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们进这寮房里勘查过吗?”周源回头问刘绍辉。
“我们来了之后封锁了山门、布置了前后殿的警戒,我自己进过这间寮房看了一下,也没有发现什么,只不过,可能,可能出事时这房中还有另外一人。”刑侦队长有些含糊其辞地回答。
“可能?你为什么这样说呢?”周源一边问一边和定国走进了静室。
“嗯,你们进这寮房里勘查过吗?”周源回头问刘绍辉。
“我们来了之后封锁了山门、布置了前后殿的警戒,我自己进过这间寮房看了一下,也没有发现什么,只不过,可能,可能出事时这房中还有另外一人。”刑侦队长有些含糊其辞地回答。
“可能?你为什么这样说呢?”周源一边问一边和定国走进了静室。
这是一间不大却十分精致的禅房,北面的墙壁上开着一扇窗户,室内陈设简单,进门右首靠墙放置了两把黑漆的太师椅,中间用一张两层的茶几隔开,茶几上有一把青花瓷的茶壶和两个盖子打开的茶盅,茶几的第二层放了一只暖水瓶。
“你看,那茶几上有两个茶盅,地上有两个坐垫,所以我怀疑当时房间里有两个人。” 刘绍辉指着茶几说道。
周源上前看了一下,果然、两个茶盅里都有残余的茶水。禅房靠着北墙的窗台下摆了一层低矮的花架,上面摆放了几株修剪齐整、刚刚绽放出黄色花朵的绿叶金桔,而靠着西墙则摆设了一张供桌,上面铺着厚厚的黄幔,宽大的布幔四面垂下、把供桌下面及其四脚遮得严严实实。桌面靠墙正中端放着一尊紫铜的弥勒佛像,佛像前是一只精致小巧的紫铜香炉,两边各有一支敬奉的红烛。 周源弯腰蹲下、掀开了供桌前垂下的黄幔,仔细检查起供桌下的地面,在靠近墙根儿地面厚厚的灰尘上他发现了一个残缺的鞋印,于是小心翼翼地对鞋印进行了测量并做上了记号。
“这供桌下面有个鞋印还算清楚,我做了标记,你等会儿让人拍照一下。”周源站起身来对刘绍辉说道。
侦探又走到禅房后壁的窗边,推开了九宫格的窗扇,探头朝外面观察。 他看见沿窗台后墙直下是一道三丈有余的深深沟壑,再往下面顺着山坡是一片依着山势而起伏的茂密竹林。眺眼望去,不远处的沱江之上白帆点点、清波粼粼,一阵轻风吹来,竹林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
“嗯,真是个安静修禅的绝佳所在!”周源忍不住感叹起来。
侦探关上窗扇、回头走到地板中间蹲下身来,楠木地板上摆放着一只青釉瓷的钵盅,钵盖被拿开放在一边的地上,瓷钵内有黑白两格,每格中都盛着一些金黄色的粥羹,白格里的粥羹只剩下了三分之一,里面还有一把小巧的青瓷汤勺,在这只古怪器皿两边的地板上各有一个蒲团坐垫。
“这是什么?是你师傅带来的东西吗?”周源回头向站在门口的蔡九徒弟问道。
“不是,我师傅早上是空着手来的。 不过,我知道这个东西,” 年轻的厨师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我以前在县城的天安大药房里见过这种器皿——这是民国以前的瓷器,叫太极乾坤盅,里面有两个格子:白色为乾格,黑色为坤格,两个格子里都盛着的黄色粥羹叫鱼籽粥,也是我们内江本地有名的一道小食。可是,是谁拿来的这个乾坤盅?里面的鱼籽粥又是谁煮的呢?”
“好了,你先离开吧。” 周源挥手让民警把蔡九的徒弟带走,然后和刘绍辉一起把地上的乾坤盅和茶几上的茶壶茶盅都作为证物收集起来,定国则与另外一个民警在房间里对做出标记的痕迹进行拍照、并提取指纹。 最后,周源又仔细检查了门闩,见那木闩果然是受到由外向里的猛力撞击后而折断的。
检查完出事的禅室,周源走出来沿着门外的遮雨走廊勘察了后殿这排寮房的两侧,发现左侧连着庙墙,外面是深深的沟壑与茂密的竹林;而右侧一端的木头围栏下,则是离地面有七八尺高的一面陡墙,沿着墙角有一根胳膊粗细的镀锌水管向上连着屋檐下的导水槽, 再往前走、侦探来到了寺庙后殿朝东一面的围墙,在墙根堆满杂物的角落、他拨开一尺多高的蒿草丛,发现了一个两尺见方的排水石洞通向寺外,他俯下身子,仔细地检查那排水洞口滑溜溜的长满青苔的石头。
在其中的几块石头上,侦探发现了青苔野藓被人踩踏蹬蹭过的新鲜痕迹。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乾坤盅
作者: 八峰
第三节
几分钟后,周源又回到了后殿,他点燃一支烟,又拿出一支递给站在对面殿门旁等候的蔡九徒弟:“你叫什么名字?也是醉星楼的职工吧?跟我们说说:你今天早上是怎么跟蔡九师傅一起来到这庙里、又是怎样发现他在那禅房里被害的?什么时候?越详细越好。”
“谢谢!” 长发垂下遮盖住耳廓的厨师接过香烟猛吸了一口:“我叫焦二凌,是蔡师傅的大徒弟、也是醉星楼的二厨。昨天下午,师傅跟我说今天早上要来西林寺参禅,让我陪陪他。 今天一早六点半我就到了师傅家里,吃过早饭后差不多七点半钟,就跟随师傅来到这西林寺,先在大雄宝殿敬了香,又来到这后面的观音殿,他跟我说要独自到后面禅房里头去静修一会儿,大概半个小时,让我在观音殿这边等候,我看到他出了月门、走上台阶就进了这间禅房。”
“嗯,那他打开门进入禅房时房间里有其他人吗?你注意到什么动静了吗?”周源问道。
“我当时站在月门这边、看不见那禅房的里头,好像没有人吧?师傅进去以后马上就把门关住闩上了。”焦二凌回忆道。
“那后来呢?”定国追问道。
“后来,我等了大概一个小时仍然不见师傅出来,又等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头, 就走到禅房门口轻轻敲门,没得人答应,我又加重了敲门声而且喊叫师傅开门,里面仍然是一片寂静, 我使劲一推,发现门从里面闩上了,我感到不对头就匆匆跑到殿外,碰到这位值守的小师父,就叫他一起前来帮助敲门叫喊,” 焦二凌指了指身旁站立的年轻和尚,“后来,我们两个就把门撞开了,进去以后就发现蔡师傅侧身倒在地上,浑身都在抽搐,嘴里流出来一些呕吐物,眼皮还在翻动,于是慌忙把师傅扶起来抬出到门外,刚刚抬进后殿的月门他老人家就不行了,倒在门槛边上,就是你们进来看到的那个地方。”
“当时你们为什么要把蔡师傅抬出到禅房的外面呢?”周源又问道。
“我们先以为师傅只是发了啥子紧急的病症,想赶快把他送到医院,哪晓得刚刚抬下台阶几步他就不行了,我只好请庙里的师父赶紧给派出所和医院打电话,我自己就留在这里照看着蔡师傅,这个小师父跑到前殿给派出所和医院都打了电话,过了一会儿刘警官他们就来了,后来救护车也来了。”
站在一旁的小和尚连忙点头证实了焦二凌的说辞。
“接到电话后,我立刻就带着刑侦队的两个民警会同东林区派出所的民警赶到了这里,经过查验,蔡九已经死亡,初步的判断是他中毒而亡, 我在禅房里发现有两个倒了茶水的茶盅,怀疑当时房中还有另外一人、蔡九可能是被人谋害;所以当即下令封锁了整个寺庙,并在出事的房间、庙中各殿、特别是观音殿里外前后都进行了仔细搜查,可是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涂局长指示要我保护好现场,等候你们二位前来协助,所以后来当救护车来到时,我阻止了他们进入寺内现场。”刘绍辉不无遗憾地补充道,他双手交叉在胸、眉头紧皱。
“是的,这个案子的确蹊跷,” 周源点点头说道:“禅房的门是从里面闩上的,焦二凌和这位小师父两人合力使劲才从外面把门撞开,而进去之后里面又没有别人,窗户也没有被打开过,而且即便被打开,凶手也不可能从后窗跳出——因为窗外后墙下面是一道数丈深的沟壑,跳下去摔不死也会摔成重伤;而且,窗台上我也仔细检查过了,确实没有发现有人越窗留下的脚印或其他痕迹。”
“难道,”刘绍辉蹙紧了眉头:“这个蔡九真是自杀的?”
“蔡九肯定不是自杀的。如果是自杀,他干嘛要带着徒弟一早跑到这城外的古庙中来?又为何要在这禅房里使用两个茶杯?那房中地上的太极乾坤盅和里面的鱼籽粥并非由他带来,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周源摇头说道,然后又扭头招手叫来了焦二凌问道:“你师父经常来这西林寺里修禅吗?最近几天他的行为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譬如说情绪突然变得不好?”
“哦,这个呀,嗯,好像也没得啥子大的变化,不过,” 焦二凌低下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
“不过什么?” 周源盯着他追问道。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乾坤盅
作者: 八峰
第四节
醉星楼的二厨抬起头看着警察们:“嗯、是这样的,前几天、好像是礼拜二吧,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奇怪的食客,”
蔡九的大徒弟舔了一下嘴唇继续说道:“他坐下以后菜牌也不看,张口就要一道红烧的江团全鱼,还点名要蔡师傅亲手做;师傅把鱼烧好了以后,我给他端上了桌子,他看了一眼,拿起筷子在鱼头和鱼身上戳了几下,又夹起一块鱼肉在口中慢慢品尝,然后他放下筷子,向我索要纸笔,我给他拿来后,他写了几个字便把纸条折起来交给我说‘拿去给你们蔡师傅!’,说完之后他丢了三十元钱在桌子上,也不要找钱,站起来扬长而去,态度傲慢得很!”
焦二凌停顿了一下、舔舔嘴唇继续说道:“我随后就拿着那张叠起的纸条来到后厨,师父正躺靠在他小房间里的竹躺椅上、手上端着他那把小巧的紫砂壶喝茶休息、听收音机; 师父接过我递上的纸条打开看了,脸色一下子大变,他马上站了起来,很激动地问我那个人是否还在大堂里面? 我告诉他说那个人只尝了一筷子鱼、然后写下这张纸条就离开了,蔡师傅听了之后神情黯然、一副很沮丧的样子,他跌坐在椅子上、半天都不说话,后来又自言自语、说啥子‘终于来了…… ’ 看到他那个样子,我们也不敢多问。”
“哦,那你有没有看到那张纸条上写了些什么吗?”周源两眼射出精光、看着蔡九的大徒弟问道。
“这个——我当时的确是偷偷的看了一下,上面就写了十几个字,记得是‘火过、汤干、味重、料杂、无长进!’”焦二凌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你们店里有人认识那个人吗?他离店之后又去了哪里?” 侦探追问道。
“不晓得,当时在大堂的服务员也没得人认识他。”
“嗯,” 周源沉吟了一下,换了个话题问道:“除了你师父,这内江城里谁对醉星楼的历史、包括对你师父最为了解?”
“这个嘛,”焦二凌低头想了想,“可能就是王锡环王老先生了。”
“哦?这个王老先生是什么人?”周源问道。
“他是我们内江餐饮美食协会的名誉会长,解放前也曾经开过餐馆,现在虽然年纪大了,还是经常参加一些活动。我听说、他跟我们师父的师父都是好朋友。”
“嗯,现在,你把那个写纸条的客人相貌、身材与说话的特征给我们仔细地讲一遍!” 周源掐灭了烟头,掏出笔和一个小本子。
“嗯,那个人大概有五十岁左右吧,头发灰白,又瘦又黑,驼背,个子跟我差不多,带了顶旧军帽,穿了件蓝色的中山服,说话讲的就是我们内江的土话。” 焦二凌认真地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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