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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到雨崩去(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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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11 17:2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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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合乎人性发展规律的线索出现了。
    陈世美家里出现了一个大男孩,他介绍说是他的大儿子,刚刚从部队里退役,想到雨崩来找份工作.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听说他家成了火药桶。现妻对前妻的儿子不甚友善,他们总是吵架。周林叹着气,额头在那时间起了沟沟壑壑,扭曲成了一只老核桃。
    
    “猜到发生什么了吗?”我问男友。
  “继续说。”他抚弄着我的头发。
  “咳。”我咳嗽了一声,仿佛想重新思考那天晚上的过程。
  
  按时间顺序,那天晚上好象是这样的:
  院坝里正在放电影。焦裕禄在兰考鞠躬尽瘁,正病魔缠身,奄奄一息,大家都知道他快死了,等着演员把台词说完,咽下最后一口气,完成一场感动。手绢也准备好了,甚至已经提前开始擦眼泪。
  有人毛骨悚然地哭了起来。周林踉踉跄跄地跑过来:
  “我家死人了。”
  屏幕上,焦书记还躺在床上,亲朋好友噙着泪水,哽咽难言。焦书记的瞳孔正在放大,颤抖,正要露出安祥的表情。
  观众的注意力犹豫了一下,突然明白了这哭声的含义。在一分钟的沉默之后,兴奋地,全部站了起来,看见周林瘦小的身影在路灯下,满是凄惶惊恐,全雨崩的流浪犬都不如他在那一刻无助,他哭得缩成了一团,核桃给挤压得更小了。
  保卫科的人已经封住现场,门缝里,隐约可见周家满屋的鲜血和人头。热烈的雨崩头上给烧了一盆更热的油,兴奋的讨论声震云霄,于是,我听见蜜蜂全部从西天飞来,在雨崩头顶,形成厚厚的蜜蜂云,并同时引发了雷霆万钧。
  那晚上,不可能再睡得着觉了。
  
  说到这里,我停下来,喝了一口水。水“咕咚”经过我的喉咙,流入我干渴的胃,迅即融化在庞大的胃液里。
  “后来怎么样了?”男友问。
  “后来,唔,有段时间我有点害怕,以为会有鬼什么的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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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11 17:2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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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我变得疑神疑鬼,如果你在16岁时,身边发生这样一桩事,多半也会觉得不痛快。何况,周家就住在我家前面的另一幢楼,隔着十来米,阳台与我家阳台遥遥相望。那个阳台让我很不舒服,每次去阳台上晾衣服,却偏偏就要去看那个变得空荡荡的地方。
  这种强迫症演变为:我不敢一个人睡觉,不敢晚上出门,有段时间,闭上眼睛,总觉得看见些红光。很象库布里克《闪灵》里面那片海,劈头盖脸就涌过来了。。夜里的灯光也是红的。连看见邻居家杀鸡后,留在地面上的血迹,都觉得不快。
  秋天,高考完,离开雨崩。后来,还见过另外一些流血的事,坐火车,看见农民的头让在火车上抢钱的人打得开花,是真的开花那种,几根棍子、啤酒瓶砸向那个脑袋,血就冒了出来,在车厢里四散,有两滴几乎溅到我的长统袜上。坐汽车,看见女孩子被陌生男人欺侮,一个人住的时候,还让人爬进窗子偷走手机、钱包、手袋。很奇怪,我就这么有运气,总是要看见一些死人的事情:车祸,谋杀,偷窃,抢劫,很多人一不小心就死了,我纳闷极了。
  我们生存这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有些毛病。”男友表示同意。
  “那不是么。”我继续喝水。
  “所以,这导致了你的不完整。”
  “部分如此。”
  的确,在这个暴力世界里,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诚然,这世界好象有些不大对劲。
  是什么呢?
  “怎么克服这恐惧心理的?”
  “看恐怖片。”
  “呵呵,很有创意。”
  “什么吓人看什么。当时也看不懂,只不过想和自己过不去,所以看这样的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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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11 17:2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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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第一部恐怖片:《吸血惊情之四百年》。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那其实是一部绝对绝对不恐怖的影片,只能称唯美。
  当时可是闭着眼睛从头看到尾的。害怕得不行。王妃死后,血漫出来,象一条河,条件反射般,我立刻闭眼。
  再过几年,重看时,在影片结束我流泪了。影片讲了一个我很偏爱的主题:爱战胜了死。
  红色原来是可以如此美丽!
  片里有一个镜头:狼人吸血鬼攻击了一个美丽富有的女郎,她得了重病,快死了。而她的朋友,另一个纯洁的女孩子去看她,在病房门口,遇到了一个了解吸血鬼,并誓同吸血鬼作战到底的医生。
  医生看见女孩,他的眼睛一亮。不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因为她的纯洁。
  “we all live in the darkness, only you, are the light of the light.”
  医生拉着那女孩跳了一段舞,然后说了这句话。
  话声刚落,黑暗中的屏幕前,我悄悄落泪。
  年轻而纯洁的女孩是世界里的光明。可是,这些美丽,又终将以怎样的姿态消失在黑暗里?
  
  可是,第一次看时,怎么也感觉不出来吸血鬼的美.老德古拉伯爵拖着长长的红色袍子,脸色惨白,鬼鬼祟祟,到处都是老鼠,蟑螂,女妖诱惑的歌声,熟悉的血腥气。
  只能让人头皮发麻。
  
  “现在呢。?”
  “现在,我大概比较喜欢这种类型的电影了,看了好多。”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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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11 17:2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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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现在,我的审美观显得有些病态。二十三岁生日那天,前男友送了一幅礼物:自己画的画。画面上有一个光头男人,穿着黑衣,男人的口里含着一片玫瑰花瓣,花的颜色象正流淌的鲜血,画的下方,男人的领口,也是一朵鲜艳的玫瑰。男人的眼睛发红,和那片花瓣一样。整幅画初看让人吓一跳,有些吸血鬼的意味,然而非常漂亮。
  我一看就喜欢。
  前男友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那是一种暗示。
  18岁起,我整整看了一年的恐怖片。从<吸血惊情>开始,到后来的<沉默的羔羊>。其实很多片子都非常美。不过,我还注意不到这点。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拼命凝视,凝视它,就好象通过凝视就可以忘记真实存在过的血迹斑斑。
  方法绝对正确,成效绝对显著,一年后我就可以不动声色看完一部最血腥的影片,面无表情。
  人总得学会自己解决自己的难题。我就这样成功地成为了一个勇敢的孩子。
  勇敢的孩子唯一的毛病是喜欢做怪梦,且梦见种种荒诞。我在梦里杀人,还心安理得地碎尸,在阳光下咪起眼睛,看骨头是否给洗干净了。偶尔,我把这些梦给从前的男友讲,他听了,除了皱眉,毫无反应。
  为什么会做这些梦呢?
  
  不完整性的叙述告一段落。
  “就完了。?”男友问,“自杀的那段呢。”
  “现在不想讲。”
  “什么时候开始自杀的?”他不屈不挠。
  “大概八岁吧。”我打了个呵欠,“好困,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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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11 17:2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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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补:公安局档案
  
  雨崩市东区公安局报告书
  时间:1995年6月7日
  题目:周永生杀人案
  文件编号:YBWJ——141——345333——XJ
  案件过程:
  周永生,男,20岁,四川宜宾人,退伍军人,于1994年底退伍后,想到雨崩城工作。与继母不合,仇恨继母,家庭纠纷导致他心生恶念。案发当晚,周林生待父亲离家后,用菜刀将继母何丽,同父异母妹妹周永芳,以邻居家15岁女孩蔡婷婷杀死。周林生残忍无情,何丽手足全无,在卧室床下发现她的头和部分躯干。周林生随即潜回宜宾,数日后逮捕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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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11 17:2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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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男友消失已经三天。这三天里,一个白天,我去教研室见导师,讨论我的毕业论文设计,另一个白天,我到编辑部上班,处理稿件,改稿,修正,组稿,一如既往。最后一个白天,我呆在家里,空间如此之大,墙壁的每个缝隙都“飕飕”作响,全世界的蜘蛛都争先恐后地往这套没有男人的公寓里面赶来,窗帘颜色在变淡,灰尘在阳光里无处容身,厨房的抽烟烟机也不失时机地出毛病,煤气炉点不燃,冰箱里,豆腐开始变质,唯有牛奶消耗量可观,有事没事,我就坐在沙发上喝牛奶,半箱牛奶,一箱十瓶,一瓶一升,也就是我独自在三天里,消灭了五升牛奶。我一边喝牛奶,一边想着阿拉斯加奶牛的哭声。
  刚开始,我拨男友电话,听到的总是盲音。找遍了他所有的朋友,实际上,他的朋友数量也委实有限,把电话簿翻来翻去,感觉个个名字都很陌生,我突然意识到,过去两年,我对他的关心多么稀少,稀少到竟然不知道,谁可以称为他的朋友,可以在失踪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
  给他父母也打电话了。不敢说他失踪,只小心翼翼地问:他今天说要回家来着,不知道后来回来了没有。
  男友母亲说:不是说周末你们一起回来吗?
  给他公司打电话,接电话的女孩声音很美好:曾总请了一个月假,说要和女朋友去欧洲度假,请您直接和他联系好吗?
  到欧洲度假?和女朋友?
  突然,我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独自走在丛林里,独自面对世界,过去两年那密不透风的生活突然间被山风吹走,一丝纸屑也不剩。比戏剧更戏剧的是生活,男友失踪,我失眠,女友要离婚,下一步,又会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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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11 17:2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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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第四个失眠的夜晚,我躺在床上,把自己摆了个丑陋的大字型,盯着天花板上的虚无,努力地想:
  一个人可以以为完全了解另一个人吗?一个人可以了解另一个人每顿吃几碗饭,每天喝几杯水,什么时候会定时打嗝,放屁,了解他喜欢什么样式的衣服,系什么颜色的领带,吃什么样的食物,了解他忧郁的模样,每一个触摸的含义,或者,有些眼神后面没有说出来的期待与渴望。
  了解了这些,就真的了解了一个人吗?
  也许我应该认真地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了。也许从前,我所了解的世界都只是物理形态上的世界,我所了解的人,亦是物理意义上的人,而人还应当有化学层面、心理层面、精神层面,甚至未知面。也许我早就应该学会思索这个问题,不用等到现在,现实世界潮水一样涌去,消失,又突然全部摆放在我面前,不得不承认,我有两分惊惶失措。
  最重要的事情开端,常常隐含很多暗示。
  比如,现在应该称为前男友的男友曾经说:
  “我是不完整的。”
  我是不是曾经忽略了他这句话的含义,在日常生活中,在洗衣、做饭、吃饭、扫地中,忽略了他的某些举止。他为何会出现在我的身边,以那种朴素的形态与我相连,为何又消然消失?
  我爬起床,在他离家后,第一次仔细查看他的物品。
  衣柜、鞋架、书架,关于他的部分全部整整齐齐,西服、领带一丝不苟,内衣规规矩矩地叠放在抽屉里,毛衣各就各位,风衣、大衣亦找不出什么褶皱。一边乱七八糟捏成一团的肯定是我的衣物,鞋子东一只,西一只,除了外套挂得还顺眼,其他可存放衣物看上去都惊心动魄,像是劫后战场。
  其实有时候,他也有帮我收拾来着。只是他收拾的速度是飞机,我糟蹋的速度却是火箭级别。他对此常有微辞,然而我总是稀皮笑脸,承认错误很快,忘记错误的速度更快。就象小时候,在雨崩郊区,住在江边,年年都会淹死人的江,母亲禁止我去江边玩,发现就会挨打,是真的结结实实的那种打,拖到院门口,打给所有邻居看,我哭得惊天动地,发自内心地承认错误,那一刻绝对再不敢打那条江半分主意。半小时后,人们发现我又重新出现在江水旁,又蹦又跳。
  我是粗心之人,连挨的打,流的泪都会忘得一干二净。生活中的其他暗示,自然也很少为我领略。
  关于往事,我还记得哪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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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11 17:2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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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遗憾的话,也许我最应该遗憾的是:失去了一只绝妙的枕头。过去两年,他的手臂都是我的枕头,这免费枕头的质量比得过木棉花做蕊的枕头,有温度,有质感,而且会随着我头的伸缩自动弯曲变形。我们互相紧紧拥抱,拥抱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整体。然而这三天我失去了这只枕头,只能躺在一个没有温度和质感的枕头上,也许正因为如此,翻来侧去,无法入眠。我的意识处于高度清明状态,窗外落叶的‘簌簌’声,蝉“叽叽”地叫,老鼠爬来爬去,远处车辆争先恐后地开,有些人偏偏要夜深人静才慢慢走回来,这些该死的声音都在我脑袋里产生了物理和化学回应。我的肉体感觉到了自身的清晰,甚至仿佛可以听到血液流经每一块骨头,每一根肌肉。我的身体仿佛处于一个悬崖之上,我警觉于它的每一个动作。清醒的意识汹涌澎湃,我渺小的个体在这洪流中早给卷进大海,尸骸都荡然无存。夜复一夜,我颠簸在意识的浪顶之上,一层一层地被拍打到了清醒的岸边。
  他去了哪里?
  他为何抛下这两年共建的生活,抛下这努力追求“完整”的“不完整”的人生?他是找到他的最终完整,亦或是不完整了吗?
  然而,某种程度上,我确信,他不会回来了。
  往后,只有我,在这张实际的床上,过我实际的生活。没有人的阳光将与我再有关联,我的阳光亦照不到撒哈拉大沙漠喝不到水的阿拉伯人,它将远离所有深不见底的井,遥远的森林,火星和水星上的生命,甚至黑洞。
  这个前景没有让我不寒而栗。
  但是,很不习惯,不习惯得因此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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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11 17:2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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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男友父母不太喜欢我。
  我不大象是符合他们期待中的儿媳妇人选。男友父亲是知名教授,曾去哈佛进修两年,在法律界赫赫声名,是国内某排名前十的综合性大学的法学院院长,带无数博士、硕士研究生,桃李满天下,市、省、国家级别公检法系统的领导里都有他的学生,所以自己开法律事务所,还做政协委员。名的、利的、能想到的好处,他无一拉下。有五处房产,亦有郊区有联排别墅,开宝马,和妻子的关系还过得去,不知道有无情人。
  我常常在电视上看见他,各种专家会诊,人大会议,在电视上,他的面貌发生了一种奇妙的转移,日常生活中那种没有表情,没有棱角,模糊不清的形态摇身一变,成了精明、睿智的化身。在电视上,他看上去从容,高贵,博学多才,说很多莫棱两可的话,把一个我亦知道的观点斩钉截铁地说出来,就拥有了一种特别说服人的力量。他看上去象一个没皮的人,或者,把皮大衣穿到脸上去了,脸上那层真正的人革将他与世界分隔开,看不清楚后面的真正内容,又似乎因此与世界更浑然一体,世界本来就应该是此等内容。
  他现在是这个家庭的主宰。说一不二,不容置辩。这样的地位也曾经历一番斗争。他的妻子,男友母亲,是那种常见的,典型的知识妇女。堪称优雅的外貌,戴着玳帽眼镜,虽然已经50岁,皮肤却白嫩动人,那种白嫩和年轻女孩的白嫩不同,仿佛是一个鸡蛋刚刚给剥了壳,露出来的那部分蛋白,还有些闪闪发光的意味。眼睛也还漂亮,除了鼻子周围那圈皮肤毛孔稍微大了一点,基本上,这不应该是个50岁女人的皮肤,这不应该是张50岁女人该有的脸。夏天,如果穿薄衬衫,还可以感觉到她胸部的波涛。香港那位演白娘子的女明星,年近50,仍然明艳动人,男友母亲基本上可以达到那个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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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25 19:28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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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没有下文[em07][em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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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27 10:0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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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lemon在2006-1-25 19:28:00的发言:
还有没有下文[em07][em07]


这就来了:


美女显然是先天生长,加后天保养。她出身极好,父母是军部里的高层干部,从小,别人挤公房的时代,她家即有独门小院,看守警卫。长大后,七十年代末,正好赶上恢复后的高考,即刻考上大学,人漂亮,够大方,家境亦优裕,毫无疑问,她是当年那群或穷或老或丑的女生里真正意义上的白天鹅。虽然其实她有可能不大具备自己拥有见解的能力,总人云亦云,这可能和她的家庭出身有关,军人家庭决定了一切服从的重要性,做高级军人的父亲习惯了被服从,不免把它也带入家庭生活之中,所以,她落落大方,不会在重要场合怯场,亦相信男人话语的绝对权威,特别是父亲和丈夫的。
  在青年时代,因了还不太懂得爱情与现实之间关系,她稀里糊涂恋上一个从西北来的穷小子,父亲当然大发雷霆,然而看过那小子之后,又觉得斯人该是可塑之才。男孩坚强、有决心、有毅力、有心机,能从贫苦家庭的十个兄妹中脱颖而出,考上大学,即证明他的智商与能力,在大学里亦不因为自己衣衫破烂而自苦,努力做了学生会主席,和所有老师关系都极好,并敢于追求校花。老军人觉得,如果自己再提拨提拨他,应该也不坏。
  所以同意了这门亲事。
  婚后,老军人的确努力提拨了这新女婿。将他留校,人人皆知他的背景关系,很快便升职,亦分到公房。这的确是人人羡慕的一段好姻缘。虽然他不得不在岳父母面前多多低头,有时候,亦不能不违心地对从家乡来的很多亲朋好友说“不”,亲戚太多,他是家乡的骄傲,人人都指望他能帮上自己一点忙,而一个小小知识分子,又能厉害到哪里去。直到九十年代,他看准机会开始做涉足律师界,因此飞黄腾达,赚到了自己的一套又一套房子。经济地位的翻身亦导致上层建筑的改变,做妻子的发现他从对自己及岳父母的言听计从,变得颇有微辞,想来多年婚姻生活里的女婿的角色对他自尊心其实是一种损伤,从前,他隐忍不发,如今,终于扬眉吐气。
  他们只有一个儿子,就是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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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27 10:0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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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哥哥,所以不太能体会独生孩子的感觉。有哥哥的我在家里常常会给父母拿来与他做比较,比较来比较去,得出的结论总是我不如哥哥。这也难怪,哥哥实在是太强悍,从雨崩那小县城出来,考进名牌大学,再出国,到国外拿硕士,博士,博士后,定居,理所应当地过上中产阶级生活,与他相比,我没考上好大学,只能进一所三流学校,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就是去做工人,且工人也没做成功,让领导踢了出去。几年里,我只能到处打工,极不稳定,即使后来考上研究生,甚至博士,这学位也早已大大贬值,一直到现在,我都只能称为身无分文,银行里存款几近于零,到处兼职打工,年近三十,虽有一个好男友,亦迟迟不能结婚,实在是一种失败的人生。
  父母都喜欢比较,无论自己的人生怎样,自己的孩子都铁定尽力要做到最好的。做为独生孩子的男友比我还有些不同。他的比较对象不是一个兄弟姐妹,而是所有的其他孩子。
  大概由于学法律的缘故,男友父亲相信:权力、逻辑决定一切。做为一名自己奋斗成功的穷孩子,他重视自己今天的地位,虽然他整日大谈“人生来即平等”,但骨子里坚信:只有奋斗,在竞争中努力将对手打得无还手之力,并踏上一只脚,让他们永不能翻身的奋斗,才能引向人生的通途。这个通途,毫无疑问,即是身居高位,世人羡慕,金钱权势即滚滚而来。自己从一名山村的穷小子做到今天的炙手可热,即是这种原则的最好体现。
  而拥有比自己当年更好条件的儿子,自然应该做到更好,乃至最好。
  幸好男友从小成绩即算优异。只有一次,在高中时,期末考试改了时间,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给通知到,错过了两门考试,导致当年排名滑至年级倒数。父亲因此大怒,将儿子放逐到门外草地上过了一夜。
  “为什么要这样?不是你的错。”我纳闷地问。
  “咳,他呀。他是要让我明白一个道理:这世界是以结果来证明,结果是我成了年级倒数,不管这倒数因何种缘故促成,总之,倒数已经成了现实,我要受到惩罚。”
  “你当时什么感觉?”
  “冷,冰冷,好象全世界都将我抛弃,我在银河系的正中间,地球在几亿光年之外。”
  大概正因为此,我直觉地感觉到:男友父母并不喜欢我。凭着他的锐利,他一定是看穿了这个女孩无甚本事。家世一般,帮助不到儿子,为人也一般,无欲望,无野心,得过且过,随波逐流,无法引发他儿子身上向上追逐的雄心壮志,甚至于要拖他后腿,将他拖入普通的,万劫不复的平淡生活之中。她会浪费掉儿子本该有的大好前程。
  “唔,我说,你父亲不喜欢我呢。”我说。
  “管他呢。从小到大,我做的哪一件事情他喜欢过了,除了那些成绩单。”男友说。
  “也许他是为你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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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27 10:01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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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爱男友的,即使不是完全的意义。
  爱情这东西,大概和习惯在关。我已经很习惯他的存在。清晨醒来,看见旁边有一个安睡之人,夜晚,会给我倒来洗脸水,在我身边洗脸刷牙,偶尔给我梳头,选好出门的衣服。周末,一起做早餐,晚餐,两人对坐,寂静无言地吃饭,他胃口不是特别好,亦不算特别差。饭菜基本可以吃完,而后摸着肚子说:几个月了,而后对望。我常常赖皮地让他下厨,在厨房里,他显得比我更有天份,所以我的一大癖好即是孜孜不倦循循善诱让他下厨做饭。
  男友对此心领神会。然后说:“我觉得不公平。”
  “为什么?”
  “你喜欢驯养关系,那么,我驯养了你,你有驯养过我吗?”
  
  芳子说:“你的男友是个怪物。”
  “怪物是什么意思?”
  “他有一种让你看不透的东西。我说不清,感觉是一潭什么水,本来很平静的,但是不知道里面藏了个什么,是个龙宫的宝藏,还是头鲨鱼。”
  “一般来说,我愿意相信这是个宝藏。”
  “我也觉得。”芳子说。
  
  我突然很想见见我的这个生死之交。我们从雨崩一起走到这座城市。我看见她的一个又一个的男友好到形影不离,好得如漆似胶。芳子的爱情总是危险的,她从没有过忠诚的念头。做为一名有野心的女孩,她其实反倒可能符合男友父亲对他女友的期待值:诱发男人身上往上追逐的原动力。
   爱情是一场游戏。
  所以芳子选择一个适宜结婚的对象结婚,虽然这人找小姐,偏偏还给在床上逮了出来。但是,按照芳子对爱情及男人的定义及期待值,大约也不是特别失望的。
  丢脸倒是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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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27 10:01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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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芳子打电话:
  “喂,想不想出来喝茶。”
  “到哪里。”电话那边的声音懒洋洋,感觉房间里生了一个火炉,要把这个人烤成片状,正发出临死前睡意朦胧的声音。
  “我说,你的老公出了问题,猫也不在了,我的男友也失了踪,该在一起感慨一下世道了。”
  “倒也是。其实我本来正在准备给你打电话,你就先拨过来了,这岂不是心灵相通?”芳子说。
  “也许是。我们不一直以一对玻璃著称来着。”
  “我不是玻璃,我从来不裸奔。”芳子干脆地说。
  “不管你是不是玻璃,呆会,都请穿上你的明黄色羽绒服,牛仔裤。”
  “为什么?”
  “因为我将穿上我的牛仔棉衣,黄格子呢子裙。”
  “神经。”
  
  见面的地方选择在王府井底层的星巴克咖啡厅。我早早到达,坐在靠窗的座位,凝视玻璃。得出的结论是:玻璃基本干净,不过上面有些小部位有小斑点存在,似乎是服务生拭擦玻璃时,不够细心所致。小斑点看上去年代久远,在明晃晃的,几乎是透明的玻璃上,象黑点。
  连玻璃上都有黑点,人的内心呢?我歪着脑袋,上纲上线地想。
  空调开得很大,我有些发热。于是脱去厚重的牛仔外套。近年来,由于年事惭长,我的衣着越来越趋向于年轻化。20出头时喜欢穿的黑色衣服基本已不再穿,怕穿了显得脸色黯淡,毫无神彩,更怕穿了让人一眼就认出来我是快到30岁的女人了。年龄这东西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不是件很痛快的事。所以,自从去年生日开始,我突然发狂地一般开始买颜色鲜艳的衣服,格子裙,苏格兰格子呢大衣,甚至维尼这种据说针对校园女生的服装。当然,国内消费水准有限,阿玛尼、范思哲之类的国际品牌实在属于望梅止渴的范畴,除了男友的金牌美女妈妈,我这种普通女孩只能望尘莫及。
  穿得很田园风情的女服务生上来,递上茶水单。我在咖啡与养颜茶之间犹豫了半秒,点了咖啡。
  继续坐在座位上看玻璃,玻璃外面的天桥上,走下来两个年轻女孩,大概二十出头,一个穿着纯白牛角毛衣,靴裤,另一个穿着黑色普通夹克,黑色长裤。很普通的两个女孩,然而,黑色女孩看上去很有几分硬朗气息,如果是个男孩子,将会很帅气。
  该不会是一对同性恋吧?我八卦地想。
  正在如此这般臆测。芳子来了。果然穿着我规定的明黄色衣服,不过,不是羽绒服,只是一件呢料外套,蓝色牛仔裤,戴了一顶蓝色毛织帽,同色的围巾,校园女生似地走进来。只是那一般衣服的质地,明显,校园女生承受不起。
  “喂。”她摘下手套,终止了我对那两个女生的幻想。
  “你看那两个女生,会不会是玻璃?”
  芳子眼睛随着我的手望出去,然后转过来。“神经。”
  她叫住正忙得团团转的服务生,要了一杯意大利咖啡,然后坐下来。她的气色尚好,眼波明媚,不是我这等熟悉她的人,瞧不出眼睛里有失眠的痕迹。当然,也是我这等熟悉她的人,知道她会常常用盐水洗眼睛,保持明眸善睐是需要大力气的,芳子对此一掷千金,一寸光阴一寸金,时间的金。
  “你怎么看上去要死不活的。
  “有吗?”我反问。
  “没有才怪。喏,你最近搞出来什么飞机?”
  “没有飞机,不过掉了一个男朋友。”
  “哈哈。”芳子大笑起来,尽管头一刻她还显得心事重重,第二个时刻,花朵骤然开放,树苗一下子就开始参天,人造卫星飞上了海王星,芳子笑容呈现。她笑得甚至前仰后合,不甚整齐的牙齿在我眼前白亮亮一闪,保养得很好的眼角出现了几根小细纹。老实说她的笑容很好看,甚至有种梦想般的意味,弄得邻桌的两位男士转过头来,神情恍惚地看着她。
  “很好笑吗?”
  “最近真是怪事连连。”
  “还有什么怪的?”
  “猫。所有的猫全掉了。”芳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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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补:
  
  爱猫者协会文件:
  根据协会会员调查,自2005年冬至2006年11月期间,不断在垃圾桶里发现猫的尸体。死去的猫大多数被挖眼,掏心,混身血迹,显示出被虐杀的痕迹。附近流浪猫集体不见踪影,亦有很多人家报告猫折失踪,有案可查的猫尸已经达到上百具。其作案手段残忍,令人发指。然而,鉴于国内现在并无保护小动物法案,无法律依据,协会会员建议通过媒体,先努力找到杀猫者,通过道德谴责此等残暴行为,并努力推进动物保护法案的颁布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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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猫奶奶
  
  芳子是名猫痴。从中学开始,我就见她养了一只又一只的猫,猫的品种各异,大白猫,小黄猫,三花猫,还有电视上常见的炯炯有神的黑猫。不过猫这种动物总是有些诡异,长得妖媚无比,大眼睛,脾性也很合人的口味,“咪咪”叫着要食物的模样我见犹怜,所以得到很多人的宠爱。小猫的可爱人神可鉴,玩毛线,爬树,捉鸟,伸出的爪子比春天最明媚的花朵还可爱。可是,长大后,它们常常一转身,就和另一只成年猫并肩离开,宁可成为流浪猫,也不愿回家,为此,伤了很多爱猫人的心。
  芳子的养猫史上,我就曾见过有三只猫离家出走。一只白底黑花,一只黑底白花,一只三花猫。
  伤心归伤心,再养归再养,她仍痴心不改,继续养着美丽的猫。
  最终树立起猫痴形象事件发生在四年前,其时,她还没有出国,与一名大学老师谈恋爱到同居,养了一只小黑猫,取名黑子。黑子形态威猛,是猫中的美男子,长长的尾巴,再加上吃得太好,从外表看,剽悍如老虎,而胆子小得抵上真正的老鼠。黑子娇生惯养,在芳子这位狂热的动物权力爱好者的宠爱下,不食人间烟火,不明世事沧桑。其时,我去过芳子家N次,都只见得他一面,还是在他逃离客厅,奔向厨房的瞬间,瞻仰了它一代美猫风采。其余时候,黑子都躲在沙发底下,听我和它家主人高谈阔论,寂静无声。
  黑子就这样“万千宠爱于一身。”不料某天,家中不请自来一只流浪小花猫,瘸腿,骨瘦如柴。芳子测然,予以收留,取名花子。
  花子从此亦安家落户。刚开始,与黑子有艰难的交往过程。黑子是绅士,从来不愿与女流之辈争食盆,而花子则见食就抢,完全是饿死猫投胎,怎么吃也不够。每当此时,黑子只能愤怒地“喵呜”,无可奈何。然而,就在这一争一呼中,两只青年男女猫的爱情却悄悄滋长,等到来年二月,芳子就荣升了猫奶奶——花子一胎就生了六只小猫,其时,她还不足一岁。芳子在告诉我这消息时补了一句:黑子绝对是强奸幼女!
  六只小猫一出生,芳子家就顿时热门无比。一家猫口八张,加上八口两张,张张口吃喝拉撒。卧室床成了猫窝,大猫小猫窜上窜下,欢快不已。芳子劳心劳力,每天背上背上猫沙,猫粮,洗被猫弄脏的床单被面,毫无怨言。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容忍这么多猫口的。
  大学教师在她养第一只猫时,微笑着鼓励她发挥爱心,在她收留第二只猫时,微微皱了眉,在家里多了六张猫口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在猫的世界里,人终于发生了争吵,争吵的结果是芳子抱着八只猫离家出走,重新寻找房屋,大学教师愤怒之余,只能把剩下的废弃的猫窝,猫粮全部统统扔进垃圾箱,表示抗议。
  在那种情况下,我只能进行紧急送爱心工程,把床上的被面铺盖统统都抽出来一层,支援深秋里冻得瑟瑟发抖的猫奶奶。其后不久,芳子去了出国,走之前费了很大力气把八只猫全部送人,才放心含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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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27 10:0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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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奶奶问:
  “你们杂志做不做新闻类的热点报道?”
  “做。”
  “你来做可否?”
  “关于猫?”
  “对,关于猫。爱猫者协会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愿意报导此事的新闻媒体,发一些报道。你知道的,很多的人对猫都毫无兴趣。他们会说:那么多没解决好的事情。矿难啊,海啸啊,教育产业化没弄好啊,医疗改革搞出来天价医疗费啊,这么多关于人的没有解决好的事情,谁会去关心猫!”
  “从某种意义上,这种见解有一定道理。”我谨慎地说。
  “有什么道理?关心猫和关心人这之间,有矛盾么?”
  “就我来看是没有的。”
  “那你会写了?”
  “至少我得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吧。”
  猫奶奶的眼睛望向窗外,天桥上,人来人往,大多数属于时尚青年,大概爱时尚的年轻人最喜欢逛街的缘故。田园风味的服务生走过来,给我们斟了一杯柠檬水,我重新要了一壶咖啡,我很少喝咖啡,怕它对皮肤不好,然而,一旦开始喝,就一杯接一杯,喝完之后,晚上总头晕脑涨,觉肯定是睡不好的了。
  咖啡色的咖啡壶端了上来,放在我和猫奶奶的中间,奶杯里的炼乳有些少,两枚烤得焦黄的小甜饼很好看地摆放在竹篮里,我给猫奶奶倒咖啡,然后往她的小杯里放方糖,炼乳,我知道她喜欢的糖量,加了整整三块糖片进去。然后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桌上的假花开得和真花一样,旁边插的酒水单上写着:请品尝极品蓝山。
  猫奶奶浅浅地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双手握住杯沿,定定地看着我。
  “这件事情,始于两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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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27 10:0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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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补
  
  这里记录的是爱猫者协会的调查,调查完全出于民间。爱猫者们基于对小动物的关爱之心,自愿贡献自己的业余时间,调查猫尸事件。
  事情最早发生于2005年8月,因为过去几月,不断有垃圾箱里出现猫尸,其状甚惨,到公安局报案,亦只简单立了一个案,警力太忙,无暇顾及。协会只能要求会员们到各网站发文,请所有关注此事的人留心可能的线索。
  23日,某网站有人发文,说拣到一只长脓包的小白猫,求救。协会过去看了。当时为了救猫,大热天每天开着30度空调保持小猫体温,终于把猫救了回来。因为救猫之人只是救急,没条件养猫,小猫康复后就在网上挂牌,寻求合适的收养之人。最后,有ID为LL之人出现,此人温尔文雅,看上去很健康,有爱心,他自述女友爱猫,希望能收养小猫,于是,他领走了冶好的小猫。他领走小猫之时,协会另一位成员无意中看见他,回忆起他曾于头月领走另外两只小猫,也称女友希望养猫。这是比较奇怪的,因为在此次领走小白猫之前,他声称之前从来没养过猫。
  协会此时还并不太在意,养七个八个猫的达人亦有之,三两只不足为奇。然而,三天之后,在城南某垃圾箱里,出现了小白猫的尸体,眼睛被挖出,一如既往,有被虐的痕迹。其时正好有协会成员经过,拍下照片,送至中心,认出正是那只被救助而又领养的小白猫。
  事情进展得很快,一个星期之内,另外两只猫的尸体也出现。我们领猫人留下的手机号码,号码为空,他自称住在城东,我们按照他留下的地址去寻找,查无此人。
  我们继续询问,发现协会救助的流浪猫咪前后大约有二十只被他领走。此人不断变换身份,时尔称大学教师,时尔称IT从业人员,时尔称医药公司代表,因其形貌敦厚,从没引发过怀疑。只要他要求领养,都会将猫让他带走。也因为协会收留的流浪猫咪实在太多,造成严重负担,急于让猫咪们有一个好的归宿被收养出去,因此忽略了对收养者的资格审查问题。
  协会在网上发文,询问有如此形貌的人有无收养其他猫咪。网友E自费收留流浪猫,前前后后大约送给有相同特征的青年男子五只猫,网上F拣的一窝小猫全部送给他,因他自称可将猫分流。网上不断有人描述有此特征的青年男子领走猫咪,到10月1日为止,统计数据为105只猫,此后,仍然不断增加。
  此人一般到动物版面,看收养信息,然后单线与持猫者联系,领走小猫。因大部分到网上发文的网友之间并不熟悉,没有人疑心到猫的归属,即使不断有网上发文提出垃圾箱里的猫尸问题。
  协会现在在所有动物版面提出警示,如果有一年龄在25-35之间身材适中,约1米75左右的青年男子提出收养申请,请与协会联系,请妥善处置您的猫咪,警惕它可能落入杀猫者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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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27 10:0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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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回事啊。”我读完这份报告,脊梁“飕飕”发冷。
  “肯定是真的。”芳子说。眼珠子有火星溅出来。如果这名25-35之间身材适中,约1米75左右的青年男子此刻出现在她面前,一定会被那火星烫得一跳,没准会来个自燃。
  老实说,此种事情,的确让人齿冷,连我这个不养猫的人,听了都引起很不舒服的心理反应。说不定这家伙已经正是那种戴着黑色帽子,穿着黑色衣服,戴着黑色手套的职业杀手,先从猫开练杀戮技巧,看身体的哪一部分最适合下手,能够最迅捷最有美感最暴力地完成杀这桩事情。
  说不定,这家伙就是那个从天桥上走下来的男孩,不过多戴了一幅眼镜而已。
  我怀疑地看着那个人。
  穿黑色羽绒服的男孩很快下了天桥,消失在街面上。
  莫名其妙地,我觉得这个杀猫者的样子应该很象装在套子里的人,
  谁有装在套子里的嫌疑呢?特别是,这个人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也许就在身旁。
  我呆呆地望着街面。
  “我在想小芳,不可能被这家伙捉走了吧。”芳子喝了一小口咖啡,与其说是喝,不如是“舔”更为合适,连嘴唇都没有一点湿润。
  “不至于吧。事情不要往坏处想,对自己没好处。”我兴味索然地说。脑袋仍在套子之中。
  “还是可以努力报案试试。”过了一会,我建议。
  “没用的。”芳子的表情颇为不屑,“协会的人去过公安局,那里面的人只会很礼貌地听你陈述,也许还会派个人来取个指纹什么的,撒一些白粉,看留下什么痕迹,然后拍照留念,这些照片,天知道它们会是不是最终进了档案室,还是在路上,说不定内存不够,干脆就删掉了事。你如果多说几句,说不定人家会问:猫权重要还是人权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人的权利问题,猫这个话题,可以忽略不计。要知道,这世界上太多的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计,为了更重要的事情。当然,事实上是无论重要与非重要的事情,都统统忽略不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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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27 10:0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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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这个道理,我倒也明白。不过我向来不赞成如此愤世嫉俗地表达自己,我赞成平静、尽吾所能。
  “尽吾所能的意思就是,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
  “要是头没那么大,是不是就不戴帽子了?”
  “倒也不是。不过,头小,偏要戴大帽子,不是和自己头过不去吗。又或者,头大,偏要戴小帽子,不也会有诸多不便吗。所以说,尽吾所能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有其必然性。”
  “你打算尽多少?”芳子直接地问。
  “尽吾所能。”我说。
  “对了,你那个男友,真的就这么不见了?”
  “不见了。大概是想和我彻底分手,分到月球上去,免得我会麻烦到他。”
  “你会麻烦到他吗?”
  “当然不会。我什么时候是麻烦过人的人。半夜三更,从来都是你给我打电话,我都怕麻烦到你。”
  “那你真不想麻烦我了?即使我有你想知道的消息。”
  “什么消息?”我稍微挺直了一下脊背。
  “别忘了我有个在政府里工作的先生,虽然他不上道,干些没名堂的事情,对所谓正经事情,他还很有头脑的。我是说,以正经的头脑。”
  “找小姐的头脑?”我开了句玩笑,立刻就后悔了。
  “没关系,你随便说。这种事情我不介意,就跟对这个人我都不大介意一样。”芳子满不在乎地说,“别打岔,我要给你说另外个事情。”
  她顿了顿,默默地望着我,表情有些复杂,仿佛日本人正在犹豫要不要发兵中国大陆,或者,三峡的水该不该蓄起来。
  我有些疑惑。我们对望,服务生过来,收拾走一只空的水杯,又另换了一瓶新鲜开水,窗外,云彩也心事重重,人们走来走去,一个喇嘛陪着一名汉族女孩儿上了天桥。
  “我听说,他好象要给选成十大杰出青年了。”
  吓,好大的帽子。
  “你知道的,”芳子继续说,“这个十大杰出青年,年年都要评选。这两年的主题是提倡有创业精神,有知识、学历。今年评出来的十个里面,五个职业经理人,一个警察,一个医生,一名大学教师,另外两个好象是下岗再就业英雄什么的。做了杰出青年以后,只要你稍微有背景,无论是仕途,还是商场,从此都一帆风顺。”
  “我怎么从来不知?”
  的确,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过这事。我眼里的男友只会和我默默吃饭、看碟、偶尔讨论一下周末归属问题,和这么正式的事情可以说完全不着边际。
  “评上他,有省里的意思。这个,现任省长助理是他父亲的学生,还有其他一些关系,再说他工作也算出色,把一家原产地美国,全球知名的公司奖金吸引了过来,马上要做成全国最大的药厂。”
  “你确信?”
  “其本确信。因为看过那个人,觉得那么个貌似憨厚的理科生失突然离家出走,然后变成前途无量的青年企业家,替你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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