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帖回复
查看:14738|回复:40
When you buy via links in posts, huaren.us may earn a commission
Advertisement

[转帖] 贴个经典的 东野圭吾《恶意》

头像
0操作1 #
头像
1 #
0
09-04-11 00:09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不感兴趣
[转帖] 贴个经典的 东野圭吾《恶意》
 
  【内容简介】
  令他害怕的,并非暴力本身,而是那些讨厌自己的人所散发的负面能量。他从来没有想
过,在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恶意存在!
  人气作家日高邦彦在移居加拿大的前夕于家中惨遭杀害,命案现场的发现者是作家的新
婚妻子及同样身为作家的昔日同窗好友野野口修。野野口修决定将好友的意外经过纪录下来
,而这份纪录也成为刑警破案的关键线索,经过一连串的抽丝剥茧下,杀人真凶现身了,而
隐藏在杀人动机背后、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呼之欲出!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4-11 3:53:13编辑过]

头像
0操作2 #
头像
2 #
0
09-04-11 00:10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事件之章 野野口修的笔记
  一
    事情发生在四月十六日、星期二。
  那天下午三点半我从家里出发,前往日高邦彦的住处。日高家距离我住的地方仅隔一站
电车的路程,到达车站改搭巴士,再走上一小段路的时间,大约二十分钟就到了。
  平常就算没什么事,我也常到日高家走走,不过那天却是有特别的事要办。这么说好了,
要是错过那天,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的家就座落在美丽整齐的住宅区里,区内清一色是高级住宅,其中偶尔可见一般称之
为豪宅的气派房子。这附近曾经是一片杂树林,有不少住家依然在庭院里保有原本的林木。
围墙内山毛榉和砾树长得十分茂盛,浓密的树荫覆满整条巷道里。严格说起来,这附近的路
并没有那么狭窄,可是一律给规划成了单行道。或许讲究行走的安全也是身分地位的一种表
徵吧!
  几年前,当我听到日高买了这附近的房子时,心里就想,果不出所料。对于在这个地区
长大的少年而言,把家买在这里乃人生必须实现的梦想之一。
  日高家称不上豪宅,不过光夫妻俩来住的话,可说绰绰有余、十分宽敞。主屋采用的屋
顶形式虽是纯日本风,不过边窗、拱型的玄关、二楼窗际的花坛则全是西式的设计。这些想
必是夫妻俩各拿一半主意的结果?不,就砖造的围墙来看,应该是夫人比较占上风。她曾经
透露,一直想住在欧洲古堡般的家里。
  更正,不是夫人,应该说是“前夫人”才对。
  沿着砖造的围墙走,我终于来到方形红砖砌起的大门前,按下了门铃。
  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应门,我往停车场一看,日高的SAAB车不在,可能是出门去了。
  这下要如何打发时间?我突然想起那株樱花。日高家的庭院里,种了一株八重樱,上次
来的时候只有三分开,算算已经又过了十天,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是别人的家,不过仗着自己是主人朋友的份上,就不请自入了。通往玄关的小路在
途中岔了开来,往建筑的南边延伸而去。我踏上小径,朝庭院的方向走。
  樱花早已散落一地,树枝上还残留着几许可堪观赏的花瓣。不过这会儿我可无心观赏,
因为有个陌生的女人站在那里。
  那女人弯着腰,好像正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她身着简便的牛仔裤和毛衣,手里拿着一
块像白布的东西。
  “请问,”我出声问道。女子好像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过身来,迅速地挺直腰杆。
  “啊!对不起。”她说,“我的东西被风吹到院子里了,因为这家人好像不在,所以我
就自己进来了。”她将手里的东西拿给我看,是一顶白色的帽子。
  她的年龄看来应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小,长相平凡,脸色也不
太好看。
  刚才的风有那么强,会把帽子吹掉?我心里犯着嘀咕。
  “您好像很专注地在审视地面呢。”
  “哦,因为草皮很漂亮,我在猜,不知是怎么保养的。”
  “唔,这我就不知道了,这是我朋友的家。”
  她点了点头,好像知道我不是这家的主人。
  “不好意思打扰了!”她点了点头,与我擦身而过,往门那一头走去。
  之后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吧,停车场那边传来车子引擎的声音,好像是日高回来了。
  我走回玄关时,深蓝色的轿车正倒车驶入停车场,驾驶座上的日高注意到我来了,向我
微微地点了个头。驾驶座旁的理惠,一边微笑一边对我解释。
  “对不起,本想出门去买点东西,结果碰到了大塞车,真伤脑筋。”一下车,日高马上
举起手做了个手刀的姿势,表示抱歉,“等很久了吗?”
  “没有,并没有多久,我跑去院子看樱花了。”
  “已经开始凋落了吧?”
  “有一点,不过真是棵漂亮的树呢。”
  “开花的时候是很好啦,之后就麻烦了。工作室的窗口离得比较近,毛毛虫都从外面跑
进来了。”
  “这就伤脑筋了。不过,反正你也不会在这里工作了,对吧?”
  “嗯,一想到可以从那毛毛虫地狱里逃出来,我就松了一口气。啊,还是先进来吧,我
们还留着一些器具,可以请你喝杯咖啡。”
  通过垂拱的玄关,我们陆续进入屋里。
  屋子已经整理得差不多,原先墙壁上的挂画也收了起来。
  “你们行李都收拾好了?”我问日高。
  “除了工作室外,大致都收拾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搬家公司了。”
  “今晚打算住在哪里?”
  “早就定好皇冠饭店了。不过我可能要睡在这里。”
  我和日高走进工作室。那是一间约十张塌塌米大的西式房间,里面只剩下电脑、书桌和
一个小书架,显得空荡荡的,其余的东西大概都打包了吧。
  “这么说来,你明天还有稿子要交差喽?”
  日高眉头一皱,点了点头:“连载的部分还剩下一回,预定今晚半夜要传给出版社,所
以到现在电话都没敢切断。”
  “是聪明社月刊的稿子吧?”
  “是啊。”
  “还有几页要写?”
  “三十页。啊,总会有办法的。”
  房里有两张椅子,我们各坐在书桌一角的两侧,不久,理惠端了咖啡进来。
  “不知温哥华的天气怎样,应该比这边冷吧?”我向两人问道。
  “因为纬度完全不一样,所以冷多了。”
  “不过能过个凉凉爽爽的夏天真是不错。一直待在冷气房里,对身体不好。”
  “待在凉爽的屋子里顺利工作……如果能这样就太好了,不过大概不可能吧?”日高自
嘲地笑着。
  “野野口先生,到时您一定要来玩喔,我可以当您的向导。”
  “谢谢,我一定去。”
  “你们慢慢聊。”说完,理惠就离开了房间。
  日高拿着咖啡杯站了起来,倚在窗边向庭院眺望。
  “能看到这株樱花盛开的样子真好。”他说。
  “从明年起,我会拍下开花的美丽照片,寄到加拿大给你。对了,加拿大那边也有樱花
吧?”
  “不知道。不过即将搬进去的房子附近好像没有。”他啜着咖啡说道。
  “说到这个,我刚刚在院子里碰到一个奇怪的女人。”我本来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后来还是决定让他知道比较好。
  “奇怪的女人?”日高挑起了眉毛。
  我把刚刚的情景说给他听,结果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讶异转为了然于胸的神态。
  “你说的那个女的是否长得像木刻的乡土玩偶?”
  “啊,没错,经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样。”日高比喻得真贴切,我笑了出来。
  “她好像姓新见,住在这附近。外表看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过应该已经超过四十了。
有一个读国中的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混蛋。丈夫很少在家,大概是一个人在外地工作
吧,这是理惠的推断。”
  “你知道得还真详细呢,你们感情很好啊?”
  “和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他把窗子打开,拉起纱窗,凉风徐徐地吹了进来,风里混
杂着树叶的味道,“正好相反,”他继续说道,“应该说她恨我们比较恰当。”
  “恨?她看起来很正常啊!是什么原因?”
  “为了猫。”
  “猫?这和猫有什么关系?”
  “最近那个女的养的猫死了。听说是忽然倒在路边,带它去看兽医,结果兽医说,那只
猫可能被人下了毒。”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她似乎怀疑猫是吃了我做的毒丸子才死的。”
  “你?为什么她会这么认为?”
  “就是这篇,”日高从仅存的那方书架里抽出一本月刊,打开书页放到我的面前,“你
读读这个。”
  那是一则约半页篇幅的短文,题目为《忍耐的极限》,文章上方摆着日高的照片。内容
主要是说到处乱跑的猫带给自己多大的困扰:早上,院子里一定会出现猫粪;车子停在停车
场,引擎盖上布满猫的脚印;花盆里植物的叶子被啃得乱七八糟。虽然知道这些罪行全是一
只白棕色的花猫犯下的,却苦无对策。就算立了一整排保特瓶挡它,也一点效果都没有。每
天每天都在挑战自己忍耐的极限……内容大既是这样。
  “死掉的那只猫是白棕斑点的?”
  “唔,好像是这样。”
  “那难怪了,”我苦笑着,点了点头,“她怀疑你也不是没道理的。”
  “上个礼拜吧,她气冲冲地跑到这里来,虽然没指名道姓说是我下的毒,不过话里就是
这个意思。虽然理惠生气地说:‘我们才不会干这种事!’,并将她轰了回去,不过就她在
院子里徘徊的行径看来,想必还在怀疑我们。大概想找寻是否有毒丸子残余的痕迹吧?”
  “还真是执着呢!”
  “那种女人就是这样。”
  “她不知道你们就要搬到加拿大去住了吗?”
  “理惠有跟她说啊,说我们下礼拜就要到温哥华住上好一阵子,所以你们家的猫再怎么
作乱,我们也只要忍耐一下子就好了。这样看来,理惠倒也蛮强悍的呢。”日高好像觉得颇
为有趣地笑了。
  “不过理惠小姐说的话很有道理,你们根本没有理由急着在这个时候杀死那只猫嘛!”
  不知为什么,日高并没有马上附和我的话。他依然面带微笑,眺望着窗外的风景,将咖
啡喝光后,他阴沉地说道:“是我做的。”
  “耶?”我忽然不懂他所说的话,于是又问了一次,“什么意思?”
  他将咖啡杯放到桌上,拿出了香烟和打火机。
  “是我杀的,我把毒丸子放到院子里,只是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
  听到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我还是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然而他虽维持一贯的笑脸,却
不像在开玩笑。
  “你说的那个毒丸子要怎么做?”
  “哪有怎么做,猫罐头里掺入农药放到院子里就结了,没教养的猫好像什么都吃的样子
。”日高将香烟拿近,点燃了火,惬意地吞云吐雾。从纱窗吹入的风霎时将烟雾吹散了。
  “你干嘛要做那种事?”我问道,心里感觉不太舒服。
  “我跟你说过,这间屋子到现在都还租不出去吧?”他面色一整,认真地说道。
  “唔。”——日高夫妇打算在搬去加拿大的那段期间,将这间房子租给别人。
  “是不断有中介业者来探问啦,可是他们告诉我,这里有一个缺点。”
  “是什么?”
  “他们说房子前面排了一排挡猫的瓶子,好像深受猫害的困扰。这样的状况确实会影响
租房子的意愿。”
  “那你把挡猫瓶拿掉不就好了?”
  “这并非根本的解决之道。到时如果有想租的人来看房子,看到满院子都是猫粪要怎么
办?我们还在的话是可以天天打扫,可是明天这里就没人住了,肯定会臭得要死。”
  “所以你就杀了它?”
  “这应该是饲主的责任,不过你刚才看到的那位太太好像不了解这点。”日高在烟灰缸
里把香烟捻熄。
  “理惠知道这件事吗?”    
  听我这么一问,日高扬起半边脸,一边笑一边摇头:“哪能让她知道!女人啊,百分之
八十都喜欢猫,要是我跟她讲了实话,她肯定会说我是魔鬼的。”
  我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只好沉默以对。这时恰好电话响起,日高拿起话筒。
  “喂?啊,你好,我正想你也该打电话来了……嗯,按照计划进行……哈,被你识破啦
?我这才要开始写呢……是啊,我想今天晚上一定能搞定……好,我一定成就马上传过去…
…不行,这支电话只能用到明天中午为止,所以我打电话过去好了……嗯,我会从饭店打过
去。好,那就先这样了。”
  挂断电话,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编辑吗?”我问。
  “聪明社的山边先生。虽然我拖稿拖习惯了,不过这次他真的不放心。因为他怕我跑掉
,后天就不在日本了。”
  “那我就不多打扰,告辞了。”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听到屋内对讲机的声音。我原以为是推销员之类的,不过好像不是这样。
  走廊传来理惠走近的脚步声,接着是敲门的声音。
  “什么事?”日高问。
  门打开了,理惠一脸郁卒地探出头来。
  “藤尾小姐来了。”声音闷闷的。
  日高的脸就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一样,布满阴霾:“藤尾……藤尾美弥子吗?”
  “嗯,她说无论如何今天都要跟你谈。”
  “真糟糕。”日高咬着下唇,“大概是听到我们要去加拿大的风声了。”
  “要我告诉她你很忙,请她回去吗?”
  “这个嘛,”他想了一下,“不,我见她好了。”日高说,“我也觉得就在这里把事情
解决掉会比较轻松,你带她过来吧。”
  “好是好啦……”理惠担心地往我这边看来。
  “啊,我正打算要离开呢。”我说。
  “对不起。”理惠说完后就消失在门的一头。
  “真伤脑筋。”日高叹气地说道。
  “你们刚刚说的藤尾小姐,是藤尾正哉的……?”
  “妹妹。”他抓搔着略长的头发,“如果她们是想要钱的话还好办,可是如果要我将书
全部收回或改写的话,我就碍难从命了。”
  听到脚步声慢慢接近,日高赶紧闭上了嘴。门外依稀传来理惠说“走廊很暗,对不起”
的抱歉声,接着有人敲门,日高应了声“是”。
  “藤尾小姐来了。”理惠打开门说道。
  站在她背后的,是一位看来二十六、七岁的长发女性,身上穿着女大学生去拜访企业时
会穿的那种套装,让人觉得这位不速之客好像还刻意维持着应有的礼貌。
  “那我先走了。”我向日高说道。我原本想告诉他可以的话,后天我会去送行,但还是
没说出口。我心里琢磨着,要是在这时候刺激到藤尾美弥子就不好了。
  日高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在理惠的陪伴下,走出了日高家。
  “招待不周,真是不好意思。”理惠合起双掌、眨着眼抱歉地说道。由于身材娇小纤细
,这样的动作让她散发出少女般的气息,一点也感觉不出她已年过三十。
  “后天我会去送你们。”
  “您不是很忙吗?”
  “没关系,拜拜。”
  “再见。”她说道,一直看着我转入下一个街角。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4-11 3:54:06编辑过]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3 #
头像
3 #
0
09-04-11 00:11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二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刚做完一点事,门铃就响了。我的住所和日高家相比天差地远,
只不过是五层楼建筑里的一个小单位,工作室兼寝室约占了三坪,剩下的八坪空间既是客厅
也是饭厅,还包含了厨房,而且我也没有像理惠这样的美眷,所以一旦门铃响了,我只好自
己去应门。
  从门眼里确认来访对象后,我将门锁一扳,打开了门,是童子社的大岛。
  “你还是一样,非常准时呢。”我说。
  “这可是我唯一的优点,我带了这个来。”他拿出了一个四方包裹,上面印有知名日式
糕饼店的店名,他知道我是个嗜吃甜食的人。
  “不好意思还让你特地跑一趟。”
  “哪里,反正我回家顺路。”
  我将大岛请进狭窄的客厅,泡了茶,接着走回工作室,将摆在书桌上的原稿拿了过来:
“哪,这个,写得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我来拜读一下。”他将茶杯放下,伸手接过稿子,开始读了起来,而我则翻开报纸。
一如往常,让人当面阅读自己的作品,总教我不太自在。
  大概是大岛快读完一半的时候吧,餐桌上的无线电话机突然响了。我说了声“失陪一下
”,离开了座位。
  “你好,我是野野口。”
  “喂,是我。”是日高的声音,听来有点沉重。
  “啊,发生了什么事?”我心里还挂念着藤尾美弥子的事,不过日高并未正面回答,他
停了一下,问道:“你现在忙吗?”
  “谈不上忙,可是有客人在这里。”
  “这样啊,几点会结束?”
  我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刚过六点不久。
  “还要一点时间,到底怎么了?”
  “唔,电话里讲不清楚,我有事想找你商量,你可不可以来我这里一下?”
  “是可以啦。”我差点忘了大岛就在一旁,几乎要脱口问他是不是有关藤尾美弥子的事

  “八点怎么样?”他说。
  “好。”
  “那我等你。”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等我一把听筒放好,大岛就赶忙从沙发站起,说道:“如果你还有事的话,那我就……

  “不,没关系、没关系。”我以手势示意他坐回去,“我和人约了八点,还有时间,你
就慢慢读好了。”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拿起原稿继续读了起来。
  我也再度摊开报纸盯着上头的文字,不过脑海里却不停地想着日高要说的是哪件事。
  我猜八成跟藤尾美弥子有关,除此以外,我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什么事。
  日高写了一本叫《禁猎地》的小说,内容描写某位版画家的一生。表面上虽称之为小说
,实际上作品中的主角却是真有其人,是一名叫做藤尾正哉的男子。
  藤尾正哉和我以及日高读的是同一所国中。或许是因为这段渊源吧,让日高兴起想把藤
尾的故事写成小说的念头。只是这本小说里有几点亟待商榷的地方,说白一点,这部作品里
连藤尾正哉之前做过的一些不太光采的事情也如实描写。特别是他学生时代的各种奇怪行径
,日高几乎是原版重现。就我看来,除了书中的人物名字不同之外,书里的内容根本不像是
虚拟的小说,就连主角后来被妓女刺死也与现实事件完全吻合。
  这本书荣登畅销书排行榜,对于认识藤尾正哉的人而言,要猜出小说主角的原型是谁实
在是太容易了,终于,藤尾的家人也看到了这本书。
  藤尾的父亲早巳去世,出来抗议的是他的母亲和妹妹。她们说:明显地,小说主角是以
藤尾正哉为原型,可是她们可不记得曾允许谁去写这样的小说。其次,因为这本书暴露了藤
尾正哉的隐私,使他的名誉受到不当的毁损,她们要求将作品全部回收,全面改写……
  日高也说过了,对方并未要求赔偿金之类的实际补偿。不知她们真的只是要作品改写,
还是有其他更深的企图,至今仍无法断定。
  从他刚刚讲电话的声音听来,恐怕和藤尾美弥子的交涉不太顺利吧?可是,把我叫过去
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他们真的谈判破裂,那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就在我左思右想之际,对面的大岛好像把稿子读完了,而我也把视线从报纸栘开。
  “写得不错嘛,”大岛说,“蛮温暖的,透着一股怀旧气氛,我觉得挺好的。”
  “是吗?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多了。”我是真的松了口气,赶紧喝了口茶。大岛这个
年轻人虽然和气,却不会随便讲一些谄媚逢迎的话。
  若是平时,我们接下来会讨论往后的计划,不过待会儿和日高有约……我看了一下时钟
,已经六点半了。
  “你来得及吗?”大岛机灵地问。
  “嗯,还来得及。怎样?这附近有一间餐馆,我们去那儿边吃边讨论好了,这样也算帮
了我一个大忙。”
  “好啊,反正我也要吃晚饭。”他将原稿放到皮包里。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快三十了
吧,却还是单身。
  距离我家大概二、三分钟的路程就有一家餐馆,我们一边吃着烧烤料理,一边商量公事
。虽说是商量公事,其实我们聊的都是杂事。在这当中,我不小心透露接下来跟我约的人正
是作家日高邦彦,大岛一听显得有些惊讶。
  “你认识那位先生啊?”
  “嗯,我们国中、国小读的都是同一所学校,住得也很近,从这边走过去就到了,只是
我们的旧家都已经拆了,目前正在盖公寓。”
  “就是所谓的童年旧识对吧?”
  “大概吧,现在我们也还有来往。”
  “啊,”大岛的眼睛露出羡慕和憧憬的神色,“我竟然不知道。”
  “我会帮你们公司写稿,也是透过他介绍的。”
  “咦?是这样吗?”
  “一开始是你们公司的总编向日高邀稿,不过因为他不写儿童文学,所以就拒绝了,反
倒把我介绍给你们,也就是说,他算是提拔我的贵人。”我一边用叉子将烧烤通心粉送进嘴
里,一边说道。
  “嗯,竟然有这回事。日高邦彦的儿童文学,这样的标题确实挺吸引入的。”接着大岛
问我,“野野口先生,你不会想写以成人读者为诉求的小说吗?”
  “我是很想写啊,如果有机会的话。”——这是我的真心话。
  七点半,我们离开了餐馆,往车站走去。我站在月台上目送大岛坐上反方向的电车,不
久我的电车也来了。
  抵达日高家正好是八点。我站在门前,觉得有点奇怪,屋里一片漆黑,连门外的电灯也
没有开。
  不过,我还是按下了对讲机的按钮,只是没想到竟被我料中,无人应答。
  我心想,该不会是自己搞错了。日高电话里说的八点,说不定指的不是八点到“他家”

  我回到来时的路上,过去一点有座小公园,我边掏出零钱边走进公园旁的电话亭。
  从电话簿里,我找到了皇冠饭店的电话,拨了号码。饭店人员听到我要找一位叫日高的
客人,马上帮我转接过去。
  “您好,我是日高。”——是理惠的声音。
  “我是野野口,”我说,“日高邦彦在那里吗?”
  “没,他没来这里。应该还在家吧?因为还有工作要赶。”
  “不,他好像不在……”我跟她说日高家的灯全暗着,里面好像没人的样子。
  “这就怪了。”电话那头的她似乎颇为困惑,“他跟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恐怕都半夜了。

  “那他大概只是出去一下吧?”
  “应该不会啊。”理惠思索似的沉默了片刻,“这样好了,我现在就到那边去。”她说
,“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就会到了。啊,野野口先生,您现在人在哪里?”
  我说明了自己的位置,告诉她会先到附近的咖啡厅打发一下时间,就把电话挂了。
  走出电话亭,在去咖啡厅前,我又绕到日高家去看了一遍。还是一样,灯全部暗着,停
车场里日高的SAAB好端端地停在那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家咖啡厅是日高平日调适心情时常去的咖啡专卖店,我也来过好几次,店里的主人认
出我,问今天怎么没跟日高先生一起来?我表示,他和我约了见面,可是家里却没有人。
  就这么和老板聊着职棒,东扯西扯的,三十分钟就过去了。我付了帐,出了店门,快步
往日高家走去。
  才走到门前,就看到理惠从计程车下来。听到我出声叫唤,她回了我一个笑脸。可是,
当她看向屋子的时候,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显得十分不安。
  “真的是全暗的。”她说。
  “好像还没回来的样子。”
  “可是他不可能会出去啊。”
  她从皮包里拿出钥匙,往玄关走去,我跟在后面。
  大门锁着,理惠打开门进入屋内,接着把各处的电灯二点亮。室内的空气冰冷冶的,似
乎没有人在。
  理惠穿过走廊,打算扭开日高工作室的门把,门锁上了。
  “他出门的时候,都会上锁吗?”我问道。
  她一边拿出钥匙,一边侧着头回想:“最近他不太锁门的。”
  钥匙一转,门顺势敞了开来。工作室里同样没有开灯,可是却不是全暗的。电脑的电源
还插着,萤幕的画面透着亮光。
  理惠摸索着墙壁,按下日光灯的按钮。
  房间中央,日高脚朝我们,倒在地上。
  停顿了几秒的空白,理惠沉默地走上前去。走到一半,她突然在半路停了下来,两手捂
着嘴,全身瞬间僵直,一言不发。
  我也战战兢兢地往前挪去,日高的身体整个趴伏着,头转向一边,露出左半边的脸。
  他的眼睛微微睁着,眼神涣散。
  “他死了。”我说。      
  理惠整个人慢慢地瘫软下来,就在膝盖碰到地板的同时,她发出仿佛来自身体深处的悲
鸣。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4-11 3:59:47编辑过]

头像
0操作4 #
头像
4 #
0
09-04-11 00:13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三
  警局派来的搜证小组在现场勘查的时候,我和理惠就在客厅等。虽说是客厅,却连张桌
椅都没有。我让理惠坐在装满杂志的纸箱上面,自己则像熊一样地来回踱着方步,并不时将
头探出走廊,窥看现场搜证的情形。理惠一直在哭,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敲门声响起,门打开了,迫田警部走了进来。他年约五十,态度沉稳大方。一开始叫我
们在这房里稍等的也是他,看来他应该是这次搜查的总指挥官。
  “我有话想跟你谈,可以吗?”警部瞄了理惠一下后,转身向我说道。
  “我是无所谓啦……”    
  “我也可以。”理惠拿起手帕按着眼角说道。她的声音还带点哽咽,然而口气却是坚决
的。我突然想起日高白天曾经讲过,她的个性其实蛮强悍的。
  “好,那就麻烦一下。”
  于是迫田警部就这么站着,开始盘问起我俩发现尸体前的整个经过。谈着谈着,我不得
不说到关于藤尾美弥子的事。
  “你接到日高打来的电话大概是几点左右?”
  “我想应该是六点过后吧。”
  “那时日高先生有提到任何有关藤尾女士的事吗?”
  “不,他只说有事要跟我商量。”
  “所以也有可能是其他事?”
  “或许吧。”
  “关于这点,你有想到什么吗?”
  “没有。”
  警部点了点头,接着他把脸转向理惠:“那位藤尾小姐的人是几点回去的?”
  “大约是五点过后。”
  “在那之后,你有跟你先生谈过话吗?”
  “我们有聊了一下。”
  “你先生的样子看来怎样?”
  “他因为跟藤尾小姐谈不拢,显得有些困扰。不过,他要我不用担心。”
  “之后你就离开家,去了饭店对吧?”
  “是的。”
  “我看看,你们打算今明两晚都住在皇冠饭店里,后天要出发到加拿大。不过,因为你
先生还有工作没做完,所以就一个人先留在家里……”警部一边看着自己的小抄,一边说道
,接着他抬起了头,“知道这件事的人总共有几个?”
  “我、还有……”理惠向我这边看来。
  “当然我也知道。除此之外,还有聪明社的人吧?”——我向警部说明日高今晚打算赶
的就是聪明社的稿子——“不过,就凭这点来锁定犯人未免……”
  “嗯,我知道,这只是做个参考。”迫田警部脸上的肌肉稍微和缓了一下。
  之后,他又问理惠,最近住家附近是否曾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理惠回答“没有印象”。
我想起今天白天在院子里见到的那位太太,犹豫着该不该讲,可是最后还是保持沉默。
  ——只因为猫被害死就杀人报仇,这怎么想都太离谱了。
  讯问告一段落后,警部告诉我,他会请部下送我回去。我原想留在理惠身边陪她的,不
过警部说他已联络理惠娘家的人,不久他们就会来接她。
  随着发现日高尸体的震惊渐渐平复,疲倦悄悄地袭来。一想到等一下得自己坐电车回去
,老实说真的有点气馁,所以我不客气地接受了警部的安排。
  走出房间,我发现还有很多警员留下,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工作室的门是开着的,不过
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尸体应该已经运出去了吧?
  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察前来招呼我,将我领到停在门口的警车前。我突然想起,自从上次
因为超速被逮捕后,已经很久没坐过警车了……这等毫不相关的事。
  警车旁站着一名男子,身材颇高,因为光线不足,看不清楚他的五官。那个男的开口说
道:“野野口老师,好久不见了。”
  “咦?”我停下脚步,想要确认对方的长相。
  男的往前走近,从阴影中露出他的脸。眉毛和眼睛的距离很短,脸部轮廓十分立体。
  这张脸我曾经看过,接着我的记忆恢复了。
  “啊,是你!”
  “您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你是……”我在脑袋里再确认一遍,“加贺……对吧?”
  “是,我是加贺。”他郑重地朝我欠身行礼,说道,“以前承蒙您照顾。”
  “哪里,我才是。”弯腰答礼后,我再度端详起他。已经十年了,不,应该更久,他那
精悍的神色似乎磨得更加锐利了,“听说你改行做了警察官【注:日本警察职称,负责案件
调查、执行的警员。】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我也很惊讶,一开始还以为是认错人了,直到看到名字才确定。”
  “因为我的姓很特别嘛。不过,”我摇了摇头,“这也实在太凑巧了。”
  “我们到车里再谈好了,我送你一程……虽然说在警车上没什么气氛。”说完,他帮我
打开后车门,同时,刚刚那名制服警察也坐上了驾驶座。
  加贺老师曾经在我执过教鞭的那所中学担任社会科教师。就像许多刚毕业就投入教职的
老师一样,他也是充备干劲和热情。再加上他又是剑道方面的专才,领导剑道社时展现的英
姿,更让人对他的热诚印象深刻。
  这样的人只做了两年就舍弃了教职,归咎起来有诸多原因。不过就我这个旁观者来看,
他本身可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不过,真的可以这样说吗?每个人都有适合与不适合做的事。
教师这份工作对加贺而言到底合不合适,真的有待商榷。当然,这样的结果也跟当时的潮流
密切相关。
  “野野口老师,您现在在哪个学校教书?”车子刚驶离不久,加贺老师就问起我的近况
。不,再叫加贺老师就太奇怪了,我们就称他为加贺刑警好了。
  我摇了摇头:“我最后任教的地方是本地的第三国中,不过今年三月已经离职了。”
  加贺刑警看来好像颇为惊讶:“是这样吗?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唔,说来有点丢脸,我现在在写给儿童看的小说。”
  “啊,难怪。”他点了点头,“所以你才会认识日高邦彦先生对吧?”
  “不,情况有点不一样。”
  我跟他解释,我和日高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因为他的关系,我才找到现在的工作。加贺
刑警好像懂了,一边点头一边听着我说。没想到迫田警部什么都没告诉他,这点倒教我有些
诧异,这番话我刚刚已经跟警部说过了。
  “这么说来,你之前是一边当老师,一边写小说啰?”
  “也可以这么说啦,不过我那时一年才写两篇三十页左右的短篇而已。我一直在想,有
朝一日要成为真正的作家,于是心一横就把学校的工作辞了。”
  “这样啊?那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呢。”加贺刑警很钦佩地说道。或许是想起自己之前
的事吧?当然,二十几岁转行和面临四十岁才换工作的景况相比,可谓天差地别,这点他应
该也能体会。
  “日高邦彦写的是什么样的小说啊?”
  我看着他的脸问道:“加贺,你不知道日高邦彦吗?”
  “对不起,名字是听过啦,可是书就没读过了,尤其最近我几乎很少看书。”
  “大概是太忙了。”
  “不,是我自己太懒,我也在想一个月应该读两、三本书的。”他搔搔头。一个月至少
要读两、三本书——这是我当国文老师时,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我不确定加贺是否因为
记得这个,所以才特意讲出来。
  于是我大略地介绍日高这个人,说他大概是十年前出道的,在这中间还得过某某文学奖
,是现今少数几位畅销作家之一。他的作品十分多样化,从纯文学到仅供娱乐的小品都有。
  “有没有我可以读的东西?”加贺刑警问,“譬如推理小说之类的?”
  “这类作品是比较少,不过还是有的。”我答道。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书名以做参考?”
  “这样啊。”
  于是我告诉他一本叫《萤火虫》的书,是我很久以前读的,内容不太记得了,不过里面
有关于谋杀的描写,肯定错不了。
  “日高先生为什么会想搬到加拿大去住呢?”
  “好像有很多原因,不过他大概是觉得有点累了。好几年前他就曾经讲过要到国外修养
一番,而温哥华似乎是理惠相中的地方。”
  “你刚刚说的理惠是他的太太吧?看起来好年轻呢。”
  “上个月他们才刚登记结婚而已,这是他的第二次婚姻。”
  “是这样啊?他和前任老婆离婚了?”
  “不,第一任老婆因为车祸去世,已经五年了。”
  一边聊着的同时,思及话题的主角日高邦彦已经不在人世,我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他到底要跟我谈些什么?要是我早早结束那无关紧要的会谈,早点去见他的话,或许他
就不会死了。我心里也知道这么想于事无补,却忍不住不去懊悔。
  “我听说因为亲人被影射为小说的主角,有一位藤尾小姐跑来抗议……”加贺说,“除
此之外,日高先生有没有卷入其他风波?不管是和小说或是他私生活有关的都可以。”
  “嗯,我一时也想不出来。”这么回答的同时,我发现了一件事——我正在接受侦讯。
惊觉于此,连在前方握着方向盘,始终不发一语的警察都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对了,”加贺刑警打开了记事本,“你知道西崎菜美子这个名字吗?”
  “咦?”
  “还有小左野哲司、相中根肇?”
  “啊,”我领悟地点了点头,“那是《冰之扉》中的出场人物,目前月刊正连载的日高
小说。”我一边说一边想,不知那篇连载接下来要怎么办。
  “一直到死之前,日高先生好像还在赶那篇小说的样子。”
  “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电脑的电源一直是开着的。”
  “画面上出现的就是那篇小说的内容。”
  “果然如此。”我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向加贺刑警问道,“他的小说写了多少?”
  “写了多少的意思是?”
  “写了几页的意思。”
  我跟加贺说,日高曾提过今晚必须赶出三十页的事。
  “电脑的排字方式和稿纸不一样,所以总共写了多少,我不是很确定,不过至少不是一
、两页就是了。”
  “从他写的页数就可以推断出他是几点被杀害的,不是吗?我从日高家出来的时候,他
还没着手工作呢。”
  “这点我们也有想到,只是写稿这种事的速度也不是固定的吧。”
  “话是没错啦,不过就算是以最快速度写也是有极限的。”
  “那日高先生的极限大概在哪里?”
  “这个嘛,记得他之前曾经讲过,一个小时大概是四页吧。”
  “这样的话,就算赶工也只能一小时写六页啰?”
  “应该是这样吧。”
  听完我说的话,加贺刑警沉默了一会儿,脑袋里好像正计算着什么。
  “发现哪里矛盾吗?”我问。
  “嗯,我还不知道。”加贺摇了摇头,“我也还无法确定,电脑上残留的画面是否就是
这次要连载的部分。”
  “也对喔,说不定他只是把之前曾经刊载过的部分叫出来而已。”
  “关于这点,我们打算明天找出版社谈谈。”
  我在脑海里快速转了一圈,根据理惠的说法,藤尾美弥子是在五点左右离开的,而我接
到日高打来的电话是在六点过后。这中间如果他有写稿的话,应该可以写出五、六页吧。问
题是,其他还有几页呢?
  “啊,或许这是办案时应该紧守的秘密。”我试着向加贺问道,“不过,你们应该有推
测死亡时间吧?警方认为是什么时候呢?”
  “这确实足应该保密的事,”加贺刑警苦笑着说,“不过……详细的情形要等到解剖报
告出来,但根据我们的推断,大概是在五点到七点之间,结果应该不会相差太多。”
  “我是在六点过后接到电话的……”
  “嗯,也就是说是在六点到七点之间了。”
  ——应该是这样吧。也就是说,日高在和我通完电话后就马上被杀了?
  “日高是怎么被杀的呢?”
  听到我的喃喃自语,加贺刑警露出十分讶异的表情,他大概觉得这种话出自尸体发现者
的口中,未免太奇怪了吧。可是,我对日高是怎么个死法真的没有印象,坦白说,当时我怕
死了,根本不敢正视他。
  我把这点说明后,加贺好像也能理解。
  “这也要等到解剖报告出来。不过简单地说,他是被勒死的。”
  “你说的勒死是指勒住脖子吗?……用绳子还是?”
  “他脖子上缠着电话线。”
  “怎么会……”
  “不过还有一处外伤,他好像被人重击了后脑,现场找到作为凶器的黄铜纸镇。”
  “也就是说有人从背后打昏他,再把他勒死啰?”
  “目前看来是这样。”加贺刑警如此说完后,突然压低了声量,“刚刚讲的,我想日后
会对外公布,在此之前,请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啊,那是当然。”
  终于,警车抵达了我的公寓。
  “谢谢你送我回来,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向他道谢。
  “我才是,得到了很多有用的资料。”
  “那,再见了。”
  我走下了车子,可是才走到一半,“啊,等一下!”身后传来加贺刑警的叫唤,“你可
不可以告诉我连载小说的是哪本杂志?”
  于是我告诉他是聪明社月刊,然而他摇了摇头说:“我要的是刊登野野口先生小说的杂
志。”
  为了掩饰尴尬,我故意皱起眉头,略带生硬地说出杂志的名字,加贺拿出笔把它记了下
来。
  回到屋里,我在沙发上呆坐良久。回想起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我觉得好像在作梦一样。
这一生当中,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像这么悲惨的日子。思及至此,我却舍不得去睡。不,就算
我想睡,今晚恐怕也睡不着了。
  我突然兴起一个想法,想把这番体验记录下来,就用我的手把朋友遇害的悲剧写下吧。
  这本手记产生的经过就是如此。我在想,直到真相曝光之前,我都会一直写下去。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4-11 3:55:52编辑过]

头像
0操作5 #
头像
5 #
0
09-04-11 00:14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四
  日高的死很快登上了早报,虽然昨晚我没看新闻,不过看样子各家电视台正大肆炒作。
最近连十一点过后都有新闻节目。
  报纸的某个版面打出大大的标题,以社会新闻的角度,详细报导整起事件。报上大幅登
着日高家的照片,旁边配着日高本人的大头照,这原本应是交给杂志社使用的。
  报导的内容大部分与事实相符。只不过关于尸体发现的部分,上面只写着:“接到友人
通知家里灯光全暗的消息,妻子理惠回到住处,竟然发现日高先生倒卧在一楼的工作室中。
”我的名字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或许读者会因而误解发现者只有理惠一人。
  根据报导所示,警方现在正朝临时起意或蓄意谋杀的方向进行调查。由于大门深锁,他
们推断犯人应该是从工作室的窗口进出。
  阖上报纸,我正打算站起身张罗今天的早餐,门铃却响了。看了一下时钟,才八点多,
这么早应该不会有人来拜访,我拿起平常不太使用的对讲机。
  “喂?”
  “啊,请问是野野口老师吗?”——女性的声音,呼吸显得很急促。
  “我是。”
  “一大早来打扰真对不住,我是XX电视台的,关于昨晚发生的事件,可不可以和您谈一
谈?”
  我大吃一惊!报纸上明明没有我的名字,可是电视台的人却已经风闻我是发现者之一了

  “这个……”我思索着应对之策,这可不能随便乱讲,“你想谈什么事?”
  “关于昨晚日高先生在自宅被杀害一事。我听说和夫人理惠小姐一起发现尸体的就是野
野口老师您,这是真的吗?”大概是谈话性节目派来的女记者吧,竟然大刺剌地就直呼我老
师,神经粗得教人有些不快。不过,不管怎样,也不能因此就乱讲一通。
  “嗯,是真的。”我答道。
  身为媒体人的兴奋透过门传了进来:“老师您为什么去日高家呢?”
  “对不起,该讲的我都对警方讲了。”
  “听说您是因为发觉屋子怪怪的,所以才通知了理惠小姐,可否请您具体说明是哪里怪
怪的呢?”
  “请你们去问警方。”我挂上了对讲机。
  之前就听闻记者的犀利,没想到电视记者的采访当真是无礼至极。难道他们就无法体会
这一、两天我还没办法跟人讨论这件事吗?我当下决定,今天就不出门了。虽然我很关心日
高家的事,可是要到现场去探看恐怕是不可能了。
  然而,没想到我正用微波炉热牛奶时,门铃又响了。
  “我是电视台的人,可否打扰一下,相您谈谈?”——这次是个男的——“全国民众都
很想知道进一步的真相。”
  如果日高不死就好了,我的心里不禁出现这种悲痛万分的台词。
  “我也只是发现而已。”
  “不过您一直和日高先生很亲密吧?”
  “就算是这样,关于事件,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还是想打扰您一下。”——这男的死不罢休。
  我叹了口气,让他一直在门口哀求也不是办法,会打扰到邻居。对这些后生晚辈,我就
是没辄。
  将对讲机的话筒摆好,我走出玄关。门一打开,麦克风全都凑了上来。
  结果,在访问的夹击下,我的一整个早晨就泡汤了,连要好好吃顿早餐都没有办法。
  中午过后,我一边收看电视的访谈节目,一边吃着鸟笼泡面,突然萤幕上大大映出我的
脸孔,害我不小心就噎住了。那是今天早上才拍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播出来了。
  “听说您小学就认识日高先生了。就野野口先生的角度来看,他是个怎样的人呢?”女
记者以尖锐的声音问道。
  面对这样的问题,镜头前的我想了很久。当时我自己没有发现,不过这段沉默竟意外地
长,影像就这么定住了,电视台大概是来不及剪接吧?可以想见当时在场的记者先生们肯定
很不耐烦,这样看着画面,我才彻底领悟到。
  “我想他是个个性很强的人,”镜头前的我终于开口了,“有时你会觉得他为人很好,
不过他也有冷酷到令人惊讶的一面,其实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吧?”
  “您说的冷酷,可否举例加以说明?”
  “譬如说……”我一边说一边沉吟了一下,“不,我一时也想不出来,何况这种事我也
不想在这里讲。”
  其实,当时我脑海里浮现的是日高杀猫的那件事,不过,它并不适合在传媒前公开。
  “对于杀死日高先生的犯人,你有话想对他说吗?”问了几个流俗的问题后,女记者不
忘补上这句陈腔滥调。
  “没有。”这是我的回答,一旁的记者显得颇为失望。
  之后,棚内的主持人开始介绍日高生前的写作活动。就擅长描写人间百态的背景来看,
作家本身的人际关系肯定也很复杂,这次的事件恐怕也是受此牵连的吧?——主持人的话里
隐约透着这层意思。
  接着他又提到,最近日高因为《禁猎地》这部作品而卷入风波,已故版画家被影射为小
说的男主角,他的家人还因此提出抗议。不过,媒体似乎还没查到,昨天画家家属之一的藤
尾美弥子曾造访日高。
  不只是主持人,连偶尔以来宾身分参加这类节目的艺人都大放厥词,各自发表他们对日
高之死的看法。不知为何,我忽然感到一阵厌恶,关掉了电视机。想要知道重要事件的相关
消息,NHK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日高的死还不到公共频道为他制播特别节目的程度。     
 
  这时电话响了,我已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通电话了。我总是想,万一这和工作有关就
糟糕了,所以都会拿起话筒,可是至今为止,千篇一律都是媒体打来的。
  “喂,我是野野口。”我的口气已经有点不悦了。
  “你好,我是日高。”咬字清晰的声音,肯定是理惠没错。
  “啊,你好。”这时候该讲些什么,我一时想不出来,只能勉强凑出一句奇怪的话,“
后来怎么样了?”
  “我昨天住在娘家。虽然心里知道必须和很多地方联络,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是啊,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在家里。今天早上警方的人跟我连络,说希望我到案发现场再次接受讯问。”
  “讯问已经结束了吗?”
  “已经结束了,不过警方的人还在就是了。”
  “媒体很讨厌吧?”
  “嗯,不过出版社的人,还有之前我丈夫认识的电视台的人也来了,所以全交给他们去
应付,我轻松了不少。”
  “这样啊。”我本来想说这真是太好了,不过反过头一想,这句话对昨天才痛失丈夫的
遗孀而言好像不太恰当,所以又吞了回去。
  “倒是野野口先生被电视台的人追着跑,肯定十分困扰吧。我自己是没看电视啦,不过
出版社的人告诉我情形,我感到很抱歉,所以才打电话过来关心一下。”
  “是这样啊?哪里,你不用担心我,采访的攻势已经告一段落了。”
  “真的很对不起。”
  那是打从心里感到愧欠的语气。明明当下她才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人,却还有心思替别人
着想,这点让我深感佩服,我再度感受到她的坚强。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不要客气尽管跟我说。”
  “谢谢,夫家的人还有我娘家的妈妈都来了,所以没有关系。”
  “这样啊。”——我想起日高有个大他两岁的哥哥,年迈的母亲和兄嫂一起同住——“
不过,真的有我可以做的,请务必告诉我。”
  “谢谢您,那我就先挂电话了。”
  “谢谢你特地打电话过来。”
  挂断电话后,我脑海里一直想着理惠的事。她打算要怎么生活下去?她还年轻,听说娘
家是开货运行的,经济条件不错,生活应该不成问题。可是,要从打击中站起来恐怕需要不
少时间吧。毕竟他们才刚结婚一个月。
  曾经,理惠只不过是日高的小说迷之一。有一次,因为工作的关系,认识了日高,因而
开始交往。这意味着,昨夜她同时失去了两件宝贵的东西:一个是丈夫,另一个则是作家日
高邦彦的新作。
  正这么想的时候,电话又响了。对方请我去上谈话性节目,我当场就拒绝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4-11 4:01:00编辑过]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6 #
头像
6 #
0
09-04-11 00:14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五
  加贺刑警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以后的事了。听到对讲机的铃声,我厌烦地以为又
是哪家媒体的记者,没想到探头一看,竟然是他。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他身边跟着
一个看来比他年轻,叫做牧村的刑警。
  “对不起,我还有两、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我早料到了,你们上来吧。”
  然而,加贺刑警并未做出脱鞋的动作,他问:“你正在吃饭吗?”
  “不,我还没吃,才正在想要吃什么才好。”
  “那我们到外面去吃好了?老实说,一整天忙着侦讯,我们连午饭都没吃呢,是吧?”
  牧村刑警附和地冲着我苦笑。
  “好啊,那要去哪里?我知道有家店的猪排饭很好吃,可以吗?”
  “哪儿都行,”这么说的同时,加贺刑警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用大拇指朝后头比了比,
“再过去有一家餐馆,老师昨晚去的就是那间店吗?”
  “是啊,你想去那里吗?”
  “就那里好了,那家店近,咖啡又可以免费续杯。”
  “太好了。”牧村刑警帮腔似的说道。
  “我是无所谓啦,那我去换一下衣服。”
  趁着他们等我换衣服的空档,我想了一下加贺刑警找我去那家餐馆的理由,是不是有什
么特别的用意?还是,真如他所说,只是因为近、有咖啡可喝?
  终究我还是想不通,只好走出了房间。
  来到餐馆,我点了烧烤虾饭,加贺刑警和牧村刑警各点了烤羊排和汉堡肉套餐。
  “之前讲的那本小说,”等女侍离开后,加贺刑警马上开口说道,“啊,就是日高先生
留在电脑萤幕上的那本,叫做《冰之扉》的。”
  “唔,我知道。昨天你还说要去查清楚,看那是昨天才刚写的,还是只是把之前已经发
表的部分叫到萤幕上而已,已经有答案了吗?”
  “已经有答案了,应该是昨天写的。我问了聪明社的负责人,他说跟之前连载的部分接
得刚刚好。”
  “这么说来,在被杀害之前,他一直很努力地工作啰。”
  去加拿大的日子迫在眉睫,就连日高也得拚命赶工吧?虽说他之前总是找各种搪塞的藉
口,毫不在意地让编辑焦急等待。
  “只是有一个地方很奇怪。”加贺刑警将身体微微前倾,右手肘撑在桌子上。
  “哪里奇怪?”       
  “原稿的张数。如果一张算四百字好了,他总共写了二十七张之多。就算他在藤尾小姐
走后的五点就开始写好了,这也未免太多了。昨晚我才听野野口老师说了,您说日高先生的
写作速度一小时顶多四到六张。”
  “二十七张吗?这样确实很多。”
  我到日高家的时间是八点,假设在这之前日高都还活着的话,那他一小时不就要写九张
了。
  “所以,”我说,“他有可能是在说谎。”
  “说谎?”
  “很可能他昨天白天就已经写好十张或二十张了,可是依照他个人的习性,他总是说自
己一张都没写。”
  “出版社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应该是吧。”我点了点头。
  “可是,他的太太理惠出门的时候,他跟她说自己恐怕要到半夜才会到饭店。而事实上
最晚到八点,他已经写好二十七页了。如果就《冰之扉》的连载一期约三十页的份量来算,
他已经快要完成了。说延后还可以理解,可是有像这样进度超前那么多的吗?”
  “应该有吧。写作这种事又不是机械作业,灵感不来的话,可能杵在书桌前好几个小时
都写不出来;相反地,文思泉涌的话,可能一会儿功夫就写好了。”
  “日高先生有这样的倾向吗?”
  “有吧,话说回来,几乎所有作家都是这样吧?”
  “这样啊?我是不太能够想像你们那个世界的事啦。”加贺刑警将前倾的身子回复到原
来的姿势。
  “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要在张数上打转。”我说,“总之,理惠出门的时候,日高的小
说还没写好,可是发现尸体的时候,小说已经快要完成了,对吧?也就是说直到日高被杀的
那段期间,他都一直在工作,不就这么简单吗?”
  “或许是吧。”加贺刑警点了点头,但还是一副无法完全说服自己的样子。
  从这位曾是我后进的教师身上,我总算见识到警方办案真的是连一个小细节都不放过。
  女侍将餐点端了上来,我们的谈话稍微中断了一下。
  “对了,日高的遗体怎么样了?”我试着问道,“你不是说要解剖吗?”
  “今天已经进行了。”如此说完后,加贺刑警看向牧村刑警,“你不是也在场吗?”
  “不,我没自己去,如果我在场,现在怎么还吃得下?”牧村皱起眉头,将叉子叉向汉
堡肉。
  “这倒也是。”加贺也一脸苦笑,“你说解剖怎么了?”
  “不,我是想死亡时间是不是已经推断出来了?”
  “我还没仔细看过解剖报告,不过应该会很清楚吧。”
  “那一定正确吗?”
  “那要看你是基于什么来判断,例如……”他本来想讲,后来又摇了摇头,“算了,还
是不讲了。”
  “为什么?”
  “你的饭会变难吃喔。”他指着我的盘子。
  “也对,”我点了点头,“那我还是别问了。”
  加贺刑警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像在说这样才对似的。
  吃饭的时候,他不再提起谋杀,反而尽问我一些关于写作儿童读物的事。譬如,最近流
行哪一种书啦?对于时下儿童远离书本有什么看法等等。
  我跟他说,卖得好的都是教育部推荐的优良图书,至于小孩不爱看书主要是受到父母的
影响。
  “简单来说,现在的父母自己都不看书了,却一味逼着小孩去读,可是由于自己没有阅
读的习惯,所以也不知道该给孩子看什么才好,结果只能把政府推荐的图书硬塞给他们。不
过,那种书通常内容生硬又无趣,只会让孩子更讨厌书本。这种恶性循环应该会周而复始地
重复下去吧。”
  听到我这番话,两名刑警一边吃着餐点,一边露出钦佩的神情,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听进
去多少。
  由于他们点的都是套餐,所以最后咖啡送了上来,而我则加点了一杯热牛奶。
  “您大概想抽一根吧?”加贺刑警边将手探向烟灰缸。
  “不,不用。”我答。
  “咦,您已经戒烟了吗?”
  “嗯,两年前戒了。医生叫我不要抽,因为我的胃不好。”
  “这样啊?早知道就坐非吸烟区好了。”他将伸向烟灰缸的手收了回来,“我一直以为
当作家的都要抽烟呢,日高先生看来似乎也是个老烟枪。”
  “没错,他工作的时候整个房间烟雾弥漫,会让人以为正在趋虫呢。”
  “昨天晚上发现尸体的时候怎么样?房间里有烟雾吗?”
  “让我想想,毕竟当时太混乱了。”我喝了一口牛奶,沉吟道,“应该是有一点烟吧。
唔,我想是这样没错。”
  “这样啊。”加贺刑警也将咖啡杯送到嘴边,接着他慢条斯里地拿出笔记本,“有一件
事我想再做确认,与您八点抵达日高家有关。”
  “嗯。”
  “当时野野口老师因为按对讲机没有人接,再加上屋里的灯全暗了,所以才打电话去理
惠夫人寄宿的饭店,对吧?”
  “是啊。”
  “关于屋里灯光的事,”加贺刑警直勾勾地盯着我,“你确定是全暗的吗?”
  “是全暗的,没错。”我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不过,从正门口应该看不到工作室的窗口,难道你有绕进院子里去吗?”
  “不,我没绕进去。不过,工作室的灯有没有亮,站在门口拉长脖子看就知道了。”
  “是这样吗?”加贺刑警的表情有一点疑惑。
  “工作室的窗户旁正好有一株高大的八重樱,如果里面的灯亮着,那么一眼就能看到樱
花了。
  “啊,没错。”加贺刑警和牧村刑警相视点头,“这样我们就懂了。”
  “这个问题有这么重要吗?”
  “不,请把它当作单纯的确认。像这种地方如果我们报告得不清不楚,会挨上司排头的
。”
  “真是严格。”
  “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加贺刑警露出从前教书时的笑容。
  “对了,侦办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新的进展?”我轮流看着两位刑警,最后目光落
在加贺的脸上。
  “才刚开始而已。”加贺刑警沉着地回答,一方面也在暗示,侦办的情况不便透露。
  “电视上提到也有可能是临时起意的犯案,意即犯人本以窃盗为目的侵入日高家,却没
想到被日高撞见,所以才失手杀了他。”
  “这样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可是,你不是不太相信这个假设?”牧村刑警说。
  “是啊。”加贺刑警好像瞪了隔壁的牧村一眼,“我个人认为这样的可能性很低。”
  “为什么?”
  “一般闯空门都是从大门进去,因为万一被发现的话,可以随便找个藉口搪塞,再从门
口大摇大摆地出来。不过,日高家的大门如您所知,是锁上的。”
  “有没有可能是犯人特地把门锁上?”
  “日高家的钥匙总共有三把,其中两把在夫人理惠身上,剩下的一把在日高先生的长裤
口袋里。”
  “可是,也有小偷是从窗户进出的吧?”
  “也是有啦,不过这种手法的计划就周详多了。小偷会在事先暗中调查,看这家人什么
时候不在、会不会被路过的行人目击到,这些都确认了,他们才会采取行动。”
  “这不就对了?”
  “可是,”加贺刑警露出雪白的牙齿,“如果小偷事先调查过的话,就应该知道那个家
什么都下剩了,对吧?”
  “啊,对喔。”我张大嘴看着两位刑警,牧村刑警也露出浅浅的笑。
  “我觉得……”加贺刑警说到一半,略微犹豫地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应该是认
识的人做的。”
  “看,结论不就出来了。”
  “这些话只能在这里讲。”他用食指碰触着嘴唇。
  “嗯,我晓得。”我点了点头。
  接着他对牧村刑警使了个眼色,年轻的警官拿了帐单站了起来。
  “哎呀,这让我来。”
  “不,”加贺刑警出手制止了我,“是我们找你来的。”
  “不过,这不能报公帐吧?”
  “是不行,因为只是晚餐。”
  “不好意思。”
  “请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我看向柜台那边,牧村刑警正在付帐。
  不一会儿,我发现他的样子怪怪的,好像正和柜台小姐说着什么。柜台小姐边往我这儿
看过来,边回答他的问题。
  “对不起。”加贺刑警并未看向柜台,继续面朝着我,维持一样的表情,“我们正在确
认您的不在场证明。”
  “我的?”
  “是的。”他微微点头,“我们已经向童子社的大岛先生做过确认了,不过,我们警方
必须尽可能掌握所有相关证据,请原谅。”
  “所以你们才挑这家店?”
  “如果不是同一个时间来,值班的女服务生就会不一样了。”
  “真有你的。”我打心里感到佩服。
  牧村刑警回来了,加贺刑警问他:“时间合得起来吗?”
  “嗯,合得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如此说完后,加贺看着我,瞬间眯起了眼睛。
  就在我们离开餐馆后不久,我谈到把整起事件记录下来的事,加贺刑警表现出莫大的关
心。如果我没提起这件事的话,大伙儿走到我的公寓前,就会各自散去了吧。
  “我想这种经验大概一辈子不会遇到,所以才想用某种形式把它记录下来。唉,你们大
可把它当作是作家的天性在作祟。”
  听我这样一讲,加贺好像在盘算着什么,不发一语。接着他说:“可不可以借看一下?

  “借看一下?让你吗?不行,我不是为了要给人家看才写的。”
  “拜托你。”他欠身央求,连牧村刑警也做了相同的动作。
  “饶了我吧!大马路上的,这样让我很尴尬耶。我写的内容,刚刚已经全告诉你们了。

  “那也没有关系。”
  “真是败给你了。”我搔着头,叹了口气,“那你们上来坐一下好了,我把它存在文字
处理机里,列印的话需要一点时间。”
  “谢啦。”加贺刑警说。
  两名刑警跟着我回到住处。我把印表机打开,加贺刑警来到旁边探头探脑的。
  “这是专门处理文稿的打字机?”
  “是啊。”
  “日高先生家装的可是电脑呢。”
  “因为他喜欢尝鲜嘛!”我说,“上网发送信件啦、玩线上游戏啦,他好像用它做很多
事情。”
  “野野口老师您不用电脑吗?”
  “我有这个就够了。”
  “是因为稿子都会有人来拿吗?出版社的人?”
  “不,大部分时候我都用传真,在那儿不是?”我指向屋内一角的传真机。因为共用一
支电话线,所以旁边还接了无线电话的主机。
  “不过出版社的人昨天过来取稿了。”加贺刑警抬起头说,是无心的吗?我总觉得他的
眼底藏着另一层深意。
  是认识的人做的——我不禁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
  “我们有很多事情得直接面对面谈,昨天他是特地过来的。”
  对于我的回答,加贺只是沉默地点了个头,不再说些什么。
  列印结束后,我把东西交给他之前说道:“老实说,我隐瞒了一点事。”
  “是吗?”加贺刑警好像不怎么惊讶。
  “你看了就知道了。我觉得那和事件无关,而且也不想平白无故冤枉人。”
  ——是有关日高杀猫的事。
  “我知道了,我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形。”加贺他们接过我列印出来的笔记,再三致谢后
离开了。
  于是,就在加贺他们回去之后,我马上开始撰写今天的部分,也就是接着他们拿走的部
分写下去。或许他们会想要接着读,不过我想我还是尽量不要去想这件事会比较好。不然的
话,继续写下去就没啥意义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4-11 4:01:19编辑过]

头像
0操作7 #
头像
7 #
0
09-04-11 00:15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六
  事发后已过了两天。日高邦彦的葬礼在离日高家几公里外的寺庙举行,包含出版社的人
在内,有很多宾客来访,连想要烧柱香都得排队。
  这其中当然也有电视台的人。不管是摄影人员或采访记者,全都摆起正经八百的脸孔。
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人为了拍摄比较耸动的画面,那一双眼睛就像蛇一般地四处扫视
着。只要某位宾客多洒了几滴清泪,摄影机的镜头马上对准他。
  我上完香后,站在签到的布棚旁,看着陆续前来的宾客。其中不乏艺人的身影,我想起
日高的作品被翻拍成电影时,这些人曾担纲演出。
  上香仪式后是诵经,接着是丧家致词。理惠身着全黑的套装,手里紧握着念珠,淡淡地
向出席的宾客致谢,接着她谈起自己对丈夫的无限思念。顿时,静谧的会场里此起彼落地传
来啜泣声。
  一直到最后,理惠的致词里没有半句提到犯人或是自己的怨恨。不过,这样反而更让人
感觉到她的愤怒和悲伤。
  棺木抬出后,宾客们也陆续离开会场,这时在人群里,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人。
  正当她离开寺庙的时候,我叫住了她:“藤尾小姐!”
  藤尾美弥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长发顺势一甩:“您是?”
  “那天,我们在日高家见过面。”
  “是,我想起来了。”
  “我是日高的朋友,敝姓野野口。补充说明,我和你哥也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
  “应该是吧,那天我听日高先生说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不知你有没有空?”
  一听此言,她看了看手表,接着又望向不远处。
  “有人在等你吗?”
  顺着她的视线,可以看到一辆淡绿色的小货车停在路旁,驾驶座上的年轻男子正看向这
边。
  “是你先生吗?”
  “不,不是那样。”
  我心里认定他们是一对情侣。
  “要不在这里谈也行,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你。”
  “什么问题?”
  “那天你和日高谈了什么?”     
  “谈了什么?还不都是些老问题。希望他尽可能把书本回收,在公开场合承认自己的错
误,把有争议的部分改写成与我哥哥无关。因为我听说他就要到加拿大去了,所以也想确认
一下,今后他要用什么方法来展现解决事情的诚意。”
  “那日高那边怎么说?”
  “他是有诚意要解决事情啦。不过他也说了,并不打算扭曲自己长久以来的信念。”
  “也就是说他无法答应你的要求啰?”
  “他好像觉得,只要不以揭发他人隐私为乐趣,为了追求作品的极致艺术,就算侵犯到
主角人物的隐私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不过,你不能认同吧。”
  “那是当然。”她微微扬起嘴角,不过那动作称不上是微笑。
  “结果那天你们谈判破裂了?”
  “我请他答应我,到加拿大后要马上和我联络,看用什么方式继续我们的谈判。我看他
出发前也很忙,再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先取得这样的共识。”
  站在日高的立场,也只能先这样答应她吧?
  “之后,你就直接回家了吗?”
  “你说我吗?是的。”
  “途中没有到哪里去?”     
  “是的。”点完头后,藤尾美弥子睁大眼睛瞪着我,“你是在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吗?

  “不,这是哪儿的话。”我低下头,搓了搓鼻子。不过,如果这不算调查不在场证明,
又是什么呢?我自己也觉得奇怪。
  她叹了口气:“昨天,我已经见过警方,也被问到相同的问题。不过,他们问得比较露
骨,像是你是不是恨着日高先生什么的。”
  “啊,”我看着她的脸,“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我并没有恨他,只不过希望他能尊重死者罢了。”
  “《禁猎地》这本书,”我说,“真的让你这么在意吗?你觉得它亵渎了你哥是吗?”
  “谁都会有秘密,而且应该有权不让它公开,就算是已故的人也一样。”
  “要是有人觉得这些秘密很感人呢?想把这份感动传达给世人知道,有那么罪恶吗?”
  “感动?”她盯着我看了良久,然后缓缓地摇头,“对少女施暴的中学生会令人感动吗
?”
  “以感动人心为前提,有时也会有一些不得不描写的场面。”
  她再度叹了口气,故意要让我知道她的不以为然:“野野口先生,您也写小说吧?”
  “是,是以青少年为诉求的小说。”
  “你如此拚命地为日高先生辩护,是因为自己也是作家吧?”
  我稍微想了一下,说道:“或许吧。”
  “真是令人讨厌的工作。”她看了看手表,说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随即转身
,朝前头等候的车子走去。
  我回到公寓后,发现信箱上贴了一张字条:“我在之前去过的那家餐馆,请回电,加贺
。”字条上还附注了应是餐馆电话的号码。
  我进入屋里换好衣服,没打电话就直接往餐厅走去。加贺坐在靠窗的位子,正读着书。
书本罩着书套,看不见书的封面。
  看到我来,加贺赶忙站起,我用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没关系,你坐。”
  “这么累还让你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他低下头说道。他好像知道日高的葬礼在今天
举行。
  我跟女侍点了杯热牛奶,坐了下来。
  “你的目的我知道,是这个吧?”我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叠折好的纸,放到他的面前
。这是昨天写好的部分,我出门之前把它印了出来。
  “不好意思,多谢帮忙。”他伸出手,似乎打算就此一读。
  “抱歉,我希望你不要在这儿看。你如果读了我昨天给你的部份就会知道,里面也写了
你的事,这样怪尴尬的。”
  听到我这么说,他微微一笑。“也对,那我就先不看了。”于是他把纸再度折好,放进
上衣的内袋。
  “话说回来,”我喝了口水后问道:“我的笔记是否有参考的价值?”
  “有啊。”加贺刑警马上回答:“像是案发当时的气氛,这类东西光用耳朵听是听不出
来的,可是一旦付诸文章就很容易掌握。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所有案件的目击者或发现者
都能像这样写出来,那就省事多了。”
  “如果能这样当然是最好。”
  这时女侍送来了热牛奶,我用汤匙把凝结在表面的薄膜拿掉。
  “猫的事你觉得怎样?”我问道。
  “吓了一跳。”他说,“受到猫的迫害是时有所闻啦,不过因为这样而做出那种事的,
我倒是第一次听到。”
  “你们会去调查养猫的那个太太吧?”
  “我向上面报告过后,他们马上派人去查了。”
  “是喔。”我喝了口牛奶,仿佛是自己去告的密,心里感觉不太舒服,“至于其他的部
分,应该和我跟你们讲的一样吧。”
  “没错,”他点了下头,“不过描写细节的地方,还是很有参考的价值。”
  “有那种地方吗?”
  “例如写到您和日高先生在房里谈话的那段,里面提到日高先生当时抽了一根香烟,这
个如果不读老师的笔记是不会知道的。”
  “不,我也不是那么确定他是否真的只抽了一根,也或许是两根。总之,我记得他有抽
烟就对了,所以就大略地写下来。”
  “不,绝对只有一根。”他十分肯定地说。
  “嗯?”我不懂这跟整起案件有什么关联,或许警方对事物的看法自有其独到的见解。
  接着我跟加贺刑警提起,葬礼过后我和藤尾美弥子交谈的事,他似乎非常感兴趣。
  “结果我还是没问出来,不过她有不在场证明吧?”
  “她是其他同事去调查的,不过听说是有的样子。”
  “这样啊?那就没必要把她考虑进去了。”
  “老师你觉得她有嫌疑吗?”
  “也谈不上嫌疑,不过就杀人动机而言,她似乎比较有可能。”
  “您所谓的动机指的是亲人隐私被侵害一事吧。不过就算把日高先生杀了,也解决不了
问题,不是吗?”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因为看不到对方解决问题的诚意,气愤之余,她贸然采取行动呢?

  “不过,她从日高家出来的时候,日高还活着呢。”
  “或许她离开后又马上折了回来?”
  “打算行凶吗?”
  “嗯,”我点了点头,“打算行凶。”
  “不过,那时理惠夫人还在家喔。”
  “或许她一直躲在一旁,等她出门后才采取行动。”
  “藤尾美弥子可能知道理惠夫人要出门的事吗?”
  “这个只要稍作交谈就能察觉得到吧?”
  餐桌上,加贺刑警十指交叠着。他将两个拇指一会儿合拢、一会儿分开,这样的动作持
续一阵子之后,他说:“她从大门进入?”
  “不,应该从窗子吧?因为大门是锁着的。”
  “身穿套装的女性从窗口爬进去吗?”他几乎耍笑出来,“而日高就呆呆地看着?”
  “她只要等到日高去上厕所就好了,然后趁他回来前躲到门的后面。”
  “拿起纸镇?”加贺刑警轻轻地举起右拳。
  “应该是吧。等到日高一进入房间,”我也抡起右拳,“就从他后脑一把敲下去。”
  “这样啊。然后呢?”
  “嗯,”我回忆着前天加贺刑警说过的话,继续说道,“用东西勒住他的脖子……用电
话线对吧?然后就逃走了。”
  “从哪里逃走?”
  “当然是从窗户啦。如果是从大门出去的,我们来的时候门就不会上锁了。”
  “是这样啊。”他将手伸向咖啡杯,这时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于是又将它摆回原位,
“可是为什么不能从大门出去呢?”
  “这个我不太清楚,大概是不想引人注意吧?这是犯人的心理作用。不过,话说回来,
如果她有不在场证明的话,刚刚讲的都只是假设而已。”
  “嗯,也是。”他说,“因为她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我也把老师的话当作假设来听。”
  听到他这句话,我感到有些意外。
  “你大可把它忘了。”
  “不过,很有参考价值,我觉得是很有趣的推理。先不管那个了,你可不可帮我做另一
个推理?”
  “我是没有自信可以做出专业的推理啦……是什么?”
  “为什么犯人要把屋里的灯全关掉呢?”
  “那是想要让你以为……”我考虑了一下说道,“屋里没人吧?万一真的有谁来了,也
会就此打道回府,这样尸体就能晚一点被发现。事实上,当我看到屋里全暗的时候,真的以
为没人在家呢。”
  “你是说犯人想让尸体晚一点被发现?”
  “这应该也算犯罪心理吧?”
  “那么,”他说,“为何电脑还开着?”
  “电脑?”
  “嗯,老师您的笔记里也有记载,说进入房间的时候,看到画面上闪着白色的亮光。”
  “确实如此,大概是犯人以为电脑就算开着也没啥要紧吧?”
  “昨天我回家后做了个简单的实验。我把房间的灯全部关掉,只让电脑萤幕开着。结果
我发现那还蛮亮的,站在窗外隐约可见光线从窗帘透出。如果真要制造没人在家的假象,应
该连电脑都关掉才对。”
  “那他大概是不知道关机的方法吧?没碰触过电脑的人,不知道这事也没啥大不了。”
  “不过要关掉萤幕是很简单的,只要按下开关就行了。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干脆拔掉
插头也行。”
  “可能是他没注意到吧?”
  加贺直直盯着我看,接着他点了点头:“也对,或许是没留神吧?”
  接下来我已不知还能讲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抱歉,占用你的时间。”加贺说完后站了起来,“今天的部分你也会写下来吧?”
  “我是这坦么打算。”
  “那也能让我拜读吧?”
  “嗯,我是不介意啦。”
  他朝柜台走去,中途却停了下来:“我真的不适合当老师吗?”他问。我的笔记里好像
写出了这层意思。
  “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我答道。
  他垂下眼,叹口气后迈开步伐。
  加贺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一概不知。如果他能坦白地告诉我他所知道的就好了,我心想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4-11 4:01:33编辑过]

头像
0操作8 #
头像
8 #
0
09-04-11 00:15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疑惑之章 加贺恭一郎的记录
  关于这起案件,让我特别注意的一个地方,就是凶嫌使用的凶器竟然是“纸镇”,那是
日高邦彦屋里原有的东西。因此,我们可以推断,凶嫌当初进入日高家时,并无意杀害日高
邦彦。如果他一开始就打算杀他的话,应该就不会使用这样的手法。当然,我们也不排除,
凶嫌事先早有安排,却因为临时变故,不得不改变杀人的方法。可是改变手法后,竟改以纸
镇为攻击武器,又未免太欠思虑了。如此看来,此次犯案应可归论为突发、临时起意的谋杀
吧?
  不过,还有一件事让人无法忽视——日高家的门是锁着的。根据第一发现者的供词,住
家大门以及日高工作室的门都上了锁。
  关于这点,日高理惠曾经证实:“五点过后,我离开家的时候就把大门锁上了。因为我
担心丈夫一个人窝在工作室里,就算有人从外面进来他也不晓得。可是我作梦也没想到,这
种事竟然真的发生了。”
  根据指纹比对的结果,大门门把上只检测出日高夫妇的指纹,门锁上也未见有擦拭过的
痕迹。就门扉深锁的情况来看,大门应该是从日高里惠离开后就一直锁着。
  而工作室的门很可能是犯人从里头反锁住的。因为和玄关的门不同,这里明显有指纹被
擦掉的痕迹。
  从以上几点判断,犯人最有可能从窗户爬进房间。可是这样的推断,有一个矛盾:原本
无意杀人的匪徒从窗口闯入?可偏偏他想偷东西的可能性又很低。即使是当天是第一次到日
高家也能马上知道,里头根本没剩什么值钱的东西。
  事实上,破解这个矛盾的假设只有一个:当天犯人总共去了日高家两次。第一次来的时
候确实是因为有事登门拜访。可是那人离开了日高家之后(正确的说,应该是假装离开日高
家之后),又马上进行了第二度的探访。这时那人心中已打定某种主意,所以改由窗口进入
。而这主意不用说,自然是“杀人的企图”。我们大可假设,他是在第一次拜访的时候,萌
发了杀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案发当天有谁曾到过日高家呢?答案很明显的指向两个人:藤尾美
弥子和野野口修。
  我们对这两人展开了交叉调查。不过,结果却与警方想的相反,他们两个都有不在场证
明。         
  当天藤尾美弥子在傍晚六点回到住处,帮她作证的有她的未婚夫中冢忠夫,以及担任他
二人婚礼介绍人的植田菊雄,他们约好要讨论下个月举办订婚典礼的事宜。植田是中冢的上
司,和藤尾美弥子没有直接的关系,他应该没有必要为下属的未婚妻作伪证。而根据日高理
惠的证词,藤尾美弥子离开日高家的时候已经五点了,就日高与美弥子家的距离以及两地间
的交通状况来看,她在六点到家也是极其合理的事。换句话说,藤尾美弥子的不在场证明可
谓毫无破绽。
  其次是野野口修。      
  在侦查这个人的时候,不可否认的,我多少带了些私人感情。他曾是我职场上的前辈,
也是知道我晦涩过去的人。
  不过,做我们这行的,如果因为私人恩怨而影响办案的话,也只能说不适任了。在承办
这起案件时我下定决心,要尽可能客观地审视我俩曾经共有的过去。然而,这并不代表我会
把过去遗忘,这也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利器。
  根据野野口修本人的说法,他的不在场证明是这样的:
  当天四点三十分左右,藤尾美弥子来访后,他就离开了日高家。接着他直接回家,一直
到六点都在工作。六点一到,童子社的编辑大岛幸夫来了,他们开始讨论稿子的事。这期间
日高邦彦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有事要和他商量,请他八点过去他家。
  野野口修先和大岛到住家附近的餐馆用晚餐,之后才前往日高家,抵达的时候正好是八
点整。因为没人应门,他感到有点奇怪,于是打电话给日高理惠。在日高理惠到来之前,他
去了附近的咖啡店“洋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等她。八点四十分左右,他再度折回日高家
,正好日高理惠也来了。两人一起进入屋内,进而发现了尸体。
  整理案情的同时,我发现野野口修的不在场证明也近乎完美。而童子社的大岛以及“洋
灯”的老板也证明了他所言不假。
  不过,这其中也不是完全没有漏洞。从他的供词推断,他唯一可杀日高的机会,应该是
在打电话给理惠之前吧。也就是说,他和大岛分开后,一抵达日高家就马上杀了日高邦彦,
之后做一些善后,再若无其事地打电话给被害人的妻子。
  不过,法医的监定已经证明这样的假设无法成立。案发当天下午,日高邦彦和妻子购物
的途中,曾吃了一个汉堡,依照胃中食物消化的程度推断,死亡时刻应该在五点到六点之间
,最晚也不可能超过七点。
  难道只能承认野野口修的不在场证明是完美的吗?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凶嫌应该是他。之所以这样认定,是因为案发当晚他脱口而出的某
一句话。从听见那句话的瞬间,我就开始揣想他是凶嫌的可能性。我也知道,光凭直觉办案
非常没有效率,可是只有这一次,我任凭直觉自由发展。
  听到野野口修把这件事记录下来,我觉得十分意外。因为我想,如果他真是凶嫌,绝对
不会做出把事情细节交代清楚的蠢事。可是,当我读着笔记的时候,这个想法却发生了一百
八十度的转变。
  我必须承认,那份笔记写得非常完整,而且还十分具有说服力。阅读的时候,我几乎忘
了里面所描写的内容未必与事实相符。不过,这不正是野野口的居心吗?
  我揣想身为犯人的他,要怎么转移警方对自己的怀疑。他应该早就料到,因为时间的问
题,自己将成为最可疑的对象。
  而此时在他面前出现的,竟然是曾在同一所学校执过教鞭的男子。于是他利用那个男人
,写出假的笔记让他阅读。昔日的菜鸟老师,即使做了刑警也肯定成不了大器,他应该很容
易中计。
  这会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吗?因为彼此相识,潜意识里太过强调办案不可掺入私人情感
,结果反而更看不清事实?
  然而,我成功地在他的笔记里发现了几处隐匿的陷阱。更讽刺的是,如果不是他亲手写
的这份笔记,也找不出除了他以外,犯人不做第二人想的重要证据。
  现在的障碍就是他的不在场证明。不过,话说回来,从头到尾也只不过是他个人的说明
而已。六点过后接到的那通电话,真的是日高邦彦打来的吗?这点谁都不知道。
  我把与此案相关的诸多疑点从头到尾再检视一遍,结果发现这些都有一条线索牵着,而
答案就在野野口修的笔记里。
  将自己所得的推理重新审视后,我向上司报告了。我的主管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不过他
也赞同我的论调。从第一次见面的印象推断,他也觉得野野口修怪怪的。野野口的笔记里并
没有提到,事发当晚他显得异常兴奋而多话。我和主管都知道,这是真凶显露面目的典型之
一。
  “现在就只欠物证了。”主管这样说道。
  关于这点我亦有同感。虽然我对自己的推理颇具信心,可是这只能算是基于现况所做的
合理推断。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犯人的动机是什么?我们做了各式调查,日高邦彦就不用说了,而
针对野野口修,我们也搜集了不少资料,但实在找不出野野口修杀害日高的理由。不,就工
作上多方关照这点而言,日高甚至可以算是野野口修的恩人。
  我回忆起记忆中的野野口修,那时在国中任教的他,总是一派冷静,凡事照本宣科,从
来没有出过差错。就算学生临时惹出什么麻烦,他也绝对不会自乱阵脚,他会参考过去的案
例,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无争议的决断。说难听一点,他不会加进半点私人情感,一切公事公
办。曾经有一位女英文老师跟我谈过他的这项特质:“野野口老师真的很不喜欢教书这份工
作。因为他不想操烦学生的问题,也不想去担负多余的责任,所以才会尽可能冷静处理所有
事情。”
  她说,野野口老师想要早点辞去教职,成为一位作家。就连教师间的联谊会也很少参加
,好像都在家里写作。
  结果如她所言,野野口修真的成为作家。我不知道教师这份职业,对野野口而言到底意
味着什么。不过,有一次他曾经亲口对我说过:“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是建立在一份错觉上。
老师错以为自己可以教学生什么,而学生错以为能从老师那里学到什么。重要的是,维持这
份错觉对双方而言都是件幸福的事。因为看清了真相,反而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们在做的事
,不过是教育的扮家家而已。”
  是什么样的体验让他说出这样的话呢?我不了解。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4-11 4:01:57编辑过]

头像
0操作9 #
头像
9 #
0
09-04-11 00:16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解决之章 野野口修的笔记
  以下的文章是在加贺刑警的允许下写的。在我离开这间屋子以前,我拜托他,无论如何
让我完成这份笔记,他法外开恩地答应了我。不过,他一定无法理解,都已经到了这般田地
,为什么我还坚持要写下去。即使是造假的笔记,一旦动笔写了就想要把它完成,此乃作家
的天性,这样说他应该可以理解了吧。
  不过,就我本身而言,能为这一小时的经验留下纪录,已让我心满意足。想要记录印象
深刻的体验应该也是作家的本性吧?即使那是自我毁灭的纪录。
  今天加贺刑警终于来了,时间是四月二十一日的上午十点整。在听到门铃响起的那一瞬
间,我就怀着某种预感,确定来访的人是他后,我相信那份预感就要实现了。不过,我依然
努力地隐藏起情绪的激动,将他迎入屋内。
  “突然来访真不好意思,有些事想跟你谈。”他一如往常,以沉稳的语调说道。
  “有什么事?算了,先进来吧!”
  “嗯,打扰了。”
  我领他到沙发前坐下,自己走去泡茶。
  “不用麻烦了。”他说。
  “有什么事想跟我谈?”我把茶杯递到他的面前,随口问道。这时,我发觉自己的手颤
抖着,抬头一看,加贺刑警也正盯着我的手瞧。
  他没有伸手去拿茶杯,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老实说,我恐怕要对不住您了。”
  “怎么说?”我力持镇定。其实此刻我忽然一阵晕眩,心脏的鼓动也越来越快。
  “我们打算搜索老师的房子……这间屋子。”加贺刑警面有难色地说道。
  我先做出目瞪口呆的表情,进而抿嘴微笑。当然我不知道这装得好不好,也许在加贺刑
警的眼中只看到我的脸歪了。
  “怎么说?搜索我的房子,也不会有任何发现的。”
  “若是那样就好了……可是恐怕我会找出什么东西。”
  “等一下,难不成你们以为……你们把我当作杀害日高的嫌犯,以为会在这里找出什么
证据?”
  加贺刑警轻轻地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这太令人惊讶了。”我摇着头,故意叹了口气,拚命作戏,“我连想都没想过会听见
这样的话,害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如果你是在开玩笑的话,那就算了,可是你看起来不
像在开玩笑。”
  “老师,很抱歉,我是认真的。先前曾受您照顾,如今对您说出这样的话,我的内心也
很挣扎,不过发掘事实是我们做警察的本分。”
  “我当然可以体谅你的处境。只要你觉得可疑,就算去调查我的朋友或是家人也是职责
所在。可是老实说,我很惊讶也很困惑,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我已经把搜索票带来了。”
  “你是说搜索票吗?那是当然。不过,在你把它拿出来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原因,也
就是说……”
  “为什么怀疑您吗?”       
  “没错。还是你们习惯什么都不说,就劈哩啪啦地翻箱倒柜随便乱找?”
  “有时也会这样。不过,”他垂下眼,伸手拿起刚才摆在一旁的茶,喝了一口。接着,
他看向了我,“我想先跟您谈谈。”
  “你能这样做我很感激。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听了你的话就会服气。”
  加贺并没有回应,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记事本。
  “最重要的一点,”他说,“是日高先生的死亡时间。虽然大体来说,是在五点到七点
之间,不过,负责解剖的医生说超过六点以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从胃中食物的消化状况来
推断死亡时间可信度极高,而像这样的案件,没有必要把误差拉到两小时那么长。可是,竟
然有人作证日高先生六点以后还活着。”
  “你是说我吧?就算被你怀疑,我也只能这么说。或许这样的可能性很低,可是毕竟那
是生理反应,偶尔也会有二、三十分钟的落差吧?”
  “当然可能。不过我们关切的是证词里所说的那通电话,因为我们无法确定,那通电话
到底是不是死者本人打的。”
  “那是日高的声音,肯定没错。”
  “可是这点没办法证实,毕竟当时接听电话的只有您一人而已。”
  “所谓的‘电话’本来就是如此吧?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我是很想相信,倒是检察官那边没那么容易被说服吧?”
  “接电话的确实只有我而已,不过你们连旁边还有一个人的事都忘了,就教我伤脑筋了
。你不是已经从童子社的大岛那里获得证实了吗?”
  “我是问了。大岛先生也说,在和您谈话之中的确有电话进来。”
  “当时我们在电话里的对话,难道他没听到吗?”
  “不,他听到了。他说电话中野野口先生好像和人约了待会儿碰面。不过,他是后来才
知道打电话来的是日高先生。”
  “我懂了,光这样是没办法证明什么。也有可能是毫不相干的人打来的电话,我却故意
误导他是日高打的。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听我这么一说,加贺皱起眉头,咬着下唇。
  “我没有理由排除这个可能。”
  “请你排除这个可能……我好像也不能这样要求你喔。”我故作俏皮地说,“不过,我
还是不懂。从解剖结果推算而出的死亡时间或多或少有点误差,可是也不至于完全不准是吧
?尽管如此,我听得出来你们打一开始就认定我在说谎,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理由?”
  加贺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嗯,有的。”
  “愿闻其详。”
  “香烟。”他说。
  “香烟?”
  “老师您自己也说过,日高是个老烟枪,他工作的时候屋子里烟雾弥漫,就好像在趋虫
一样。”
  “唔,我是说过……那又怎样?”说话的同时,不祥的预感就好像一阵黑烟在我胸膛扩
散开来。
  加贺说:“烟灰缸里只有一个烟蒂。”
  “咦?”
  “只有一个,日高工作室里的烟灰缸里只有一个捻熄的烟蒂。藤尾美弥子五点就离开了
,如果之后他就接着工作的话,烟蒂肯定会更多才对。此外,那唯一的烟蒂还不是在工作时
抽的,而是在和野野口老师您聊天时留下来的。这件事我是看了老师的笔记才知道的。”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一迳保持沉默。我想起之前加贺刑警曾问过我日高抽了几根烟
的事。这么说来,打那时起他就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也就是说,”他继续说道,“日高从一人独处到被杀前的这段时间,连一根香烟都没
抽。关于这点,我问过理惠夫人,她告诉我,就算只工作半个小时,日高都至少会抽上两、
三根。而且,他的倾向是越是投入工作,就越抽得凶。可是,实际上他却一根烟都没抽,这
要做何解释呢?”
  我开始在心中咒骂自己。就算我自己不抽,没想得那么周全,也不该漏了这点。
  “大概是烟抽完了吧?”总之我先找话搪塞,“或是发现没有存货,所以省着点抽?”
  然而,加贺刑警是不可能漏掉这种细节的。
  “白天出去的时候,日高又买了四包烟。书桌上的一包已经开了,里面还剩下十四根,
另外还有三包全新的在抽屉里。”
  他的语调十分平静,可是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却挟着咄咄逼人的气势。我忽然想起他曾是
一名剑道高手,霎时,一股寒意直透我的背脊。
  “喔,是这样吗?如此说来,只有一个烟蒂确实蛮奇怪的。这其中的理由,也只有问日
高本人才知道了。搞不好,他恰好喉咙痛。”我试图蒙混过去。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在老师面前也不会抽吧?站在我们的立场,必须做出最合理的推
断才行。”
  “总而言之,你是想说他被杀的时间应该更早,对吧?”
  “应该非常早,恐怕是在理惠夫人一出门以后吧?”
  “你好像很肯定。”
  “让我们再回到香烟的问题上。日高和藤尾美弥子在一起的时候,一根烟也没抽。这其
中的理由我们已经知道了,根据理惠夫人的说法,之前藤尾美弥子看到香烟的烟雾时,曾经
露出不悦的表情,因此为了谈判能够顺利进行,日高本人曾经说过,以后最好不要在这女人
的面前抽烟。”
  “喔……”老谋深算的日高确实会这么想没错。
  “和藤尾美弥子的谈判,必定为他带来很大的压力。因此我要是日高本人,她一走,势
必就像饥渴了很久突然得到解放一样,马上伸手取烟。可是,现场却没有他留下的烟蒂,是
不想抽呢?还是不能抽?我个人以为是后者。”
  “你的意思是因为他已经被杀了?”
  “没错。”他点了下头。
  “可是我在这之前就已经离开日高家了喔。”
  “嗯,我知道,你是走出了大门。不过也有可能在那之后你就从庭院绕了回来,往日高
的工作室走去。”
  “你好像亲眼看到一样。”
  “老师您自己也曾经做过相同的推理,当时我们假设藤尾美弥子是犯人。您说了,她有
可能先假装从日高家出来,然后再绕回工作室去。那会不会就是在描述您自己的行动呢?”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败给你了。我作梦也想不到,你会用这种方式来解读我说的话,
我可是一心一意想帮你的忙。”
  听我这么一说,加贺刑警把目光移到记事本上,接着说道:“老师您自己在笔记里,曾
经针对您离开日高家的那段做了描写,上面写着‘她说再见,一直看着我转入下一个街角。
’这个‘她’,指的是理惠夫人吧。”
  “这又哪里不对了?”
  “就字面的意思来看,您是说理惠夫人站在门外一直目送着您离开。关于这点,我们已
经跟夫人求证过了,她的回答是只送您到玄关而已。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矛盾呢?”
  “你说矛盾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这肯定是某一方记错了。”
  “这样吗?不过我却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您是故意把它写得和事实相反。也就是说,您
这样写是想藉此隐瞒您并未走出大门而折返庭院的事实。”
  我故意噗哧一笑:“太好笑了!这根本是穿凿附会。你们心里已经认定我是凶嫌,才会
这样解读一切。”
  “我个人,”他说,“可是努力想做出客观的判断。”
  我一时被他的目光给震摄住,脑袋里忽然想起这个男人连平常谈话时,只要提到自己就
会说出“我个人”的术语——等这类毫不相干的问题。
  “我了解了!没关系,你要推理是你的自由。说到推理,希望你把后面的情节也交代清
楚。躲在窗下的我后来又做了什么?从窗户闯入,一口气把日高敲昏吗?”
  “是这样吗?”加贺刑警观察我的神色。
  “别忘了,问的人是我!”
  他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关于行凶的细节还是本人亲口来说最好。”
  “那你是要我自白啰?如果我是犯人的话,现在我马上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可惜我不是
,也许你会觉得很遗憾。我们还是把话题转回电话上,我接到的电话真的是日高打来的。如
果不是日高打来的,那又会是谁打给了我?我所说的证词已经被媒体大肆报导过了,如果那
天打电话给我的另有其人,那么此人现在应该已经跟警方联络了。”接着我装作好像现在才
想到似的比出食指,“原来你以为我有共犯是吧?是共犯打给我的?”
  然而,他只是不发一语地环顾着屋里的摆设,接着他看到了餐桌上的无线电话机,将它
拿起后又重新坐下。
  “并不需要用到共犯,只要让这支电话发出铃响就行了。”
  “话虽如此,没人打过来它怎么会响?”说完后,我弹了下手指,“原来如此,我知道
了。你会说当时我身上藏着手机,趁大岛不注意的时候,自己打电话到家里来,对吧?”  
        
  “这个方法也可以让电话响。”他说。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我没有手机,也找不到人借。所以……对了,如果我运用了这
个技巧,不是很简单就能查出来?电信局那边应该会有纪录吧。”
  “要调查电话是从哪边打来的可难了。”
  “啊,这样吗?因为反侦测的关系?”
  “不过,”他说,“要调查打到哪儿去却是轻而易举。譬如这次,我们去查日高先生当
天打电话去哪里就好了。”
  “那,你们查过了吗?”
  “嗯,查过了。”加贺刑警点了点头。
  “喔,结果呢?”
  “通联纪录显示,六点十三分确实有电话接到您的府上。”
  “嗯……本来就该这样,因为确实有电话进来。”嘴里还答应着的我却越发恐惧。加贺
刑警已经看过通联纪录,却还是没有排除我涉案的可能,可见他必定发觉是我布下的局。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4-11 4:02:17编辑过]

头像
0操作10 #
头像
10 #
0
09-04-11 00:17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加贺刑警站了起来,把无线电话放回原位,不过这次他没再坐回沙发里。
  “日高先生当天一完成稿子,应该就会马上传送出去。可是在他的工作室里却看不到传
真机,为什么?这点老师你应该很清楚。”
  不知道,我本想这么说,却依然保持着沉默。
  加贺刑警说了:“因为可以藉由电脑直接传送,你是知道的。”
  “是听说过。”我简短回答。
  “还真方便,手边不需留下任何的纸张。原本日高打算到加拿大后,就要开始使用电子
邮件,所以事先做了准备——他是这么跟编辑说的。这样一来,好像连电话费也省了。”
  “太复杂的事我可不懂,我对电脑不熟。可以不用列印,直接传送,我也只是听日高说
过而已。”
  “电脑一点都不难,谁都会用,而且它还有很多方便的功能。你可以同时传信给很多人
,也可以把收件人的住址登录起来,还有……”他停顿了一下,俯视着我继续说道,“只要
事先设定好,它就会在指定的时间把信传出去。”
  “你是想说我使用了这种功能?”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大概是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
  “关于灯光的事,我们相当重视。”他说,“老师您说到日高家时,屋里是全暗的。我
之前也曾经提过,我无法理解凶嫌既然要制造没人在家的假象,又为何单单让电脑开着。后
来我终于明白,因为电脑是让计划成功的重要道具,所以它必须开着。老师您将日高杀了之
后,就立刻忙着制造不在场证明。说得具体一点,您让电脑启动,从中叫出适当的文件,然
后设定此份文件于六点十三分以传真的方式传送到这间屋子。接着,您把屋内的灯全关了,
这是为了之后的行动所做的必要措施。因为您必须让人以为,您是在晚上八点再度来到日高
家后,发现灯全暗着,以为对方不在家,才打电话给住在饭店的理惠夫人。如果那时房里的
灯亮着,照理说在打电话去饭店前,一般人都会先到窗口去查看一下,为了避免让人起疑,
您尽可能安排成是和理惠夫人一起发现了尸体。”
  一口气说完后,加贺刑警停顿了一下,他大概以为我会反驳或解释吧,可是我什么都没
说。
  “老师,您连电脑的萤幕保护画面都考虑到了吧?”他继续解说下去,“我之前也说过
,电脑萤幕透出的光其实蛮亮的。可是,您不得不让电脑的主机开着,就算这样,单把萤幕
关掉不就结了,不过这样做反而更加危险。发现尸体的时候,理惠夫人也会在旁边,如果她
注意到主机开着,萤幕却一片漆黑的话,恐怕这将成为警方识破整个布局的导火线。”
  我试着吞咽口水,无奈喉咙一片干涩,竟无法做到。我对加贺刑警的明察秋毫深感惶恐
,他神能地推测出我当时心中的想法,简直太完美了。
    “我想老师是在五点半左右离开日高家的吧?接着您在赶回家的途中,打了通电话请童
子社的大岛先生马上过来取稿。大岛先生说了,那天您原本打算以传真的方式交稿的,可是
却突然说有急事要他赶来。幸运的是,童子社到这里只要坐一班电车,三十分钟就到了。”
接着他把话说完, “这件事老师在笔记里并没有提到,您写的好像是大岛先生之所以会来
是老早就说好的了。”
  这我当然不会刻意去写——我以一声长叹取代回答。
  ”为什么您要叫大岛过来呢?我想答案很清楚——为了让他替你做不在场证明。六点十
三分,日高的电脑如你所设定的,打电话到这里来。当时屋里的传真机并没有切换至传真功
能,你拿起无线电话机,接了电话。此时听筒那边传来的只有传真发送的讯号音而已,而你
却表演着高超的演技,一边听着机械的声音,一边假装正和某人交谈。连大岛都被你骗过了,
可见你的演技是多么的完美。顺利演完独角戏的你就这样挂了电话,而日高的电脑也完成了
打电话的任务。到了这里,剩下的工作就简单多了。你只要按照计划,一起和理惠夫人发现
日高的尸体就好了。然后在等警察来的空档,趁夫人不注意的时候,把电脑的通信纪录删除
掉。”
  加贺刑警不知打何时起已经不称我为“老师”,而直接改叫“你”了。不过这也没什么
好在意的,这样反倒比较适合这种场面。
  “我觉得你的布局很完美,不像是短时间内想出来的。不过,有一点小小的瑕疵。”
  瑕疵?是什么呢?我心想。
  他说:“日高家的电话。如果日高真的曾经打电话过来,只要按下重播键,电话就会再
次接通了。”
  啊!我在心里叫道。
  “不过重播的电话却不是接来这里,而是接到加拿大的温哥华。根据理惠夫人的证词,
案发当天的清晨六点,日高本人曾打过电话,重播后连到的号码应该就是当时留下来的。当
然也有可能是相反的情况,日高先打电话到这里,然后又想打电话去加拿大,于是他拨好号
码,却在接通前把电话挂了。不过会考虑到时差,特地起个大早打电话的人,应该不会忘记
当时加拿大正值深夜吧?这是我们的看法。”
  然后加贺刑警以一句“我说完了”作为总结。
  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加贺刑警在等待我的反应吧?可是,我的脑袋空转着,挤不
出半句话来。
  “你不提出辩解吗?”他颇为意外地问道。
  这时我慢慢地抬起头来,和加贺刑警四目相对。他的目光虽然锐利,却不阴险,那不是
警察面对嫌疑犯的眼神,我稍稍感到放松。
  “那么原稿你们怎么说?日高电脑里的《冰之扉》连载。如果刚刚你的推理都是正确的
,那他是什么时候写的稿子?”
  听我一说,加贺刑警抿紧双唇,望向天花板。他并非无话可答,而是在想要怎么回答较
好的样子。
  终于,他开了口:“我的看法有两种。其一,事实上那些稿子是日高之前就写好的了,
而你知道了这点,应用它作为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工具。”
  “其二呢?”
  “其二,”他的视线移回我的脸上,“那些稿子是你写的。那天你身上带着存有原稿的
磁片,为了制作不在场证明,你临时把它存进日高的电脑里。”
  “真是大胆的假设。”我试着堆起笑容,无奈两颊僵硬,无法动弹。
  “那份稿子我请聪明社的山边先生看过了。山边先生认为那明显是别人写的。文体略为
不同,换行的方式也不一样,光就形式而言就有很多差异。”
  “你的意思是……”我声音已经沙哑,试着轻咳几下,“我一开始就打算杀他,所以把
稿子先准备好了?”
  “不,我不觉得是这样。如果事先早有计划,应该把文体或形式模仿得更像才对,那并
非什么困难的事。而且从凶器是纸镇,又临时叫大岛先生过来充当不在场证明的证人来看,
这一切应该是临时起意的。”
  “那,我事先写好稿子又要做何解释?”
  “问题就出在这里。为什么你会有《冰之扉》的原稿呢?不,应该说为什么从以前你就
在写那份稿子呢?我个人对这点非常感兴趣,我觉得这里面就藏着你杀害日高邦彦的动机。

  我闭上眼睛,避免自己情绪失控。
  “你所说的全部是想像的吧?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没错,所以我才想搜查这间屋子。话都说到这里了,你应该知道我们想搜出什么东西
吧?”见我不发一语,他说了,“磁片,那张存有原稿的磁片。说不好那份原稿还留在你文
字处理机的硬碟里,不,八成还留着。如果那是为预谋犯罪而准备的,应该会被立刻处理掉
,不过,我不认为是这样。那份原稿,你肯定还收着。”
  我抬起头,加贺清澄的眼睛正对着我瞧。不知为何,我竟能平心静气地接受他的审视。
我冥想片刻,让心情平复下来。
  “找到要找的东西,你们就会逮捕我吗?”
  “应该是吧,很抱歉。”
  “在这之前,”我问,“我可以自首吗?”
  加贺刑警睁大了眼睛,接着他摇了摇头:“很遗憾,到此地步已经不能算自首了。不过
,若你还想顽强抵抗,我不觉得那是上策。”
  “是吗?”我的肩膀整个瘫软了。我一边感到绝望,一边又有一种放松的感觉,因为再
也不用演戏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我问加贺。
  “从事件发生的那个晚上。”他回答。
  “事件发生的晚上?我又犯了什么错误吗?”
  “嗯,”他点头,“你问我判定的死亡时间。”
  “这又哪里不对了?”    
  “确实不对。老师您六点多和日高通过电话,而八点前命案就已经发生,这是您早就知
道的,所以判定的死亡时间顶多只能落在这个区间,可是您却特地向警察询问。”
  “啊……”
  “还有隔天您又问了同样的问题,就是我们在那家餐馆用餐的时候。那时我心里就有谱
了,老师您不是想知道命案发生的时间,而是想知道警方认定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是这样啊……?”
  他说的没错。我太过担心,不知自己的计谋成功了没有。
  “了不起,”我转向加贺刑警说道,“我觉得你是个很了不起的警察。”
  “谢谢。”他鞠了个躬,继续说,“那么,我们可以准备出门了吗?不过,不好意思,
我必须在这里看着你。稍不留神,让嫌犯一人独处而发生不可挽回的憾事,这样的例子也不
在少数。”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不会自杀的。”我笑着说道。不可思议的,那是非常自然的微笑。
  “嗯,拜托您了。”加贺也回了我一个自然的笑容。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4-11 4:03:18编辑过]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11 #
头像
11 #
0
09-04-11 00:19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探究之章 加贺恭一郎的独白
  自从逮捕野野口修后,已经过了整整四天。
  所有与犯罪相关的事实,他都承认了。只有一样,他三缄其口,迟迟不肯回答——有关
他的犯罪动机。
  为何他要杀害日高邦彦?那是他自童年起就认识的好友,又是在工作上关照他的恩人,
关于这点他怎么也不肯说。
  “人是我杀的,动机根本不值一提。你就把它当作是我一时冲动的鲁莽行动就行了。”
  面对检察官时,野野口也是这套说词。
  不过,我多少猜得出来,这一切和《冰之扉》的原稿有关。
  附带一提,那份稿子已经找到了。正如我所猜测的,它还储存在文字处理机的硬碟里。
此外,被认为案发当天野野口带到日高家的磁片也在书桌的抽屉里,那张磁片与日高家的电
脑可以相容。
  我一直以为,此次犯案并非预先计划好的,而整个侦查小组也是这样认为。如果真是这
样,问题就来了:野野口那天为何刚好身上会带着《冰之扉》下回连载的磁片呢?不,应该
说,野野口为何事先写好原本该是日高工作内容的稿子呢?
  关于这点,我在逮捕野野口修之前,就已成立一个假设。我相信在这假设的延长线上,
肯定能找到犯罪的真正动机。
  剩下的只要让野野口亲口证实这个假设就好了,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关于身上为何会带
有《冰之扉》原稿的磁片,他的说法是这样的:“那是我出于好玩写的。我想叫日高吓一跳
,所以才带上了它。我跟他说,如果赶不及截稿时间,就把这个拿去用。当然,他没把我的
话当真。”
  不用我说,这套供词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不过,他却是一副信不信随你的态度。
  于是,我们这些干员只好再次搜索野野口的屋子。之前那次,只查看了文字处理机的档
案和书桌的抽屉,根本谈不上是搜索。
  结果,我们点收了十八件重要的物证,可以证明我的假设确实成立。这其中包括厚厚的
大学笔记八册,2HD规格的磁片八张,与两大本装订成册的稿纸。
  刑事组调查过后,发现这些全是小说。从大学笔记以及稿纸上的笔迹,可以确定这些的
确是野野口本人所写。
  一开始,我们从某张磁片里,发现了不可置信的东西。不,就我个人而言,那是预料中
的事。
  磁片里是《冰之扉》的原稿。不过那不是这次的,而是之前已经在杂志发表过的所有篇
章。
  我请聪明社的编辑山边先生帮我看那些稿子,他的看法如下:“这确实是《冰之扉》至
今为止连载过的部分。故事的情节虽然相同,却有好几个部分是我们手上的稿子所没有的,
也有正好相反的情形。总之,两者在辞语的运用及文体的表现确实有微妙的差异。”
  也就是说,同样的现象不仅出现在此次野野口利用作为不在场证明的原稿上,也出现在
这张磁碟片里。
  于是我们收集起日高邦彦的所有作品,大家分配着阅读。附带一提,很多干员都苦笑着
说,已经很久不曾像这样拚命读书了。
  这份努力的成果,让我们发现惊人的事实。从野野口修的房里搜出的八本大学笔记,里
面共写了五部长篇小说,而其中的内容和日高邦彦至今发表的作品完全一样。书名和人物的
名称或许稍有变动,形式或略有不同,但故事的演变、进展却如出一辙。
  而其他的磁片里共包括了三部长篇、二十部短篇,所有的长篇都与日高的作品相同,短
篇则有十七部是相同的情形。至于那些凑不起来的短篇,则隶属于儿童文学的范畴,以野野
口修的名义发表。
  而写在稿纸上的两篇短篇小说,则在日高的作品里找不到类似的。就稿纸的陈旧情形推
断,那应该是很久以前写的,或许再往前探究,能发现什么也说不定。
  不管怎样,在非作者的住处发现这么多原稿已经很不合理了。更何况,这些内容虽不至
于与已发表的作品完全一致,却仅有些许的差异,这一点也令人匪夷所思。而那些写在大学
笔记中的作品,甚至还有添注和订正的痕迹,看得出途中几经推敲修饰。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断言我的假设是正确的。
  我的假设就是:野野口修该不会是日高邦彦的影子作家吧?因为这种种奇妙的纠葛,诱
发了此次的杀人案件?
  我在侦查室里针对这点询问过野野口修,结果他面不改色地否定了。
  “不是。”
  那么,那些笔记及磁片里的小说要做何解释?面对这些问题,他只是闭着眼,一贯保持
沉默。不管同座的资深检察官如何逼问,他就是不答。
  然后,今天在侦讯途中发生了一件料想不到的事。
  野野口修突然按住肚子,非常痛苦。看他痛不欲生的样子,我甚至还以为他偷藏毒药,
服毒自尽了。
  他马上被送到警察医院,躺在床上休息。
  上司把我叫去,告诉我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他说野野口修好像罹患了癌症。
  在他病倒后的隔天,我前往野野口修住的医院。在探望他之前,我先去拜访主治医生。
  医生说了,他的癌细胞已经转移到包裹内脏的腹膜,情况十分危急,应该尽早动手术。
  我问他是复发吗?结果医生回答“算是吧”。
  我之所以这样问是有原因的。因为调查结果显示,野野口修也曾在两年前因为相同的病
况,动刀切除掉部份的胃袋。因为手术的关系,他向学校请了几个月的长假。不过,同事当
中好像没人知道他因什么病请假,知道内情的只有校长一人而已。
  奇怪的是,直到被逮捕以前,野野口修都没有去过医院。他应该会自觉身体不适才对—
—这是医生的看法。
  动手术就会有救吗?我试着进一步了解。结果一脸理智的医生微偏着头说道:“一半一
半吧?”
  在我听来,情况似乎比想像的严重。
  之后,我到病房探视野野口修——他住在单人套房。
  “被逮捕的人不但没有被关进监狱,还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快乐逍遥,让我觉得怪不好意
思的。”野野口修扬起削瘦的脸,招呼着我。此人的容貌比起我先前所熟识的要老多了,只
是因为时光的流逝吗?我不禁再度忖想。
  “觉得怎么样?”
  “嗯,也不能说有多好,不过对一个生病的人而言,这样算不错的了。”
  野野口修暗示他已经知道自己罹患癌症的事实。既然是复发,他会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
的。
  见我沉默不语,他自己反倒先问起来:“对了,我什么时候会被起诉?你们如果动作太
慢,恐怕还没等到判决下来,我就翘辫子了。”
  我听不出来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不过他肯定对死已有某种程度的觉悟,才能说出
这样的话吧。
  “还不能起诉,因为资料尚未收集齐全。”
  “为什么?我已经认罪了,证据也有了。只要起诉,一定会被判有罪,这样不就好了吗
?放心,我绝对不会临要宣判才突然推翻自己的供词。”
  “话不是这样说,我们还没查明犯罪的动机。”
  “又提这个?”
  “只要老师一天不讲清楚,我们就会一直问下去。”
  “根本没有什么动机不动机的。我不是跟你说过,这次犯罪全是因为一时冲动?我冲动
之下,一抓狂就把人杀了,就那么简单,没有特别的理由。”
  “所以,我想听听你抓狂的原因,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生气的。”
  “因为一点小事,应该说我觉得那是小事。说老实话,我自己也记不清楚当时怎会那么
生气,大概是人家所谓的鬼上身吧?所以,就算我想要说明也说不清楚,这是真的。”
  “你觉得这种说法我会接受吗?”
  “你只能接受吧。”
  我闭上嘴,盯住他的眼睛,结果他也毫不闪避地望着我,眼神充满自信。
  “关于在老师屋里找到的笔记本和磁碟片,我想要再度请教您。”我试着改变话题,而
野野口修则露出一副烦死了的表情。
  “那个跟案情一点关系都没有,请你不要乱想。”
  “如果真是这样,可否请你仔细说明那些到底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不过是笔记本,不过是磁碟片。”
  “不过里面却是日高邦彦的小说。不,正确的说,应该说是酷似日高邦彦小说的作品,
简直耽像是小说的草稿一样。”
  听到我的话,他噗哧笑了出来:“所以我是日高背后的捉刀人?荒谬!你想太多了。”
  “不过,这样想有它的道理。”
  “让我告诉你一个更合理的答案吧!那是一种学习。想要成为作家的人,各有其独特的
学习方法。像我,就是藉由抄写日高的作品,以习得他的写作风格和表现手法。这并非什么
特别的事,很多尚未成熟的作家都是这么做的。”
  他的解释并未让我感到意外,因为日高邦彦的责任编辑也曾做过相同的推论。不过,那
位编辑说了,这其中还是有三点值得商榷。其一,发现的原稿和日高邦彦的作品并非完全相
同,两者之间有些微的差异。其二,就算是一种学习好了,如此大量抄写别人的作品是不正
常的。其三,日高邦彦虽然是畅销作家,但模仿他的文章并不代表就能让自己写得更好。
  于是我提出这三点,试着质问野野口修,看他做何解释。没想到他连眼睛都不眨,马上
回答了我:“关于这些,我可以合乎逻辑地全部回答你。事实上,一开始我只是单纯地抄写
而已,可是渐渐地我觉得光这样做是不够的。于是当我想到换成自己会怎么写、会怎么表现
的时候,我就试着把它写下来。这样你懂吗?我一边以日高的文章为范本,一边尝试创作更
好的东西,这才是我学习的目的。至于大量抄写的问题,那只是代表我学习了很久。我单身
,回家后也没事可做,所以大可投注所有心力在写作的练习上。最后,日高的文章好或不好
,这是见仁见智的问题。我倒是很欣赏他的文笔,或许其中没什么深奥的技巧,却是简洁易
懂的好文章。他能吸引这么多的读者,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野野口修的这套说辞,确实有其道理。可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他为什么不早讲清楚,
我脑中浮起了这样的疑惑。生病卧床以前,他一直三缄其口。莫非一直要等到他住进医院,
不再接受侦讯,才有空档想出这样的藉口?这是我的推理,不过,这会儿要证实这个已经十
分困难。
  不得已,我只好提出新发现的证据。那是在野野口修的抽屉里找到的几张便条,上面潦
草写着类似故事大纲的东西。从出场人物的姓名来看,我知道那与日高邦彦正在连载的《冰
之扉》有关。不过,大纲写的并非先前已经发表过的内容,怎么看,都像是《冰之扉》的后
续发展。
  “你为何要写《冰之扉》的后续发展?你可以对此提出说明吗?”
  我问野野口修,结果他回答:“那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练习。只要是读者,不管是谁都会
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去揣想未来的剧情吧?而我只是稍微积极一点,把它具体化而已,这没
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不是已经辞去教职,往专业作家的路途迈进了吗?有必要再做这样的练习?甚至牺
牲自己的写作时间?”
  “请你不要出言讽刺,我还称不上是专业作家,技巧更有待磨练。何况因为根本没有工
作进来,所以我时间特多。”
  野野口修的话依然无法说服我。或许是我的表情泄漏了这种想法,他看着我继续说道:
“你好像硬要把我当作日高的捉刀人,真是太抬举我了。我根本没有那种本事,相反地,听
你这么说,我心里还想,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该有多好。如果真是如你所推理的,我肯定会
大声高喊:‘那些作品全是我写的,真正的作者是野野口修!’可是很遗憾,那不是我写的
。我写的东西,我当然会用自己的名义发表。我根本没有必要借用日高的名字,你不觉得吗
?”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会觉得难以理解。”
  “根本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你只是推测偏了,才会导出奇怪的结论,你想得太复杂了
。”
  “我不这么觉得。”
  “拜托你就这么想吧。我希望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们能尽早对我起诉。要用什么动机
我都无所谓,报告书上你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吧。”野野口修一副已经豁出去的样子。
  走出病房后,我将刚才的对谈反刍了一番。我左思右想,总觉得他的供词有很多不合理
的地方。不过,就像他所说的,我的推理确实也不够周全。
  如果他真是日高邦彦的背后代笔,有什么理由让他非得这么做呢?
  是因为日高邦彦已是畅销作家,相较于一个新人,用他的名义出书会卖得比较好吗?不
过,日高还没走红之前的作品应该也是野野口修写的,如果真是这样,他把它拿来当作自己
的处女作发表不是也很好吗?
  因为他同时担任教职,所以想尽量不要公开自己的身分吗?不,那就太奇怪了。就我所
知,没有老师是因为以作家为副业,而在学校混不下去的。况且,如果要野野口修二选一的
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教师这个饭碗。
  还有,就像他自己讲的,如果他真是影子作家,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他干嘛还要否认?
对他而言,“日高邦彦的影子作家”的头衔肯定是光荣的。
  这么说来,野野口修真的不是日高邦彦的捉刀人吗?而在他屋里找到的笔记和磁片,就
像他自己所供称的,没有多余的意义?
  不可能,我敢断定。
  对于野野口修这号人物,我多少有些认识。根据我的了解,他的自尊心非常强,对自己
也很有自信。说他为了想成为作家而去抄写谁的作品当作练习,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4-11 4:03:34编辑过]

头像
0操作12 #
头像
12 #
0
09-04-11 00:23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回到总部后,我把和野野口修的对话呈报给上司。迫田警部从头到尾都苦着一张脸,听
取我的报告。
  “野野口为何要隐瞒他的杀人动机?”听完报告后,上司问我。
  “我不知道。连犯罪事实都承认了,却迟迟不肯说出杀人动机,我想这其中必定藏有天
大的秘密。”
  “你还是认为那和日高的小说有关吗?”
  “我个人是这么认为。”
  “你说野野口修是真正的作者,不过他本人并不承认啊。”
  很明显地,警部不愿再为这个案子多花时间。事实上,部分媒体不知从哪得知消息,已
经找上搜查小组,询问野野口修替日高邦彦捉刀的可能。当然,警方会尽量避免做出明确的
回应。不过,也许最快明天一早就会看到报纸批露这项消息。如果真是那样,打来询问的电
话定然教人应接不暇。
  “他说是因为两人吵架,一时抓狂就把对方杀了,可是如果连吵架的内容都查不清楚的
话,我们是无法结案的。我甚至想,他不肯说出真正的动机也就算了,可否请他发挥作家的
长才,给个适当说辞?不过,要是在开庭时被法官揪出语病,也够呛的了。”
  “我想因为吵架而冲动杀死对方的供词并不可信。野野口修是离开日高邦彦的家后,才
又绕过庭院,从工作室的窗口侵入,可见在那时他已有了杀人意图。恐怕在这之前,他和日
高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致使他萌生具体的杀机?”
  “那,之前他们谈了些什么?”
  “野野口修的笔记里,只写了些无关痛痒的对话,不过我想他们谈的应该和今后的写作
活动有关。”
  日高邦彦就要搬去加拿大了,如果野野口修真是他的背后捉刀人,那么关于日后的工作
,肯定有很多问题急待克服。或许在商量今后如何配合的当口,野野口修这边起了不满?
  “也就是说,他们谈的是继续担任影子作家的条件?”
  “或许吧。”
  有关野野口修的银行账户,我们已经全面清查过了。直截了当地说,看不出日高邦彦有
定期汇钱给他的迹象。然而,这个案子若能单纯以金钱收受来作衡量的话,就好办了。
  “看来还是再调查一下日高和野野口的过去好了。”警部做出结论,我也表示赞同。
  这天,我和另一位刑警,一起去拜访日高理惠。她没留在丈夫被杀害的家里,搬回位于
三鹰的娘家。自从野野口修被逮捕以来,这是警方与她的初次会面。上司那边已经用电话和
她谈过逮捕野野口修的经过,不过,关于捉刀代写的事,她应该还不知情,要是接到媒体的
追问电话,她必定是一头雾水。而我可以想像,她本人恐怕也有一堆问题想问我们。
  我把事发的整个经过再对她简单地说明一遍,然后提到从野野口修房里找出的小说原稿
,她果然是一副被吓坏的样子。
  我试着问她,关于野野口持有的原稿和日高邦彦的小说内容酷似,她有什么想法。
  她回答,她一点都不知道。
  “说外子从谁那里盗取小说的创意,或是以他人的作品为踏板,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因为他为了酝酿一本小说,总是绞尽脑汁、万分辛苦,更别说是请人捉刀代写了……这我怎
样都无法相信。”
  日高理惠的语气虽然平静,眼底却已浮现怒意。
  不过,对于她的说法,我无法照单全收。她和日高邦彦结婚才一个月而已,对于他的一
切,很难说全盘了解吧?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想法,日高理惠继续说道:“如果你以为我们结婚的时间很短、相识
不深,那就错了,我也曾是外子书籍的责任编辑。”
  关于这点,我们也确认过了。她曾经在某出版社工作,好像就是因为这样而结识了日高
邦彦。    
  “当时我们两人曾为了下部作品,经历了艰辛的讨论。虽然最后我负责编辑出的长篇小
说只有一本,可是如果没有我们的讨论,那部作品根本不会产生。所以和野野口先生相关什
么的,简直是无稽之谈。”
  “那部作品叫什么名字?”
  “叫《萤火虫》,去年出版的。”
  我没读过那本小说,于是询问伺行豹刑警对它是否有所了解。关于日高邦彦的小说,很
多刑警都想办法翻了一遍。
  那位刑警的回答很清楚,且意味深长。他说野野口修的笔记及磁片里,正好没有与《萤
火虫》内容相符的稿子。
  事实上,类似的作品还有很多。它们的共同特征是,皆为日高邦彦出道三年内的作品。
而在此之后的作品,也有将近一半在野野口的屋子里找不到相符的原稿。根据我的判断,日
高邦彦一方面请野野口修当捉刀人,一方面自己也从事创作吧。所以,就算有像日高理惠讲
的“没有我们的讨论就不会产生”的作品,也不足为奇。
  我将问题的内容稍作改变,问她是否知道野野口修杀害日高邦彦的动机。
  “关于这点,我一直在想,不过真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为什么野野口先生要对外子…
…老实说,至今我还是无法相信那个人就是凶手,因为他跟我们是那么的亲密,我从没看过
他俩打架或是吵架。我依旧以为,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从她的表情感觉不出她是在演戏。
  告辞的时候,日高理惠送了我一本书。灰色的封面糁着金粉,是《萤火虫》的单行本。
或许她送我书,是希望我读过后别再怀疑日高的实力?
  当天晚上,我开始读那本书。话说回来,之前我问野野口修在日高邦彦的著作里,是否
有推理小说之类的作品时,他提到的就是这本。我不知道其中是否有特殊的用意,不过再进
一步思考,或许是他特地举一本与自己无关的作品。
  《萤火虫》描写的是一个老男人和他年轻妻子的故事。男的是位画家,妻子原是他的模
特儿。画家一直怀疑妻子对他不忠,就这点来看,与一般通俗小说写的并无二致。不过,事
实上那位妻子是位双重人格患者,而自从画家得知这点之后,整个剧情急转直下。妻子的其
中一个分身有位年轻情人,两人正计划要谋杀画家。不过,另外一个分身却对画家忠实,且
打从心底爱他。画家考虑着是否该将妻子送进医院治疗,就在此时,书桌上放了这么一张便
条:
  “会被精神医师杀死的是‘她’,还是‘我’?”
  也就是说,治疗过后,并不能保证被留下的是爱着画家的那个分身。不用说,这张便条
是恶魔妻子放的。
  苦闷的画家夜夜都梦见自己被杀害的情景:拥有天使脸孔的妻子对他展露微笑,接着卧
室的窗户开了,一个男人从外边窜了进来。男人拿着刀子对他展开攻击,忽然间,男人的形
体变成了自己的妻子……他重复做着这样的梦。
  最后,他的生命果真受到威胁。在正当防卫的情况下,画家把妻子刺死了。然而,此后
他却有了新的烦恼。在妻子被杀的前一刻,她好像刚变换了人格,他不知自己杀死的是天使
,还是魔鬼?这成为永远的谜。
  以上是我的大略整理。或许阅读能力强的人来看,会有更特别、更高竿的解释。譬如说
男性日渐衰退的性欲啦、或是潜藏在艺术家体内的丑恶心机什么的,这些恐怕要深入体会才
行。不过,国文一向很菜的我,既不懂分章断句,又看不出表现手法的好坏。
  这样说对日高理惠是抱歉了点,不过,“不太有趣”却是我对这本书的真实想法。
  在此,我们来比较一下日高与野野口两人的简历。
  日高邦彦读的是某私立大学的附属高中,然后直升进入文学院的哲学系就读。大学毕业
后,他陆续在广告公司、出版社待过,这期间他以一篇短篇小说获得新人奖的肯定,自此展
开了写作生涯,那大约是十年前的事了。刚开始写作的前三年,他的书卖得并不好,不过,
第四年的时候,一本《死火》使他勇夺文学创作的大奖,此后他便一步步朝人气作家的路途
迈进。
  相对的,野野口修就读和日高不同的私立高中,经过一次落榜,他也考上了某国立大学
的文学院,专攻国文。大学时,他选修了教育学,于是毕业后就在公立国中任教,直至今年
辞职为止,这期间他总共待过三所学校,我和他同执教鞭的那所,是他教过的第二所学校。
  野野口修以作家身分出道是在三年之前,他替一本半年刊的儿童杂志撰写长约三十页的
小说。但他未曾发行过小说单行本。
  根据野野口修的说法,各自走上不同道路的两人于七年前再度会面。当时他在某本小说
杂志上无意中看到日高的名字,于是想念之余就去探访他了。
  关于这点我持保留的看法。就像先前所讲的,他们两人碰面后,大约经过一年的时间,
日高邦彦就得了文学大奖。不过,得奖的那本《死火》却是最早与野野口稿子内容一致的作
品。与野野口的相遇替日高带来了好运,这种推测应不算空穴来风。
  我前往出版《死火》的出版社,询问当年负责的编辑。那位编辑名叫三村,是位谦逊的
中年人,现在已荣升小说杂志的总编了。
  我的问题只有一个重点,旨在理清日高邦彦当时写出的这部作品,是在他一直以来的实
力范围之内呢?还是从天而降的难得佳作?
  听我这么一问,三村先生先不回答问题,反倒问我:“您是针对最近流传的影子作家传
闻做搜证吗?”
  他显得有点神经兮兮,这点我可以理解。对他们编辑而言,日高邦彦虽已亡故,却还是
不能诋毁他的名声。
  “既然说是传闻,那就表示是没有根据的事,我只是想做个确认而已。”
  “如果毫无根据的话,我不相信你会提出这种古怪的问题。”
  三村一语将我戳破,接着回答道:“就结论来说,《死火》对日高先生而言,确实是他
写作的分水岭。也有人说,因为那部作品,日高脱了层皮、蜕变了。”
  “这么说来,它比之前的作品都要好上很多啰?”
  “嗯,是可以这样说啦。不过,对我而言,那并不是多意外的事,因为那个人本来就是
个很有实力的作家。只不过,他之前的作品太粗糙了,让读者挑出很多毛病。也有人说,他
的理念传达得不是很清楚,这点在《死火》一书中就处理得很好,你读过了吗?”
  “读过了,很精采的故事。”
  “是吧?我至今依然觉得那是日高的最好作品。”
  《死火》讲的是个普通上班族到外地出差看到美丽烟火的故事。男子受到感召,立志成
为烟火师傅,故事本身就很有趣,特别是关于烟火的描写更是精采。
  “那本书是一气呵成的吧,没经过连载什么的。”
  “是的。”
  “日高先生在动笔之前,有先和你们讨论过吗?”
  “那是当然,不论何时,和哪个作家配合都是这样。”
  “那时,您和日高先生谈了些什么?”
  “首先是内容、书名、情节啦,再来则是讨论人物的性格等等。”
  “是你们两个一起想的吗?”
  “不,基本上日高先生都已经想好了。那是一定的,因为他是作家嘛。我们只是听取作
家的故事,陈述自己的意见而已。”
  “例如将主角设定为烟火师傅,这也是日高先生自己的创见吗?”
  “当然。”
  “那你听了以后作何感想?”
  “感想,什么意思?”
  “你没想说那确实是日高先生才有的创意吗?”
  “我没特意想到这个。不过,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写烟火师傅的作家并不在少数。”
  “有没有哪些部分,是因为三村先生您的建议才修改的呢?”
  “那部分占的并不多。我们看过完成的稿子,发现哪里有问题才提出来,至于要怎样修
改则是作家的事。”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日高先生拿别人的作品,用自己的语汇、自己的表现手法将它改
写,然后让你来读,你会分辨的出那是别人的作品吗?”
  三村想了一下后回答:“老实说,我分辨不出。因为要判断是不是某位作家的作品,藉
助的就是词汇的运用以及表现的手法。”然而,他不忘补充说道,“可是,刑警先生,《死
火》肯定是日高本人的作品。在他写作期间,我曾见过他好几次,他总是非常苦恼,至今依
然还有破解不了的难题。如果是以他人的小说为草稿的话,应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对于这个,我不敢再说什么,只道了谢就起身了。不过,在我脑里却出现相反的论调。
  我心想,痛苦的时候要假装快乐是很困难,但快乐的时候要假装痛苦却还好办。
  我的影子作家假说并未受到动摇。
  犯罪的潜在因素往往是女人,这句话耳熟能详。不过,针对这起案件,警方却不怎么深
入调查野野口修的男女交往情形。不知为什么,侦查小组之间似乎产生一种共识,认为野野
口修和这种事扯不上边。或许是野野口本人的形象,让我们产生了这样的错觉。虽然他长得
不是特别丑,但却很难想像跟他在一起的女性会是什么样子。

头像
0操作13 #
头像
13 #
0
09-04-11 00:23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然而,我们看走眼了。即使是他,似乎也有交往密切的女性。再度前往野野口修住处调
查的搜查人员,发现了这条线索。
  他们找出了三件证据,其中之一是一条围裙。格子花纹,很明显是依女性喜好所设计的
,它放在野野口修的橱柜抽屉里,看得出是洗过、烫好后才收起来的。
  偶尔到这屋里来的那名女士,在帮他整理家务时所使用的?警方如此猜测。
  第二件是一条金项链,连着礼盒用包装纸包着,是世界闻名的珠宝品牌,令人一看就觉
得像是要送给谁的礼物。
  第三件是旅游申请表,它被折得小小的,和包装好的项链一起放进珠宝箱里。申请书是
某旅行社的固定表格,其上的内容显示野野口修曾经计划前往冲绳旅游。申请的日期是七年
前的五月十日,预计出发日是七月三十日,可见当时打算利用暑假去玩。
  问题出现在参加者栏位所填的姓名。和野野口修并列的名字是野野口初子,年龄二十九
岁。
  我们马上针对这名女性展开全面调查,结论是这名女性并不存在。正确说来,在野野口
修的亲戚或家人里,根本没有这号人物。合理的推测是,他和某名女子假扮夫妇,打算相偕
去旅行。
  由这三样证据我们可以推断,至少在七年前,野野口修有一名可以称之为恋人的对象。
姑且不论现在他和这名对象的关系怎样,就他本身而言,他应该还对这名女子念念不忘。要
不然,他不会郑重地把两人的纪念品收藏起来。
  我向上司报备将对这名女子展开调查。我不确定她是否和这起案件有关,不过说起七年
前,正好是日高邦彦发表《死火》的前一年,当时野野口修是怎样的景况,应该见过这名女
子就能知道吧。
  首先,我试着去问野野口本人。面对撑坐在病床上的他,我说了发现围裙、项链还有旅
游申请表的事。
  “我想问你,那件围裙是谁的?那条项链你打算送谁?还有,你计划和谁去冲绳旅行?

  面对这个话题,野野口修一改常态,表现出拒绝讨论的态度,他明显地惊慌失措。
  “这些事和这次的案件有何关联?没错,我是个杀人犯,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可是难
道连不相干的个人隐私都必须公诸于世吗?”
  “我没说要公诸于世,你只要告诉我一个人就够了。如果调查的结果发现这些真的与案
情无关,我绝对不会再来问你,当然也不会对媒体发表。还有,我向你保证,我不会造成那
名女士的困扰。”
  “这和案情无关,我说了就不会错。”
  “如果真是这样,你就爽快一点告诉我,老师您现在的态度,只会让警方更加猜疑而已
。而警方更加猜疑代表着我们会更彻底地调查,经由我们的彻底调查,很多事情都能真相大
白。不过,一旦警方出动,事情在媒体前曝光的机率也高了,这也是您不愿见到的吧?”
  然而,野野口修并不打算说出那名女子的名字,他反过来向我质问搜查的作法。
  “总而言之,你们不要再到我的屋里乱翻了,那里面还有人家寄放在我这里的重要书本
。”
  按照医生的嘱咐,会客时间是有限制的,于是我也只好离开了病房。
  不过,这趟并没有白来。我有把握,只要查明神秘女子的身分,肯定对理清案情会有帮
助。
  只不过,要从何查起呢?我先向野野口家附近的邻居打听,询问是否看过女性从他屋里
进出,或是听到屋内传来女性的声音。只要一被问到男女关系,就算口风一向很紧的人,也
会出乎意料地积极提供情报给你。
  但是这种探访一无所得,就连住在野野口左侧,按理说经常在家的家庭主妇也说,她没
见过女性访客到野野口家里。
  “就算不是最近的也行,难道几年前也没看过吗?”
  因为听说这位太太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年了,所以我才这样问她。她和野野口是同一时期
搬进来的,应该有机会看过他的情人才对。
  “如果是更早以前,或许有吧,可是我不太记得了。”她回答道。这或许是最合理的答
案。
  我试着重新彻查野野口修的交游范围,连他今年三月才离职的那所国中也去了。不过,
有关他私生活的领域,知道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从以前他就不太和人来往,而自从生病以后
,更是从未在校外和学校里的人碰过面。
  没办法,我只好前往野野口修更早之前待过的那所学校。七年前,他打算和情人一起去
旅行时,应该就在那所国中教书。不过,老实讲我不太想去,因为那也曾是我执教鞭的地方

  我计算好下课的时间,往那所学校走去。记忆中的三栋老旧校舍,已经有两栋翻新。  
     
  若说有什么改变的话,也仅止于此。操场上足球队正练习着,与十年前的光景一模一样

  我提不出勇气走进校门,只好站在外面看着放学的学生从我面前走过,突然,我发现人
群里有一张熟识的面孔。那是一名叫刀根的英语老师,大概大我七、八届吧。我追上去,叫
住了她。她好像记起了我的脸,惊讶地笑着。
  我和她寒暄了起来,形式化地询问她的近况。之后,我直接挑明想问她有关野野口老师
的事。刀根老师好像马上就联想到最近引发话题的人气作家遇害案件,表情严肃地答应了我

  我俩走进附近的咖啡店,这家店以前还没有。
  “关于那件事,我们也很惊讶,想不到野野口老师竟然会是杀人犯。”接着她以兴奋的
语气补充道,“而你加贺老师竟然还是案件的侦办人,真是太巧了。”
  “拜这巧合所赐,我成了最辛苦的人。”听到我说的话,她点了点头,好像深表认同。
  我赶紧进入正题。第一个问题问她:知不知道野野口修有无特定的交往对象?
  “这个问题可难了。”这是刀根老师的第一反应,“以我女性的直觉来说,应该没有。

  “是吗?”
  “不过所谓的女性直觉,只是光凭印象去做猜测,偶尔也会有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情形,
所以我想把一些基本资讯也告诉你会比较好。野野口老师曾相过很多次亲,这你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
  “他相亲的次数还蛮频繁的,有些应该是当时的校长介绍的,所以我才想他没有女朋友
。”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就在野野口老师离开我们学校前不久,应该是五、六年前吧。”
  “那这之前怎样?他也是频繁地相亲吗?”
  “这个啊,我记不太清楚。我问问其他老师好了,当时的那些老师大都还留在学校里。

  “拜托你了,多谢帮忙。”
  刀根老师拿出电子记事簿,输入待办事项。
  接着我提出第二个问题:关于野野口修和日高邦彦的关系,她是否得知二一?
  “对喔,那时你已经离开学校了。”
  “‘那时’是什么时候?”
  “日高邦彦得到某新人奖的时候。”
  “那后来怎样?我连重要的文学大奖都很少去注意。”
  “我也是,平常我根本不知有这么个新人奖存在。不过,那时很不一样,野野口老师特
地把发表新人奖的杂志带来学校,让大家轮流翻阅。他说这个人是我的同班同学,兴奋得不
得了。”
  这件事我没有印象,应该是我离职后才发生的。
  “这么说那时野野口老师和日高邦彦就有来往啰?”
  “我不太记得,不过我想那时应该还没有吧?可能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俩才再度
碰面的。”
  “您说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是指两、三年以后吗?”
  “应该是吧。”
  这与野野口修自己所说,是在七年前拜访日高邦彦,而重新展开交往的说法不谋而合。
  “对于日高邦彦,野野口老师怎么说?”
  “怎么说是什么意思?”
  “什么都行,不管是对他的人品或是对他的作品。”
  “我不记得他对日高本人说过些什么,倒是对于作品的部分比较常批评。”
  “你是说他不太欣赏他的作品吧?他都是怎么说的?”
  “细节我忘记了,不过大体都是相同的意思,什么曲解文学的含意啦、不会描写人性啦
、俗不可耐之类的,就是这样。”
  我心想这和野野口修本人的说法倒是大相庭迳。他还说自己抄写这种作品,将它当成学
习的范本!
  “即使瞧不起,他还是读了日高邦彦的书,甚至跑去找他?”
  “话是没错,或许那是出于一种文人相轻的心理。”
  “什么意思?”
  “野野口老师也是一心想成为作家,看到童年的故友超越自己,难免会觉得心慌。可是
他又不能当作没这回事,所以还是读了对方的书,这样他才有资格说那是什么东西、自己写
的要比它有趣多了。”
  ——这也不无可能。
  “日高邦彦因《死火》获得文学大奖的时候,野野口老师的表现怎样?”
  “我很想说他嫉妒得快要发狂,不过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相反地,他还到处跟人炫耀呢
。”
  ——这句话本身可以做出各种解释。
  虽然没有查出与野野口修交往的女性是谁,不过这番谈话依然颇具参考价值,我向刀根
老师道谢。    
  确认案情的调查工作告一段落后,刀根老师问我对于现在这份工作的感想以及当初转业
的心路历程,我捡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告诉她。这是我最不顾谈的话题之一,她大概也察觉
到了,没有苦苦追问下去。只是,最后她说了一句:“现在,校园暴力事件还是层出不穷。

  应该是吧,我回答道。只要提到校园暴力,我就会变得敏感,因为我的脑海里总忘不了
过去的失败。
  走出咖啡店,我告别了刀根老师。
头像
0操作14 #
头像
14 #
0
09-04-11 00:24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在我和刀根老师会面的隔天,我们找到了一张照片。发现者是牧村刑警,那天我和他再
度前往野野口修的房子展开调查。
  不消说,我们的目的是想要查出与野野口修有特殊关系的女性是谁。围裙、项链、旅游
申请表——现在我们手中有这三样证据,应该会有更关键性的物品才对。
  或许会有那个女人的照片,我们满心期待着。既然他连纪念品都郑重地收藏,不可能不
随身放着对方的照片。不过,一开始我们确实找不到那种东西。就连厚厚的相册里,也看不
到凑得起来的人物影像,真是太不寻常了。
  “为什么野野口手边不留女人的照片呢?”我停下翻找的动作,询问牧村刑警的意见。
  “应该是他没有吧?若他俩曾经一起旅行,才会有拍照的机会,要不然要拿到对方的照
片可没那么简单。”
  “是这样吗?连旅游申请表都好好收着的男人,竟然连一张对方的相片都没有,有可能
吗?”
  既然有围裙,就表示那个女的经常到这里来,那时应该就会拍照了吧?野野口修有一台
能够自动对焦的相机。
  “你是说应该会有照片,只是不知道藏哪去儿了?”
  “是这样吧。不过,他干嘛藏起来?野野口被逮捕以前,应该不会想到警方会来搜他的
屋子。”
  “我不知道。”
  我环顾了一下房子各处,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日前野野口修讲过的一段话:你们
不要再到我的屋里乱翻了,那里面还有人家寄放在我这里的重要书籍。
  我站在一整面书墙前,从头开始,按照顺序找起。我猜想这里面应该有野野口所说的,
不愿别人碰触的重要书籍。
  我和牧村刑警分工合作,一本一本仔细查看,确认里面是否夹藏着照片、信或便条纸之
类的东西。
  这样的工作持续了两个小时以上。不愧是靠文字吃饭的家伙,他的书真不是普通多,我
们周遭堆起的书就好像比萨斜塔一样歪斜着。
  我心想,会不会是我们想偏了,就算野野口修真的把照片或什么资料藏起来好了,他应
该不会藏得连自己要找都很困难。照理说,应该是随时可以拿出来,也可以随时收好才对。
  听完我说的话,牧村刑警坐到放有文字处理机的书桌前,试着揣摩野野口修的工作情景

  “工作做到一半,突然想起那个女的,这时她的照片如果摆在这里就好了。”他所说的
位置就在文字处理机的旁边,当然,那里并未放有任何类似相片的东西。
  “不会被别人发觉,又是伸手可即的地方。”牧村刑警配合我的指令开始寻找,终于他
的眼光落在厚厚的《广辞苑》上。后来他自述之所以注意到它的原因,是因为“书页之间露
出几张书签的纸角。我心想这也难怪,因为查字典的时候,偶尔会同时对照好几个地方。然
后,我突然想起高中时代,有些朋友读书的时候会把偶像明星的照片当作书签夹在书里……

  果真被他的直觉猜中了,那本《广辞苑》里总共夹了五张书签,而其中一张是年轻女性
的照片。那张照片好像是在哪边的休息站拍的,女子身着格子衬衫、白色长裙。
  我们马上对该名女子的真实身分展开调查,不过并未花上多少时间,因为日高理惠知道
这个人。
  照片中的女子名叫日高初美,是日高邦彦的前妻。
  “初美小姐的娘家姓筱田,我听说她在十二年前和外子结婚,应该是五年前吧,她因交
通意外亡故。我没亲眼见过她,我当外子的编辑时,她已经去世了。不过,我看过家里的相
簿,所以认得她。是的,我想这张照片中的女性是初美小姐没错。”如今已成未亡人的日高
理惠看着我们拿来的照片,这样说道。
  “可以让我们看一下那本相簿吗?”
  听我这么一说,日高理惠抱歉似的摇了摇头:“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结婚的时候
,包括那本相簿,还有初美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教我先生给送回了初美娘家。或许寄去加拿
大的行李里,还能找出一、两件这样的东西,不过我实在不确定。反正不久那些行李又会被
退回来,到时我再找找看好了。”
  可见日高邦彦对新太太还蛮体贴的,这样解释应该没错吧?结果,被问及这点的日高理
惠并不怎么愉快地说道:“或许外子是体贴我,不过我个人对于他保留初美的东西,并不怎
么排斥,因为我觉得那是很正常的事。只不过,我几乎很少从外子口中听到初美的事情,或
许是因为谈论她会让他感到痛苦吧?所以连我也不太敢提这个话题,这并非出于嫉妒,只是
觉得没必要罢了。”
  感觉上,她讲这番话时好像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对于她的说法,我并未照单全收,总
觉得有一半不是真心的。
  反倒是她相当好奇,为何我们持有她丈夫前妻的照片。她问我们这和案情有关吗?
  “是否有关目前还不清楚,只不过这张照片是在很奇怪的地方找到的,所以我们就顺便
调查了一下。”
  如此模棱两可的回答当然无法满足她的好奇心。
  “你所说的奇怪地方是哪里?”
  当然我不可能告诉她是在野野口修的房里。
  “这个还不方便透露,对不起。”
  不过,她好像运用女性特有的直觉自行推理了起来。结果她露出“不会吧”的神情,接
着说:“我想起替丈夫守灵的那个晚上,野野口先生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他问我录影带放在哪里?”
  “录影带?”
  “一开始我以为他问的是外子收集的电影影片,后来才知道不是这个,他说的好像是采
访时所拍的带子。”
  “你先生采访的时候会用到录影机吗?”
  “嗯,特别是采访动态的事物,他一定会带录影机。”
  “你是说野野口问带子在哪里对吧?”
  “是的。”
  “那你怎么回答他?”
  “我说好像已经送去加拿大了。因为和工作有关的东西,全是外子负责打包的,所以我
不太清楚。”
  “结果野野口怎么说?”
  “他说行李寄回时,请让他知道。他解释说,有一卷工作要用的带子寄放在日高那里。

  “他没有说里面拍的是什么吗?”
  回答“是”之后,日高理惠试探地看着我说:“或许某人在里面也说不定。”
  某人?她是指日高初美吧?不过,我并未加以评论,只请她行李从加拿大寄回时能通知
我们一声。
  “野野口还曾经和你讲过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话吗?”说这句话时,我并没有多大的期
待,只是形式性地问一下。
  没想到日高理惠稍微迟疑地回答:“老实讲,还有一件事。这是更早之前的事了,野野
口先生曾提到初美小姐。”
  我有些惊讶:“他提到些什么?”
  “有关初美小姐死亡的那起意外。”
  “他怎么说?”
  日高理惠有片刻的犹豫,接着她好像下定了决心:“他不认为那是单纯的意外,野野口
先生是这么说的。”
  这句证词引起我的关注,我拜托她再说清楚一点。
  “没有什么更清楚的,他就只有这样说而已。当时我先生刚好离开座位,很难得只剩我
们两个独处,我已记不得他为何会提到这个,只是这句话让我一直忘不了。”
  这句话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如果不是意外,那又是什么?当时他说明了吗?”
  “嗯,这点我也问了,我问他那是什么意思。结果野野口先生好像话一说完就后悔了,
他要我忘了刚刚他所讲的,也要我不要告诉日高。”
  “结果你怎么做?你有跟你先生说吗?”
  “没有,我没说。刚才我也提过,我们总是避谈初美的事,况且这种问题也不好随便问
。”
  日高理惠那天的判断应该没错吧?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拿了相片给熟识日高初美的人确认。譬如经常在日高家出入的编辑
或是住在附近的人,结果大家都说相片的主角确实是初美没错。
  问题来了,野野口修为何会有日高初美的照片?
  光凭这个还不足以做出任何的结论吧?把围裙放在野野口的房里、从他那里获得项链的
礼物、曾经打算和他共赴冲绳的女子会是日高初美吗?那时她已是名作家日高邦彦的妻子,
所以他们俩算是外遇了。野野口修与日高邦彦再度相遇是在七年前,而日高初美是在五年前
去世的,他们俩确实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培养感情。此外,在野野口修的房里找出的旅游申请
表上,上面写的名字其中一人叫做野野口初子,会不会是初美的化名呢?
  这些或许是我个人的看法,不过我觉得它们绝对不可能和这次事件毫无瓜葛,而野野口
修死都不肯透露的犯罪动机肯定也与这有关吧。
  我打心里认定,野野口修帮日高邦彦捉刀的事绝对没错,因为很多证据都指向这种情况
。只是,为何他会甘于接受这样的待遇呢?这点我怎么都想不通。根据警方手边掌握的资料
显示,野野口未曾从日高那边拿过什么好处。此外,从最近与编辑访谈的过程中,我也得知
作家是不可能出售自己的作品的,比起钱,世人的肯定要重要得多。
  或许野野口有很大的把柄落在日高的手里?如果真是这样,那会是什么?
  这时我不得不想到他与日高初美的关系。当然,因为这样就推论日高邦彦发现了奸情,
以默许为条件,要胁野野口修帮自己代写作品,未免太过牵强。毕竟,初美死后野野口依然
持续提供日高作品,这要作何解释?
  不管怎样,有必要查明野野口修与这两人的关系。可惜的是他俩都已过世,没办法当面
问个清楚。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日高理惠的话突然窜入脑海。她说野野口修认为初美的死并非单
纯的意外。他说这句话是安着什么心?如果不是意外的话,又会是什么?
  我着手调查那起交通事故。档案资料显示,日高初美死于五年前的三月,深夜十一时左
右,在前往便利商店购物的途中惨遭卡车辗毙。事故现场刚好是弯道,视线不良,再加上当
时又下着雨,而她打算穿越马路的地方,并未画上斑马线。
  警方最后得到的结论是,这起意外肇因于卡车司机的疏忽。对于一边是车子、一边是行
人的交通事故而言,是非常合理的判决。不过,根据记录显示,司机本身好像并不承认那是
自己的过失,他坚持是日高初美自己突然从马路上冲出来。如果这是真的,找不到现场目击
者的驾驶可算是倒霉了。不过,这份供词是不足采信的,因为处理交通事故的警察都知道,
几乎所有撞死人的驾驶一开始都会推说是行人的错。
  不过,我试着站在假设的角度去想,如果那名司机的说法是正确的,如果真如野野口修
所言并非单纯的事故,那只剩下两种可能:自杀或是他杀。
  如果是他杀的话,表示有人把她推了出去,真要是这样,犯人必定也会出现在现场。而
且要等卡车到面前了,再把人推出去,然而若是这样,司机没看到凶手就奇怪了。所以唯一
的可能就是自杀,也就是说野野口修不认为日高初美的死是出于意外,他认为她是自杀死的


头像
0操作15 #
头像
15 #
0
09-04-11 00:24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为何他会这么认为呢?难道掌握了什么确实的证据?譬如说寄到他家的遗书什么的。
  野野口修应该知道日高初美自杀的动机吧?而那个动机是不是和他们的恋情有关?
  我心想,她的不贞最终还是教丈夫发现了,为了不想承受被抛弃的命运,她悲观地选择
了死亡?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和野野口之间只能算是玩玩而已。
  看来,无论如何都必须针对日高初美进行调查。得到上级的批准后,我和牧村刑警连袂
拜访她生前的娘家。
  筱田家位于横滨的金泽区,是一栋座落于高地上,院落扶疏的雅致日式建筑。
  初美的双亲都还建在,不过这天她父亲好像有事外出了,只剩母亲筱田弓江招待我们,
她是一位娇小、气质高雅的妇人。
  对于我们的造访,她好像并不惊讶。得知日高邦彦被杀的消息后,她就有预感警察迟早
会找上门来,反倒是我们这么晚才来,让她颇为意外。
  “从事那种工作的人,性情难免有些古怪。特别是工作遇到瓶颈的时候,他就会发神经
,初美是这样抱怨过。不过,平常没事的时候,他倒是个体贴的好丈夫。”
  这是丈母娘对日高邦彦的评语。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台面话?我无法判定。对于上了年
纪的人,特别是女人,我总是读不出她们的真正想法。
  据她说,筱田初美和日高邦彦是在两人工作的小广告公司认识的。我们这边也已经确认
过,日高大概在那家公司待了两年。
  交往中,日高转往出版社工作,不久两人就结婚了。很快的,他荣获新人奖,成为真正
的作家。
  “开始我家那口子也在担心,把初美交给一个常换工作的人,不知好还是不好。不过老
天保佑,那孩子好像不曾为钱伤过脑筋。后来邦彦成了畅销作家,我们正高兴再也不用操心
了,没想到初美却发生了那样的事……人死了就什么都完了。”
  筱田弓江的眼睛显得有些湿润,不过她强忍泪水,没在我们面前哭出来。经过五年,她
似乎比较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听说她是去买东西的途中发生了意外?”我不经意地问起事故发生的细节。
  “嗯,事后邦彦告诉我,那天她打算做三明治当宵夜,却发现吐司没了,才出门去买。

  “我听说卡车司机一直坚持是初美小姐自己冲出来的。”
  “好像是这样。不过,初美从来就不是那么毛躁的孩子。只是当晚视线不良,她又横越
连斑马线都没有的道路,难免会有疏忽,我想她那时可能比较心急吧。”
  “那时候他们夫妻的感情怎样?”
  我的问题让筱田弓江显得有些意外。
  “没有特别不好啊,这有什么关系?”
  “不,我没特别的意思。只是出车祸的人很多都是因为有心事,想着想着才会发生了意
外,我在想会不会有这样的情况。”我试着自圆其说。
  “这样啊?不过就我所知,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只是邦彦忙着工作的时候,初美有时
会觉得有点寂寞。”
  “是吗?”
  我在想,这个“有点寂寞”会不会就是问题所在,不过我当场没讲出来。
  “意外发生之前,您和初美小姐常见面吗?”
  “不,就算邦彦的工作有空档,他们也很少回来,通常都是打电话来问候。”
  “光就声音听来,您没察觉什么不对劲吧?”
  “嗯。”     
  初美的母亲点了点头,不过看她的表情,好像不懂为何警察要问五年前的事。她不放心
地问道:“邦彦被杀的事情和初美有关吗?”
  “应该没关系吧,”我回答。我跟她解释,从事警察这行,凡是见到跟案情有关的人都
要一一调查,否则就会觉得不舒服,即使是过世的人也一样。初美的母亲好像稍微了解,但
又持保留的态度。
  “您有没有听初美提过野野口修的事?”我触及问题的核心。
  “我是有听说这个人在她家里进出,说是邦彦的儿时玩伴,想要成为作家。”
  “她还说了些什么?”
  “呀,这已经很久了,我不太记得了,不过她不常提起这个人。”
  那是当然,哪有人会和母亲谈论自己的外遇对象?
  “我听说初美小姐的遗物几乎都放在这里,可否让我们看一下?”听我这么一说,初美
的母亲果然露出疑惑的神情。
  “虽说是遗物,不过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什么都行,我们只是要彻底检查是否有和日高邦彦或嫌犯相关的物品。”
  “就算你这么说……”
  “譬如说她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没有那种东西。”
  “相簿呢?”
  “那就有。”
  “可不可以借我们一看?”
  “那里面全是邦彦和初美的照片。”
  “没关系,有没有参考价值由我们自行判断。”
  她一定觉得这个刑警讲的话真是奇怪,如果我能告诉她初美和野野口修可能有关系就好
了,不过上级并未允许我这么做。
  虽然一头雾水,初美的母亲还是进入房里,拿了相簿出来。虽说是相簿,却不是衬着硬
皮、豪华漂亮的那种,只是贴着照片的几本薄册子,一起收放在盒子里。
  我和牧村刑警一本一本地翻开着,照片里的女性确实和在野野口房里找出的照片主角是
同一人。
  大部分的照片都有标上日期,所以要在其中找出她和野野口修有交集的部分并不困难。
我飞快地翻看,想要发现任何能暗示日高初美与野野口关系的证据。
  终于,牧村刑警发现了一张照片,他默默地指给我看,我马上明白他为什么会特别注意
它。
  我拜托筱田弓江暂时把相本借给我们,她虽然很讶异但还是答应了。
  “初美还有留下什么遗物吗?”
  “剩下的就是衣服,还有饰品、皮包之类的小东西。邦彦已经再婚了,这些还留在身边
也不太好。”
  “有没有书信?譬如说信纸或明信片什么的?”
  “那种东西应该没有,不过我再仔细找找看好了。”
  “那录影带呢?大约像录音带那样的大小?”
  从日高理惠处得知,日高邦彦采访用的录影机是手提的V8。
  “嗯,应该也没有吧。”
  “那可否请你告诉我们初美生前和哪些人的感情比较好?”
  “初美嘛……”
  她好像一时也想不起来,结果她说了声“失陪一下”,再度进到房内,出来时手上已经
拿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这是我们家的电话簿,里面有一、两个初美的好朋友。”
  于是她从电话簿里挑出三个名字,其中两个是初美学生时代的朋友,另一个则是广告公
司的同事。三人皆是女性,我们把她们的姓名以及联络住址全抄了下来。
  我们马上针对这三名友人展开访谈。学生时代的两位朋友好像自日高初美结婚以来,就
很少联络了。不过曾在同一家公司待过的长野静子,据说在初美发生意外的几天前,还跟她
通过电话,足以证明俩人的感情不错。以下是长野静子的证词:
  “我想初美一开始并不怎么在意日高先生,不过在日高先生强烈的攻势下,初美总算动
了心。日高那个人在工作的时候比较强势,而初美则比较内敛,不太表达自己的情感。    
 
  当日高向她求婚的时候,她也曾犹豫过,不过后来好像被日高先生说服了。可是,她并
没有后悔结婚,婚后看来十分幸福。只不过,日高成为作家后,她的生活型态似乎改变不少
,所以她总显得有点疲倦。我很少听她抱怨日高。
  意外发生之前吗?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所以就打电话给她了。
  她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谈话的细节我已经记不得了,大概是购物或聚餐之类的事吧。电
话里讲的不都是这些?听到她发生意外,我简直吓呆了,眼泪都流不出来。从守灵到葬礼结
束,我都在旁边帮忙。日高吗?像他那样的男人是不会在别人面前失态的,不过我看得出来
他非常落寞。自那之后已经过了五年,但感觉就好像昨天才刚发生一样。你说谁?野野口修
?就是那个犯人吗?他有没有来参加葬礼?我不记得了,因为当时吊唁的宾客实在太多了。
话说回来,刑警先生,你们为何还要调查初美的事,难道那跟案情有关吗?”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16 #
头像
16 #
0
09-04-11 00:25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拜访日高初美的娘家后又过了两天,我和牧村刑警再度前往野野口修住的那家医院。
  按照惯例,我们先找主治医生谈谈。
  医生颇为苦恼,说手术都已经安排好了,但病人本身好像缺乏手术意愿。野野口的说法
是,他很清楚动手术对病情没多少帮助,既然如此,就让他多活一天算一天好了。
  “有可能因为动手术而缩短他的寿命吗?”我向王治医生问道。
  医生回答“这种事也不是毫无可能”。不过,他觉得动手术有一定的价值,值得赌一赌

  我把这些话放在心里,和牧村进入野野口的病房。野野口坐起上半身,正读着文库本书
籍【注:文库本书籍一九二七年于日本推出,为携带方便(小开本)、廉价的单行本,至今
仍深受读者喜爱。】他身体虽然很瘦,但脸色不差。
  “好几天没见了,我正想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语气一如往常,不过一听声音就知道中
气不足。
  “我又找出一个问题来问你了。”
  野野口修做出深受打击的表情:“又来了。没想到你是打不死的金刚,或者只要是刑警
,全都是这副德性?”
  我不理会他的讥讽,把带来的照片递到他的面前。不用多说,是那张夹在《广辞苑》里
的日高初美的独照。
  “这张照片是在你的屋里找到的。”
  野野口修的表情瞬间僵住,呈现诡异的扭曲,看得出来他的呼吸紊乱而急促。
  “然后呢?”他问。光讲这句话就教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你可不可说明一下,为什么你会有日高邦彦的前妻,也就是初美小姐的照片?而且还
好生收藏着?”
  野野口修不看我,调头转向窗外。我凝视着他的侧脸,他仿佛正努力思索着什么,连我
们都感受到了。
  “就算我有初美的照片,那又怎样?这和这次的案件根本没有关系,不是吗?”他好不
容易挤出这句话,依然将目光锁定在窗外。
  “有没有关系请让我们来判断,老师您只要提供足以判断的材料就可以了,请老实一点
。”
  “我是打算老实地告诉你啊。”
  “那就请你老实地解释一下这张照片吧。”
  “根本没有什么,这种照片不代表任何意义。那好像是以前拍的,我一直忘记要把它交
给日高,不小心就夹在《广辞苑》里当作书签使用了。”
  “是什么时候拍的?这好像是哪里的休息站?”
  “我忘了。偶尔我也会和他们夫妻俩一起去赏花或参观祭典什么的,大概是那时拍的吧
。”
  “你怎么只帮太大拍照?人家夫妻可是一对。”
  “哪有每次都那么刚好?既然是在休息站,也有可能日高去上厕所了。”
  “那么当时拍的其他照片现在在哪里?”
  “我连这是什么时候拍的都不记得了,哪有办法回答你这种问题。或许摆在相簿里,又
或许早就丢掉了,总之我没印象。”野野口修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我进一步取出两张照片放到他的面前,背景全是富士山。
  “这照片你记得吧?”我敢肯定,在看到那两张照片时,他咽了口口水。
  “是从老师的相簿里找出来的,你不会连它们都不记得吧?”
  “……是什么时候拍的呢?”
  “这两张照片拍摄的地点完全一样,你还想不出是哪里吗?”
  “想不出来。”
  “富士川,讲正确点,是富士川休息站。刚刚日高初美的那张照片恐怕也是在那里拍的
,她背后的阶梯告诉了我们。”
  对于我说的话,野野口修一声不吭。
  很多警员一看就指出,日高初美的那张照片是在富士川休息站拍的。根据这点,我们重
新翻查了野野口修的相簿,结果发现了另外两张照片。在静冈县警的协助下,我们确认它们
摄于富士川休息站的可能性非常的高。
  “如果你想不起来是何时拍了初美的照片,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个富士山的照片
是什么时候拍的,这应该没有那么难吧?”
  “很抱歉,这个我也忘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有这样的照片放在相簿里。”
  看来,他已经决定好,打算来个一问三不知。
  “是吗?那我只好给你看最后一张照片了。”
  我从上衣的内袋取出最后一张王牌,那是从日高初美的娘家借来的。在拜访筱田家时,
牧村刑警发现了一张女子三人的合照。
  “这张照片里有一件你非常熟悉的东西,你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吧?”
  我凝视野野口修观看照片时的表情,他总算稍微睁开了眼。
  “怎么样?”
  “对不起,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显得干涩。
  “是吗?你应该知道这三位女性中间的那位是日高初美吧?”
  对于这个问题,野野口修未做出任何回应,意思就是默认了。
  “那么关于初美小姐身上穿的那件围裙,你有没有印象?你不觉得那黄白交叉的格子很
面熟吗?这和在老师屋里找出的那件一模一样。”
  “是又怎样?”
  “对于拥有日高初美的相片,随便你怎么掰都行,不过,你收着她的围裙,这又做何解
释?就我们的看法,只能推测你俩有暧昧的关系。”
  野野口修低声咒骂,之后又再度保持沉默。
  “老师,可否请你告诉我们真相?你一直隐瞒下去,只会逼得我们不得不查。一旦我们
有所行动,媒体就会闻风而来。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不过难保他们日后嗅到了什么,就此乱
写一通。如果你能老实告诉我们,我们也可以帮你想好因应的对策。”
  老实说,我不晓得这番话能产生多大的效果,不过,看得出来野野口修开始动摇了。
  “我只想明确地说一句,我和她之间的事和这次的案件没有关系。”
  听到他这句话,我放心多了,至少跨近了一步。
  “你是承认两人的关系啰?”
  “那还称不上关系,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罢了,不论是她还是我,都很快就冷却了。”
  “你们是从何时开始的?”
  “我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我开始进出日高家之后的五、六个月吧。当时我得了感冒,
一个人躺在房里,她偶尔会来看我,就是那样发生的。”
  “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
  “两、三个月吧。我刚刚也说了,时间很短,全是发烧给惹的,我们两个也不知道为什
么会这样。”
  “不过,您后来还是继续和日高家保持来往。通常发生这种事后,一般人都会尽量回避
的。”
  “我们不是大吵大闹分手的。我们商量后觉得还是停止这样的关系会比较好。分开时就
说好了,要像从前一样相处。话虽如此,我在日高家碰到她时,还是没办法完全保持冷静。
事实上,我去的时候,她多半不在家,大概是故意避开的吧。这么说或许不太妥当,不过我
想要不是她发生意外过世的话,我迟早会和日高夫妇断绝来往的。”
  野野口修淡淡地说道。刚刚那份惊慌失措已经不见了,我审视他的表情,估量这番话的
可信度到底有多少。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不过他这么冷静却又显得不太自然。
  “除了围裙以外,在您住的房子里还找到了项链和旅游申请表,这两件也跟日高初美有
关吗?”
  他点头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临时兴起想要两人一起去旅行,行程都已经安排好了,就
只差提出申请而已,不过还是没有成行。”
  “为什么?”
  “我们分手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项链呢?”
  “就像你先前猜测的,那是我打算送给她的,不过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除此之外,你那边还有初美的遗物吗?”
  野野口修想了一下后回答:“衣柜里挂着一条佩斯利花呢的领带,是她送给我的礼物。
还有放在餐具架的梅森咖啡杯是她专用的,是我俩一起到店里去挑的。”
  “那家店的店名是?”
  “应该在银座,至于确切的地点和名字我不记得了。”
  确定牧村刑警把上述的内容记下后,我向野野口修问道:“我想您至今依然忘不了日高
初美吧?”
  “没那回事,都已经过去了。”
  “那么你为何还小心地收藏着她的遗物?”
  “什么小心收藏?那是你个人的看法,我只是一直没有处理,让它摆着罢了。”
  “连照片也是吗?夹在《广辞苑》里的照片,你也是没空处理、把它当做书签用了好几
年?”      
  野野口修好像辞穷了,接下来他所说的话就是证明:“算了,你爱怎么想随便你,总之
,那些和这次的事件无关。”
  “或许你会嫌我罗唆,不过有没有关系由我们警方判断。”
  最后我还有一件事想要确认,我问他:“对于日高初美因意外而死,你有什么看法?”
  “你问我有什么看法,这教我很难回答,我只能说我很悲伤,也很震惊。”
  “若是这样,你应该很恨关川吧?”
  “关川?谁是关川?”
  “你不知道吗?他的全名叫做关川龙夫,你至少应该听过吧?”
  “不知道,也没听过。”
  既然他坚持这么说,我只好出示解答:“他是卡车司机,撞死初美的那个男的。”
  野野口修显得点心虚:“是吗?……是这个名字啊?”
  “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代表着你没那么恨他吧?”
  “我只是不记得他的名字而已,当然也谈不上什么恨不恨的,因为我再怎么恨他,初美
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于是我把从日高理惠那儿听来的事说了出来:“因为你觉得她是自杀的,所以也不能够
怪人家司机是吧?”
  事实上,他只有说过“觉得那并非单纯的意外”,可是我却故意用上“自杀”两字。
  野野口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这么说?”
  “因为我听说你曾向某人这么说过。”
  他好像已经猜出那个某人是谁了。
  “就算我真那么说过,那也只是一时心直口快。我随便讲的一句话都教你们拿来大作文
章,真伤脑筋!”
  “就算是心直口快好了,我们却对你凭什么这样讲感到有兴趣。”
  “我忘了。今天若是有人要你对从前讲过的每一句话都做出解释,我想你也会觉得很困
扰吧?”
  “算了,这件事我们早晚还要再找你谈。”
  虽然就这样离开了病房,不过我已经有了充分的把握,野野口修一定觉得日高初美是自
杀的。
头像
0操作17 #
头像
17 #
0
09-04-11 00:26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我们回到侦查总部后不久,就接到日高理惠的电话,她说行李已经从加拿大寄回来了。
这其中好像也有日高邦彦采访用的带子,于是我们火速前往。
  “行李中的带子全在这里了。”日高理惠一面说,一面把七支V8录影带排在桌上,全是
长度一小时的录影用卡带。
  我将它们拿起二观看,外盒上只有一至七的编号,并没写上标题,对日高邦彦本人而言
,这样的标注就足够了吧?
  你看过内容了吗?我问,结果日高理惠回答“没有”。
  “我总觉得怪怪的。”这是她的说法,不过应该是这样吧。
  我拜托她将带子借给我们,她答应了。
  “对了,事实上还有一样东西,我觉得应该让你们看看。”
  “是什么呢?”
  “就是这个。”日高理惠拿出便当盒大小的方形纸箱放到桌上。
  “它和外子的衣服放在一起,印象中我不曾见过这个,应该是外子放进去的。”
  我说了声“让我看看”,便接过箱子,打开箱盖。里面用透明袋子装了一把小刀,刀柄
是塑胶制的,刀长约二十英寸。我连同外袋一起拿起,感觉还蛮沉的。
  我问日高理惠这是什么刀子,然而她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请你们看的
。我从来没有见过,也不曾听外子提起。”
  我透过外袋审视刀子的表面,看来不像是全新的。
  我又问“日高邦彦有登山的习惯吗?”她的回答是:“就我所知没有。”
  于是我连刀子也一起带回了侦查总部。
  回到总部,我们赶紧分工查看录影带的内容,我负责看的那卷讲的是京都传统工艺,特
别是西阵织【注:西阵织为昔日日本贵族和上流社会使用之高级织物,以色彩鲜艳、手工精
致为特色,现仍被视为京都手工艺的极致表现。】的部分。影片记录了织工以传统古法织布
,还有他们每日的生活作息。背后偶尔会穿插说话的声音,那应该是日高邦彦本人的解说吧
?一小时的带子大概只用了八成,剩下的部分全部空白。
  我问过其他的侦查人员,他们说另外的带子也是同样的情形,我们只能界定这些是单纯
为采访而拍的。后来我们干脆互相交换带子,以快转的方式再度浏览一遍,不过得到的结论
仍是一样。
  为何野野口修会向日高理惠询问录影带的事呢?难道不是因为里面拍的东西对他而言有
特殊意义吗?可是,我们看完了七卷带子,却找不到任何与野野口修有关的地方。
  没想到竟然一无所获,我不免有些气馁。不过就在此时,从监识科传来令人意想不到的
消息。我拜托监识科针对那把刀子做出详细的调查。
  以下我大略讲一下监识报告的内容:
  “从刀刃部分有若干磨损的痕迹看来,应该已用过很多次,不过上面不曾沾染血迹。刀
柄部分有多枚指纹,经由比对的结果,证实全是野野口修的。”
  这当然是值得重视的线索,不过我们想不出来这该做何解释。为何日高邦彦要把印有野
野口修指纹的刀子当作宝贝般地收藏起来?还有,为何他连自己的妻子日高理惠也瞒在鼓里

  有人提议干脆去问野野口本人算了,不过被上级驳回了。所有侦查小组的人员都有预感
,那把刀子将是让野野口托出全盘真相的决定性王牌。
  隔天,日高理惠再度联络上我们,她说她找到了另一卷录影带。
  我们急忙前往取回那支带子。
  “请看这个。”她首先拿出的是一本书,是之前她送我的《萤火虫》单行本。
  “这本书怎么了?”
  “你打开书皮看看。”
    我依照她的指示用手指轻翻书皮,同行的牧村刑警发出“咦”的一声。
  书的内部已被挖空,里面藏着一卷录影带,简直就像是老式的侦探小说!
  “只有这本书和其他的书籍分开收放。”日高理惠说。可以确定这即是日高邦彦出于某
种意图而特地收藏的带子,我们已经等不及回侦查本部再看,当场就把画面调了出来。萤幕
上出现了某家的庭院和窗户,日高理惠和我们马上就认出那是日高家。因为是在晚上拍的,
影像显得十分昏暗。
  画面一角标示了拍摄的日期,是七年前的十二月份。
  到底会出现什么呢?我凑向前仔细瞧。不过摄影机一直拍着庭院和窗户,既无变化,也
无人现身。
  “我们按一下快转好了?”正当牧村刑警这么说的同时,画面上某人出现了。
头像
0操作18 #
头像
18 #
0
09-04-11 00:27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告白之章 野野口修的笔记
  下一次加贺刑警再来的时候,会不会已经知道所有的答案?
  这几天我躺在病床上,一直想着这件事。依他先前的工作进度,我很难不做出这样的联
想。事实上,他正精准地、以惊人的速度接近真相,我好像随时都听到他的脚步声在我耳边
响起。尤其是当我和日高初美的关系被拆穿时,我就有了某个程度的觉悟。恐怕瞒不下去了
,我突然想放弃,他的敏锐让我觉得恐怖。或许我这么讲有点奇怪,不过他辞掉教职选择这
份工作是正确的。
  加贺刑警带了两件证物出现在病房,一把刀子和一卷录影带。令人惊讶的是,听说那卷
带子藏在被挖空的《萤火虫》小说里。我心想,这真像是日高会搞的把戏,也只有他会这么
故意。如果他不是将它摆在《萤火虫》里,而是摆在其他书本的话,相信即使是加贺刑警,
也不会这么简单就发现事情的真相。
  “请你解释一下这卷带子的内容,如果你想再看一遍的话,我们会向医院借来录影机和
电视。”
  加贺刑警只是轻描淡写地讲了几句,不过光这几句话就足以让我说出真相了。因为要说
明那卷录影带的内容,非讲出所有的实情不可。那里面纪录的,是非常诡奇的东西。
  即使如此,我依然试图做无谓的挣扎,打算拒绝回答所有的问题。不过,我很快就了解
到这样做几乎没有意义。加贺刑警仿佛早已料到我会使出沉默以对的招数,加贺刑警自顾自
地陈述起自己的推理。真是教人惊讶,略除细节的部分不谈,他的推理几乎与现实一模一样
,他甚至还说:“以上的这番话,就现在这个时间点而言,只能算是想像。不过,我们打算
就用这个当作这次犯案的动机并就此结案。老师您之前也曾说过,动机怎样都无所谓,随便
警方爱怎么写就怎么写,我现在就回答你,刚刚讲的那些就算是你的动机了。”
  没错,我之前确实跟他讲过那样的话。我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与其要我讲出杀害日
高邦彦的真正理由,倒不如采用别人编造的适当说法。
  当时我作梦也想不到,竟然会让加贺刑警找出真正的理由,所以,要如何处理今天的这
个局面,我压根儿就没想过。
  “看来是我输了。”我强作镇定,努力保持和缓的语调。加贺刑警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那只是虚张声势。
  “你可以说了吗?”加贺刑警问。
  “好像不说也不行了。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你也会把刚刚讲的话当作事实,呈报给法庭
吧?”
  “没错。”
  “若是这样,请你尽量确保内容的真实性,这样我也比较释怀。”
  “我自行推理总会有不正确的地方。”
  “不,几乎没有,真了不起!不过,要补充的地方倒有几个,此外还牵涉到名誉的问题
。”
  “事关老师的名誉吗?”
  “不,”我拚命地摇头,“是日高初美的名誉。”
  好像懂了似地,加贺刑警点了点头,接着他向同行的刑警示意,要他开始准备记录。  
      
  “请等一下!”我说,“我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回答吗?”
  “什么意思?”
  “这个故事有点长,有些部分我得在脑中先整理一下,如果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难免有
未能尽实表达的遗憾。”
  “起诉书写好后,我们一定会让你过目的。”
  “我知道,不过我也有我的坚持,我希望自白的时候,能用我自己的话来陈述。”
  加贺刑警沉默了数秒后说道:“你想亲手写自白书?”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这么做。”
  “我知道了,这样我们也比较轻松,你需要多久时间?”
  “一整天就可以了。”
  加贺刑警看了下手表,说道:“明天傍晚我们再来。”接着就起身走了。
  这就是我写这份自白书的原委。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以提供他人阅读为目的所写的长
篇文章吧?也就是说,这将是我最后的作品。思及至此,我告诉自己,一点都不可马虎,不
过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充裕的时间去讲究词汇的修饰。
  就像我一再跟加贺刑警说的,我和日高邦彦再度相逢于七年前。当时日高已经成为正式
作家,距离他获得某出版社的新人奖也已经过了两年。他出版了以得奖作品为主轴,结合其
他短篇作品的单行本,另外还写了三部长篇小说。“令人期待的后起新秀”——我记得当时
人家是这么评价他的,不过,每当有出道不久的作家出书,出版社总是如此歌颂……
  因为我们是童年故友,所以打从他出道以来,我就一直留意他的事。我一边觉得他很厉
害,一边嫉妒着他,这点我不否认。怎么说呢?因为当时的我也以写作为终生职志。
  事实上,我和日高从小就不断谈论这样的梦想。我们两个都喜欢阅读,如果发现了什么
有趣的书,就会互相告诉对方,彼此交换欣赏。是他告诉我“福尔摩斯”和“鲁邦三世”的
趣味,而我则推荐儒勒·凡尔纳给他。
  日高常说:“像这样有趣的书,我也想写看看!”“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作家。”这种话
他就是能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虽然我不像他,总是理直气壮地大声嚷嚷,但却也说过那是
我憧憬的职业。
  这种情况之下,被他超越的我多少有点嫉妒,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吧?相较于他的成功,
我连作家的边都还沾不到。
  不过,毕竟他是我的旧识,会想要帮他加油是无庸置疑的。况且,对我本身而言,这也
许是个机会?透过日高,说不定我能认识几个出版社的人。
  有了这样的打算,我真的恨不得马上就去见他,不过,我料想到,就刚成名的他而言,
即使是童年挚友的鼓励也只是锦上添花,徒增腻烦感而已。所以我打算妤好读过他的作品后
,再去向他庆贺。
  而在他的刺激下,我也总算开始认真创作。学生时代,我曾和几个朋友编过类似小报的
东西,打那时开始,我就已经在写小说了。
  我从多年酝酿的几个题材中选出一个有关烟火师傅的故事,开始写作。我老家隔壁住了
一名烟火制造师傅,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我曾多次到他的工作室去玩,当时他大概七十
几岁吧。听那位老伯讲有关烟火的事非常有趣,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于是我想到,如果把老
伯讲的故事铺陈开来,不就是一本小说了吗?平凡的男子因为一个偶然的机缘,投身于烟火
的制作……思及这样的情节,我开始着手写作。《圆火》,是我为这部作品取的名字。
  就这样经过了两年,我终于下定决心写信给日高。信里我告诉他,我已经读过他出道以
来的所有作品,希望他多努力。我为他加油,同时也表明了希望能够见上一面。
  没想到,很快就有回信了。不,说回信好像奇怪了点,事实上,是日高打电话到我家里
,我在信里也把自己的电话写了上去。
  他十分念旧,仔细一想,打从国中毕业之后,我们就没好好聊过。
  “我听我妈说,你成了野野口老师了?有份安定的工作真好,我到现在都还过着既没薪
水又没奖金的日子,都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他说完后,似无心机地笑了。他之所以这
么说,当然是因为潜意识的优越感作祟,不过我并没有不愉快的感觉。
  我们在电话里讲好下次见面的事,先到新宿的咖啡厅碰头,再去后面的中华餐馆用餐。
当天我就穿着刚从学校下班回来的西装,而他则穿着夹克、牛仔裤。
  “原来这就是自由业者的打扮啊!”记得当时我有很特别的感触。
  我们谈起过往,并聊起共同朋友的近况,之后话题就一直绕着日高的小说打转。在得知
我真的读过他的所有作品后,日高显得非常惊讶。据他所说,就连跟他合作的编辑,也有半
数以上连他的一本书都没读过,这真教我意外。
  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很开心也很多话,不过,当我提到书籍的销售成绩时,他的表情却
显得有些阴郁。
  “光拿到杂志的新人奖,书是卖不好的,因为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它。同样是得奖,如
果是著名奖项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我心想,就算已经实践梦想,成为真正的作家,还是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辛苦啊。
  后来我仔细一想,或许当时日高已在写作的路上碰到了瓶颈,意即所谓的低潮,而他迟
迟找不到克服的方法?当然,那时我并不知道这种情况。
  我告诉他,事实上自己也正写着小说,梦想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真正的作家,我连这点都
向他坦白了。
  “有没有完成的作品?”他问我。
  “不,说来惭愧,我还在写第一本书,应该不久就可完成了。”
  “那等你写好了再拿过来,我看一看,如果不错的话,就把你介绍给认识的编辑。”
  “真的吗?听你这么说,我写起来就更来劲了。我一点人脉都没有,还想说要去参加哪
家的新人奖呢!”
  “我劝你还是别大费周章地去参加什么新人奖,那个靠的全是运气,如果一开始不合筛
选者的胃口,初选阶段就会被刷下来,即使再好的作品也一样。”
  “这我倒是听过。”
  “是吧?还是直接找编辑比较省事。”日高自信满满地说道。
  “作品完成后,我会马上联络你。”之后我们就分手了。
  有了具体的目标后,我写作的决心也不一样了。原本拖拖拉拉写了一年多才写到一半的
故事,却在和日高见面后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用稿纸来算,是好几百页的中篇小说。
  我和日高联络,跟他说书已经写好,请他帮忙看。他要我把书快递到他家,于是我影印
了一份,将它寄了出去。剩下来的就是静候他的回覆了,从那天起,我连在学校都无心工作

  不过,日高迟迟未和我联络,我心想他应该很忙,没打算马上打电话催他。不过,在我
脑海的一角不禁揣测着,他会不会觉得那部作品很糟,而不知该怎么回答我?这种不祥的预
感在我心里日益膨胀。
  寄出稿子后已过了一个多月,我终于鼓起勇气打电话给他,他的回覆教我好生失望,他
说他连看都还没看。
  “不好意思!最近正在处理一件很棘手的工作,所以抽不出时间。”听到他这么说,我
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没关系,反正我不急,你就先把你的事处理好吧。”我反倒鼓励起他来了。
  “抱歉!那本书刚寄来的时候,我就马上看了,不过只翻了开头的部分,好像是讲烟火
师傅的故事?”
  “嗯。”
  “你写的是住在神社隔壁的那个老爷爷吧?”
  日高似乎还记得那位烟火老师傅,我回答:“是的。”
  “我觉得好怀念喔,想说要赶快把它读完,不过却没有办法。”
  “你手头这份工作要忙到什么时候?”
  “我想大概还要一个月吧?不管怎样,我读完了会马上和你联络。”
  “嗯,拜托你了。”
  我挂了电话,心想写书这份工作果然很辛苦。那时,我对日高根本毫无戒心。
  之后又过了一个月,他依然没有半点消息。虽然我知道逼得太紧会造成对方的困扰,不
过我迫不及待地想听到他对作品的感想,还是忍不住拨了电话。
  “抱歉!我还没看完。”他的回答又再次令我感到失望,“这次的工作拖得比较久,你
可不可以再等一下下?”
  “那是无所谓啦……”说老实话,要我再等下去是一种折磨,于是我说,“如果你很忙
的话,可不可以介绍别人帮我看一下?譬如说编辑什么的?”
  听我这么一说,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严峻:“那可不行!我不想在连内容都不了解的
情况下,就硬把书塞给忙得要死的编辑。他们每天都有一大堆不成熟的稿子要处理,就算要
介绍给人家好了,我也希望自己能先看过。如果你信不过我,我现在就可以把稿子退回给你
。”
  他这一番话说得我哑口无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很辛苦,想说有其他人可以帮忙就好了。”
  “遗憾的是,这世上没有人会认真去读业余作家的小说。放心好了,我会负责把它读完
的,我答应你。”
  “是吗?那就拜托你了。”我说完后就挂上电话。
  然而,不出所料,过了两个礼拜,他依然没有回覆。我抱着可能惹恼他的觉悟,再次打
了电话过去。
  “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不知为什么,他的口气显得有些冷淡,让我有点担心。
  “你看完了吗?”
  “嗯,刚刚看完。”
  那你为何不马上打电话给我?我强忍住想要质问的冲动。
  “你觉得怎样?”我试着询问他对作品的感想。
  “嗯,这个嘛……”他停顿了数秒后说道,“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怎样?你要不要过来
一趟?我们好好谈谈。”
  他的话让我困惑,我只是想知道作品有不有趣而已,真是急惊风遇到慢郎中。不过,他
会特地把我叫去他家,说有事要跟我详谈,可见他已认真把书读过一遍了。
  “我一定会去打扰的。”我有点紧张地答应了。
  就这样,我上他家登门造访。那时我压根没有想到,这次的拜访会对我往后的人生产生
多大的影响。
  那时,他才刚买了现在这个家。虽然他对外宣称房子是靠他上班时存下的积蓄买的,不
过想必他父亲留下的遗产也有颇大的贡献吧。听说日高的父亲是在两年前过世的。还好他后
来成了畅销作家,否则这样的豪宅似乎与他不太相称呢。
  我带了威士忌当作礼物,来到他住的地方。
  日高以教练之姿迎接我,站在他身旁的就是初美。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那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看到初美的瞬间,我心中就起了某种感应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所以讲正确一点,应该说是注定相
遇的两人终于在某个时间点交会了。我一直盯着她的脸庞,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过,日高好像并未留意我的失神,他叫初美去泡咖啡,然后就领着我进入工作室里。
  我本以为他会马上谈论有关作品的事,不过他迟迟未进入主题。他谈起最近发生的社会
案件,一味询问我教师工作的情形,就连初美送来咖啡之后,他还继续扯着不相干的话题。
  终于我忍不住问了:“对了,我那本小说怎样?如果不好的话,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

  他总算收起嘻皮笑脸,告诉我他的想法:“我觉得不错,不过题目定得不是很恰当。”
      
  “你的意思是……不是很坏,但也没有很好,是吗?”
  “嗯,老实讲,是这样没错,我感觉不出有任何吸引读者的特点。打个比方说好了,就
好像材料不错,但烹调的方法错了。”
  “具体来说,到底哪里不好?”
  “嗯,应该是人物缺乏魅力吧?不过这应该归咎于故事太复杂了?”
  “你的意思是整体的格局太小了?”
  “好像是吧。”接着他继续说道,“不过就一个业余作家而言,这样算是很不错的了。
文笔还说的过去,起承转合也有了,就是缺乏专业作品的魅力,如果只是故事好看的话,是
无法成为商品的。”

头像
0操作19 #
头像
19 #
0
09-04-11 00:29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样的评价还是觉得失望。如果真有明显的缺点,将它修
正过来也就算了,可是“好看却缺乏魅力”的评语,教我无从改起。换个说法,那就是“天
生缺乏才能”的意思。
  “那我保留这个题目,换个方式来写会比较好吧?”我并不气馁,试着谈论今后的写作
方针。
  然而,日高摇了摇头:“一直执著在一个题目上不好,你就忘了那个烟火师傅吧。如果
不这么做的话,恐怕难有进步,我劝你还是写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他的建议听来还蛮有道理的。
  于是我问他,如果写好了其他故事,可不可以请他再帮我看?他回答非常乐意。
  之后,我就马上着手下一部作品。然而,实际上进行得并不顺利。我的第一本书是在心
无旁骛的情况下写的,可是写第二本的时候,我变得特别吹毛求疵,有时光是斟酌一个词语
用法,也会让我坐在书桌前耗上一个小时。这是有原因的,因为我开始意识到读者的存在。
最初的作品并不是以供人阅读为目的而写的,可是这次的作品却有了日高这么一位读者。对
于这件事,我好像神经质了一点。后来我也体会到,太在意读者不是一件好事,或许这就是
专业和业余的差别?
  第二本书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难产了,不过在此期间我经常到日高家去拜访。我们既是童
年故友,又曾玩在一块儿,所以友情恢复是很自然的事。对我而言,能够了解现役作家的生
活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而对日高来说,也能藉此增加和外界接触的机会吧。因为有一次他
曾不小心泄漏,自从成为作家以后,和人群就日渐疏远了。
  不过,我去日高家还有别有私心,这点我必须坦白。我期待看到日高初美,每次我去她
家的时候,她总是笑脸迎人的。比起浓妆艳抹,我觉得她穿家居服的样子更加好看,她是我
心目中的理想女性。当然,她精心打扮的样子,我未曾见过,说不定她会摇身一变成为令人
屏息的妖艳女郎,这样就会和日高比较速配吧?不过,在我心里她永远是宜室宜家的美女。
  有一次,我没事先联络就登门造访,藉口说正好来到附近,事实上,我是不自觉地想看
看她的笑容。那天日高恰巧出门去了,我也只好寒喧一下就打道回府,因为我名义上要拜访
的人是日高,不是她。
  但幸运的是,初美挽留了我。她说刚烤了蛋糕,要我尝尝。我虽然嘴里喊着告退,却一
点也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厚着脸皮就进去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真是无比串福的时光。我的心情非常亢奋,开始胡言乱语,而她并未
露出嫌恶的表情,反倒像少女般地轻声娇笑,教我欣喜若狂。我想当时我的脸一定很红,告
辞后冷风拂面的清新感受,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后来,我依然假借讨论创作的名义,频繁进出日高家,只为一睹初美灿烂的笑容。日高
似乎什么都没发现,事实上,他和我见面也有他自己的考量,这是我事后才知道的。
  终于,我的第二本书完成了。我赶紧让日高过目,并询问他的感想,遗憾的是,这本书
依然没有得到好的回应。
  “感觉上是一本很普通的恋爱小说。”——这是日高的感想——“少年迷恋年长女性的
故事,市面上随便找就有一堆,应该加入一点新意才是。还有女主角的部分也处理得不好,
缺乏真实感,看来好像是自己虚构出来的。”
  真是残酷的批评!我大受打击,特别是最后几句话最教我受伤,因为日高评为“缺乏真
实感”的女主角,是以初美为原型写成的。
  “我是不是缺乏成为专业作家的实力?”我问日高。
  他想了一下,回答我:“反正你有固定的职业,没必要那么心急吧?我觉得你就抱着何
时出书都可以的心态,把它当作兴趣去写会比较好。”
  这些话发挥不了安慰的作用。曾经,我自我陶醉地以为好歹都写到第二本了,应该算有
个成绩了吧。自己到底是哪里不足?我真的非常懊恼。“打起精神来!”这个时候,就连初
美温柔的鼓励也起不了作用了。
  大概是深受打击,加上长期睡眠不足的结果吧?在那之后,我的身体每下愈况。感冒迟
迟未愈,终至缠绵病。此时,我深切体会单身生活的辛苦,一个人缩在冰冷的被窝里,悲惨
的感觉几乎把我给淹没了。
  这时,喜出望外地,幸运从天而降。这我也跟加贺刑警说过了,没错,初美到我家探病
来了。当我透过门孔看到她的时候,还一度以为是发烧让我神智不清了。
  “我听我先生说,你得了感冒没有去学校上班。”她这么说道。前天日高打电话来的时
候,我确实跟他提起自己正卧病在床。
  初美无视于我的感激和惊讶,到厨房去帮我做饭,甚至连材料都买好了。我的脑袋晕沉
沉的,当然那是因为感冒的关系。
  初美做的蔬菜汤非常特别,不,老实说,当时我根本尝不出味道。可是,只要一想到她
是为我而来,甚至为我做饭,我就感到无比幸福。
  由于这场病的缘故,我向学校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身体瘦弱的我,只要一生病就很不容
易好,这从以前就一直困扰着我,不过,只有这一次,我必须感谢这种体质,因为这期间初
美竟然来看了我三次。她第三次来的时候,我问她是不是日高要她来的。
  “我没跟他说我要来。”这是她的回答。
  “为什么?”     
  “因为……”她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反倒要求我,“你可不可以也别跟他提起?”
  “我是无所谓啦。”虽然我很想知道她的想法,却没有追问下去。
  痊愈后,我心想一定得向她道谢才行,于是我决定请她吃饭,因为送礼物的话,难保不
被日高发现。
  初美显得有点犹豫,不过她还是答应了我。她说,过两天日高正好要到外地采访,我们
就约那时候好了。我没有异议。
  我们一起去了六本木的怀石料理餐厅,那天晚上她住在我家。
  关于我俩的关系,我曾跟加贺刑警说过“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我想在此提出更正,
我们是发自内心地爱着对方。对她,我一点轻薄之心都没有。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明白,
她是我命中注定要碰到的人,而我俩认真地谈起感情可说是从那个夜晚萌芽的吧?
  不过,一阵浓情蜜意后,我从初美那里听到令人惊讶的消息,是有关日高的事。
  “我先生好像在骗你。”她悲伤地说。
  “什么意思?”
  “他阻碍你成为真正的作家,想让你放弃作家的道路。”
  “那是因为我的小说很无趣吗?”
  “不,不是这样,我觉得正好相反,因为你写的作品比他的有趣,所以他才会嫉妒。”
  “怎么会?”
  “我一开始也没有这么想,不,应该说不愿意这么想。不过,除此之外,我实在找不到
其他理由解释来他的怪异行为。”
  “怎么说呢?”
  “我记得你把第一本作品寄给他的时候,一开始他并不打算花很多精神去读。他曾经说
过,帮业余作家看不入流的东西,连自己的品味也会跟着降低,他甚至还说,随便翻一下能
交代过去就算了。”
  “耶?是这样吗?”这和日高本人的说法倒是大相迳庭,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催促她
说下去。
  “不过,等他开始读了之后,他就整个人沉迷其中。他的个性我很清楚,没耐性的他,
只要稍觉无趣,就会二话不说地把东西丢到一旁,因此他会那么认真读你的小说,只能说是
被你所描写的世界给吸引了。”
  “但是,他说过那部作品没资格成为专业的小说。”
  “所以我才会察觉他的企图。之前你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他都跟你说还没有看,那是
骗人的。我想他是还没想到应付你的方法吧?而他最后得到的结论必定是故意贬低你的作品
,让你断了成为作家的念头。他明明这么认真地阅读你的作品,却说不有趣,我听到后就一
直觉得很奇怪。”
  “他认真阅读我的作品,是因为我们是从小认识的好朋友嘛!”我无法相信她所说的话
,如此辩称。不过,她很坚决地否认说:“他不是那样的人,他那个人除了自己以外,对任
何事都不感兴趣。”
  听她的口气如此肯定,我不得不感到疑惑。真没想到,她是这么看待恋爱一场才结为连
理的丈夫。
  不过,仔细一想,要不是她对现在的丈夫产生幻灭,哪有我趁虚而入的份?想到这里,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初美还告诉我,最近日高的创作遇到了瓶颈,显得十分焦急,他完全想不出该写些什么
,几乎丧失自信。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看到业余的我接连写出新的作品,他才会感到嫉妒,
她说:“总之,野野口先生,你最好不要再去找我先生商量写作的事,你应该找个更有心帮
你的人才是。”
  “不过,如果日高真的不想让我出道的话,他直接叫我死心不就好了,干嘛还帮我看第
二本小说……”
  “你不了解他,他之所以不跟你明说,是为了阻止你去找别人商量。他让你抱着希望,
好藉此牵绊住你。事实上,说要帮你介绍出版社什么的,根本没那回事。”初美以不同于以
往的激烈语气说道。
  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相信日高的心里会藏着这样的恶意,不过,我也不认为初美是在胡说
八道。
  “总之,再观察一阵子好了。”我说。看到我这样的态度,初美显得有点担心。
  不过,之后我到日高家的次数减少了,却是不争的事实。我之所以这样做,倒不是防着
日高,实际上我是害怕在他面前跟初美碰面。我不敢保证,和她见面的时候,我能假装什么
事都没发生。日高是个观察敏锐的人,一旦他发现我看初美的眼神不对,肯定会察觉出什么

  话虽如此,要我好几天不跟她见面,却是难如登天。不过,在外面幽会实在太危险了,
我们偷偷商量的结果,决定由初美到我家来。我想加贺刑警应该知道,我住的公寓很少有人
来,左邻右舍几乎没看过有人从我家里出入。而且,就算真的被看到了,在无人知道她是谁
的情况下,也就不用担心会有奇怪的谣言传出。
  初美算好日高出门的时间后,就到我这儿。虽然她不曾在这里过夜,却好几次煮了饭,
陪我共进晚餐。那时她总是穿上她最喜欢的围裙,是的,就是警方发现的那件。看着她穿着
围裙站在我的厨房里,感觉上就好像新婚夫妇一样。
  然而,相聚的时候有多快乐,分开的时候就有多痛苦。每到她非回去不可的时候,我们
两个总是相对无言,幽怨地盯着时钟的指针。
  “就算只有一、两天也无所谓,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那该有多好。”我们经常这
样讲。虽然明知不可能,却不由自主地做着这样的梦。

头像
0操作20 #
头像
20 #
0
09-04-11 00:31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终于,有一天,实现梦想的机会来了。日高因为工作要到美国出差一个礼拜,就他和编
辑两个人去,初美留下来看家。
  我心想,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初美和我兴奋地讨论,如果真的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要
做些什么,于是我们决定去冲绳旅行。我已经找好旅行社,甚至连订金都付了,就算只有几
天也无所谓,能够像夫妻一样地相处,对我们而言,就像是神话一样。
  不过,满心的期待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如您所知,我们的冲绳之旅并没有实现。日高
的美国之行临时取消了,原本好像是为了某杂志的企划,却在临行前计划喊停,详细的情形
我不是很清楚。日高似乎很失望,不过相较于我们,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一场美梦活生生地被打碎了,然而我想跟初美在一起的欲望却更甚以往。即使才刚见面
,却在分手后的下一秒又希望能马上见到她。
  可是,她来找我的次数却从那时起明显减少了。我得知理由后,整个脸都发白了,初美
说,日高可能已经发现我俩的关系。接着,她更进一步讲出我最害怕的那句话。她说:“我
们分手吧!要是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一定会报复,我不想让你惹上麻烦。”
  “我没有关系,只是……”
  只是我不能让她跟着受苦。按照日高的个性,他是不可能轻易签下离婚协议书的。话虽
如此,我却无法想像要和初美分手的情况。
  在那之后,我不知烦恼了几天。我把教书的工作抛在一边,苦苦寻思解套的方法,终于
我决定了。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不,既然加贺刑警已经完全猜到,我根本没必要再次多做强调—
—我决定把日高杀了。
  我写得这么干脆,或许会让人觉得奇怪。不过,老实说,我没犹豫多久就做出了这样的
结论。坦白讲,在这之前,我就一直期盼日高能够死去。我不容许日高把我心爱的初美当作
是自己的财产。人真是自私的动物啊!明明是我抢夺他的妻子,却还有这样的想法。不管怎
样,为了这个原因,我不敢说我没有用自己的双手结束他生命的念头。
  当然,对于我的提议,初美坚决反对。她甚至流着眼泪,要我不要犯下这么严重的罪行
。然而,她的眼泪却教我更加疯狂,我激动地表示,除了杀死日高以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
可走。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这全是我个人的行为。就算我失败了,甚至被警察抓去,我也绝
对不会连累你的。”我这样跟她说。你大可指责我,骂我被爱冲昏了头,我无话可说。
  或许知道我心意已决,又或许了解除非这样,否则我们无法在一起,初美终于下了决心
,甚至说要帮忙。我不想让她遭逢任何危险,不过她非常坚持,不肯让我独自一人冒险。
  就这样,我们计划着如何杀死日高。虽说计划,却不怎么复杂,我们打算把它做成强盗
入侵的样子。
  然后,十二月十三日那天来了。
  深夜,我闯入日高家的院子,当时我穿的服装,加贺刑警已经知道了。是的,黑色的裤
子配上黑色的夹克。我原本应该蒙面的,如果这么做,之后的情势将完全逆转。不过,那时
我并没想到要把脸遮起来。
  日高工作室的灯熄灭了,我小心翼翼地触摸着窗沿,窗户没有上锁,毫不费力地就打开
了,我屏住呼吸爬进屋内。
  房间一隅的沙发上,日高正躺在那里。他面朝上,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隔天他有一件工作要交,所以今晚得一整夜都窝在工作室里。这点我已经跟初美确认过
了,这也是我们选择今夜下手的原因。
  在此,我有必要说明日高为何放着工作不做,却跑去睡觉。因为初美在消夜里动了手脚
,她放了安眠药。日高平常就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所以就算解剖时被验出来,也不用担心
有人起疑。看到日高的样子,我确信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他工作途中突然睡魔来袭,
所以躺在沙发休息,初美确认他已经睡着后,就把房间的灯关掉,帮我把窗户的锁打开。
  说老实话,我个人比较偏好勒毙的方式。用刀子戳剌,光想就觉得恐怖。不过,要假装
成强盗入侵,用刀子当武器会比较有说服力,打算闯入民宅的匪徒一定会带着比较像样的凶
器。
  要刺哪里才能迅速结束他的性命呢?我没把握,心想还是刺胸好了。这时,为了握紧刀
柄,我脱下一直戴着的手套,想说待会儿再把指纹擦掉就行了。于是,我两手紧握着刀柄,
将它高举到头顶。
  就在此刻,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
  日高睁开了眼睛。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就这么举着刀子,一动也不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相对于我的愕然,日高的动作倒是十分敏捷。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制服了我,刀子也
离开我的手上。我不由得想起,从以前开始,他的运动细胞就一直很好。
  “你想干嘛?为何要杀我?”日高问道。当然我无法回答他。
  于是他大声叫唤初美,不久,脸色铁青的初美进入屋内。从日高的声音里,她当下就知
道发生了什么事。
  “打电话给警察,说是杀人未遂!”日高说道。
  不过,初美没有动作。
  “怎么了?赶快打电话啊!别慢吞吞的!”
  “这……这个人可是野野口啊。”
  “我知道,不过,这不构成饶恕他的理由,这个男的竟然想杀我。”
  “说老实话,我……”
  初美想说自己也是共犯,下过,日高却阻止她说下去:“你别说废话!”
  听他这么说,我就知道了。日高发现了我俩的计划,于是他假装睡着,等我来自投罗网

  “喂,野野口!”日高按住我的头,一边说道,“你听过防范窃盗条例吗?里面记载着
关于正当防卫的事。如果有人怀着不法意图侵入你家,就算你把他杀了也不会被问罪。你不
觉得现在就是那种状况吗?就算我现在把你杀掉,也没有人会说第二句话。”
  他那冷酷的语气让我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我不认为他真的会动手杀我,却可以预见他
会给我不亚于此的折磨。
  “不过,这样做就太便宜你了,我也不会感到痛快……看来只好把你送去派出所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初美一眼,阴险地笑了笑,接着又把锐利的目光栘回我身上,“这样对
我也没什么好处,不管我有多正当的理由可以杀你,把你送进监狱,对我的人生也没啥作用
。”
  我搞不清楚他到底想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发毛。
  终于,他松手放开了我,拿起一旁的毛巾,包住掉落的刀子,将它捡了起来。
  “恭喜!今天就先放了你,你赶快从窗户逃吧。”
  我惊讶地看着日高,他正微微地笑着。
  “干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趁我还没改变心意之前,你赶快出去。”
  “你有什么打算?”我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
  “现在让你知道就不好玩了。好了,你赶快出去吧。只是……”他让我看他手上的刀子
,“这个我要当作证据留着。”
  我心想,那把刀子真的可以当作证据吗?虽然那上面有我的指纹。
  大概是看出我的想法,日高说了:“别忘了,证据不只这个,还有一样教你怎么都抵赖
不了的东西,下次也让你瞧瞧。”
  那到底是什么呢?当场我实在想不出来。我望向初美,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只有眼眶红
了。人类竟然会有如此的悲容,我从来没有见过,不,之后也没再见过。
  在完全摸不清日高有何打算的情况下,我踏上了归途。就此消失好了,同样的念头我不
知兴起多少次。不过,我终究没这么做,因为我心里挂念着初美。
  那件事发生之后,我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我不认为日高不会报复,只是不知以何
种形式呈现,教我一直害怕着。
  当然我没再到日高家去,也没跟初美见面,我们只通过几通电话。
  “那天晚上的事,他提都不提,好像已经全忘了。”她这么说道。不过,日高怎么可能
忘记?他的安静沉默,反倒让我觉得更加诡异。
  他真正的报复要等几个月后才实现,我在书店知道了这件事。加贺刑警应该已经猜到了
,没错!日高的新作《死火》出版了,那是由我的第一本小说《圆火》改写而成的。
  我想,自己肯定在做噩梦。我怎样都无法相信,不,应该说不愿相信。
  仔细一想,或许这就是最好的报复。一心想成为作家的我,痛苦的心就仿佛被撕裂一般
,也只有日高想得出这么残忍的方法。
  对作家而言,作品就好像是自己的分身,说得简单一点,那就像是自己的小孩。而作家
爱着自己的创作,就好像父母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的作品被日高偷走了。一旦他以自己的名义发表后,在人们的记忆里,《死火》将永
远是日高邦彦的作品,文学史上也会这么记载。只有我出声抗议才能阻止这种情形,不过,
日高早已预见,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没错,即使受到这样的对待,我也只能忍气吞声。若我向日高抗议,他必定会用这句话
堵我吧?
  “如果你不想坐牢的话就闭嘴。”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揭发作品被窃的事,就得觉悟自己潜入日高家、想要杀害他的事也
会跟着曝光。
  有好几次,我想跟警方自首,顺便告诉他们《死火》抄袭我的《圆火》。实际上,我甚
至已经拿起话筒,想打电话给当地的警察。
  不过,我还是放弃了。当然,我害怕以杀人未遂的罪嫌被逮捕,但更教我害怕的是,初
美会被当成共犯牵扯进来。日本的警察都很优秀,就算我坚持全是我一人所为,他们也会追
根究柢找出证据。没有她的帮忙,事情怎能顺利进行?不,在这之前,日高就不会放过她。
不管怎样,她都不可能无罪开脱。虽然我每日深陷绝望深渊,却依然希望只要初美过得幸福
就好。看到这里,警方一定会苦笑地想,都这时候了,还逞什么英雄?我承认,我是自我陶
醉了点。可是,若不是这样,我怎能挨过那段痛苦的日子?
  那段时间里,就连初美也想不出话来安慰我。有时她会趁着日高不注意的时候打电话过
来,不过,电话两头除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外,我们能说的也只有哀伤、无意义的话语。
  “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他竟然把你的作品……”
  “没办法,我什么都不能做。”
  “我觉得对不起你……”
  “与你无关,只能怪我太蠢了,自作自受。”
  就是这样。就算和心爱的人讲话,也无法让我开朗起来。我感到无比绝望,情绪荡到谷
底。
  讽刺的是,《死火》一书大受好评。每次看到报章杂志谈论这本书的时候,我的心如刀
割。作品获得肯定,让我觉得很高兴,但下一刻,我就跌回现实——被褒扬的人不是我,而
是日高。
  他不但因此成为话题人物,甚至还获得颇具公信力的文学大奖。当他志得意满地出现在
报纸上的时候,你可以想像我有多懊悔吧?好几个夜晚,我失眠了。
  就这样,我郁郁不乐地过着日子,有一天,玄关的门铃响了。透过门孔向外望,我的心
脏突然猛烈地跳动,站在那里的人竟是日高邦彦!自从我闯入他家以来,这是我们第一次碰
面。那一刻,我想假装自己不在家。我恨他窃取我的作品,但另一方面,却也对他感到愧疚
发帖回复
查看:14738|回复:40
Advertisement
打开收藏板块打开个人中心
边缘侧滑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