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他们从肯德基出来，看时间还早，继续在街上徜徉。阳光灿烂，照在身上让人感觉懒洋洋的，天天兴趣很高，跑的满头大汗，魏海东追的腰酸背痛。

街上人流如织，一些精明的商家知道这是大好的宣传时机，纷纷派工作人员在街头散发宣传广告。最近几年，随着这样房地产业的崛起，这个行业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宣传方式也是五花八门，于是街头就出现了散发房产广告的宣传方式。还别说，这样直面消费者的宣传方式比报纸上空洞的宣传好多了，看房车停在旁边，只要有意向的人就可以登上看房车，顺利抵达梦想的家园。

晓荷一看到售房广告，眼睛立刻放起光来，挤进人群中挨着拿宣传单。魏海东看到她痴迷的样子无奈的摇头。这几年时间，他们大多数的休闲时间，是在看房中度过的，晓荷对于房子的渴望，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只要看到新开发的小区，她都要进去观摩一圈。房产的价格水涨船高，他们积攒的买房款距离首期，老是差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于是生命不息，看房不止，魏海东一听到看房就头大。

倒是晓荷百看不厌，乐此不疲。看的多了，也看出经验来，从户型到层高、到楼间距，弄得房产知识比售楼小姐还精通。

晓荷终于从人群里挤出来，手上多了大把售房广告。来到魏海东面前，她很快翻动广告，从中间抽出一张，满面含笑的递到魏海东的面前。这是一张“温馨家园”的宣传单，户型图的旁边用彩色的大字印着“我想有个家，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魏海东在心里骂：奶奶的，我也想有个家，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可是现在辛辛苦苦干一个月，连房子的一平米都买不到，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买不了一个卫生间。

看到魏海东不语，晓荷急忙说：“这个地方的房子有小户型，虽然地方偏一点，但是附近有小学和医院，价格也合适，我们去看看吧。”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是不容置疑的口气。魏海东刚要说些什么，温馨家园的工作人员像导游一般拿着小喇叭，挥着小旗子，开始呼叫：“温馨家园的看房车开始出发，有看房意向的顾客请马上蹬车。”

晓荷见状拉起魏海东和儿子的手直冲看房车跑去，还没坐稳，看房车已经启动。晓荷侥幸的抚着胸口，魏海东不满的看她一眼。作为女人，晓荷有时候过于独断专行了，在魏海东的骨子里，母亲那样的女人才是典范，贤慧、本份、以丈夫的意见为中心。

看房车好像不知疲倦，穿过外环，穿过高架桥，穿过一片绿油油的麦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魏海东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烦躁起来。今天对于他来说，是难得的休息时间，他负责的项目上线以后，等待他的是更纷杂的事情，调试、修改，估计又要没日没夜的干，所以今天这样的休息就弥足珍贵。现在的房价像小孩子的脸，一天一变，即使明天就能凑够购房款，今天的看房也是徒劳。

这样的经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如等到钱到手之后一劳永逸，一想到这样珍贵的时间要用来看毫无意义的房子，他就火冒三丈。但是他看一眼晓荷，她一直低着头，反复看着手里的那张宣传单，一点一点研究户型的平面图，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魏海东到嘴边的抱怨生生咽下去，就当舍命陪君子吧。

看房车终于停在一座正在建设中的小区面前。这里远离市区，但因为济南流传的买房规则是买东不买西，住南不住北，他们来得正是很有发展潜力的东郊，所以到处是正在建设中的楼盘，高高的吊车，裸露的砖墙，看上去一派繁荣。

他们所来的小区建设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楼房主体已经盖好，露出土红的砖墙，四面的窗户大开，像是一副待售的骨架。相比之下售楼处反而鹤立鸡群，楼体拔地而起，通体用了茶色的玻璃，金色的旋转大门，看上去更像星级酒店。售楼处好比一个人的脸面，看来楼盘开发商很是明智，把一张脸收拾好了，不怕没有人慷慨解囊。

因为是周末，来看房的人不少，售楼小姐闻风而动，纷纷从售楼处走出来，售楼工作的主要收入是售房款的提成，这些人肯定会拿出十二分的热情，为了避免提成分配不均，所以售楼实行一对一的服务。接待魏海东他们的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时尚的女孩子，唇红齿白，薄嘴唇，头发被烫出无数的卷，用摩丝细细的打理过，像是头上长了无数的旋，让人看着眼晕。

她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简单的作了自我介绍后，开始围着模拟的小区沙盘介绍楼盘的情况，从户型到面积，再到临街的优劣，口入悬河、井井有条，让人有着十分强烈的购买欲望。晓荷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问一些关于层高、产权的事宜，相谈甚欢，魏海东权当是免费的导游介绍，东张西望。

魏天天通过刚才在车上的养精蓄锐，此刻开始活跃起来，跟在父母后面实在没意思。就从父母身边跑开，冲着售楼处的旋转大门表示着十分浓厚的兴趣，晓荷见状，急忙吩咐魏海东：“你快去把孩子看好，不要让他到处跑。”

魏海东看一眼抿着嘴笑的售楼小姐，转身往门口走去，天天正在对旋转大门表示浓厚的兴趣，一会左推，一会右推，任魏海东怎么说都不肯停售，他只好对着儿子低声恐吓道：“天天，你这样到处跑，要是跑丢了，可就见不到爸爸妈妈啦。”

天天转过头对着爸爸做个鬼脸：“爸爸骗人，这里不会有小偷的。”说完继续推着旋转门转。

魏海东无助的站在旁边，愤怒的看着远处发呆，这时刚好有个人想要进来，他往右走，天天往右推，他往左走，天天往左推。售楼处的一个工作人员急忙走上来，低声提醒：“先生，请看好您的孩子。”

21

 魏海东回过神来，急忙把天天从门口揪过来，威胁道：“天天，你再不听话爸爸打屁股啦。”说着他拉着儿子做到大厅的沙发上。

大厅里人群三三两两，听售楼小姐声音轻柔的介绍楼盘的优势，男士风度翩翩，女士从容优雅，一点也不嘈杂，这让魏海东十分郁闷，他仿佛是置身事外的一个人，一点没法溶进他们中间。

天天在沙发上坐不住，眼睛到处打量，瞬间对身边的旋转椅子再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从沙发上跳起来，用手推着椅子来回转动，椅子的轴承估计生锈了，一转就发出刺耳的声音，惹得人们纷纷侧目。魏海东看到大家的目光聚集过来，急忙去拉天天，天天不听，并很快推着椅子跑起来，椅子的轮子飞转，发出沙沙的声音。魏海东的火腾的从心中升腾起来，起身去追，天天看到爸爸追，跑的更起劲。

宽阔的大理石地板上，立刻映出一大一小两个追逐的身影，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情，好奇的对着父子俩行注目礼。地板是大理石的，地面很滑，天天个子小，推着椅子跑尚可以游刃有余，但魏海东一米七八的个子，在上面奔跑就不能控制自如。大厅中间有个立柱，上面贴了锡纸，用葡萄藤做出缠绕的形状，天天眼见爸爸要追上自己，一转身躲到立柱后面，魏海东想收住脚步已经晚了，出于惯性，他一头撞在立柱上，只觉得眼冒金花，人们忍俊不禁，大厅里爆发出哄堂大笑。

魏海东捂着额头，听着身后的笑声，恨不能有道地缝钻进去，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这样的洋相。恼羞成怒，他气急败坏的抓过正在看着他发呆的天天，抬手就是一巴掌，天天顿时大哭起来。

晓荷赶过来想安慰一下魏海东，可是走到跟前见到他的样子，一把推开他，用身体护住孩子，愤怒的喝道：“你干什么？”

魏海东不看晓荷，只对着天天怒吼：“天天你给我过来，我还不信治不了你。”

晓荷低声对海东说：“你别来劲啊，看看别人都在看着我们呢。”

魏海东回头看到大家未来得及收住的笑容，脸色铁青，一声不吭往大门外走去。

晓荷见状急忙拉着哭哭啼啼的儿子跟在后面，看到魏海东生气，她的语气也缓和了很多，亦步亦趋的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和孩子较什么劲哪？”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推着天天说：“天天快和爸爸道歉，说以后再也不这样调皮了。”

儿子低头不语，小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魏海东不回头，只管在前面迈着大步往前走。晓荷看看儿子，再看看魏海东，心里十分烦躁，当下站住不走，不耐烦的说：“你还有完没完啊？”

魏海东猛然回过头，眉心扭成川字形，盯着晓荷一字一句的说：“谁没完？晓荷，我觉得是你没完，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整天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看房上，你能不能为别人考虑一下？你明明知道我的休息时间本来就少。”

晓荷一下子怔在当地，原来他所有的不快不是因为孩子的吵闹，也不是因为自身的心情，仅仅是因为看房子耽误了他的休息，而这一切他不直接说，居然用打孩子来表示自己的抗议，这显然是一种杀鸡儆猴的迂回措施。晓荷心里十分悲哀，他们是夫妻啊，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如果还是用这样的方式生活的话，他们的婚姻是真的名存实亡了。她感觉自己的血液一起往头顶涌去，她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张嘴，话语倒是如潮水般涌出来，嘴角上还带着一丝冷笑：“原来是我错了，魏大工程师，让你百忙之中陪我来看这无聊的房子，实在是我最大的过失，我向你道歉。”

22

魏海东回头看着晓荷铁青的脸色和哆嗦的嘴唇，他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过分了，急忙解释说：“晓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等咱们钱攒够了，再来看房子也不迟嘛。”

晓荷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冰释前嫌，她心里积攒了太多的委屈，这种委屈在夫妻和睦的时候被慢慢覆盖，但在被激怒的时候，就像埋在沙子下面的炸弹。现在炸弹在她心里炸开，理智已经控制不了局面，她仰着脸不屑的笑着说：“魏海东，你以为我愿意整天灰头土脸的跑着到处看房子吗？你以为每次看房子，看到最后售楼小姐要求交定金的时候，因为首期不够看售楼小姐的脸色我心里好受吗？我还不是为了早点把家安顿下来，为了天天能和别人的孩子一样上学？但是我没想到，我辛辛苦苦到处跑会落个无聊的下场。那好，咱们今天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无聊，你有本事马上买一套房子我们住进去，从此我再也不废话。”

魏海东闻言脸渐渐变成青灰色，夫妻七年，她实在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一个男人最大的失败就是老婆看不起自己，她的一席话，犹如一根针刺进他的心里。他马上反唇相讥：“是，我承认自己没有本事买不起房子，你去找有本事的好了。看来人都是会变的，从前的时候说得多么好，同甘苦共患难，这才几年啊，你就厌倦了，这日子你要是不想过下去，离婚好了，我随时奉陪。”

晓荷的脸霎那间苍白起来，她声音颤抖着说：“魏海东，你混蛋。”

晓荷还想要继续说下去，可魏海东已经没有耐心听了，他一脚踢开脚下的一块石子，很快迈动步子走到路边。恰巧此时有一辆出租车路过，他急忙招呼出租车停下来，打开车门做进去，头也没有回，晓荷当然没有看到他眼角的泪滴。

直到出租车绝尘而去，晓荷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反应过来，仿佛一栋大厦顷刻间倒塌，她被吓傻了。一直以来，她认为自己的婚姻坚如磐石，因为爱是婚姻最坚实的基础不是吗？当年，如花似玉的她并不乏追求者，但是因为他的正直，因为他同病相怜的心有灵犀，她爱上了他，义无反顾走进婚姻。

她相信这种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是完美的，相信完美的婚姻会随着年轮的增长而更加稳固。结婚后，她无怨无悔的包揽全部的家务，买东西从来都是给魏海东买好的，自己用差的，仅仅为了他在人前的面子。为了早日买上房子，她省吃俭用，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半来花，不在乎同事和朋友说她守财奴，完全没有了自己。

可是魏海东的话语如响雷一般响在耳畔：“这日子你要是不想过下去，离婚好了，我随时奉陪。”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轻易的说出离婚的话，如果早知道婚姻是这样虚弱到吹弹可破的海市蜃楼，当初自己就不该早早踏进围城，不该早早生下孩子，更不该为了家庭放弃自己的事业。就在前几天她见到从前单位的同事，知道公司发展壮大，已经成为上市公司，而一起进公司的同事，已经成为部门经理了。当时她见到同事的事业发展的顺风顺水，心里虽然酸酸的，但很快就释然了，有得必有失，美满的家庭和活泼可爱的孩子是她选择正确的最好见证。

可是没过两天，她聊以自慰的大厦就坍塌了。太多的委屈化作泪水滚滚而下，晓荷抱着自己的双臂慢慢蹲下去，让泪水滑落在自己的袖子里。

23

一直站在旁边的天天看到妈妈哭了，急忙跑过来，拉着妈妈的衣襟大声说：“妈妈，妈妈，你不要哭啊，天天害怕。”

晓荷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天天，刚才气急攻心，她居然忘记了天天就站在旁边，目睹了他们吵架的全过程。晓荷看到天天眼睛一直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恐惧，这么小的孩子，居然知道在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一声不吭，可以想到他是多么的惊恐和无助啊。

她急忙止住眼泪，转过身把天天搂进自己的怀抱，可是眼泪不受控制，马上又从眼眶里流出来，打在天天的脸上，天天伸出小手一下一下擦着她脸上的泪水，低声说：“妈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爸爸生气了。”

晓荷把天天搂的更紧，连声说：“好孩子，不是你的错，是爸爸妈妈不好。”

天天听到不是他的错，急忙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我饿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晓荷抬起头，透过迷蒙的双眼茫然四顾。眼前到处都是吊车的轰鸣声和钢铁器械的叮当声，一栋栋大楼拔地而起，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可是这样的热闹和繁华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家在哪里？租来的房子只要有爱，也是温暖的家，可是魏海东还爱她吗？想到这些晓荷的心里如刀搅一样疼痛，三月的阳光已经很温暖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是她身上一阵阵发冷。但是儿子的目光让她顾不上去想自己的儿女情长，他饿了，在肯德基的时候，他就兴奋的一阵乱跑，根本没有好好吃饭，一想到这个，晓荷赶忙抛开爱与不爱的问题，开始考虑怎么回去才好。

这里地处东郊，刚刚开始开发，离市区有好几公里的路程，很多配套设施不太完善。晓荷对这个地方一点不熟，四下望了望，没有看到公交车站牌，而面前的马路上这时鲜有出租车的影子，她站在马路边一筹莫展。

正在神思恍惚之际，一辆车在她身边戛然停住。

晓荷看到车停在自己面前，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抱住面前的天天，现在世道不太平，听说广东大白天抢孩子的都有，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十分警惕的看着车门。茶色的车门玻璃被缓缓摇了下来，晓荷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苏逸轩。

太阳白花花的照得人眼晕，她以为太阳把自己的眼睛晃花了，瞪大眼睛再看一遍，真的是苏逸轩。“嗨，陈小姐，真的是你啊？我刚刚看到还在想这个女士怎么很像你呢？原来真的是你啊，真是太巧了。”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健步来到晓荷身边。晓荷看到他，急忙松开怀抱中的天天，擦擦脸上的泪痕，勉强的笑着说：“苏总，真是很巧啊，我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晓荷为了掩饰自己哭红的眼睛，低下头对天天说：“天天，快说叔叔好。”

天天仰起头，看着苏逸轩怯怯的说：“苏叔叔好。”

苏逸轩果然饶有兴趣的把目光落在天天身上，低下头对天天说：“你好，很高兴见到你。”随即回头对晓荷说：“是你儿子吧？很可爱的小家伙。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不问还好，经过这么一问，晓荷心里刚刚压下的委屈翻江倒海般涌上来，她怎么会在这里呢？魏海东的话又在耳畔轰响起来，这个狠心的人，他居然能把她们娘俩扔在这个地方自己打车跑掉。

面对苏逸轩的问候，她能告诉他什么呢？自己的丈夫都可以把她放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她能对一个陌生人说什么？但是这一刻，任何人的问候都能触及她内心的伤感，他一声轻轻的问候，让她感觉如亲人一般温暖，她的眼眶发胀，泪水再次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苏逸轩看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一连声的问道：“陈小姐，你怎么了？”

晓荷意识到这样不妥已经晚了，巨大的悲伤让她无语凝噎，她只好转过身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自己呜咽出声。苏逸轩对着她抽泣的背影手足无措，“陈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你们先到车上吧，去哪里我送你们。”

晓荷说不出话，只好使劲摇着头冲着苏逸轩摆手。天天看到妈妈的样子扯扯苏逸轩的衣襟怯怯的说：“苏叔叔，我爸爸惹我妈妈生气了。”

苏逸轩看着天天澄澈的眼神，蹲下来说：“是吗？那你爸爸可真是不乖，现在你来安慰安慰你妈妈，让她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好，”天天听完立刻拉着晓荷的手摇晃道：“妈妈不要生气了，爸爸不乖，回家打他屁股。”

晓荷听到这里更是悲从中来，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陌生人尚可以逗她开心，给她一点安慰，为什么魏海东就不肯说一句软话呢？但是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对着一个相对陌生的男人哭泣实在说不过去，她竭力忍住自己的情绪，转过头看着苏逸轩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苏总，让你见笑了。这几天真是很巧，经常遇见你，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春日的阳光寂静无声，空气里只有吊车的轰鸣和铁器的击打声，微风吹来，带着田野的泥土气息和不知名的花香。苏逸轩看着晓荷，似乎转眼之间，她像打扫凌乱的战场一样很快的收起了自己的悲伤，眼疾手快，有条不紊。此时的她眼圈通红，眉宇间有掩藏不住的哀怨，刚刚流过眼泪的脸泪痕依然存在，如雨后的梨花。但是她勉强的笑着，像从没有哭过一样，苏逸轩在心里感叹，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啊？即便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也不肯在外人面前示弱。

他四处打量了一下，没有看见一个气急败坏或者愤怒的男人，他在心里责怪那个男人真是没有风度，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把老婆孩子扔在这个地方啊。看着晓荷四处张望的眼神，他于是说：“今天周末，我没事到工地来转转，正好碰见你了，这个地方刚刚开发，比较难打车，还是坐我的车回去吧？”

晓荷看看面前车流稀少的马路，再看看被太阳晒的脸色通红的天天，只好说：“苏总，真是不好意思了，老是麻烦你。”

苏逸轩急忙打开车门，“哪里的话，你太客气了，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算是我撞倒你的一点补偿吧。”

晓荷上车，车里十分整洁，透明的挡风玻璃纤尘不然，暗格子的纯棉座套，给人一种极其亲切的感觉。苏逸轩转过车身上来，晓荷才感觉空气一下局促起来，狭小的空间，两个人挨的很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但是他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转过身从车门的储物拿出一件东西递给晓荷，晓荷打开一看，是一包润肤湿巾，她才感觉到由于刚才的流泪，脸紧绷绷的难受。

晓荷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用湿巾一点一点浸润自己的脸庞。面前的男人不但睿智而且相当的善解人意，他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所作所为让人感觉十分熨贴温暖，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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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平稳上路，晓荷看着苏逸轩沉稳的握着方向盘，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前方，他今天穿了竖条纹的棉质衬衣，米色的休闲裤，相比前两次的西装革履，这样的装束更让人觉得随和亲切。她不禁想起韩冰讲的关于他和亡妻的故事，如果他们的爱情在最炽热的时候遭遇这样的灾难，他的不离不弃晓荷并不会过于好奇，但显然不是。人到四十，他们的感情早就经过了婚姻的琐碎和平淡，一般的夫妻到这个份上连表面文章都懒得做了，但他面对妻子的病重，还能凡事亲力亲为，衣带渐宽终不悔，那就说明面前这个人的德行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已经像钻石一样稀缺。

晓荷想到这里不禁想起魏海东，如果她病重的话他会不离不弃、亲力亲为吗？答案是茫然的，如果在结婚的当初，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会的，那时他的温柔体贴现在都到哪里去了呢？她不禁在心里感叹：人只有适时地死去方可以永生，爱情只有在颠峰陨落方可以永恒。

但感叹归感叹，晓荷的面上十分平静，生活是条永远不会倒流的河，临渊慕鱼或者退而结网，都只是自己的事情。

车开得很慢，似乎专门为了照应她的心情。晓荷呆呆的看着窗外，路旁的树木缓缓往后倒去，像是整齐划一的舞蹈，远一点的地方，麦苗带着希望拔节灌浆，油菜花开的一片金黄，远远望去，仿佛一副绝美的画卷，让晓荷想起一句诗句：春天就是一缕油菜花的香气。但是油菜花终会凋落，春天终会过去，是不是爱情也像花儿一样，经历过郁郁葱葱的春天，开到涂靡，终会落英缤纷？

晓荷对着窗外的景色暗暗叹气，等回过神来，正好看到苏逸轩关切的眼神看向她，她的脸颊发烫，从结婚以后，除了魏海东以外，她从没有离一个男人这么近，车内的空间让她感到无形的紧张。她对他歉意的笑笑，从窗外收回目光看着怀里的天天，经过父母争吵的惊吓，他目前像只安静的小猫靠在她的怀里，她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把下巴放在他短短的硬硬的头发上摩擦。

苏逸轩默默的看着晓荷，有很久没有看到这感人至深的画面了，充满母性的女人总是最美的。年过四十，他对女人可以说阅人无数了，青春的、成熟的抑或妖娆的，但是没有一个人让他印象这么深。那天看到她骑着自行车，车后座上是孩子的座椅，微风吹着她的头发，她脸上的表情恬淡而自然，像微风中开放的玉兰花，那种亲切让他一下回到十年前，关于妻子的记忆一下浮现出来，以至于打错方向盘将她撞倒。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才知道可贵，他也是从妻子生病之后才理解家庭的意义。结婚以后，他一直忙于生活的奔波，事业的求索，整天像个陀螺一样马不停蹄。妻子是个干净利索的女人，家务从不让他沾手，忙一天回到家里，到处窗明几净，桌上热汤热水，让人十分熨贴。天长日久，他习惯了这一切，觉得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妻子的脾气变的越来越大，整天疑神疑鬼，一点点小事就纠缠不休，而那时的他正好处于事业的瓶颈期，整天焦头烂额，回家也不能好好休息，夫妻关系渐渐的从床头吵架床尾和演变到恶语相向，互不理睬，那种压抑的生活让他对婚姻失望至极。于是他开始逃避，回家越来越晚，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事业上，这当然招致了妻子更加强烈的抗议和争吵。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对事业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巨大的回报，他从最初的白手起家干到房地产行业的龙头老大。虽然事业的成功并没有冲淡婚姻的阴影，但是对一个男人来说，事业成功的喜悦足以冲淡情感的困扰。在事业的成功中他变得豁达，当然这种豁达是表面的，虽然他对她的要求和抗议从最初的强烈反击转变为麻木、听之任之，但内心的交流几乎空白，足以说明他对婚姻的失望。

这样的生活状态一直持续到妻子生病，噩耗来得那么突然，她就像一栋大楼一样轰然坍塌，他才蓦然发现，离开她，他的生活一片废墟。他陷入巨大的恐慌和忙乱，孩子要找妈妈，老人需要儿媳和女儿的安慰，他的生活没有人打理，因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生活习性，家里所有的一切离开她，陌生的仿佛另一个世界。

他突然顿悟，妻子一直在他的生命中扮演最重要的角色，而他因为熟悉而选择漠视。她一直任劳任怨的操持这个家，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裕，她都安排的有声有色，但他居然从没有想过，琐碎的家务、孩子的养育、老人的关注，上班的辛苦，她是怎么抗过来的？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现在想来她的牢骚和抗议也仅仅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他选择了针锋相对。而最让他难以释怀的是她陪他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光，但是直到她病倒，她给自己买过的最贵的衣服只是一百多块钱的。

这样的顿悟让他痛彻心肺，很多时候他的眼前都是妻子的影子：刚刚认识的时候，她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在风中飘扬，红着脸蛋向他走来。结婚的时候，她落落大方，宛如仙女折服了参加婚礼的宾客。怀孕的时候，她脸上洋溢的即将为母亲的光辉，以及对他的好、对孩子的好、对老人的好，所有的不快和缺点都像被涂改液涂改，他发誓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一定要把她的病治好，这样的信念与其说是爱恋的觉醒，不如说是一种忏悔和赎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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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一辆出租车从市区驶出来，和他们擦肩而过，一溜烟上了高架桥，晓荷专注的安抚饥饿的天天，当然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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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而过的是魏海东。

魏海东是离开晓荷坐上出租车才发现自己眼角湿润的，他几乎被晓荷的话语击懵了，结婚这么多年，他和她也算是患难与共，同舟共济了，她明明知道他的失意和迫不得已，还拿那样的话刺激他。他当时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头顶，晓荷的话仿佛一把尖刀扎在他的心上，让他愤怒疼痛到极点却无从发泄，不由自主的用更加尖锐的话来回击，直到不可收拾。

当看到晓荷的脸色一下变成青紫色，他并没有报复后的快感，他顾不上安慰伤心的晓荷快步离去，如果他压抑自己留下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记得以前晓荷看三毛的书，他无意中看到一句话：你伤害了我的骄傲。当时他对这句话很不理解，骄傲怎么会被伤害呢？但是今天晓荷的话让他深深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是的，她伤害了他的骄傲。从小他就是一个骄傲的人，虽然家境贫寒，但因为是唯一的男孩子，父母一直对他宠溺有加，无形中给了他骄傲的本钱。而上学后，从小学起他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同学的羡慕、老师的夸赞更让他的骄傲无限膨胀。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老师提问你长大了干什么，同学们有的回答当工人，有的回答当解放军，还有的回答当农民，轮到魏海东的时候，他站起来响亮的回答：我长大了要当工程师。他当时看到了老师赞许的目光和同学们羡慕的眼神，这无疑更加增加了他的信心和骄傲，他向着自己的梦想艰难的前进。

为了这个梦想，他付出了太多太多，在农村供一个孩子上学是一件浩大的工程，不但父母倾尽了全部的财力，就是兄弟姐妹，也是间接或者直接的贡献了自己的力量。魏海东家在鲁东南的一个偏远山村，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为了供他上学，姐姐小学毕业就辍学回家，帮家里干农活来帮助父母供弟弟妹妹上学，魏海东至今记得他背着书包上学的路上，比他大两岁的姐姐扛着锄头，小小的个子，站在路边羡慕的眼神。两个妹妹在父母的咬牙坚持下也只是念完了初中，到外地打工供哥哥上学，每当想起这些，魏海东总会彻夜难眠，他背负着全家人的希望，同时也欠下了还不完的人情债，这样的压力让他变得自卑而又自尊。

他发愤图强，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成为十里八乡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听着乡亲们的夸赞，看到父母脸上的菊花般的笑容，他觉得未来像花儿一般美好。没有人知道，他上大学的背后有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经历，这一切因为有着梦想的支撑，他咬牙坚持了下来。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也对口进入大型的软件企业。

27

但凡国企，总免不了勾心斗角、阿谀奉承的作风，魏海东天生木讷，溜须拍马是做不到的，自然不会得到领导的过于青睐。但他专业技术过硬，又肯钻研，领导也乐得落个伯乐的称号，重大项目放心交给他来做。偏偏他过于耿直，对领导在技术上的指手画脚十分看不惯，几次在技术讨论中和领导争执，让领导面子上过不去，这在国企中无疑是十分禁忌的，于是那些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但相当缠手的项目几乎成了他的专利。
　　为此，晓荷直骂他榆木疙瘩，不懂得人情世故，她的责怪让他无从辨白但心底实在不服气，他所说的话一点也没有错，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待遇？不服气归不服气，面对现实他除了失望之外是深深的无奈，晓荷几次三番要求他到领导的家里坐坐，以期挽回领导的不良印象。按说晓荷的要求并不过分，就算是为了他们母子低低头也是应该的，但是每次他都拒绝了，如果为了生活让他放弃尊严，不如放弃生命来得痛快。
　　在看不到未来的日子里他苦闷得几乎窒息，一度怀疑自己辛辛苦苦考上大学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很多次他在想，如果他不曾走出来，做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在青山碧水中筑一个温暖的农舍，会不会更好一些？
　　林桐发出的邀请对他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他几乎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以为命运终于垂青与他，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但是事情并不像林桐描述的那样美好，林桐的专业底子本来就薄，几年的创业经历几乎让他把所学不多的专业知识全还给了老师。公司成立以来一直走的是低端项目开发，对于大型的项目开发经验为零，由于待遇比较低，手底下的员工大多是三流大学的应届毕业生，这样的员工给一些小企业做些零碎的管理软件还可以，一旦涉及大型的程序设计，几乎要手把手教。
　　这样一来，整个程序的框架要魏海东一个人来设计，还要一边做一边对员工进行培训，这在国企是七八个人的工作他一个人做，几乎是焦头烂额。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男人比女人的压力要大的多，女人可以是女强人也可以做家庭主妇，而一个男人如果不能事业成功，如果不能给予老婆孩子以稳定的生活，那肯定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面对压力，他实在需要一份崇拜的激励和关切的安慰，可是晓荷似乎不懂。
　　魏海东不能否认，晓荷是一个好女人。十年前在老乡会上第一眼看到她，她娴静的像一朵百合花，他几乎就认准了她会是一个好妻子，自卑又自尊的他第一次生出了巨大的勇气去追求。他们因为共同的背景而惺惺相惜，贫寒的青春因为相爱而温暖。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是正确的，晓荷是一个称职的妻子，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对他在计算机技术表现出来的才华佩服的五体投地，为了支持他的事业，她包揽了全部的家务，处处为他着想。
　　刚结婚时是他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下班后回到家里，简朴温馨的小家、热气腾腾的饭菜，让他经常生出“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他深深的爱着她，在她生孩子的时候因为难产而采取刨腹产，看着她被推上手术台，他心中最清晰的感觉竟然是她如果下不了手术台，他也绝对不会苟活的念头。
　　但是孩子降生以后，他觉得自己完全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晓荷全部心思的都放在孩子身上，虽然也给他准备吃喝用度，但是心灵的沟通基本没有了。孩子稍微大一点，他想终于可以解放了，可是又有了新的分歧，只要他提出一点关于孩子的不同意见，她就罗列出一大堆他对孩子的亏欠来打击他，慢慢的，他们共同的话题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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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魏海东受不了的是近几年晓荷对房子的迫切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每次闲下来他想和她聊聊单位的事情，她总会有意无意扯到房子的问题上。即使在夫妻最亲密的时候，她也会说这要是在咱们自己的房子里，该多好啊。几次三番弄得魏海东索然无味，以后一听到房子几乎要产生生理障碍了，觉得买不起房子，他没有资格和她做爱，加之近期的工作强度太大，他也就没有心思。

昨天晚上晓荷走进他的房间，用手抚摸着他的后颈，他一下子找回了久违的感觉，她是需要他的，这种需要给了他强大的动力，虽然由于工作强度的透支，他没有发挥出最好的状态，但是毕竟他们迈出了一大步。当他终于和晓荷融为一体的时候，他就在想，他一定要尽全力把这个项目做完，尽快买属于自己的房子，晓荷买房的心思也在情理之中，人的一生，忙忙碌碌，没有什么比全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更重要。可是今天，晓荷竟然说出那样的话，口气又是那样的轻蔑，这一切说明什么呢？她不再崇拜他了，甚至已经鄙夷他了，一个男人，有什么比妻子看不起自己更让人难过的事情呢？

魏海东在心里感到悲哀的同时决定：他不会原谅晓荷的。出租车在路上飞奔，车外的风景一晃而过，温暖的春风通过打开的车窗吹拂着他的脸庞，可是他的内心一片冰冷。他的心被热烈的念头鼓荡的满满的，是的，他不会原谅她的，如果她已经不在乎他，他又何必苦苦相求呢，大丈夫何患无妻？离婚就离婚，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魏海东这样想着坐在车座上，双手互握，骨节发出咯咯的声音，弄得出租车司机心里很紧张，不停的回头看他。他并不理会司机的眼神，目光沉沉的望向前方，在心里暗暗发誓：他就是拼却了生命也要做出一番事业，他不但要买房子，还要买大房子，还要买车，这一切虽然很难，但不是不可能，他一定要扬眉吐气的站在晓荷面前，让她后悔不迭。

魏海东一路怀着这样决绝的心情，头也不回，下了车径自上楼，熟悉的把钥匙插进锁眼，锁眼里发出熟悉的喀嚓声，他心里说不上悲伤，也说不上难过，只是空落落的，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苍凉。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玩电脑游戏了，不必再在乎谁的感受。

但是推开家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决绝的念头突然间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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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一句话可以杀死一个人，有时候，一句话也可以杀死一桩婚姻，吵架的话有千百种，自己却选择了伤害最深的一句，现在想起晓荷一下子暗下来的脸色，魏海东直觉得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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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一句话可以杀死一个人，有时候，一句话也可以杀死一桩婚姻，吵架的话有千百种，自己却选择了伤害最深的一句，现在想起晓荷一下子暗下来的脸色，魏海东直觉得冷汗直冒。

他还是比较了解晓荷的，她是个完美主义者，也是感情至上的人，完全凭着感觉生活。虽然平常在生活中对别人很谦和，但是骨子里十分执拗。他刚才的话说得过头了，又把她和孩子扔在那个偏僻的地方，不知道她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如果他不亲自去找，于感情、于自尊，她是不会自己回来的。记得有一次他们因为一点小事争执，他一起之下丢下她回了家，十几里路，她居然一直徒步走，他找到她时，她的脚都磨起了泡，一瘸一拐的，他当时抱住她，发誓再也不把她丢下。

一想到晓荷带着孩子在外面游荡，有家不能回，魏海东就恨不得打自己一拳，他本来想打个电话先向晓荷道歉，顺便问一下她在什么地方，但摸遍口袋也没有找到手机，仔细想想才想起手机放在沙发上忘记带，转而一想晓荷在气头上，就是打电话也未必说得清楚，还是沿路去找吧。

车一边行驶魏海东一边在心里默默的想：等找到晓荷，一定诚心诚意向她道歉，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说不定到时候晓荷一吵一骂，用小拳头在他的胸前一擂，这场危机就过去了。这样想着的时候魏海东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他松开扶手揉揉有点酸痛的后颈，眼光却一直停留在马路上。

这个时刻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不多，路面显得宽阔而整洁，于是路上的人和车都可以尽收眼底。迎面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黑亮的车身，优美的流线型设计，在太阳下像是一条发光的游鱼，魏海东无形中被吸引，急忙直起身子去看。

这是一辆刚刚上市的新款奥迪A6，魏海东看到它就想起十分有名的广告词，“突破科技,启迪未来”，其余关于什么人车合一的境界，淋漓尽致的高速感，他可以倒背如流。大抵男人，对汽车都有着天生的敏感和偏爱，因为汽车不仅代表便利，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看到奥迪汽车在路上平稳的滑行，魏海东轻轻叹口气，在国企的时候，他就趁时间宽裕去考了驾驶执照，可是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自己的汽车呢？

欲望是人的本能，可是欲望带来的烦恼却是一直伴随人生的。魏海东看着眼前的奥迪心里痒痒的，真想尝试一下人车合一的境界是什么样的感觉，不由得对开车的人怀了一份嫉妒。

奥迪车开得很慢，两辆车擦肩而过的时候魏海东特地看了一眼，因为车窗开着，车里的情景一下尽收眼底，车里坐的人居然是晓荷。

魏海东急忙招呼司机调头，向奥迪车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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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在踏进饭店的那一刻忽然后悔了。尽管她路上一再和苏逸轩说随便找家餐馆坐坐就可以，主要是想让孩子喝点热汤，苏逸轩也频频点头，但他们到达的这家餐馆显然不是一般的餐馆。

这是一家比较雅致的饭店，店内的装修设计虽然不能与悠仙美地的独具匠心相篦美，但是整个饭店的装修也是让人耳目一新的，大到整个饭店的布置，小到楼梯拐角颇有意味的画框，都体现了饭店不同凡响的品味。

苏逸轩包了一个单间，真正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有沙发，有音响设备，都是小小的，一点也不显得拥挤。他们三人在小巧的餐桌前坐定，餐桌也是小巧的，仅容三四人围坐，他们三个人坐上去，也不显得空旷，桔色的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在圆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穿旗袍的服务小姐递上装裱考究的菜单，晓荷给天天点了个海鲜疙瘩烫就不肯再点了，苏逸轩也不推让，看也不看菜单报出几样菜的名字。

等菜的时候晓荷坐在桌旁不知所措，她一直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在她三十多年的人生里，除了魏海东，她几乎没有和第二个男人单独坐在一起吃饭，今天怎么那么唐突的答应苏逸轩一起吃饭呢，难道是自己潜意识里对魏海东的报复？

现在平静下来想起魏海东，晓荷的心里有了隐隐的自责。她当时实在太冲动了，脱口而出说出那些话，她知道魏海东是个相当自卑而又自尊的人，那些的话无疑是非常具有杀伤力的。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委屈，她一心一意为了他们共同的生活，他非但不同心协力，还大发脾气、无理取闹，怎能不让她怒火中烧？

可是尽管魏海东有一千一万不是，现在当她与另一个男人做下来吃饭的时候，她还是不由得不想起他。他现在在干什么呢？会不会回来找她？他吃肯德基这样的洋快餐一直吃不习惯，中午吃的很少，现在肯定已经饿了。一点一点的疑问让晓荷坐立不安，她只好趁着洗手的机会来到包间外面，打开手机按下魏海东的手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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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把手机放在耳边深吸一口气，她下定决心和魏海东道歉，虽然这样道歉有点委屈，但是夫妻真的要像仇人一样剑拔弩张吗？她要和他说声对不起，不管怎样，说出那些话她是不对的，她的不对在先，魏海东那些伤人的话就是一种气头上的反击，夫妻之间，气头上的话是不能当真的。

晓荷站在二楼上打着手机看着一楼的饭店大厅，饭店这个时刻已经开始上座，人们三五成群从四面八方涌近饭店，服务小姐热情的迎上去，整个饭店热闹但一点也不嘈杂。手机里传来优美的彩铃，晓荷在心里默默的期待：或许电话接通，她和魏海东的心也可以接通，他们互相道歉，言归于好，明天就是一个艳阳天。

晓荷想着魏海东或许会迫不及待的要来接她回去，她要想个周全的法子阻止他，因为今天她之所以答应苏逸轩吃饭，除了和魏海东赌气以外，她内心里还有一个秘密的想法：大凡广告行业，从业人员一般是不靠固定工资吃饭的，市场部的一般是靠向客户方面索取回扣中饱私囊，她们做策划设计的没有这个天然的优势，但是有时会接一些私活。公司里的许兰就经常会在应酬客户的时候截留一些项目私自做，她人长得好，又会发嗲，很多客户也乐得怜香惜玉，报酬当然就流进了她自己的腰包。但是晓荷做不到这一点，她觉得拿着公司的薪水再去挖公司的墙角，实在不够仗义，所以就连韩冰为了让她挣点外快把公司的活动策划私底下交给她，她都拒绝了，因为韩冰本来就是公司的客户，害的韩冰整天骂她榆木脑袋。

当苏逸轩提起想和晓荷谈谈房产销售的事情，她突然决定要拿下这个项目，因为房产销售的文案策划在广告行业里是报酬最高的一个项目，苏逸轩本身不是公司的客户，如果她能拿到银都房产公司的策划项目自己做，可以说是天经地义、正大光明的。如果苏逸轩不放心交给她，她就以公司的名义来谈下项目，也可以有很大的一笔提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想法让晓荷心中十分激动，简直感觉自己对房子的虔诚感动了上苍，苏逸轩就是上苍派来的天使，来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晓荷想着这些心里生出很多向往，不禁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但是酒窝很快慢慢的变浅，像慢慢平静的涟漪。因为手机里的彩铃长久的响着无人接听，直到手机里传来温柔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晓荷有点失望的看着手机，再次按下重播键，直到长久的彩铃之后电话里再次传出：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她丧气的把手机合上放进衣兜，怅然若失的看着楼下的食客。

大厅里的生意火爆，食客仿佛转眼之间做满了整个大厅，大厅中间是用磨砂玻璃隔出的半开放包间，三五成群的食客在推杯换盏。靠窗的小桌是情侣座，秋千式的吊椅中间是铺着方格布的方桌，桌旁的人大多数两两相望、喁喁私语，大厅里音乐回转，看上去歌舞升平。

就在晓荷转身想回包间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4-11 19:24:2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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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晓荷转身想回包间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是韩冰的老公邵强，大凡两个女人成为知己，彼此是没有什么秘密的，大到人生的烦恼，譬如曲折的恋爱经过，婚姻中的点点滴滴，小到新买的衣服或护肤品的牌子和性价比，都是共同探讨的话题，于是韩冰对晓荷的心思了若指掌，晓荷对韩冰的恋爱经过耳熟能详。

邵强曾经是韩冰的顶头上司，二十岁的时候韩冰技校毕业，统一分配到国棉厂，新职工进厂一律从车间干起，韩冰被分在车间干挡车工，邵强是她们的班长。国棉厂这种单位向来是女多男少，又是年轻行业，大多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邵强人长得挺拔俊朗又是班长，无疑像大观园里的宝二爷一样成为女孩子暗恋的对象，可是邵强看惯了国棉厂的莺莺燕燕，对韩冰假小子的作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于是嘘寒问暖，殷勤备至。韩冰从小没有吃过什么苦，分进国棉厂三班倒，虽然面上风风火火，但内心实在苦闷至极，这样的关心真正是及时雨。

两个人很快共浴爱河，因为他们两人的家庭背景相似，真正是门当户对，整个恋爱过程没有一点阻挡，真正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结婚后韩冰厌倦了在国棉厂的工作，一心想出来创业，邵强觉得国企单调是单调，但是旱涝保收，商海固然多姿多彩，可是有风险，别把老本给折腾进去，不过最后苦劝无果，也只好由她去闯。

没想到韩冰进入商海如鱼得水，不但没有血本无归，而且越做越大，资产成倍的增加，她真正是家庭事业双丰收。

但是韩冰最后悔的是在下海之前找了邵强，她说他不思进取，不求上进，七八年了几乎原地踏步，国棉厂让他做个车间主任他就乐得屁颠屁颠的，恨不能一天在厂里呆二十四个小时，她一直鼓动他出来和她一块干，但他说他一个大老爷们，整天卖弄嘴皮给人家牵线搭桥算怎么回事。

“要不是看在他对我殷勤备至、温柔体贴的份上，我早把他休了。”韩冰经常这样笑着对晓荷说。

晓荷对邵强的印象倒是不错的，因为和韩冰两个人的经常见面，邵强迎来送往的难免遇上，偶尔的闲暇时韩冰和晓荷分不开，也会两家人一起出动。吴强人很风趣，也很细心，在外人面前也给韩冰夹菜，听说家务都是他在做，这样的男人没有一百分，也有八十分，晓荷提醒韩冰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

邵强此时正坐在楼下的情侣座上边吃边说，晓荷站在楼上，邵强看不到她，晓荷却看得清清楚楚，不知道他对对面的女孩说了什么，女孩听完用手掩着嘴吃吃的笑。女孩当然不是韩冰，长得不比韩冰出色，但是弯眉细眼、长发披肩，很是温柔可人的样子。晓荷看着两个人吃得热烈，说得投机，很为韩冰不平，但是转而一想，女孩可能是邵强单位的同事，人总会有一个自己交往的圈子，即使夫妻之间也是有各自的空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是无聊，什么时候变得对周围的人草木皆兵了呢？

晓荷苦笑一下转身回到包间，开门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吴强夹了一块红烧肉送进女孩的嘴里，女孩熟捻的张开嘴巴吃了，掩住嘴巴羞涩的浅笑。晓荷吃惊的张大嘴巴，愣在门口好长时间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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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晓荷心情复杂的回到包间，看到苏逸轩正和天天在玩剪刀包袱槌的游戏，两个人很认真的把手藏在身后，数一二三同时伸出手，谁输了要猜对方说出的谜语，猜不出要刮一下鼻子。苏逸轩出的是剪刀，天天出的是包袱，天天见状嘟起嘴巴，不服气的看着苏逸轩，苏逸轩抑扬顿挫的出题：“一只青蛙四条腿，两只青蛙几条腿？”

天天高兴起来，大叫：“八条腿。”

接着再来，这次苏逸轩输了，天天摇头晃脑的给苏逸轩出题：

“有个妈妈真奇怪，

身上带个大口袋，

不放萝卜不放菜，

里面放个小乖乖。“

苏逸轩装作冥思苦想答不上来，天天高兴的扑过去要刮他的鼻子。

晓荷急忙拉住天天，“天天，叔叔累了，不能这样和叔叔闹。”

天天听了妈妈的话乖乖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奇的玩弄着面前的筷子。晓荷不好意思的对苏逸轩说：“男孩子这么大真是太调皮了，真是麻烦你了。”

苏逸轩看着天天聚精会神玩的不亦乐乎，摇摇头说：“没事的，这个孩子非常聪明，也很可爱，我挺喜欢他的。”

晓荷听到称赞微微笑了一下，任何母亲听到别人对孩子的赞美，都是会心花怒放的，她由衷的说：“谢谢夸奖，你的孩子也一定很可爱吧？”

苏逸轩谦和的笑一下说：“小时候很可爱，现在大了。”

晓荷恍然大悟：“哦，他应该比天天大一些吧？”

“是啊，已经上初中了。”

“男孩女孩？”

“女孩。”

“女孩好啊，女孩是父母贴心的小棉袄。”晓荷由衷的羡慕。

“男孩女孩，现在让计划生育弄得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男孩调皮但泼辣，女孩贴心但娇气，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缺憾。”说到孩子，苏逸轩话多起来。

“是啊，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孩子就是父母的太阳。”正说着，服务员轻轻敲门，晓荷急忙住口，把天天手中的筷子拿下来，用纸巾细细的擦拭。

上菜了，菜很精致可口，苏逸轩一直招呼天天吃菜，每当上来新的菜式都会给天天夹到小盘里，行动自然，态度和蔼，晓荷没想到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还这样细心，心里很感动，桌上的气氛很融洽。

直到晓荷照顾天天吃完饭，打发他到沙发上去玩，苏逸轩才擎起手中的酒杯说：“今天是巧合也是缘份，能坐下来和你们一起吃饭很高兴，为我们的合作成功干杯。”

晓荷听到这话不得不举起手边的酒杯，如果苏逸轩说是为我们相识干杯，晓荷完全可以以自己不会喝酒而拒绝，可是苏逸轩说的是为合作成功干杯，就把晓荷的身份上升到合作伙伴的位置，她就不能再以小女人的形态推辞了。

酒杯里是玫瑰色的葡萄酒，晓荷对白酒啤酒都不感兴趣，单位里偶尔应酬，她也是只喝葡萄酒，这种共同爱好的巧合让晓荷感觉亲切了很多，他们在轻柔的音乐中碰杯，话题于是很自然的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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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算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夜晚，作为家庭主妇的晓荷几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夜晚，眼前的红酒摇曳，音响里袅袅升起的是凯丽·金抒情的经典名曲茉莉花，对面的男人风趣而善解人意，这一切让她不由自主放松下来的同时有点感伤，如果此时此刻坐在对面的是魏海东该有多好。

他们从目前房地产发展的趋势谈到广告对各个行业深远的影响，苏逸轩的学识十分广博，晓荷默默的倾听，偶尔的点评却是恰到好处。苏逸轩最后才以征询的口气谈起晓荷对房地产销售的见解，晓荷看房的经历有几年了，济南大大小小的楼盘她几乎都看过，加上本身从事策划的工作，理性的分析加上感性的眼光，说得苏逸轩频频点头，当即让晓荷尽快把自己的见解整理成文本资料，并留下他的邮箱和网络联系方式，晓荷见状急忙点头，心里窃喜不已。

在最后的时候苏逸轩再次举起酒杯，他的心里想这的确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一切都是他事先未曾料到的，他没有想到晓荷这个看上去婉约谦和的女人竟然是很有见地并且谈吐不凡的，之前他只感觉她是一个好女人，现在发现她也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对手，睿智而又内敛，他对她的好感又进了一层，只可惜这个女人是别人的妻子。

他举起酒杯由衷的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为我们的相识、为友谊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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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是城市夜晚的眼睛，当夜幕像一张大网徐徐降临，霓虹灯接二连三的亮了起来，渐渐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像波涛汹涌的海洋。魏海东走在一片汪洋的灯光中，前后左右的灯光把他的影子复制成无数版本，仿佛电视上的千手观音，徐徐的夜风吹过来，一下穿透了他薄薄的外套，是丝丝的凉意，春天的天气就是这样，正午的时候炎热如夏，太阳一落就清凉如水，和人一走茶就凉的人情逻辑一样。

魏海东下意识的把外套的拉链拉上，抬头看路边一座比一座高，一座比一座新的大楼，有的大楼通体用清一色的玻璃镜，映着夜晚的霓虹灯光海市蜃楼一般，但是置身在这鳞次栉比的水泥森林，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最初看到晓荷坐在别人的车上，他是非常意外的，晓荷是个传统到有点刻板的女人，十分在意和异性的交往，就是客户一般也没有私下的交往，没想到她会坐在别人的车上。但是他随后又释然，一个人在社会上熟人总是有的，可能恰巧遇见，她正好搭人家的顺风车回家。他急忙让司机调头顺着回家的方向追赶他们，希望能及时到家和晓荷解释清楚吵架的缘由。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在路口赶上她们，他刚要透过车窗向晓荷挥手，奥迪车却闪着转向灯向相反的方向驶去，他远远看到晓荷微微歪着头对开车的男士说着什么，开车的男士微笑着看她一眼，深情款款。

由于出租车不能及时变道，他就那样看着黑色的奥迪车栽着他的妻子缓缓消失在车流之中。现在魏海东拖着自己的影子拐过一条街，来到小吃街的入口，所谓小吃街是一条胡同，几根铁棍散落在路上挡住了汽车的进入，因此这里很安静。他看也没看走进一家小吃店，看也没看菜单要了花生米、猪头肉等几样凉菜，顺便要了一瓶二锅头。

从前魏海东是很喜欢喝白酒的，男人嘛，喝酒就喝白酒，啤酒不够痛快，但是晓荷反对他喝白酒，说喝白酒容易喝醉，晓荷最反感喝醉的男人，于是他就不喝。现在看来晓荷好像已经不在乎他会不会喝醉了，一直以来，晓荷的交往圈子十分单纯，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单纯，虽然离开农村很多年，他骨子里还是认为女人相夫教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连广告公司隔三岔五的应酬他也是心里极不舒服，晓荷知道他的心思，工作的应酬能推就推。

但是现在，晓荷居然单独和别的男人出去，特别是在他们夫妻关系微妙的时候，看来晓荷真的已经不再在乎他的感受了。难怪她最近脾气越来越大，难怪她对房子的渴望越来越强烈，有这样一位大款拿来和自己作对比，她心理的天平不会倾斜才怪。

酒菜上来，魏海东自斟自饮，白酒热辣辣的流过肠胃，呛的差一点流出眼泪，看来好久没有喝白酒，连喝酒的能力也降低了不少，他发狠似一杯接着一杯，一瓶二锅头很快喝去了大半，这酒喝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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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魏海东醉眼朦胧的时候，晓荷和天天坐着苏逸轩的车缓缓到了小区门口。

“好了，苏总停在这里就可以了，我们走进去。”晓荷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车门的开关上。

苏逸轩手握着方向盘打量着前面的路面说：“我送你们进去吧，外面风凉，别让孩子着了凉。”

“不用了，苏总，小区里面不好调头，时候也不早了，您赶紧回去休息吧。”晓荷坚决的说着，几乎车没停稳就要开门，苏逸轩只好踩了刹车，静静的看着晓荷很快的打开车门，拉着天天下了车。

看晓荷和天天在路边站稳，苏逸轩发动引擎，熟练的倒车、调头。一个下午，天天已经合他混的很熟了，现在看到他调头，挥着手摆个米老鼠造型调皮的说：“苏叔叔再见。”

苏逸轩调头后把车窗摇下来，看着天天调皮的样子伸出手来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天天再见，你真是太可爱了，等有时间我们去游乐场好不好？”

天天高兴的大叫：“好。”

苏逸轩看到天天兴高采烈的样子随即抬头对晓荷说：“天天这孩子很可爱，你应该多带他出去走走，长长见识，我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今晚要谢谢你们。”

晓荷理一下额前的刘海说：“谢谢苏总，我会的，您也太客气了，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苏逸轩看着她的样子笑笑说：“好了，我们还是不要这样谢来谢去的了，你们赶紧回家吧，孩子的爸爸估计要等急了。”

晓荷听到苏逸轩这样说心里一动，脸微微的红了，她不让他送到楼下的借口是小区里不好掉头，其实是她知道魏海东的大男子主义，要是看到她和别的男人送她回来，肯定要吃醋了。

看到车缓缓启动，晓荷看着它载着苏逸轩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急忙拉起天天的手快步往家里走去。小区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晓荷的脚走在人行道的方砖上格外轻快，虽然因为牵挂着魏海东今天晚上这顿饭她吃的食不知味，但她今天的收获还是很大的，首先苏逸轩对她的策划设想很感兴趣，立刻决定让她着手整理文本资料，这就说明她和苏逸轩的合作机会成功了一半。如果能接到银都房地产公司的文案策划，不仅可以得到大笔佣金，还可以拿到买房的折扣，房子的问题很快就可以迎刃而解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好消息。

晓荷迫不及待的想赶紧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魏海东，白天的不愉快在这个好消息的驱动下暂时抛到了一边，不都是为了房子嘛，要是房子的问题解决了，他们还有什么好吵的呢？想着魏海东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而且她也不像一般的女人那样紧揪着他的过错不放，怎么也算是个宽宏大量的女人吧？

走着走着，晓荷不禁为自己的自我安慰精神微笑起来，其实生活本来就是沉重的，如果自己不能安慰自己，那生活可真是太无趣了。晓荷一路想着，走到楼下的时候忍不住看一眼自己家的窗户，却是心里凉了半截，此时正是灯火辉煌的时候，家家都泄露出温暖的灯光，随之泄露出来的还有一家大小其乐融融的说笑声，整栋楼唯独他们家没有开灯，黑洞洞的窗子像是两只无神的眼睛。

晓荷虽然很失望，但是转念一想，魏海东可能在家里睡着了，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一直睡到灰天黑地，晓荷说他那是精神逃避法，他说自己是精神胜利法，天蹋下来他也能睡得着，不能不说是一种福气。

晓荷拉着天天的手摸索着爬到五楼，摸索着用钥匙打开门，满以为可以听到魏海东的呼噜声，可是家里悄无声息，她急忙打开灯挨个房间看了一遍，魏海东果然没在家。她看着悄无声息的家，刚才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从身体里溜走了，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十点，魏海东干什么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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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海东想到这里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间都向头部涌去，他使劲拉开自己的衣服，想要把她压在身下，想要征服她，她是他的，任何人别想从他手中夺走。但是晓荷的笑意继续加深，几乎要咯咯笑出声来，魏海东涌向头部的血很快又回到脚底，当一个女人不爱你的时候，你怎样做都是徒劳的，你可以占有她的人，但是可以占有她的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