至品酒,有一天上午还专门讲授了些心理学的常识,熟悉的是她好像又回到了大学课堂里。薛佳有时候会有错觉,觉得自己是在一个女 子学校里,正在被教育成一个淑女。
  只是有两件事情又把她拽回到现实中。一是某一天下午,秦欢欢和秦迎迎被带到了她们面前。国字脸男人当着所有 人的面,要求她们伸出胳膊,给她们注射了药品,说这是对他们不遵守规则的训诫。打药的时候两个女孩脸色煞白,不住地哀求哭泣,在薛佳面前的嚣张荡然无存, 但那个男人不为所动。随着那些液体一点点注入她们的身体,薛佳的心也在一点点往下沉,她知道这两个孩子完了。以后她们将在药物的作用下,俯首帖耳,被人驱 使。很多女孩低着头不敢看,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也许未来的某一天,被拉到台上去的,也许就是自己。
  第二件事情是薛佳好像看到了周宇。那个女孩 坐在离薛佳很远的角落里,连续好几天,一直垂着头。薛佳想跟她打招呼,但她不敢离开自己的座位,也不敢随便出声。后来有一天上完课,大家走在回各自住处的 林荫小路上,薛佳加快了脚步,走到那女孩身边,低声叫了一句:“周宇。”那女孩扭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薛佳看清楚了,她就是周宇,薛佳也看清楚,她的眼神很茫然,似乎对薛佳没有任何印象,只是扫过薛佳的脸,然后继续低头赶路。
  她怎么了?失忆了?薛佳不敢肯定。也许,只是长得像而已。
   除了上课,每个人还安排了“家庭作业”,国字脸给大家分发了光盘,要求大家晚上回去温习。那些录象全是做爱的技巧和辅助工具的使用方法。薛佳实在看不下 去,她有时候会想,要是长期这样下去,自己会对性爱产生厌恶感。她只好去卫生间,把自己关在黑暗里,就那么枯燥地坐着。
  然后,就会有电话过来提示:“薛小姐,你休息得太长了,应该抓紧时间学习。”
萧正宏再没有出现过。小伙子送饭来的时候,薛佳问他:“萧导演呢?他为什么不来?”
  “萧导演已经走了。”小伙子依旧用谦恭的口气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来陪您了。”
  薛佳叹口气。是的,对于萧正宏来说,自己已经算“完工”了。也许,他现在正在哪个城市的酒吧里,和哪个来混世界当漂流族女孩子大讲娱乐圈的奇闻逸事,并且在给人家许诺美好前程呢。
  她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很快。你们就要毕业了。”小伙子从餐盘上拿出一个请柬,交给薛佳:“明天晚上十点钟,公司给大家举办PARTY。请薛小姐提前准备好,我会提前半个小时来接你。”
  薛佳打开请柬,里面有张后天的机票,有自己的身份证,还有一张信用卡,上面有可爱的HelloKitty图案。
  “我也可以走了?”薛佳问。
  “请保留好这些东西。”小伙子微笑着说,“明天晚上没有意外的话,您将乘坐后天的飞机回去。”
整整一天,薛佳都在恍惚中度过。就要回去了,这是一个多么让人激动的事情,只是……出来时候的自己,与回去以后的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这天路过海边的时候,薛佳看见有人在布置那个长廊。这就应该是为晚上的PARTY做准备了。再往远看,薛佳看到了许多汽车,似乎有人在搬运东西。拉着薛佳的汽车开到课堂,那座二层小洋楼的一层,面对大海的会议室,薛佳似乎看见楼上,国字脸在组织不少人搬家。
  难道大家都要走了么?薛佳有些狐疑。
   今天的课是教坐姿,但刚开始没多久,国字脸就走进教室,对大家说:“我们就上到这里吧。现在给大家发号签,这是晚上PARTY的号签,但上面的数字大家 要记住,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这就是你们的号码。我们以后也许会根据这个号码,联系你们。你们记住一点就行了,那就是对你们报出这个数字的人,不管他是 谁,你们都要听他们的安排。”
  一个小纸条递到薛佳手上,上面写着:“78003。”
  “这就是我了。”薛佳想,“78003菜心。”
  “你们都记住了吗?”国字脸说,“现在把纸条还给我。”
  纸条又被收了回去。
  国字脸继续说:“好了,现在下课,晚上你们要提前准备好,服装将在下午送到你们的住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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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薛佳出现在晚上的聚会中,穿了一件黑色的丝绸吊带长裙,那裙子非常长,后摆脱到地上。这一次,她和几个姑娘坐在沙发上,她 们都穿着类似的晚礼服一样的长裙,只不过颜色上略有差异。近距离看,其中有几个她感觉很熟悉,但是没有人说话。大家只是默默地坐着,有人抽烟,焦躁地等待 着聚会的节目。
  依旧是很强烈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在强烈的节奏中,一个巨大的摇奖装置被推到了舞台正中。
  国字脸和几个男人从白色的灯幕中走出。他们站在摇奖机前,做了个手势,音乐渐渐弱了下来。
   那个男人沉着脸说:“这是一个仪式。每一期菜心接受完培训离开这里的时候,都要进行这样的仪式。它不仅检验你们学到的技能,也会改变你们根深蒂固的思维 方式。你们必须抛弃肉体,你们应该知道,什么是人生的享受,以及如何在享受中实现自我的价值。你们要彻底放弃自我,把自己当成欢乐的工具。”
  他停了一下,凶狠锐利的目光从姑娘们身上扫过。大家没人吭声,都低下了脑袋,生怕与国字脸的目光相接。
  国字脸侧身,露出身后的机器,说:“这是一个摇号器,我们将从这个机器里摇出今天晚上的公主,女主角。她将代表你们,接受我们检验。这次检验是有报酬的,公主将会得到她的第一笔薪金。”
姑娘们的头垂得更低了,在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摇到自己。
  机器开始转动起来,一个个小球在跳动着,慢慢从出口滚出来,国字脸捡起一个球,大声报出来:“7。”
  薛佳的心狂跳了一下,手心开始出汗。
  “8。”国字脸继续喊到。
  薛佳似乎要晕过去了,感觉自己呼吸困难,手脚麻木。
  “0。”国字脸说,转头看姑娘们,有几个已经放松下来,有几个则紧紧咬着嘴唇。
  “0。”他说。
  薛佳要崩溃了,祈祷着,千万不要是自己。
  “4。”国字脸捡起最后一个球,大声说道。薛佳屏住的气息猛地从嘴里呼出来,她差点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
  一个姑娘站起来。她穿着白色的裙子,缓慢地向舞台中央走去。走到明亮处,薛佳认出来,她是周宇。
  
一张巨大的、铺满花瓣的床在舞台中央缓缓升起。在大家的注视下,周宇脱去衣服。聚光灯下,她几乎是透明的,皮肤上发出一种诡异的、奇特的光芒。
  她躺了上去。
  那一排男人中,也有一个脱去了衣服,扑到了床上。周宇“哼”了一声,任由他摆布。
  国字脸在床边转了一圈,突然厉声对周宇喊道:“我没让你表演奸尸!”
  呻吟声起来了,音乐也配合着舒缓地响起,忽慢忽急地配合着,听上去有一种奇特的效果。
  大家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台上的一切。薛佳知道了,这个仪式,就是要用钱换走菜心的所有尊严,一点也不能剩。
  她突然眼热心跳起来,她感到口渴,在面前的桌子上找着水杯。
  那个给薛佳送饭的小伙子走上了台,手里拿着东西,在国字脸耳边低语着,国字脸接过那件东西,显得非常愤怒。
  “78003,你给我上来!”国字脸一声大喝,薛佳吓得一哆嗦,手指将水杯碰翻在桌子上。
她站了起来,腿怎么也不听使唤。本以为度过了这一劫呢,没想到还是被点了名。
  几个男人走过来,连拽带拖地把薛佳拉到国字脸面前。
  国字脸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给薛佳看。那是一台小数码相机,取景框中是几个暗红色的字:4D,薛佳。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国字脸生气地质问道。
  薛佳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她用口红在卫生间马桶水箱的内壁上写下的,她只是想留下点线索,希望以后有人来的时候能看到,没想到这么隐秘地方的字,也能被看见。
  “你怎么不说话啊?”国字脸吼道。
  薛佳禁闭着嘴唇,脑子一片空白,她知道一切全完了。她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看见正在床上大呼小叫的周宇。周宇也正好仰起头来,看到薛佳,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苍白而凄惨。
  “这不能怪我了,只能怪你自己。你触犯了公司的规矩。”国字脸的脸显得更方了,就像块砖头,随时都可能砸到薛佳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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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薛佳慌了,身子软得几乎要跪下来。她想起了烧焦的王小蘩,想起了挂在楼上的罗玲和裸死在车里的黄卉。她知道,很有可能,等待自己的就是这些。
  这时候,国字脸的对讲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机器说了几句,对薛佳说:“算你运气,有人在给你讲情。不过你要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宽恕你。不要动任何心思,任何打算脱离的念头,都会直接要你的命。”
  薛佳的丝绸裙子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她被扶下了舞台,她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不管不顾地喝了下去。屈辱像蛇一样吞噬着心,她甚至觉得,自己比躺在上面的周宇还要屈辱。
  
  重新回到新林小区,生活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薛佳躺在大床上想,也许这就是代价吧?人永远不应该被从天而降的美好击倒,因为它的背后,也许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可惜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现在已经无法自拔。
  第二天她就回到报社上班了,一切都很正常。席文斌很关心地问她:“家搬得怎么样了啊?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作客?”
  薛佳笑笑:“很乱呢,等我收拾好了吧。”
  “本来我们还想去帮忙的,打了两次电话没打通,想着你可能不愿意被打扰,也就算了。”席文斌说,“你这两天在报社编编稿子吧,有采访的任务我再叫你。”
  薛佳点点头。她其实很担心席文斌会看出什么破绽来,继续盘问她,但席文斌没再多说什么。
  四下看看,没有看到熊雷,薛佳问:“熊雷呢?”
  “出差了。”席文斌说,“你不会还惦记着那些事情吧?已经有通知了,我们不再报道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薛佳坐在座位上,呆呆地许久没动。都过去了该多好啊。
  她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编稿子。以前总觉得做这样的事情枯燥而无可奈何,但现在,却觉得很好,很阳光。有时候她真希望能一直坐在这里,即使是下班,她也不愿离开。
对门已经又住上人了,不是欢欢和迎迎,而是另外一个漂亮姑娘,薛佳从来没见过。有一天早晨,薛佳把屋子里的垃圾袋放到楼道里,正好看见她满脸疲惫地回来,高跟鞋敲在楼梯上的声音很响。
  她也看见薛佳了,笑笑说:“你一大早穿那么严实啊?”
  薛佳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她穿的是套装,这的确有点特别。不过她回来后就一直这样,她不知道那些摄像头藏在哪里,她把空调、电视、桌子,凡是能盖上的地方,全用桌布盖上了,可她依旧觉得自己是透明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多穿衣服。
  “这个楼里没住多少人的,住了的也都是女的。”女孩大大咧咧地说,然后凑近薛佳的耳朵,“你挡不住的,他们想看就能看。”
  薛佳的脸上一阵红,赶紧岔开话题:“不知道这电梯什么时候能好。”
  “电梯从来就没坏过。”女孩在包里找钥匙开门,“只不过通常情况下不开,只有晚上,谁要出去工作了,才会有物业来开。”
  “物业?是百事佳还是宏图?”薛佳问。
  “你问题真多啊。我听他们说你是记者?”女孩说,“过来陪我坐会儿吧,我反正也睡不着。”
女孩房间的格局和薛佳的一样,只不过是左右相反。女孩进屋就脱鞋,光着脚往沙发上一仰。薛佳在她旁边坐下,问:“你不担心被拍下来吗?”
  “怕什么啊?拍得越多日子才过得越好。”女孩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瓶子,递过来,“你尝尝?”
  里面是五颜六色的小药丸,薛佳摇摇头。
  “哈,你是乖乖女。”女孩笑了,“他们有时候就喜欢你这样的,乖乖女。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记者干这行的。不过也难怪……”她打量着薛佳说,“物以稀为贵嘛,你这样的女孩有气质,带出去不丢人,腹有诗书气自华。”
  薛佳只好说:“我是被迫的,一不小心就掉进来了。”
  “大多数都这样,一不小心就掉进来。毕竟哪个女孩都有虚荣,一虚荣就容易变白痴,容易入陷阱。”女孩说,“不过进来以后会发现日子很好过,一般他们不会难为你,只要你不太过分,不触犯他们的规矩,他们反而还会哄着你捧着你的。”
  “你也是被迫的吧?”薛佳问。
  “猜错了,我是自愿的。”女孩说,“我本来也不知道他们招我来公司干什么,不过后来明白了,我就从了。我弟弟上大学,我妈妈治病,都靠着我呢。而且,要不这样,我永远不会在城市里扎下根来。所以我很快就同意了。青春苦短啊,得赶紧为以后的生计打算。”
  “哦。”薛佳点点头,“那你一定很红吧?”
  “不红。”女孩笑笑,“我比你们的价钱都便宜。人都是贱的,越容易的越便宜……你们见到的人,都比我见到的层次高。不过我不在意,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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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以后怎么办呢?”薛佳说,“难道就这样一辈子混到老?”
  “才不会呢。”女孩说,“我已经想好了,再做上一两 年,我就出国去上学,嫁人,远远地去过消停日子。只是……”她的眼睛暗淡下来,“我还得找地方去戒毒,染上这个,多少钱都不够败的。你一定要小心,他们喜 欢下药的,你不听话会下药,或者仅仅是他们想HIGH一下,也会下药。有上那么几次,就该成瘾了。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宁可曲意逢迎,也不要顶着干。”
  薛佳想起来,自己至少被下过两回,不由得有点害怕。最近这几天,总是会在瞬间感到心慌,这个预兆可不太好。
  “你一定要听话。”女孩说,“我告诉你吧,这整个一个楼,都是他们买下来的。这个小区是百事佳物业来负责,唯有这一栋不是,就是你说的宏图物业在管。这是他们自己办的产业,所以你想逃,是万万不可能的。”
  “你知道的真多。”薛佳说,“你和他们在一起,有多长时间了?”
  女孩抬头想了想,说:“快两年了吧。这两年人来人往的,我认识的人多了,一些人被包走了,一些人红了,出名了,还有一些人,死了。只有我,可能是因为比较贱吧,没人愿意和我长时间呆在一起。我又听话,他们喜欢让我帮着干点活。”
“哦?还有兼职啊。”薛佳好奇,“那你还做什么啊?”
  “看着你,让你安静下来啊。”女孩哈哈大笑起来,“你可真够笨的。说实在的,他们一般不愿意找演艺圈时尚圈外的人,怕不好控制。不过你基本是自己送上门的,加上他们这阵缺人,所以就是你了。”
  薛佳没有笑,只是耐心地等她笑完,然后问:“那你也认识罗玲、黄卉她们了?”
  女孩突然警惕起来:“你要是不想被再次打针吃药,最好就别再提这些事情。”她看看表,“行了,我困了,我要睡觉了,你回去吧。”
  薛佳只好站起来,往外走去,边走边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刘慧。”女孩说,“好了,快回去吧,有时间再聊。”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薛佳正常地上班,正常地回家,没有人来打扰,只是再也没有遇到过刘慧。有时候她会想到萧正宏,不知道这个男人此时会在做什么,有时候她也会幻想,一切都是假的,睡一觉起来,萧正宏会出现在她身边,告诉她,以前的事情都是做梦。
   一个星期过去了,又一个星期也快过去。这天要下班的时候,席文斌突然叫她。薛佳走过去,席文斌拿了个信封说:“这是一个人物的资料,艺术投资人,专门投 资做一些电影电视剧什么的,其实主业是房地产。他向我们报社投放了广告,广告部答应他送一个专访,主要谈谈他的艺术追求。你今天晚上回去看看资料,他只有 周六会在本市,你和他约个时间,写篇稿子吧。”
  薛佳什么都没说,接过信封,心里却在叹气。也许,她在报社越来越边缘化了,席文斌只愿意让她做关系稿。
  席文斌又问:“你最近没什么事吧?好像不太爱说话了。”
  “我没事,您放心。”薛佳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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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物薛佳一点都不喜欢,年轻时做餐饮茶楼,后来滚足资金,进入饮料生产行业,接着又靠着股市淘金,最后进入房地产业,喜欢在报纸上购买版面,发表吹嘘 自己创业经历的文章。现在年纪已经五十出头了,突然对影视来了兴趣,投资过几部电影和电视剧,不过都没什么影响。总之,他是一个财主,但不是顶尖的那种, 爱显摆,喜欢和各路女明星聚会合影。
  但这是工作,不喜欢也得去。薛佳只好硬着头皮打电话约时间,那边接电话的是秘书,听说是记者,马上一副不耐烦的口气,说:“行了你等通知吧,我们老总很忙,他有时间了会答复你。”
  薛佳放下电话,心想最好不要答复。
  可刚过了五分钟,电话就回来了:“明天下午三点,到我们公司办事处来吧,老总专门腾出时间来见你了。”
下午三点,薛佳准时来到了这家公司的办事处。尽管是个办事处,但也相当气派,在这个城市最好的商务区最好的写字楼上,整整包下一层。秘书带着薛佳来到会议室,很恭敬地上茶,态度和昨天通电话时完全不一样。
  但是过了半个小时,老总还没有来。薛佳感到无聊,开始在会议室里走来走去。她走到窗前,向远处看去,这个城市天空灰暗,半阴不晴,让人感觉相当郁闷。
  正在走神的时候,门开了,一个胖子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寒暄道:“哎呀哎呀,薛记者久等了,我刚才在开一个紧急会议,脱不开身,真是抱歉啊。”
  胖子的头发染得很黑,而且上了油,非常亮,衬衫雪白笔挺,是名牌,裤子也有着笔直的裤线,皮鞋很光,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了精心的打扮。他的脸也经过修饰,浓浓的眉毛,大眼睛,容光焕发,根本不像一个刚开完会议的人。只是脸上的皱纹在透露着他的年龄,的确是不小了。
  薛佳只好堆出笑容,伸出手来,结果那双有着汗湿的大手,立刻把薛佳的小手握住。
  薛佳有点不自在,使了点劲,把手抽出来。
  老总对薛佳说:“来,坐坐。”说着就朝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知趣地退出,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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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
  
  薛佳坐在那里,尽量让自己显得端庄一些,离这个胖子远一点。
  胖子自我介绍:“我姓邢,名叫邢立伟。薛记者请不要拘束,随便问,随便讲,我这里就是随便,哈哈。”
  薛佳抑制住心里的不快,只想尽快结束这次采访,就说:“您的资料我已经大致看过了,经历我也大致知道了,您如果还有什么想和读者说的,就告诉我吧。”
  “哦,没什么多说的……其实,薛记者妙笔生花,你看着发挥嘛,一切尽在不言之中……”胖子色迷迷地笑着,一只手又悄悄地放在了薛佳的腿上。
  薛佳闪了一下:“邢总,我们这是在工作。”
  “是啊,真巧。”胖子得寸进尺,又向薛佳靠近了一点,薛佳已经退到沙发的尽头,再躲就要站起来了。
  薛佳还没有遇到过这么放肆的采访对象,她几乎要翻脸了。就在这时候,胖子突然说:“我也是喜出望外,怎么你们报社就派了你来找我,看来你是货真价实的记者,他们没有蒙我。你看看,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
  他举着手机给薛佳看,大屏幕上,清楚地显示着薛佳的照片,下面打着一行数字:78003。
  薛佳不吭声了。
“我理解嘛。”胖子就手把薛佳搂到怀里,另一只手开始在她身上乱摸,“人都是要混生活的,我一点都没瞧不起你。其实那天晚上,我就在他们的VIP包间里, 通过网络看视频,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你,所以才给他们打了电话,订下了你。要是我不打这个电话,恐怕薛记者都不能离开金猪湾。你看你看,这算不算是救命之 恩呢?对救命恩人是不是要以身相许呢?”
  薛佳恍然大悟,那天晚上国字脸要收拾她,但突然对讲机响了,之后那件事情就不了了之。她一直以为是躲在暗处的萧正宏说的情,完全没想到,原来是一个肥肉在“订货”。
  薛佳的衣服已经被扯得很凌乱了,但她还是用力挣脱出来,问:“我怎么知道就是你呢?没有人通知我。”
  “哦。”胖子仿佛刚想起来似的说,“我和他们定的是今天晚上……我连地方都找好了,没想到误打误撞,这么早就遇到了薛记者。这说明我们有缘分啊。你等等看,用不了一会儿,他们的短信就会来了。”
  “那等短信来吧,请您原谅,我必须得确认一下。”和刚才的心情正相反,薛佳现在改成想尽量拖延时间了。
  邢立伟倒显得很宽宏大量:“好,没有关系,我知道,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规矩。”说完他又猥亵地笑道:“不过今天晚上,薛记者可以两份工作同时做了,你可得好好采访一下我啊。”
  他显然对自己的玩笑很得意,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小时以后,薛佳已经坐在胖子的奔驰上,一路向郊外的度假村开去。胖子汗湿的手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腿,大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副贪馋的模样。司机车开得很平稳,对反光镜里的香艳场面视而不见,显然已经习惯了。
  刚才,薛佳的确收到了短信,上面写着:78003,某某路,某某公司,电话多少。最后的署名是:CY。这是“菜园”的简写,也是他们上课的时候讲过的,唯一能确认的指令符号。
  薛佳的心情相当沮丧。怎么报社给她派个任务,居然能碰到肥肉呢?这下可好,自己的真名都让肥肉知道了。她有一个预感,就是再这样下去,自己的事情恐怕很快就要大白于天下,自己将身败名裂。
  而且看样子,今天晚上这一劫,真的是逃不掉了。
邢胖子的别墅并不大,一看就不是经常住在这儿。屋子虽然收拾过,却还有淡淡的灰尘。邢胖子倒也不隐瞒,说:“我是有家室的人了,老婆也在帮我做生意,所以我不能和她翻脸,一离婚我就该破产了,穷光蛋了,所以我就在外面买了个小楼。条件简陋,薛记者多包涵点啊。”
  “她连你买别墅都不知道吗?”薛佳假装好奇地在屋子里看来看去,找着可以利用的破绽。
  “谁能不知道啊?低调点就行了。互相给个面儿吧。”邢胖子打开衣柜,在找着什么。
  薛佳坐下,说:“我饿了。”
  “有办法有办法。”邢胖子赶紧在抽屉里找,翻出一个定餐单子来递给薛佳,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菜名,“你看看你想吃什么,打电话叫他们送来。下面有电话。”
  薛佳看了看,的确没什么对胃口的。不过她就是想找点麻烦,顺手拨了电话,一口气点下去,已经有七八个菜了。
  “哎,行了行了,我也吃不了几口,咱们省省行吗?”邢胖子制止薛佳。
  薛佳笑了:“有钱买菜心,点几个菜就心疼啊?”
  “不是这个意思。地球资源有限,咱们别浪费。”邢胖子回答。
  薛佳假装生气道:“不用你掏钱,我请客还不行吗?”
  “薛记者你骂我!”邢胖子转过身来,“这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啊?你去打听打听,我老邢哪次和记者吃饭不埋单啊?”
  薛佳被他逗乐了,觉得这个老家伙虽然色急,但还算个有意思的人。
  邢胖子犹豫再三,终于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递给薛佳:“来来,穿上这个。”
  这是一套学生的校服,白色的衬衣,蓝色的裙子,还有白袜子。薛佳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喜欢这个?”
  “穿上吧少罗嗦。”邢胖子说,“张柏芝都穿了,你也能穿。我就喜欢这个调调,一会儿咱们玩开家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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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家长会很无聊,薛佳在沙发上坐着,听着胖子站在桌子前滔滔不绝讲话,学的是中学老师说全班的成绩。薛佳边听边想,这胖子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了?也许被老师训过,后来一直想当老师?有钱人的嗜好也真是奇怪,花这么多钱,费这么多心思,却玩这个游戏。
  胖子吐沫横飞地说了半个小时,然后高声说:“78003,上来。”
  薛佳只好走过去。
  胖子从兜里摸出一张叠得很工整的白纸,递给薛佳:“认识要深刻,教训要记取,明白吗?”说着在薛佳的屁股上很很捏了一下。
  薛佳咧咧嘴,展开那张纸,居然是一份检讨。邢胖子在旁边说:“念吧。”
  薛佳只好磕磕巴巴地念起来:“检讨……昨天上早自习的时候,我拿了邢立伟的橡皮……他问我要我没有承认……我还向老师撒了谎。这件事情虽小,却说明……”
  薛佳念不下去了,抬头看胖子,胖子还沉浸在角色中,特耐心地问:“说明什么啊?快说啊。”
  “说明……我是个贱货。”薛佳小声说。
  “你大点声,让家长都听见。”邢胖子命令道。
  薛佳狠了狠心,大声喊道:“我是个贱货!”
  “对啊。”胖子走到薛佳身边,死死地抱住她,冲着前面虚拟的观众说,“家长同志们,教训啊,孩子的道德品质不能忽视啊。”
  说着他突然兴奋起来,抱着薛佳在她身上乱肯起来。薛佳拼命挣扎,但是胖子的力气非常大,很快就把她压倒在桌子上,裙子也被掀开,那只湿手开始乱摸。
  薛佳绝望了,停止了抵抗,闭上眼睛,准备听天由命。
没想到薛佳停下,胖子也停了下来,奇怪地问:“你怎么不反抗啊?不反抗怎么玩?你应该叫,老师,不要!”
  薛佳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趁着胖子说话放松的时候,猛地一脚踹在胖子肚子上,胖子毫无防备,“哎呀”一声向后飞了出去,重重地坐到地上。薛佳坐了起来,犹豫着下一步怎么办,是跑,还是继续打下去。
  没想到胖子竟然眉开眼笑,说:“对,对,就这样。”说完从地上爬起来,又向薛佳扑来。两个人挣扎着,从桌子上到沙发上,再到地板上,鸡飞狗跳,不亦乐乎。
  正厮打得热闹,门铃响了,是外卖送餐的来了。
  胖子一下子泄了气,坐在地上摆摆手,意思是叫薛佳去开门。
  薛佳整理了一下衣服,跑过去拉开门,送餐的小伙子愣住了,没料到开门的是个苗条性感的女学生。
  “把吃的拿进来吧,告诉老板记在我的帐上。”胖子在里面喊。
荤的素的冷的热的,满满摆了一大桌子,胖子看着皱眉头:“医生说不让我吃这么多肉,你这不是逼我犯错误吗?”
  薛佳没理他。刚才这么一番打斗,居然把自己打饿了,别的先不管,吃饱了再说,要是打架也有力气。她掰开筷子,不管不顾大吃起来。
  胖子在旁边看着,说:“没见过吃的啊?又没人跟你抢。”
  他走到厨房,拿了瓶啤酒回来,问薛佳:“你喝吗?”
  薛佳摇摇头。胖子也不客气,开了瓶盖,自己对着瓶子一口一口喝,然后看着薛佳吃,目光也安静柔和了许多。
  薛佳感觉到了邢胖子注视的目光,问:“你为什么不吃呢?”
  “我啊?我糖尿病。”邢胖子叹口气,“以前啊老想女人,可惜没有钱,没人看得上我,只好娶个黄脸婆。现在有钱了,身体没了……干这事,一被打断,就不成了,啥时候成也不知道了……再说吧,今天你就陪我聊聊天得了。”
  “那你还打架喝酒泡女人?”薛佳问。
“孩子,活一天算一天吧,什么都不干,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胖子说,“其实呢,我女儿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你还有女儿?”薛佳问。
  “我女儿可比你漂亮。”邢胖子得意地说,“要是活着,个子应该比你高。”
  “她怎么了?去世了吗?”薛佳问。
   “早死了。”邢胖子说,“她上中学的时候,那是学校里的校花,而且学习也还算可以,就是体育和数学不行,偏科,就拖了后腿。然后呢,一开家长会老师就当 众说她,弄得我特没面子,回家就把她揍了,逼着她做俯·撑,做奥数题……然后她就跑出去,跳了河了,尸首也没找到,就留了个遗书……她说自己是贱货,那是 我骂她的话。”
  邢胖子越说越慢,口气显得十分懊恼:“我啊,那时候就是好强,其实一女孩子,我又不指着她干什么,学习那么好有啥用啊?后来我想,要是再有孩子,就惯着她,让她好好玩儿……可惜,到现在也没再生,挣下的这家业,也不知道该传给谁。唉,管他呢,有钱就图个乐子吧。”
  胖子说到了伤心事,可能是因为喝了酒吧,薛佳发现他的眼圈竟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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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吃完东西,薛佳去收拾,胖子就一直跟着她进厨房,看着她洗碗。胖子说:“其实我可以不让你洗,我明天可以叫工人洗,可我不是花钱了吗?我喜欢看女人洗碗。”
  “你的爱好还真多。”薛佳回嘴。
  “你话也不少,你们记者都这么能说吗?”胖子好奇地问。
  “那也得看跟谁了。”薛佳说,“对没意思的人就没什么话。”
  胖子呵呵笑了起来:“那我呢?我算有意思的吧?”
  薛佳点点头:“你太有意思了。人前风光万种,天天找记者给你吹牛。你的员工要知道你下班以后干什么,还不疯掉?”
  胖子被薛佳逗得很开心,哈哈大笑起来。胖子说:“薛记者,我真是太喜欢你了,我要是再年轻十岁,不,再年轻五岁,我就追求你了。相见恨晚,恨晚啊。”
  薛佳收拾停当,回到客厅,问胖子:“咱们继续聊天?聊什么?”
  胖子犹豫了一下,说:“不聊了,你可以走了。”
  他打了个电话,然后对薛佳说:“行了,他们一个小时后来接你。”
  薛佳没料到这么快就过关了,脸上不禁露出笑容。胖子说:“你过来让我抱抱你吧,你让我想我女儿了。”
  薛佳走过去,坐在胖子身边,胖子搂着她,让她把头靠在胸口。薛佳开始想,一个小时有多长呢?赶紧过去吧。
  谁知道胖子闻着薛佳的头发,闻着闻着突然起兴。这回薛佳没防备,被胖子突然掀翻。薛佳知道自己着了道,但却无法挣扎,胖子太沉了,而且她越挣扎,胖子越来劲。
  薛佳哭了,她知道这一刻,自己的很多东西,终于丢掉。
  胖子动作得很猛,但并没有坚持多长时间。最后,他在薛佳耳边说:“好久没有这样了……你真是太好了。知道为什么我又能干了吗?因为你和她们都不一样,你一点都不职业。”
薛佳回到新林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她下了车,冲进单元门。她想着赶紧回去洗澡,觉得身上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
  习惯走楼梯上楼了,已经上了台阶,突然听到电梯在响。薛佳站住,走到电梯前,电梯的门轰然打开。
  淡蓝色的灯光倾泻出来。薛佳看到电梯里坐着个老女人,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个木棍,就像老师使用的教鞭。她一定是电梯操作工。
  薛佳走进去,对老太太说声:“你好。”
  老女人连眼皮都没抬,教鞭已经按到了五层。
  薛佳问:“你知道我住五楼?”
  老女人说:“这楼里的每个姑娘我都认识。”
  “那我怎么称呼你?”薛佳问。
  “我姓罗,叫我罗阿姨好了。”老女人说完,垂下了头,显然不想再跟薛佳说话。
  电梯到了五楼,门开了。薛佳走出来,看着电梯关门,降到一楼,灭掉。这说明今天晚上出门的姑娘们都回来了。
薛佳打开自己的防盗门,突然对门也开了。刘慧笑嘻嘻地露出头来:“喂。”
  “你怎么还没睡?”薛佳问。
  “转告你,公司表扬你了。”刘慧拿出手机,念着短信,“菜心78003服务周到,用户打电话表示十分满意……知道么?肥肉都是很吝啬说好话的。再有这么两次,你的日子就会很好过,你就红了。”
  薛佳冲她笑笑,走进屋子,关上门。她现在有些反感刘慧了,这个女孩俨然是自己的上级啊,不仅监视自己,还要传达指示。
  不过现在她顾不得许多,她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脱下来,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冲进卫生间,拼命地冲洗。一边洗着,一边觉得自己运气太差,怎么折腾半天,还是没有逃出来。现在还有公司表扬,以后这样的麻烦会越来越多。
  不过她也清楚,就算逃得了这次,也未必逃得了下次。命运是已经注定的了。
  薛佳洗了很长时间,几乎要把身上的皮洗破了……然后她疲惫地走进卧室,倒在床上。天光似乎已经发亮,她想睡却睡不着。
  迷迷糊糊之间,大脑深处的某个记忆突然打开,薛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天啊!
  罗阿姨!薛佳想起来,她在采访那些案件的时候,看到过报道,在金汇公寓目击罗玲跳楼而且报案的人,就叫罗阿姨。
  薛佳一点都不困了,感觉自己的大脑正在轰轰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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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薛佳去上班的时候,席文斌用特别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好像知道她干了什么事。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才明白,自己的桌子上摆着一大束鲜花。
  席文斌过来对薛佳说:“你都跟那大款说什么了?昨天他又追加了一个版的广告……这花是广告部送的。”
  薛佳低着头说:“没什么。”拿了花就要往垃圾桶里扔。
  席文斌拦住她:“得了,不在一束花,自己不想要放会议室去吧。”
  薛佳放下花,打开电脑,给席文斌传稿件。席文斌说:“报社的规定,谁拉到的广告给百分之三的提成,这个版广告算你的,奖金会直接打到你的卡上。”
  “我不要,让报社留着吧。”薛佳依旧不咸不淡地说。
  席文斌坐在她旁边:“你休假回来脾气好像变化了。有什么事情吗?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
  薛佳不吭声。能说么?说了自己就身败名裂,也许连命都保不住。
  她说:“席主任,我拿了奖金,请你吃饭吧。这么长时间都是你请我,我也该请你一次了。”
刚说完吃饭,薛佳的电话就响了,看看,居然是萧正宏,这可真是难得。
  薛佳想了想,还是在席文斌的注视下,拿着电话走到楼道里。她不知道萧正宏会说出什么来。
  “他们说你干得不错。”萧正宏笑着说,“我一直看好你,现在证明我是对的。”
  薛佳很厌恶萧正宏这个口气,她说:“你这样自鸣得意,就不怕以后生孩子没屁眼儿?”
  萧正宏哈哈大笑起来:“你越来越出色了,连粗口都会说了。其实我就没打算生孩子……自己日子都没过好呢,哪有心思养别人。”
  薛佳不说话了,论斗嘴,她也斗不过萧正宏。世界上哪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说正经的,我找你是有事情。”萧正宏说,“有个时尚杂志的编辑,想拍摄一组大片,介绍一款笔记本电脑。他们找过模特,都觉得太端了,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文化气质,我就向他们推荐了你。这个片子拍好了,可是能上封面的。”
  “我不感兴趣。”薛佳回绝。
  “78003,这是任务。”萧正宏说。
  薛佳又不吭声了。
  “哎,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萧正宏立刻又回到商量的口吻,“我们一起吃顿饭,正好他们的编辑也在。晚上6点,我派车去接你好吗?”
  良久,薛佳才说了一句:“好。车不要开到单位来,在我们单位旁边有个商场,那有停车场,就在那等吧。”
  “这就对了。”萧正宏说,“我是爱你的,你看我有什么好事,总是第一个想到你。”
  他说完,嘿嘿笑了声,挂上了电话。
饭局设在一家很好的韩餐厅,薛佳走进包间的时候,萧正宏已经在了。他身边还坐着两男一女,萧正宏非常高兴,对薛佳介绍说,这位女士就是他说的杂志编辑,另 外一位男士就是摄影师,而坐在最边上的男人,是他新聘用的司机。似乎是个跟班的,那司机三十多岁的样子,不动声色,看表情很沉稳,薛佳感觉奇怪,怎么还有 这么拿架子的司机?
  “这是我们佳佳宝贝。”萧正宏拉着薛佳介绍说,“多漂亮啊,又有气质。上你们杂志最合适了。来,正座给你留着呢。”
  萧正宏让薛佳坐在他旁边,对面是另外三个人。大家寒暄几句,饭菜上来,女编辑就开始介绍图片的编辑思路。薛佳仔细听着,感觉这就是一个正规的、带些性感的专题。
  女编辑似乎很满意薛佳的形象,中间还不停地跟摄影师嘀咕着什么。最后告诉薛佳,拍摄将在一周以后进行,问薛佳还有什么要求。
  薛佳没有要求,也不可能有要求。
正事说完,萧正宏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是不停地夸赞薛佳,说她是少有的有平常心的女孩,接着又说起了自己在剧组的奇闻轶事,当然他提到了王小蘩,说王小蘩 是个很敬业的演员,可惜天不假年。接着,又再讲述他是怎么躲过王小蘩父母的追赔的,把自己说得形象高大,宽厚仁慈又不失法律知识,当然他没有提金猪湾…… 听得那两个杂志的人不停点头。
  薛佳插不上话,只是默默地听着。他真佩服萧正宏,需要怎样的心理素质,才能如此口生莲花,把王小蘩的死叙述成一件纯粹的花絮,还如此兴高采烈。
  这顿饭因为有萧正宏的滔滔不绝,抻得很长,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大家都很疲惫了,才算结束。
  那个司机却一直没有吭声,只是不停地打量薛佳,有一刻目光从薛佳的脸上扫过,薛佳感觉就像一把刀子,寒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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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薛佳又一次坐了罗阿姨的电梯,这说明刚才那顿饭,的确是个任务。
  罗阿姨一直面无表情。薛佳忍不住好奇,问:“罗阿姨,你一直在这里开电梯吗?”
  罗阿姨抬眼看她,好像在看一样东西,就像在超市的货架前,然后扭过头去,没说话。电梯嗡嗡响着,向上升去。薛佳讨了个没趣,心想,即便是罗阿姨这样卑微的人,恐怕也看不起她这种卖肉为生的人吧。
  罗阿姨那种眼神让薛佳感到自卑。回到房间里,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愣了好久好久。她不是来这里打工,混前程的么?怎么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得承认,她很怕死,尤其是王小蘩、罗玲、黄卉那样的死法,所以每一次她都得服从。相信别的女孩子也一样。不过让她真正感到恐惧的是,她正在慢慢习惯。习惯了就会有依赖,自己将变成罗阿姨眼里的货物。
  想到这里,她哭了。也不敢大声地哭,怕被人看见,只是把头埋在枕头里,默默地哭泣。
  哭了一会儿,电话响了。萧正宏打过电话来,问:“你想出趟差吗?”
  薛佳哆嗦了一下,难道要自己去外地?那工作怎么办?
  “不要有任何顾虑,我们会给你安排得天衣无缝的。”萧正宏完全拿捏住薛佳的心思。
  薛佳犹豫了一下,说:“我能说不想吗?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正宏笑了起来。他说:“很好很好,你每一天都在进步。你越来越像我们的人。你知道吗,我们挑选了好多人,没想到他一眼就看上了你。”
  薛佳不说话,只是沉默。“他”是谁?不就是那个司机吗?打一坐到餐厅里,薛佳就觉得他不是司机。
  “佳佳,记住,我喜欢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萧正宏说完,挂掉了电话。
  薛佳呆呆地笑了,这句话,已经成了萧正宏的招牌。
上班的时候,席文斌突然走到薛佳面前,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态看着薛佳,也不说话。
  薛佳问:“席主任,你怎么了?”
  席文斌说:“没什么。我收到了一个会议通知,是市里公路局的公函,直接发给报社的。他们居然点名要你去参加一个培训班,为期一个星期。你怎么和他们有联系,这是你跑的口么?”
  薛佳心里也觉得奇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哪个朋友认识我吧,怎么都没跟我说过。”
  她接过那封信,打开看,信很简单,写着:“薛佳记者,请于某月某日到某处报到,参加公路局宣传培训班,为期一周。”
  薛佳看席文斌,席文斌看薛佳,两个人竟然都没话。
  “你去吧。”席文斌说,“这事儿可真有点邪门……不过也好,正好给报社建立点关系。这回跑通了公路局,以后没准就让你专门跑这个了。我留不住你。”
  席文斌的话酸酸的,薛佳觉得他有点难过。
  “我真的越来越看不透你了,真的。”席文斌说完,就走了。
薛佳准时来到了指定地点,一家规模不大的酒店。进了前厅,薛佳就感到奇怪。一般这样的会议,酒店门口会有横幅,前厅会有指引水牌,还有签到处,一定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可薛佳看到的,是酒店很安静,前厅里只有一两个客人坐着,根本就没有开会的样子。
  薛佳站在那儿,以为自己走错了,有点不知所措。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前台,问:“请问公路局培训班是在这里吗?”
  前台小姐立刻说:“您是薛佳小姐吧?”
  薛佳点点头。前台立刻递出一个信封来:“会议地点改了,这是他们给您留的信。”
  薛佳心里突然反应过来,也许这就是萧正宏所说的出差,现在旅行开始了。
  这是搞什么鬼啊,怎么这帮家伙,还和官场扯到一起来了?
  薛佳撕开信封,里面有一张纸,上面写着航班号,是今天下午的。
  公函、培训班、小酒店,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让薛佳合理地、安静地消失一个星期。
  “78003,你回家拿下东西,中午有车去接你。”纸条的最下面,写着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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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南方临海的城市潮湿、溽热,街边的椰子树、合欢树间次排开。空气里一阵阵涌动腥咸的味道,所有光线都被打散,阴阴的,人没有影子,树没有树荫。人们面色黝黑,颧骨高耸,骑着摩托车在柏油路面滑过,地上到处是一滩一滩的暗红色印记,那是被随口吐掉的嚼过的槟榔。
  薛佳坐在宽大的本田车里,因为有空调,所以还算凉快,只是那种滑腻的味道仍然在。刚才在飞机上遭遇气流,颠簸得很厉害,所以现在胃里还难受,翻滚,这使得她脸色非常难看。开车的司机她见过,就是那天吃烧烤的人。在机场一见面,那个人就说:“你来是陪我的。”
  薛佳并不感到意外,她对司机锐利的眼光印象深刻。她现在只是不摸底,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何方神圣。
  汽车由机场穿过城市,驶上长长的防波堤。海边停泊着或大或小的机帆船、木船,地上扔着破破烂烂的鱼网。防波堤的另一侧,整齐地、一簇簇地摆满了紫色的“花朵”,司机告诉薛佳,那是渔民们晾晒的香。“他们会拿去卖的。”
  这个地方比金猪湾差远了。薛佳想。这里是一个肮脏的、未开化的地方。
   “不要觉得这里脏,这里的海鲜又好又便宜。”司机仿佛看透了薛佳的心思,他说,“这是最后的原始的海滨城市,不久后它就要被开发,我们将修一座大桥直插 海中,大桥的终点,将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岛,岛上面会是极为豪华的别墅群和酒店,岛下面则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海底游乐场。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在这里搞几个国际 论坛,就会全世界都有名了。”
  司机对未来颇为憧憬。过了一会他又说:“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我到底是什么人?”
薛佳说:“对,我很奇怪。”
  “我负责这个跨海大桥的招标。”司机笑笑说,“那张开会的公路局的公函,是我的同学发给你的,算是帮我一个小忙。 其他的你就不用问了。你来的这一个星期,任务就是当好我的老婆……哦,你可能还没结过婚,但电视剧你肯定看了不少。我对你没有过多的要求,就是床上要投 入,出门要上得了台面。你明白吗?这一个星期只算是试用期,如果满意的话,我会长期地和你在一起。”
  薛佳笑笑:“你就是靠这样的方式娶媳妇吗?”
   “当然不是。我孩子在国外上学,媳妇去陪读了,我在国内没有家眷,所以需要一个人陪。他们给我找了好几个,我都不满意。漂亮是足够的了,可一点气质都没 有,还有大学生,都太小了,耐不住寂寞,在一起很费劲。那天我看了你一晚上,你是最接近我的想法的人。所以我们得……试婚,现在不是最流行这个么?”司机 说,口气就像他刚刚去购物回来。
  “那我总得知道我老公叫什么吧?”薛佳说。
  “我姓段,段长江,你就叫我老段吧。”
汽车开进一片在海边兴建的小区,全是普通的灰色建筑,但里面超市、饭馆倒是一应俱全。段长江笑道:“你看,一窝蜂似的开发房地产,房子还没有盖完,市场就要降温了,没有人买,这里成了我们的安乐窝。”
  汽车驶过一大片绿地,停到了一栋普通的小楼前。段长江下车,喊:“刘姐,快来拿行李了。”
  刘姐是个四十多岁的当地女人,满脸含笑地走出来。段长江指着薛佳说:“我爱人,小薛。”
  刘姐鞠了个躬,用浓重的方言说:“薛娘娘好。”
  段长江笑了起来,对薛佳说:“这是他们这里的俗话,管已婚的女人,都叫娘娘。刘姐是自己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叫她来做。
走进灰色的铁门,薛佳吓了一跳,没想到里面布置得如此豪华。从外面看,这只不过是一幢再普通不过的三层灰色住宅楼,但里面却是个巨大的挑空的客厅,客厅一 侧,是盘旋而上的楼梯,俨然是座别有洞天的别墅。段长江说:“这个房子是他们设计的,我非常喜欢,外表深藏不露,但里面却是千山万水,我带你看看。”
  薛佳跟着段长江上了二楼,二楼黑漆漆的。段长江解释说:“这个楼房,外面的窗子都是假的,所以现在没有光。”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遥控器:“如果需要阳光,月光,或者星光,只需要一按它。”
  遥控器启动了巨大的天幕,在短暂的隆隆声过后,幕帷褪去,玻璃的顶棚露出来,阳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整个二楼一下子亮堂起来。
  二楼被布置成一个书房,墙壁上挂满字画,中间一张很专业的桌子,铺着毛毡,上面放着毛笔、宣纸和砚台、笔洗。段长江笑道:“书法是我的业余爱好,你可别小看我,我的一幅字能卖到两万块钱呢,最近的行情还在涨。他们说我是字神,很夸张,我不喜欢这个提法。”
  薛佳能说什么?她不懂这些。
  “好了,现在我带你去看休息的地方。”段长江说,“我睡觉的地方在地下室。我喜欢睡在阴暗的、安静的地方,那样有安全感。”
   段长江带着薛佳走到楼底下,让薛佳感到奇怪的是,地下室却有柔和的、明亮的自然光打进来。段长江说:“你看,墙壁上有小窗,窗子有半截在地面上,这样地 下室也可以采到自然光了。”他带着薛佳穿过一个隔断,薛佳看到了巨大的投影仪屏幕,对面放着沙发。“这是我看电影的地方,不瞒你说,我喜欢看那种电影,希 望你也喜欢。”
  薛佳没有说话,她看过。
  小影院的拐角处是个吧台,转过吧台,就是宽大的卧室,依旧是大床,所不同的,是床前摆着一台奇怪的机器。
  “你知道它是做什么的吧?”段长江说,“在我疲惫的时候,我需要看着你和这台机器做爱。我喜欢用这种方式缓解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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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薛佳愣愣地看着那台造型奇特的机器。她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甚至也没有听说过,即使是在金猪湾,也没有人提起。那机器就像一头狼,凶狠地、冷酷地盘踞在床边。
  “你还愣着干什么?把衣服脱了,开始吧。”段长江命令道。
  薛佳的腿软了,她甚至开始哆嗦。
  段长江拿起床头的遥控器,冲着机器按了一下,那机器低沉地吼叫着,转动起来。
  薛佳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竟然想,这个人的遥控器可真是多啊。
  
  很长的一段时间,薛佳脑子里都是空白,她只感觉自己被不停地攻击,头晕目眩,有一度甚至处在休克的状态。等她逐渐意识恢复的时候,看到段长江正在她身上运动着。段长江的个子不高,薛佳就那么看着他,觉得他和那台机器倒是一套的,想到这里,薛佳竟然笑了一下。
  段长江挺玩命,似乎想和机器比拼一下谁更厉害。薛佳这么一笑,倒生出些妩媚,段长江一走神,哗啦一下瘫了。
他的嘴一下子咬在薛佳的肩头,嘴里喃喃地说:“你是妖精,你是妖精,你是妖精……”
  薛佳不敢动,生怕他没尽兴,再把机器拿出来。段长江一口一口咬得相当很,薛佳感觉,自己的肩膀已经被咬破了。
  实在受不了,薛佳轻轻地“哼”了一声。段长江嘿嘿地笑着,说:“你就不能叫我一声?”
  “老公。”薛佳说。段长江立刻换了个方向,咬住薛佳另一侧肩膀,薛佳差点没疼昏了。
  “老段!”薛佳叫。
  段长江起来了,麻利地在床边穿好衣服,对薛佳说:“时候不早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出去,有人请吃饭,你赶紧起来。”
  然后他冲楼上喊:“刘姐,我的蓝色领带呢?你帮我找出来。”
  说完他就上楼,把薛佳一个人扔在地下室里。
薛佳浑身疼得几乎站不起来,勉强从床上爬下来,看着那台机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次就足够了,薛佳再也不想受这种罪,可是应该怎么办呢?
  刘姐从楼上下来了,拿着干净的衣服,看见薛佳在床边站不直,嘴里开始叨唠,薛佳也听不太明白,仔细听,好像是在说,造孽啊什么的。看来段长江以前没给别的女人少上刑,而且每次的结果都差不多,都伤得不轻。
  薛佳无助地看着刘姐,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穿好衣服,抬手都疼,更别提抬脚了。
  刘姐只好走过来,帮薛佳把衣服穿好,由于很疼,费了很长时间,薛佳的眼泪几乎都快出来了。
  段长江已经不耐烦了,在楼上喊:“快一点,时间来不及了。”
  刘姐搀着薛佳,一步步上了楼。薛佳说:“我可能去不了了,我走不动路。”
  “你先化个妆去,不要那么娇气。”段长江说,“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我爸爸是老红军,他年轻的时候,打仗负伤,照样行军走路,你这就叫苦了?不要怕,一会就能忘掉。”
  段长江已经打扮得西装笔挺,神采奕奕,看得出精神状态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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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人喝多了有很多表现,有的人哭,有的人唱,有的人睡觉,有的人打架。
  段长江下了车,拉着薛佳跌跌撞撞往地下室跑,薛佳当时就怕了。她立刻想到那台机器,想到段长江会不会趁着喝醉想各种各样的花招来继续虐自己。果然,段长江一把把薛佳掼到床上,拼命地撕扯薛佳的衣服。
  薛佳想挣扎,但段长江的劲儿实在是太大了,她的腿和胳膊都被压住,而且她很疼,她几乎不敢用力做什么。
  “求求你,我自己脱行吗?”薛佳哀求道。
  段长江放开她,开始在床上找东西,翻来覆去,枕头被子都扔到地上,仍然找不到。
  “刘姐,刘姐!”段长江大叫起来,“你把那遥控器收哪儿去了?”
  刘姐慌不迭地从楼上下来,从床头柜的最底下拿出遥控器,递给段长江。
  段长江拿着遥控器,对着那台性爱机器拼命地按,可机器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薛佳蜷缩在床上,惊恐地看着段长江,只见他青筋暴涨,满脸通红,拿着遥控器又甩又敲,那机器仍然不听话,沉默着。
  段长江扔掉遥控器,扑到机器上,开始在上面红红绿绿的按钮上乱摁。折腾了半天,毫无起色。
  段长江没辙了,气哼哼地看着刘姐。
刘姐明白段长江的意思,让薛佳从床上起来,扶着她转过吧台,走到另一侧的小影院。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开始放映震撼的、暴烈的虐待电影,女人趴在机器前,躺在机器前,做出各种各样的姿态,呼叫着,呻吟着。
  那机器和薛佳看到的几乎一样,一个马达带动着金属的连杆,不停地前后伸缩着,连杆的一头,是个橡胶做的,但要夸张巨大许多的阳具,在女人手中遥控器的控制下,不停地变化着速度和力度,发出低沉的、有节奏的声音,就像火车行进在铁轨上。
  薛佳被段长江抱在怀里,坐在屏幕前的沙发上。段长江右手抓住薛佳的胸口,左手在她身下像蛇一样进进出出。薛佳又感到了巨大的疼痛,她终于控制不住,大声地喊了起来,但她的声音被电影的声音覆盖。屏幕上的女人做出非常贪婪的表情,伸出舌头,在镜头上舔来舔去。
  段长江猛然双手掐住薛佳的腰,把她举起来,再重重地向下砸去。薛佳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撞开,一下子又进入了那种虚空的、缥缈的、休克的感觉。
醒来的时候,四周依旧昏暗,屏幕上的女人仍然在反复表演,只是声音已经被关掉,而段长江正打着很响的呼噜。薛佳发现自己一直坐在段长江身上,她使了很大的劲才爬下来,扶着沙发向卫生间走去。
  薛佳发现自己流血了,她明白了,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几天,自己就会成为废人。难怪段长江要不停地换人,没有人能经得住他反复的、不计后果的虐待。
  薛佳找出手机,给萧正宏打电话。在黑暗里,她压低声音说:“我受伤了,我真的受不了了,要死了。”
  萧正宏说:“你搞错没有啊?别人都能撑一星期,你才一天啊。”
  “他喝醉了。”薛佳哭着说,“他根本没把我当人……求求你,快让我从这里出去吧。你以后让我干什么都可以,这次你要救救我。”
  萧正宏沉默了一阵,显然他也真意识到薛佳出问题了。
  “我想想办法吧,但你仍然要再坚持两天,至少两天。记住,你是最伟大的78003,我看好你。”萧正宏说,“他以前是开收割机的,他对机械有特殊的癖好。我会找人想办法的。”
  萧正宏挂了电话,接着楼上的电话就刺耳地响了起来。薛佳担心段长江醒过来,赶紧爬到床上,钻进被窝装睡。
段长江果然醒了,他跑到楼上接了电话,然后嘴里絮絮叨叨地走下来:“我跟他们说了多少次了,在地下室安个分机,他们就是不听。落后就是落后,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走下来,看到躺在床上的薛佳,说:“起来吧,都下午三点了。晚上我们要出去吃饭。”
  薛佳在心里叫苦,怎么还会出去吃?自己实在是走不动路了……而且,今天晚上他要是再喝多了怎么办?
  段长江伸着懒腰,向薛佳走过来,走到一半突然站住,大喊:“刘姐,刘姐,你下来一下。”
  刘姐很快下到地下室。段长江问她:“我的遥控器为什么会在鱼缸里?”
  刘姐用方言解释着,薛佳听不明白,说了好半天,段长江不耐烦地打断她:“好了好了,是我喝多了不小心。你让他们换机器吧,要快一点,不要像上次一样,半个月才拿过来。”
  对于薛佳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那台机器的遥控器,被扔到鱼缸里泡了一夜,肯定是完蛋了。
  可是……不对啊,在薛佳的印象中,段长江是把遥控器扔在了床上。它怎么会自己到鱼缸里去了呢?
  薛佳在床上摸索起来,果然,床上还有一个遥控器。她把那东西拿到眼前看了看,终于看明白,这是二楼天窗的遥控,它当然不可能打开那台可怕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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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晚饭依旧是在昨天那栋房子里,只不过是换了主人。谈话的中心仍然是女人、美食,偶尔会说些招标的事情。段长江的酒量大得吓 人,昨天宿醉未醒,今天又大喝特喝。一直到了后半夜,这场冗长的饭局才算结束。主人依旧送出了礼物,送给段长江的是一幅徐悲鸿的奔马图,只不过这图是用金 片做的,镶在镜框里,不能算画,只能算工艺品。送给薛佳的是一套国外的化妆品。薛佳回家的时候,知趣地把手袋交给刘姐,段长江说:“算了,你留着用吧,这 东西有保质期的。”
  薛佳笑笑,还是把手袋交给刘姐。她不想要段长江任何东西。
  回到家里,段长江到卫生间里呕吐了一会儿,然后叫刘姐沏茶。他坐在客厅里,若有所思,看会儿薛佳,又看会儿手中的茶杯。
  灯光下,段长江的眼眶显出黑青来,糟糕地垂着眼袋,这显然是酒色过度所引起的。薛佳担心他又在想什么幺蛾子,紧张地用手捏着裙边。过了许久,她才小心地问:“你不去休息吗?”
  “你很盼着我睡觉是吧?”段长江说。
  薛佳垂下眼睛,不敢说话。
  “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段长江说,“你放心吧,机器坏了,你也受伤了,所以我今天放了你了,但你就在这呆着,我不睡,你也不要睡,别忘了我花钱雇了你五天,我不想浪费。今天晚上,我是要思考问题的。”
  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已经两个小时了,段长江还是没有想睡的样子。薛佳感到不耐烦、无聊、困倦,身上还有隐约的伤痛。她觉得这样耗下去,自己可能会生病,可能会死掉。她靠在沙 发上,打起了盹。刚刚蒙胧一点,段长江就把她叫醒,问:“你们女人,遇到难以取舍的事情,会怎么做决定?比如你去商场,同时看上两件衣服,价钱都一样贵。 但你只买得起一件,也没有人可以商量,这怎么办?”
  “我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薛佳她不清楚段长江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只好谨小慎微地说,“我想真要这样,我会扔硬币。”
  “很好,那就这么办吧。”段长江把刘姐叫过来,让她去找硬币。
  硬币找来了,段长江让薛佳光着脚,站到桌子上,说:“你来扔吧,要有仪式感。”
  薛佳站在桌子上,看见段长江正斜躺在沙发上看着她。薛佳把硬币合在掌中,闭上眼睛,心中念叨着:“要是正面,他就去死;要是背面,他就被抓。天灵灵地灵灵……”
  硬币在空中翻转着,落到了桌子上。正面。
  段长江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径直回地下室去了。
薛佳还站在桌子上不知所措,刘姐示意她下来。段长江睡了,她也可以睡了。
  薛佳不愿意再下楼,但刘姐摇摇头。薛佳只好跟着刘姐走下楼梯。实际上,她已经很感激刘姐了,至少在这几天里,她不用再受那台机器的威胁。她确认,这是刘姐干的。
  段长江已经睡着了。薛佳轻手轻脚爬上床,躺在离他远一点的地方。谁知道段长江一把把她拽到怀里,一只手习惯性地在她身上摸着,摸着摸着,就不动了,依旧鼾声如雷。
  薛佳被他抱在怀里,姿势很不舒服,呼吸也困难,但她不敢动,只好忍着浓重的酒气,闭上眼睛。就这样半梦半醒,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段长江把她一把推开,这才好受一点。
这两天薛佳过得很疲惫,睡觉的时候做了很多梦,一会梦到席文斌问她公路局的采访线索,一会又梦到自己和欢欢迎迎说话,一会又梦到周宇满脸是血地看着她,一会又梦到萧正宏拍的视频被放到了网上……醒来的时候,还是那么累。
  段长江不见了,刘姐比划着说,他一大早就出门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薛佳如释重负。这个男人就像她身上的一块巨石,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刘姐给她端来吃的,薛佳看了看,一点食欲都没有,索性蒙着头继续睡下去,她多希望睡的时间长一点,或者,永远睡着也行。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听到有男人在说话,这个声音她听到过。朦朦胧胧醒来,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床边晃啊晃的,旁边刘姐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刘姐管那男人叫权哥。
  薛佳一个激灵,这不是国字脸么?他到这儿来干什么?
  “叫她赶紧起来。”国字脸说,“能走就快点走,别让人逮着,再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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