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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紫禁夕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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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紫禁夕照》
1 紫禁城 夜
  纷纷扬扬的大雪给那片望不到尽头的殿銮披上了一层银装,从空中向下望去,往日金碧辉煌的大殿愈发显得美轮美奂,这是一种连黑夜也无法掩盖的美。
  字幕:大明隆庆六年冬。
  几个太监的黑影穿梭在一条两面都是朱红高墙的狭长甬道里,数盏散发着微弱光亮的灯笼悄无声息地游动着,映照出提着它们的主人那慌乱的脚步。画面缓缓移到正面,灯笼上的字便清晰可辨起来——司礼监。
  2 乾清宫内殿 夜
  虚弱的朱载垕强撑病体,从床上坐起来,倚着太监递来的垫子,环视了跪在床边的三个心腹大臣,缓缓地像是自言自语:“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三个大臣立刻悲泣道:“陛下——”一旁铜炉里的火苗飘忽不定地亮着。36岁的朱载垕有气无力道:“高拱,高仪,张居正,你们三个在朕还是裕王时便助朕除严党,平天下,可谓股肱之臣。待朕殡天之后,你们要尽心辅佐幼主,我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就托付给三位了。”三个大臣泣涕再拜,其中一个正气凛然的长须中年道:“太子天资聪颖,敏慧过人,臣等驽钝,不过克尽职守,死而后已,必不负陛下重托。”
  字幕:内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张居正。
  朱载垕茫然地望着前方,画面变成了黑白。
  3 乾清门外 日
  得知“庚戌之变”已然平定的朱载垕异常兴奋,骑着爱驹,在乾清门外的广场上纵马扬鞭,好不自在。突然,眼前闪出一个瘦弱的男孩,朱载垕赶紧勒紧了马缰,正欲发作,但见那男孩仰面道:“父王为天下之主,单身匹马在宫中奔驰,倘有疏忽,如之奈何?” 朱载垕见是年仅六岁的第三子朱翊钧,深受感动,当即下马,将他抱了起来。画面变回了彩色。
  4 乾清宫内殿 夜
  朱载垕望着张居正,不动声色道:“武宗正德皇帝年少时也机智过人。”三个大臣沉默不语。画外一个太监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司礼监秉笔冯保求见。”外殿,一个面白如脂的太监脱下朱红的大衣,将它交给身畔另一个太监,径自进去了。外殿的太监抖了抖那件落满了雪的大衣,将它挂在一侧的紫檀木衣架上,这时,内殿传来朱载垕那苍老的声音:“司礼监冯保,弘毅宽厚,危言慎行,擢升为司礼监掌印。” 朱载垕生命中最后一道圣旨就在这雪夜笼罩下的紫禁城中余音绕梁,久久回荡。
  5 东华门城楼 日
  12岁朱翊钧抚摸着怀里心爱的鸽子,对它笑道:“云儿,这回你可要给我争气了,要飞得高高的,飞到云上面,把它们都比下去。”说着,撒开手,只见云儿振翅高飞,果然比其他鸽子飞得都高。朱翊钧高兴得手舞足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殿下,快,快去乾清宫,陛下怕,怕是不行了。”一阵刺耳的鸽哨骤然响起,朱翊钧攒在手里的鸽食洒了一地。镜头从东华门上摇起,极目远眺,湛蓝的天穹下,乾清宫高啄的檐牙若隐若现。
  字幕:隆庆六年,明穆宗朱载垕驾崩。高拱,高仪,张居正三人接受顾命,辅佐幼主朱翊钧登极。
  6 神武门 夜
   天际那铜钱大小的月亮像是信笺纸上落下的一滴泪珠,陈旧而模糊。城楼上,一个疲倦的当值士兵打了个哈欠,拍了拍身旁另一个士兵:“你看着点,我睡会。”话音方落,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谁?有刺客!”接着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追喊声。苍穹如墨,变幻莫测的乌云遮住了月光,将这座古旧的皇宫笼罩在一片云波诡谲之中。
  7 文华殿外 日
   冯保从玉阶上缓缓向下走,远远看见一个眉目轩朗,身着绣蟒朱色袍服的中年男子微笑着向自己走来,却是张居正。
  张居正走到冯保跟前,打躬作揖:“恭喜冯公公。”冯保回礼:“太岳行此大礼,折煞我也!”
   张居正:“冯公公过谦了,此番入主东厂,右迁司礼监掌印,实在可喜可贺。”
   冯保摇头笑而不语。
   张居正捋了捋胡须:“话说回来,东厂护卫京畿,不知近日可有什么奇案?”
   冯保狡黠地看了看张居正,不紧不慢地:“说到奇案,如今确有一桩。前日子时,神武门的几个当值抓到一个刺客,现在交给镇抚司在审。”
   张居正沉吟了片刻:“敢到大内行刺,冒渎皇威,这在我朝还是头一遭。我看还是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方会审稳妥,冯公公以为呢?”
   冯保盯着张居正:“张大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我这有一封通政使司转呈的浙江巡抚的密奏,说总兵戚继光麾下有个名叫王大臣的逃兵,常怀不臣之心,在其北逃前曾扬言要做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据审,那刺客正是王大臣。戚继光是你辅台大人的人,这案子要这么审下去,只怕就审到你张大人头上了,到时候谁最高兴张大人不会不清楚吧?”
  张居正尴尬地笑了笑,眼前浮现出一幅幅往日与高拱争吵时的黑白画面。待他回过神来,便一本正经道:“张某与那个王大臣素不相识,冯公公何出此言?我倒是听人风传那个王大臣原是高拱高大人的家奴,素日管教不严而行此孟浪之事。不过这些宵小无聊之辈的造言诽谤,却也不必当真。”
   冯保冷笑:“张大人不用跟我打哑谜了。如今朝纲不正,你我既食君禄,自不能容忍有人怙势弄权。所谓分则无为,合则两利。鄙人不才,却愿与辅台大人清君侧。”
   张居正抚掌大笑:“如此甚好!”又低声道:“不过冯公公还是再去找李太后商量商量为好。”
   冯保:“这是自然。”
   画面渐渐移到旁边一排汉白玉望柱上,只见上面雕刻着两只怒目而视的蟠龙,正你死我活地争抢一颗大火珠。
  8 皇极殿 日
  京师四品以上官员待鸣鞭后,分文东武西鱼贯入门,然后登阶循廊分班侍立,准备按部奏事。殿外传来一个声音“圣——旨——到——”画面中,一个快速的脚步走上了金台前的丹墀,镜头摇上来,皇极殿主管太监王蓁环视了一下众人:“万岁爷今儿个不早朝了,圣母皇太后特命奴才前来传旨。”
  殿顶黄瓦上的几只乌鸦这时“呱,呱”地叫了起来。
  跪在最前面的高拱仰面道:“王公公,皇上为何不御朝?”
  字幕: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高拱。
  王蓁睨视了高拱一眼,一脸冰霜:“高大人休得多言,杂家这就宣旨。”
   王蓁把那黄绫卷轴圣旨展开,一板一眼地朗读:“今查大学士高拱专权擅政,结党营私;挟嫌妄议,渎乱宸听,把朝廷威福都强夺自专,以致纪纲颓坠,法度凌夷。且高拱于家奴疏于管教,上行下效,竟做出私闯大内的狂悖之事。我母子二人惊惧不宁。着高拱回籍闲住,不许停留。众卿受国家厚恩,当思竭忠报主,如何只阿附权臣,蔑视幼主?今姑且不究。尔后都要洗心涤虑,用心办事。如再有这等的,严惩不贷。文渊阁大学士张居正,才德俱佳,可堪大用,除任内阁首辅,钦此!”
   高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王蓁尖声尖气道:“王大人,接旨吧。”高拱忽地放声大笑:“张居正害我,张居正害我,张居正害我!”镜头蓦地从殿内拉出,殿顶那几只乌鸦扑腾了一下翅膀,飞走了。
  9 文华殿 日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野有蔓草,零露团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神色肃穆的张居正走进来对着给朱翊钧授课的一个六品官厉声:“谁让你教皇上《卫风》的?你这个翰林院侍讲还想不想当了?”那个翰林侍讲惶恐地望着张居正,欲言又止。
  张居正:还不出去!
  看着他离开后,朱翊钧不悦地:“是我让他讲的。”
  张居正将朱翊钧面前案几上的《诗经》合上,缓缓地:“《卫风》多淫奔之诗,实无可取之处。陛下既已熟读《大学》《中庸》,何不看看《春秋》,鉴于往事,资于治道?”
  朱翊钧不解地:“朕已经读了先生的《帝鉴图说》,里面总结了历代帝王为政的得失,为什么还要读《春秋》?”
  张居正耐心地:“《春秋》是读书人都要读的一本书,陛下身为一国之主,不可不读。”
  朱翊钧不依不挠:“大家都读的书一定是好书吗?朱熹和王阳明的书都有很多人读,那究竟是程朱理学对还是王阳明的心学对?”
  张居正愣了愣:“自是程朱理学。”
  朱翊钧:“可是朕按朱子所言,虽没有格尽天下物,却也格尽了这宫中之物,还是一无所得,这是怎么回事?”
  张居正又是一愣,画面变为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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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御花园日
  朱翊钧坐在一棵竹子下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竹叶看,嘴中念念有词:“格物致知,格物致知……”画面变回彩色。
  11 慈宁宫内殿 夜
  彩色的画面幻化成一团火红,镜头拉远,原来是一个太监拿着铜火钳在拨弄炉里的炭火。远处一座神龛前摆放着一尊三足加盖的铜香炉,上面的镂空处正向外冒着氤氲的烟,一个衣着华丽双目微合的中年妇女跪在神龛前,安详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字幕:慈圣皇太后李氏
  外面纷纷扬扬的雪声时隐时现,一个太监匆匆走了进来,到了李氏身后,低声地:“张大人来了。”画面中那只数佛珠的手骤然停了下来。
  慈宁宫很大,张居正走了很久才走到神龛前。
  张居正:“微臣参见太后。”
  李氏也不回头:“先生这一阵督导皇上,处理国事,着实辛苦。”停了停,说:“是不是皇上又做了什么孟浪之事?”
  张居正笑了笑:“太后多虑了。皇上焚膏继晷,善思明学,臣和内阁几个阁员看在眼里,都是不甚欣喜。”
  李氏起身,转了过来,叹了口气:“若不是你和冯保,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如今还不知身在何处呢。眼下皇上年幼,朝局动荡,还有赖先生多多费心。”
  张居正:“太后言重了。微臣不才,尸位要职,不过殚精竭虑以报先帝和太后的隆恩罢了,又何敢言费心二字?”
  李氏:“有先生这句话,哀家也就放心了。”
  张居正从衣袖里取出一块丝绸:“这是江南织造局今年上上来的几款样式,请太后过目。”
  一个太监把掌着的烛台递了过去,烛光下,丝绸上绣着的蝴蝶的翅,蜜蜂的翼,都像是能从翼翅的这边透看到那边,更难得的是每只蝴蝶,每只蜜蜂身上的花纹颜色细看都有不同,而且每一片翅,每一片翼飞张的幅度都不一样,却又都是在实实在在地飞,绕着一朵朵尚未绽开的花蕾在飞。”
  太后用手反复摩挲着丝绸,显是爱不释手。
  张居正有些得意:“还有,太后请看。”说着又拿出一条来。
  还是那些蝴蝶,还是那些蜜蜂,还是那些花。
  太后仍是面带微笑,却已有些不以为然。
  张居正也笑了:“再仔细看看。”
  烛光凑近了丝绸,张居正用手指了指中间的一朵花。
  那朵花确实与众不同,较之前一段的花蕾,花瓣已微微张开。
  “开了!”连掌灯的太监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张居正笑着:“前一条是早上卯时,花还是朵子,因此蝴蝶和蜜蜂只是绕着飞。而这一条是巳时所穿,花刚刚开,蝴蝶和蜜蜂准备吃花粉了。”
  太后啧啧称奇,微笑着:“真正的贵人换了衣服是不愿意让人家一眼看出的。”
  张居正见时机成熟,便道:“这都是浙江桑农的功劳,今年出的蚕丝比去年多了好几成。”
  太后心领神会,放下绸缎:“看来你在浙江试行的‘一条鞭’法很有成效嘛。哀家不是一个守旧的人,对你的那些个变法虽不如外头那些大臣了解得多,但只要是上利国家,下惠万民之事,哀家都给予全力支持,先生放手去做吧。”
  张居正欣喜异常:“天纵圣明无过太后。”
  这时,画面深处传来一记清脆的铜磬声。
  12 北京张居正宅邸夜
  夜深了。张居正穿着单衣在院子里踱来踱去,时而仰望星空。
  “老师。”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张居正转身望去,看见一个穿着四品官服的青年男子。
  字幕:吏部侍郎申时行
  张居正笑着:“原来是汝默啊。”
  申时行一脸严肃:“老师,高拱的几个门生纠集了一群都察院的御史准备参您,您不可不防啊。”
  张居正依然微笑:“为师心中有数,明儿个早朝你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申时行犹豫了一下,道:“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张居正:“但说无妨。”
  申时行:“老师您以前教导我为官之道的秘诀是和光同尘,而您潜龙勿用了那么多年,终于熬到首辅的位子,却要搞什么新政,把百官都得罪了。历览前史,远有商鞅,近有王安石,无不毁在这‘变法’二字上,即使是本朝的杨廷和,徐阶,不也是因为想做些事而屡遭弹劾吗?”
  张居正凝望夜空,半晌才道:“事非经过不知难,可再难也得有人去做啊。我大明朝历经成化,正德,嘉靖三朝的积弱,已如一个迟暮的老人,不变不行了。我与高拱共事多年,平心而论,肃卿也是个贤臣,然而我朝已到了亟待整饬朝纲,下猛药的境地,必须由我来做这个得罪人的差事。为师别无他求,只望后人在修《明史》时,不要把我写进《奸臣传》。”
  申时行知道自己劝不动老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镜头拉远,向下望去,张府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
  13 太和殿 日
  头戴黑纱朝冠,身着大红色官服的一至四品大员站成一排,下首还有几个着青色官服的五至七品的小官。对面是冯保和几个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万历皇帝朱翊钧坐在正中的龙椅上,皱着眉头望着下面紧张的气氛。
  一个二品的刑部堂官站出来道:“张阁老刚才说我大明朝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居正缓缓地:“三尺之法不行,圣人之说不彰;官无可用之材,民有苛繁之税。土地兼并严重,国帑入不敷支。弊国凋民,哀怨四起,这样下去迟早会激起民变!”
  刑部堂官:“激起民变的恐怕就是张阁老本人吧。你所谓的新政里要求重新丈量全国土地,请问张大人,你如何保证执行丈量的官员不借此中饱私囊?”
  申时行站了出来:“可派六科给事中,锦衣卫监督执行。”
  一个官服的补子上绣着一只獬豸的官员道:“要是他们也同流合污呢?”
  张居正高声:“那要你这都察院的御史是干什么的?”
  一个垂垂老矣的翰林院学士站出来,也不理会张居正,直接向朱翊钧道:“陛下,臣纵览前史,从没见过擅改祖宗旧法而不以失败告终的,司马光就说过,贫富自古不均,两者相资相恃,乃天下稳定之要素,既非所当改变,也不可能改变。张居正如此逆天而行是要舍尧舜安民之道,而行五霸权诈之术,望陛下三四啊!”说着颤颤巍巍地匍匐在地上,久久不起。
  申时行:“祖宗旧法固不可轻废,但因循苟简却不能不除,若法定而子孙事事守之,则祖宗何故屡自更改?汤武不囿古而兴,殷夏不易礼而亡。可见反古者未必可非,循礼者也未足多是!”
  几个官员还想再说,却被一直沉默的冯保打断:“杂家才疏学浅,论学问自是比不上各位,但也听说过‘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的道理,诸位大臣想必也都明白吧。”
  明朝太监权势极大,而司礼监掌印太监便是内阁首辅见了也要让他三分。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几个大臣此刻如霜打的茄子,都望向了朱翊钧。
  朱翊钧知道该他发话了,便道:“从今日起,在两江两广南直隶全面试行新政,再有毁谤新政者,朕绝不姑息。”望着下面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场面,朱翊钧眼前浮现出两个黑白画面。
  14 慈宁宫 日
  太后李氏望着朱翊钧,严厉地:“以后凡事都要请示过张先生再去做!”
  15 御花园日
  朱翊钧正饶有兴致地逗着一群鸽子,冯保走了过来:“皇上该回去温书了。”
  朱翊钧一边撒着鸽食,一边不耐烦地:“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就去。”冯保想了想,道:“皇上再不回去,杂家只好去请张先生了。”朱翊钧立刻停了下来,又看了看地上的鸽子,不悦道:“走吧。”
  17 太和殿日
  画面变回彩色,朱翊钧:“没别的事就退朝吧。”
  18 张居正宅邸日
  张居正左手提着右臂的长袖,右手握着一支粗大的毛笔,兴致勃勃地在纸上挥毫写下“飞龙在天”四个大字。一旁的申时行认真地看着,待他写完,微笑着品评道:“老师这四个字深得右军遗风,又蕴含着怀素的狂放,真是矫若惊龙,力透纸背啊。”张居正一边摆手,一边笑着。
  “大事不好了。”张居正和申时行同时向门口望去。
  但见一个身着四品官服的肥胖男子冲了进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盅茶,急不可待地一饮而尽,喘着气道:“上百个官员跪在午门,逼皇上撤旨,还要将你罢免,说是不这样做他们就要到昭陵哭先帝去。”
  字幕:户部侍郎张四维
  张居正收起笔,沉吟道:“该来的总归要来,天下事如弈棋,以落子先后定胜负。再不出手,这‘飞龙在天’可就要成‘亢龙有悔’了。我们走。”
  19 午门 日
  太阳如此耀眼,午门前开阔的场地上黑压压跪满了六部九司的官员。张居正和申时行,张四维赶到时,地上已经晕倒了好几个。
  张四维性子直,走着走着,看到一个七老八十的钦天监监正也跪在那,火气蹭地窜了上来。他跑过去一把提起那老头,怒道:“你不去研究天文,跑到这来凑什么热闹!”老头倒也不卑不亢,盯着他平静道:“老夫昨日夜观星相,见有客星出于阁道旁,其大如盏,光芒灼地。这是上天在示警,奸臣已经出现了!”张四维又好气又好笑,无可奈何地放了他。
  张居正低声对申时行道:“皇上给我便宜从事的权利,你去找冯公公,让他派一队锦衣卫过来。”申时行领命去了。
  阳光依旧灼人,午门上当差的侍卫看戏般望着楼下,旁边点着的香正微微地冒着烟。一根香燃完了,又一根香燃完了。终于,一队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步伐整齐地从午门鱼贯跑出,其中几个还举着粗圆的朱红色廷杖,在张居正面前站定了。张居正大声道:“为首的几个都给我抓了!”锦衣卫得了令便去抓人,还是那个刑部堂官,他一边挣扎一边道:“我是堂堂二品大员,没有皇上的手谕,你凭什么抓我?”张居正冷冷地:“皇上说了,凡是阻挠新政者,都以忤逆罪论处。”盯着那个刑部堂官看了会,又看了看挟持着他的锦衣卫,转过身去:“廷杖吧。”
  两个锦衣卫便将刑部堂官按在了地上,另外四个举起廷杖猛地向他后背击去,沉闷的廷杖声立刻在午门那诺大的空坪里回响。鲜血透过他的衫袍迸了出来,喷向镜面。周围的官员愣愣地望着这血肉横飞的场面,竟无一人出来说话。前面的两根廷杖从那刑部堂官的两腋下穿了进去,把他上半身往上一抬——他的身子软软地垂着。
  张居正这时转身,走到他跟前蹲了下去,捧起他的头,扯下一根头发伸到他鼻孔前。
  那根头发纹丝不动。
  张居正叹了一声,站起来:“通知他家人收尸吧。”
  百官一阵骚动。
  张居正高声道:“诸位大人跪在这到底是不信任内阁呢,还是不信任皇上?是在谤君卖直还是衙门里的事实在太少了?请诸位体谅体谅皇上的难处,都回去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纷纷起身走了,只剩下几个特别顽固的,仍然不依不挠地跪着。
  正楼一侧的钟鼓亭内,朱翊钧冷静地望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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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顺贞门 日
   穿着青布直身宽大长衣的朱翊钧远远地望着门口的两个侍卫,眼睛滴溜一转,径直走了过去。侍卫见到朱翊钧,忙不迭地跪下:“皇上。”朱翊钧示意二人起来:“叫什么名字?”其中一个道:“小的叫周延儒。”另一个赶忙道:“小的叫温体仁。”朱翊钧点了点头,指着东北方向:“帮朕一个忙。朕的鸽子飞到那个箭楼上不下来了,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们俩一起去。”周延儒答应了一声,正准备去,温体仁却一脸犹豫,似乎弄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今天一幅平民打扮。朱翊钧道:“去吧,这顺贞门也不大,朕先替你们看着。找回了鸽子朕重重有赏。”周延儒拉了一把温体仁:“走吧,还愣在那干吗?”温体仁这才随他向箭楼跑去。朱翊钧望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背影,乐不可支,转身从顺贞门出去了。
  21 东兴隆街 日
   街上,那高高矮矮的牌楼,胖胖瘦瘦的大人小孩,还有那吹糖人的,顶宝塔碗的,打糖锣的,焊水烟袋的,还有那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这一切对朱翊钧而言都是那样陌生,他东瞧瞧西看看,目不暇接,兴奋异常。
   朱翊钧欣喜地发现街上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表情比宫里头成天绷着脸如行尸走肉般晃来晃去的太监宫女好看多了。
   正在这时,朱翊钧看见一个老头扛着一个草把往这边走来,草把上面插满了一串串鲜艳欲滴的冰糖葫芦。待他路过自己身边,朱翊钧便拔了一串下来,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那老头转过身眯着眼睛看他,等他吃完,正准备收钱,却看见朱翊钧转身就走,立刻高声道:“这谁家的孩子,还没给钱呢!” 朱翊钧回过头愕然地望着老头,他不知道宫外的东西不是免费的,而且他身上连一文钱也没有。老头不依了,破口大骂起来,周围的人也聚集了过来,朱翊钧虽不甚明白,却也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
   “爷爷,给我一串。”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女孩挤进人群,一边说一边将四文铜钱递与那老头。
   朱翊钧见那女孩大约十五六岁,一张清丽白腻的脸庞,小嘴边挂着俏皮的微笑,声音宛若铜铃般清脆,不禁怦然心动。
   老头接过钱,道:“一串两文,四文钱买两串。”
   女孩笑道:“给我一串就是了,那两文钱算他的。”说着,指了指朱翊钧。朱翊钧满脸通红,埋下了脑袋。
  看客们见已无热闹可看,索然无味地散开了,老头递给女孩一串糖葫芦后也离开了。
   女孩看了看呆在愿地的朱翊钧,笑着:“你是不是很喜欢吃冰糖葫芦?这串也给你。”
  朱翊钧低着头:“以前没吃过,也不知道要用铜板换。”
   女孩眼睛瞪得大大的,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朱翊钧,好奇地询问:“那你的家人呢?,他们准许你这样乱跑,不管你吗?”
   朱翊钧黯然:“父亲过世了,家里又乱,便逃了出来。”
   女孩:“原来你也是逃出来的啊,真可怜——要不,我带你去香山玩吧,那的山可高了,水可深了。”
   朱翊钧忙道:“好啊好啊——只是,还没有请教姑娘芳名,日后也好将那两文钱奉还。”
   女孩打趣:“我叫郑芸儿。钱你也不必还了,倒是告诉我你叫什么要紧,哪天听说了那个某某某又吃了人家的冰糖葫芦忘了带钱,我也好拿钱去赎人。”
   朱翊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朕——郑重地告诉你,我叫朱立羽。”
   镜头缓缓移到街边的一棵大树上,那些将熟未熟的青梅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21 香山日
   两个快乐的少年正在尽情玩耍。山间,一株株奇花异草,一道道乱石横空,二人时而听野猿啼古树,时而看流水绕孤村,朱翊钧可谓大开眼界。
   玩得累了,郑芸儿扑到一棵大树前,坐了下来。朱翊钧也挨着她坐了下来。山风习习,郑芸儿额前的刘海随风舞动,香气袭人。郑芸儿用手拨了拨额前的头发,望着远处一片树林,情不自禁地低声吟唱起来:“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朱翊钧奇道:“你唱的什么曲儿?”
   郑芸儿:“你没看过《崔莺莺待月西厢记》吗?”
   朱翊钧摇了摇头。
   郑芸儿:“真可惜,这么好的故事你竟没听说过。我讲给你听吧。”
  朱翊钧点了点头,双手抱着膝盖,侧头认真听她讲。
  镜头缓缓摇起,郑芸儿绘声绘色地跟他讲张拱如何闹道场,崔莺莺如何夜听琴,两人如何相知相爱,又在老太太的阻挠下不得不长亭分别的故事,朱翊钧如痴如醉地听着,时而击掌叫好,时而扼腕叹息,微风扑面,郑芸儿的缕缕秀发被拂了起来,直吹到朱翊钧的脸上,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了。
  郑芸儿讲完后看着朱翊钧:“你平日里都读些什么书,说与我听听?”
   朱翊钧挠了挠头:“无非是‘明明德’之类的,也没什么好看的——这里的山还真是高啊,比煤山高多了。”
   郑芸儿奇道:“你去过煤山?那可是皇家禁地。”
   朱翊钧忙道:“哦,我也是听人家说的。”
   郑芸儿看了看天色,幽幽地道:“我该回去了。”
  朱翊钧怅然若失:“那我们回去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郑芸儿也柔声道:“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二人起身向山下走去。
  22 棋盘街日
  劳累了一天的生意人都收摊准备回家了,临街的店铺也纷纷关上了门。朱翊钧依依不舍地跟郑芸儿分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朱翊钧那张落寞的脸渐渐消失在金色的夕阳中。
  23 乾清宫 夜
   夜空中那一轮明月渐渐被一团乌云遮盖住了。朱翊钧在冷清的寝殿中踱来踱去。夜空中那一轮明月渐渐显现了出来。朱翊钧大声地:“拿纸笔来。”
   殿外一个太监赶紧准备好笔墨纸砚,送了进来。
  朱翊钧:“研墨。”
  夜空中那一轮明月又被一团乌云遮盖住了。朱翊钧像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走来走去。忽地,他一拍手,回到案几旁边,提起笔,蘸了蘸墨,在纸上写了起来。夜空中那一轮明月又显现了出来。
  ? 24 文华殿外 日
  刚听完经筵讲座的朱翊钧碰到了脸色阴沉的张居正。
  朱翊钧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但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先生有什么事?”
  张居正从袖内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朱翊钧:“陛下,这是冯保在您的寝殿发现并交给微臣的。”
  朱翊钧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几句曲文“虽离了我眼前,却在心上有;离了心上,又在眉头。忘了时依然还有,恶思量无了无休。大都来一寸眉峰,怎当他许多颦皱。新愁近来接着旧愁,厮混了难分新旧。旧愁似太行山隐隐,新愁似天堑水悠悠。”
  朱翊钧故作轻松:“哦,这是朕闲来无聊,胡诌的几句歪诗罢了。”
  张居正盯着朱翊钧:“那背面那句呢?”
  朱翊钧一愣,翻过纸条,便看到一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朱翊钧深感大事不妙,额上涔出汗来。
  张居正痛心疾首:“皇上啊,古往今来,多少明君贤相都是毁在这色字上。商纣宠信妲姬,听靡靡之音,观炮烙之刑,昼夜沉溺于酒池肉林,终使成汤五百年基业付之一炬。董卓迷恋貂婵,中了司徒王允的连环计,与吕布交恶凤仪亭,终为其所杀。陛下不可不鉴之戒之啊!这些淫词艳曲究竟是谁调唆陛下读的?”
  朱翊钧:“先生言重了。男欢女爱自古有之,《诗经》中不也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诗句吗?”
  张居正:“那都是些村野鄙夫的胡言乱语,陛下贵为天子,九五之尊,怎能和他们相比?”
  朱翊钧不悦:“先生只想辅佐朕成为一代名君,却忘了朕也是个人,是人就不能没有七情六欲!”
    张居正从来没见过朱翊钧用这么狠的语气顶撞他,惊愕地望着他,心里如焚琴煮鹤一般,半晌才面北跪了下来,哭声道:“先帝,微臣不才,未能辅佐好皇上,使他走上歧途。臣之罪绝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万死不辞,万死不辞啊!”
    这下该朱翊钧着慌了,他赶忙一边扶起张居正,一边认错:“先生,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朕明日就下罪己诏。”
   
  25 乾清宫内夜
   一个太监正在用抹布仔细地擦着一只宣德青花瓷盘,内殿传来一个声音:“李进忠,你进来。”太监李进忠放下瓷盘,进到内殿去了。
   只见朱翊钧斜倚在榻上,双手抱膝,望着窗外那一轮明月。他也不转头看那太监,只轻轻地说了句:“坐吧。”
  李进忠:“奴才不敢。”
  朱翊钧有些生气:“叫你坐你就坐!”
  李进忠这才小心翼翼地挨着床边坐下了。
  朱翊钧缓缓地:“朕没记错的话,你是肃宁人吧?”
  李进忠诚惶诚恐:“没想到皇上日理万机,竟还能记得奴才的老家。”
  朱翊钧依旧望着窗外:“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李进忠赶紧回道:“皇上就是问一千个,一万个,奴才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朱翊钧顿了顿,道:“你尝试过爱上一个人的滋味吗?”
   李进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陛下说笑了,奴才是净过身的人,便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呀!”
   朱翊钧愣愣地望窗台上那根红烛飘忽不定的火焰,幽幽道:“我都忘了,你不懂这些。朕告诉你吧,爱一个人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有些感情你越想去珍惜、得到,它消失得越快,它离你越远。有些感情你越想忘了它,它却如蛆附骨般侵咬着你,时间越久,它咬得越深。刚开始时,你会觉得痛苦不堪,可是时间久了,你就会忘了什么叫痛苦。因为你已活在痛苦里,甚至如甘似饴。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有感情就会有痛苦。仔细想想,就会知道,有个人让你烦恼让你痛苦其实也是一件快乐的事,还有多少人能体会到这种如痴如醉的感觉?”
   李进忠茫然无绪地听着朱翊钧的话,待他说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朱翊钧笑了:“不懂装懂,去吧。”
   李进忠:“是。”转身出去了。
  26 东华门城楼 日
   朱翊钧抚摸着那只被他唤作“云儿”的白鸽,喃喃道:“云儿啊云儿,你虽然头脑简单,但你拥有整个蓝天。”说着,一撒手,鸽子扑腾了几下,朝空中飞去。
  南边的仁寿宫传来喧天的锣鼓声,朱翊钧朝那个方向望了望,自言自语:“平日总不许我看戏,今儿个我偏去!”
  27 仁寿宫日
   朱翊钧在一处角落藏好,从他的位置向左看,李太后和几个太妃正坐在听戏楼上饶有兴致地赏戏。向右望去,戏台上箫管悠扬,笙笛并发,一个小旦扮演的公主怀抱徕儿走了上来,字正腔圆地念道:
   “天下人烦恼,都在我心头;犹如秋夜雨,一点一声愁。妾身晋室公主,被奸臣屠岸贾将俺赵家满门良贱,诛尽杀绝。今日所生一子,记得驸马临亡之时,曾有遗言:若是添个小厮儿,唤做赵氏孤儿,待他久后成人长大,与父母雪冤报仇。天哪,怎能够将这孩儿送出的这府门去,可也好也?我想起来,目下再无亲人,只有俺家门下程婴,在家属上无他的名字。我如今只等程婴来时,我自有个主意。”
   朱翊钧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伸长脖子,看了又看,不太确定地轻呼道:“芸儿。”
  可惜那小旦念过这段宾白就下去了,朱翊钧耐着性子从头到尾看完了整出戏也不见她再上来,只得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28 玄武门 日
   戏班子收拾妥当东西,正准备离去。一个太监趾高气扬地对班主说:“太后发话了,今儿个终究是《赵氏孤儿》一出最好。回去好生练着,日后自有你们的机会。”班主一番点头哈腰后带着众人往宫外走去。
   宫墙突然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却是朱翊钧。
   朱翊钧鬼使神差地跟着戏班,正在这时,一个女孩正好转过身来,似乎是想再看看这座巍峨的宫殿。四目相对,朱翊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女孩的确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郑芸儿!
   朱翊钧走上前去,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痴痴地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郑芸儿也发现了朱翊钧,惊得手上的道具掉在了地上。四周的太监侍卫循声望去,看见了朱翊钧,都急忙跪了下来齐声道:“万岁万岁万万岁。”班主没料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一睹龙颜,忙不迭的叫戏班的人都赶紧跪下了。
   郑芸儿一阵晕眩,心里头五味杂陈,正准备跪下,却被朱翊钧扶了起来。
  “芸儿,没承想还能再见你一面,快与我来,那日你还未讲完呢,张君瑞和崔莺莺究竟如何了?”
   郑芸儿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自己的手,羞得满面通红,不知所措。朱翊钧兴致昂然地拉着郑芸儿就往南面的钦安殿方向走去。郑芸儿无可奈何地随他去了。
   跪着的人久久不敢起身,其中一个碰了碰班主的胳膊:“他真的是皇上?”班主抬起头,一脸茫然:“应,应该是吧。”
  29 乾清宫 夜
   朱翊钧兴奋异常,郑芸儿却是茫然不知所措,像一只受惊的小鸟般低头站着,不敢看他。
   朱翊钧:“芸儿你怎么了,快给我讲讲啊,后来到底怎么样了嘛?”
   郑芸儿:“皇,皇上,我脑子现在还很乱,你让我先理理头绪。”
   朱翊钧缓缓走到郑芸儿跟前,双眼火辣辣地望着她,用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不用理了,朕要你。”
   郑芸儿把目光移开了,满脸通红:“皇上你说笑了,我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戏子。”
   朱翊钧:“戏子怎么了?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明天就降旨把你召进宫,封你为贵妃!”
   郑芸儿低头不语,烛光映照下,显得妩媚极了。朱翊钧一时看的醉了,将嘴伸了过去,郑芸儿闭上了双眼。
   黑夜里,一只猫尖叫了一声,跃过门槛,从屋里跑了出去。
   透过窗户,只见两个人影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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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乾清宫 日
   一缕光线穿过乾清宫正门的窗纸,投射到光亮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朱翊钧搂着郑芸儿幸福地睡在床上。殿外,一个中年人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美梦:“臣恭请皇上临朝。”见没有任何回应,那个声音再三再四的响了起来:“臣恭请皇上临朝。”
   郑芸儿先醒,她推醒了朱翊钧,替他穿好了衣服。
   朱翊钧来到外殿,命李进忠打开了殿门。
  张居正不动声色地走了进来。画面中,张居正快速向前的步伐给人一种紧迫压抑的感觉。
  张居正走到朱翊钧跟前,行过叩拜之礼,便对一旁的李进忠道:“掌嘴!”李进忠愣了愣,看着朱翊钧,见他不说话,便自己掌起嘴来。
  清脆的掌嘴声在大殿中回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居正才道:“好了。”
  李进忠停了下来,委屈地望着朱翊钧。
  张居正:“听说皇上昨儿个带了个戏子回宫,眼下班主找微臣要人,皇上放那女娃回去吧。”
  朱翊钧拒绝:“朕要留芸儿在宫里住些日子。”
  张居正:“陛下不为微臣与太后计也该为江山社稷计,与个戏子搅在一起成何体统!”
  朱翊钧大声地:“朕就是喜欢她,就要跟她在一起,偏要跟她在一起。朕就不明白了,跟她在一起碍着你们什么了!碍着社稷什么了!”
  张居正跪下来吁恳:“陛下,臣五岁入学,七岁通六经大义,十六岁中举,二十五岁编修翰林院,四十三岁入阁,察人阅事也算丰矣,深知慧刀不利,未斩毒龙而沉迷于男女之情究是一大祸害。陛下,聚九州之铁,不能铸此大错啊!”
  朱翊钧恼道:“够了够了!你们张口仁义礼至信,闭口温良恭俭让,有谁为朕想想,朕一生下来就被乳娘抱走,即位了就独自住在这诺大的冰冷的宫殿里,那与生俱来,类似秋水般深刻的孤独没有一天不纠缠朕,咬噬朕,那种感觉你体会过吗,你明白吗?不,你不会懂的,因为你已经将自己交给了阴谋。一个人一旦把自己交给了阴谋,就等于把成败交给了运气那乖张的胃口,没有人能够精细地把握阴谋的走向和脾气。它犹如一头被圈养的猛兽,可以毫不犹豫地咬断一个饲养者的手臂,仅仅因为那条送餐的胳膊没有及时地抽出栅栏。阴谋吞噬了你的感情,你早就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张居正缓和地:“天地之间,物各有主。陛下日理万计,废寝忘食为了国家;做臣子的尽忠职守,霄旰沥胆,也是为了国家。天子有天子的烦恼,平民有平民的快乐,自然之理。孔子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陛下天生贵胄,注定要舍弃一些凡夫俗子的快乐。”
  朱翊钧冷笑:“你也不必惺惺作态了,这宫里头可有一处干净的地方?高拱究竟如何下的台,你不会不知道吧?”说着,又向李进忠道:“你老家的民谣《木兰歌》,就是前日你给朕唱的那小曲儿,给张大人,张首辅也唱唱罢。”
  李进忠用手贴着兀自生疼的脸,哼哼唧唧地唱了起来:“世上事一半儿荒唐一半儿险恶,皇城中尔虞我诈,衙门内铁马金戈。羽扇纶巾,说是些大儒大雅,却为何我揪着你,你撕着我,制陷阱、使绊子,一个比一个更利索。呜呼!今日里拳头上跑马抖威风,到明日败走麦城,只落得形影相吊英雄泪滂沱。只可叹,荣辱兴衰转瞬间。天涯孤旅,古道悲风。都在唱那一个字:错!错!!错!!!”
  张居正愣了愣,从袖里摸出一张黄绢,读道:“宣太后懿旨,将那戏子遣返原籍,即日启程。”
  这下该朱翊钧愣在那里了,画面深处传来一记清脆的铜磬声。
  31 京郊 日
  鸿雁啼寒,枫林染泪。不远处停着两辆马车,拉车的马边踏着蹄子边用鼻子喷气,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了。
  朱翊钧泪眼婆娑地望着郑芸儿:“张生那句‘泪添九曲黄河溢,恨压三峰华岳低’说的真好,不知道出了多少离人的凄然与怨恨。”
  郑芸儿用手贴着朱翊钧的脸,心疼地望着他。
  朱翊钧:“芸儿,我不会放弃的,你等着吧,我一定会接你入宫的。只是,只是我现在还不确定,你心里究竟有我吗?”
  郑芸儿感动道:“你如此待我,我也不是石头做的,心里岂能没有你?我也曾听人说‘红颜未老恩先断’‘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终究你不负我,我不负你便是了。”说着,从腕上摘下一只檀香木的手链,给朱翊钧戴上:“你既生在帝王家,再不可任性妄为,不然你我可都成了千古罪人了。”说完,又看了一眼朱翊钧,便转身向马车走去。朱翊钧望着郑芸儿的背影,喃喃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马车渐行渐远,目之所及,芳草萋萋,晚风拂柳,牧童悠远的笛声时隐时现,这景象在朱翊钧的眼中逐渐浸润成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32 文华殿 日
   朱翊钧痴痴地坐在案几后面,愣愣地出神道:“富贵随落日西沉,繁华逐逝水东流”,一旁的侍讲官急道:“陛下你到底怎么了?你可别吓微臣啊!”
  33 太和殿广场日
  一边是太监,一边是宫女,两队人隔着中轴线对峙着。朱翊钧骑在一个太监头上,举着一面威风凛凛的大旗,上书:“威武大将军朱翊钧”。
  朱翊钧兴奋地喊道:“将令一声震山川,人披衣甲马上鞍,大小儿郎齐呐喊,催动人马到阵前。冲啊!”
  那队太监还真就冲将上去,喊声震天。
  太和门前一个侍卫一边指着朱翊钧一边笑道:“这是唱的哪出啊?”对面另一个侍卫也笑道:“怕是失心疯了吧,正德皇帝也没这么闹过!”
  34 慈宁宫 日
  太后李氏有些焦急地:“哀家听说皇上这几日情绪反常,太医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我看还是把那女孩召回,横竖封个嫔,遂了他的心愿吧。”
  张居正回禀:“太后三思,那女娃是个戏子,这要是传了出去,有损皇上的声誉啊!”
  太后有些不满:“皇上都成这样了,顾不得那些个声誉了!”
  张居正不甘心:“太后——”
  太后打断了他:“就按我说的去办!”
  35 承天门日
  夕阳西下,承天门沐浴在一片柔和的金色之中,安详而肃穆。一身布衣打扮的朱翊钧背着包袱,绕开了城楼上侍卫的视线,往南面走去。
  “皇上这是要去那里啊?”一个声音从朱翊钧身后传来。
  朱翊钧如晴天霹雳一般,停下了脚步。透过他的肩膀,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身后一个面如冠玉,青衫磊落的男子向这边走来。
  朱翊钧转过身去,见他没穿官服,又不是宫里人,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问:“你是?”
  那青年男子颔首微笑:“一个时辰前是户部的主事,现在是一介布衣。”
  字幕:汤显祖。
  朱翊钧盯着他背着的行李:“你这是去哪?”
  汤显祖:“陛下去我就去哪。”
  朱翊钧愈发奇怪:“你知道我要去哪?”
  汤显祖大笑:“微臣悬节东门,陛下抛弃皇位,都是为了去寻找自由,殊途同归。”
  朱翊钧想了想,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上疏弹劾申时行的汤义仍。你可知申时行是内阁首辅张居正的人?”
  汤显祖:“莫说是张居正的人,便是严嵩再世,我也未必怕他。”
  朱翊钧:“既如此,你又何必辞官?”
  汤显祖仰面叹了口气:“显祖常思这世间到底什么才是永恒的,是朱子的‘存天理,灭人欲’,还是老庄的‘身如不系之舟’?苦苦思索之后发现都不是,原来长存于天地间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宽容和爱。老幼相揖,爷孙共戏的亲情之乐;抵足论文,对月小酌的友情之乐;花间偎语,调琴弄瑟的爱情之乐。至美至真的原是‘情’字;陛下装疯逃走,只怕也是为了这个情字。”
  朱翊钧奇道:“这你都知道?”
  汤显祖笑了笑:“情有上述三样,舍哪一样去求另一样皆不足取,枕石漱流的世外生活也未必适合所有人,况且情字之外尚有责任二字。”
  朱翊钧:“责任?”
  汤显祖点了点头:“治国安邦是陛下的责任,辅佐君主是张居正的责任。你们都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问题,是以矛盾重重,但陛下和张阁老都没有错。”
  朱翊钧饶有兴致地看着汤显祖。
  汤显祖:“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来看待这个世界,改造这个世界,也因此,世间才充满了争斗。但只要人人各司其职,少一些私心,这种争斗便会成为进步的动力。”
  朱翊钧若有所思。
  汤显祖笑了笑:“何去何从,陛下自己决定吧。”说完,转身离去。远处只传来一阵“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的歌声。
  朱翊钧喃喃道:“责任?立场?”楞楞地想了一会,转身回去了。
  36 乾清宫 日
  李进忠见朱翊钧回来了,喜不自禁:“陛下,还好你回来了。太后已经下旨召郑芸儿回宫啦!”朱翊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天才反应过来,抱着李进忠又跳又叫。
  镜头摇上,越过殿顶,只见御花园的浮碧亭边两棵树的树干合生到了一起。
  37 太和殿广场 日
  俯瞰,雄伟的太和三大殿笔直地坐落在紫禁城的中轴线上,太和门与太和殿之间开阔的广场让人有一种气吞万里如虎的豪迈之感。
  朱翊钧飞快地从殿前的玉阶上跑下,一个太监带有回响的声音从画面深处传来:“册封郑芸儿为贤妃,入主景仁宫,钦此——”
  朱翊钧气喘吁吁地跑到昭德门,终于看见了他朝思暮想的郑芸儿正埋首缓步走上台阶。
  朱翊钧激动地:“芸儿!”郑芸儿抬起头,二人四目相对,这一望似乎划破了千年的时光。
  朱翊钧上前抓住郑芸儿的手,望着她消瘦的脸庞,心疼地:“让你受苦了,芸儿。”
  郑芸儿嫣然一笑,用袖口帮朱翊钧擦了擦汗,道:“芸儿能再见到皇上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朱翊钧亲了亲郑芸儿的额头,牵着她的手,道:“芸儿我们走。”
  镜头缓缓摇起,紫禁城沐浴在一片金色的阳光中。
  38 御花园 日
  桃花绽放春意闹。微风拂过,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突然一个声音声:“皇上,你在哪?”
  镜头摇过去,只见郑芸儿双眼蒙着一条纱巾,正四处摸索着。朱翊钧躲在一座假山后面,坏笑地望着她。
  这时李进忠从后面走了过来,道:“皇上。”郑芸儿听见声音立刻向这边走来。
  朱翊钧转身嗔怪地望了李进忠一眼,但随即眼睛滴溜一转,计上心来。他将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他站在原地不要出声,自己却悄悄地走开了。
  朱翊钧离开几丈远才回过身,正准备看好戏。却发现李进忠静静地站在原地,郑芸儿却不见了踪影。
  朱翊钧兀自疑惑,摘掉了纱巾的郑芸儿却已悄悄走到他身后,蓦地抓住他的腰,笑道:“皇上我在这呢!”
  朱翊钧吓了一跳,转过身去正要问她怎么回事,郑芸儿却笑着跑开了。朱翊钧便去追她,一边追一边笑道:“等朕抓住了你非要你好看不可!”
  39 乾清宫广场 日
  地上积满了雪,屋顶也是学。紫禁城的宫墙本来就高,如今放眼望去,眼底便都是宫内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了。
  朱翊钧抓着郑芸儿的手,将她放到自己嘴边哈气。郑芸儿则幸福地看着朱翊钧。
  朱翊钧:“芸儿,你真美。”
  郑芸儿笑而不语。
  朱翊钧蓦地亲了一下她,又坏笑着去舔她脸上的胭脂。
  远处,几个路过的宫女看见了,捂着嘴笑着离开了。
  40 御花园 日
  画面中,御花园里的景象随着季节的改变而改变,时而春意盎然,时而草木摇落。
  41 张居正府邸 日
  时光荏苒,昔日锐意改革的张太岳再也拖不动大明这辆已经千疮百孔的破车,满脸疲惫的他斜倚在床上,由丫鬟喂了几勺药后,昏昏睡去。
  梦中,张居正来到一处渺无人烟的地方。他正兀自疑惑,眼前的迷雾却散开了,出现了一座洞天神府。他细细看去,却见门口有一幅对联,上书:马跑悬崖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
  张居正未多做理会,自顾进去了。
  穿过一个不大的宅院,便到了正厅。只见一个小和尚背对着他坐着,正叽哩咕噜地颂经。张居正连唤了他几声,小和尚都未作理会。
  等他转身离开时,那小和尚却突然说了句:“无穷名利无穷恨,有限光阴有限身。”
  张居正立刻转身,却见小和尚身边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那美女娇声道:“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小和尚立时丢下木鱼,丢下青灯古佛,经卷梵唱,随那女子去了。
  就在这时,张居正惊醒了。他愣了一会,挣扎着起身喊道:“来人,来人!”
  一个仆人立刻推门进来:“老爷,什么事?”
  张居正很着急:“去,去把申时行和张四维叫来。”
  仆人:“哎,我这就去。”转身离开了。
  窗台上的香炉静静地冒着烟,时间仿佛凝固了。
  “老师!”
  申时行和张四维推门进来,扑到张居正床前跪下。
  申时行心疼地望着张居正憔悴的脸庞:“老师您千万得保重啊!”
  张四维愤愤不平:“这些鸟郎中没一个有用,吃了这么久药了,没见有什么起色。”
  张居正摆了摆手:“为师的病不打紧,叫你们来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
  张四维:“师父你是说新政?”
  张居正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申时行反应过来:“是贤妃。”
  张居正点了点头:“不错。新政施行了这么些年,成效显著,反对的人也都不吭声了。倒是皇上,把心思都用在那贤妃身上,这样下去,怕是要误国啊!”
  张四维挺起胸膛伸直的脖子:“心长在皇上身上,我们能怎么办!”
  申时行沉吟:“老师的意思是不能让她活在世上?”
  张居正望着窗台上的香炉,点了点头。
  张四维一愣:“怎,怎么解决?”
  张居正:“我已经跟冯公公商量过了……”
  申时行赶紧起身,去将门窗都掩上了。
  42 乾清宫 夜
  李进忠正在帮朱翊钧脱朝服。
  一个太监将一个玉盘高高举过头顶,盘里放的是写着东西六宫嫔妃名号的木牌,上面用一张黄绢盖着。
  四下静悄悄的,只有几只聒噪的乌鸦凄厉的“呱呱”声。
  李进忠一边去解朱翊钧朝冠上的系绳,一边道:“皇上,今儿个还是景仁宫?”
  朱翊钧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太监从殿门外飞奔进来,扑跪到朱翊钧跟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大,大事不好了!”
  李进忠对那个太监不满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把你急成这样?哪个宫的?”
  那太监急道:“奴才是景仁宫的。贤妃,贤妃出事了!”
  这下该朱翊钧着急了:“出什么事了?”
  那太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道:“奴才也不清楚,管事只说今儿个晌午吃了几块‘桂花酥’,晚间又吹了风,受了寒,便不行了。”
  朱翊钧焦急万分,不等李进忠给他披上外衣,便朝殿外跑去。
  李进忠拿着朱翊钧的外衣也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道:“皇上你慢点,等等奴才。”
  43 景仁宫 夜
   虚弱的郑芸儿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双唇乌青,额上岑着凛凛的汗,显是痛苦外分。
   “芸儿,芸儿!”朱翊钧的声音从老远传了进来。
  床边一个宫女欣喜地向郑芸儿道:“主子,皇上来了。”
  郑芸儿憔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殿外,朱翊钧心急火燎地向郑芸儿的寝殿跑去,他经过之处的太监奴才都齐刷刷地跪下了。
  郑芸儿终于看到朱翊钧跑了进来。
  朱翊钧跪在郑芸儿床边,抓住她的手,急道:“芸儿,你到底怎么了,你急死我了你知道吗?”
  郑芸儿用手理了理朱翊钧额前凌乱的头发,笑道:“臣妾没事,不过是受了些风寒,很快便会好起来。”
  朱翊钧突然想起了什么,向旁边的宫女道:“请太医了吗?”
  宫女:“刚给诊治过,现在在外殿候着。”
  朱翊钧又跑到外殿,大声道:“太医呢?”
  一个年老的太医赶紧闪出来道:“微臣在。”
  朱翊钧:“贤妃到底怎么回事?”
  太医:“臣无能,娘娘恐怕也就这一两天了。”
  朱翊钧怒道:“白养你们这些太医院的了,一帮废物!治不好贤妃,朕要你的脑袋!”
  太医还是不紧不慢:“皇上息怒。娘娘的病状像是中毒,而奇怪的是,微臣遍览医药典籍也查不出这是什么毒物。”
  朱翊钧:“中毒?”
  一个宫女出来道:“皇上,娘娘叫你进去。”
  朱翊钧便转身进去了。
  内殿的桌上点着一支红烛,火光飘忽不定。
  郑芸儿望着走近的朱翊钧,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朱翊钧走到她床前,缓缓跪下,将脸贴在她手背上,道:“你说吧。”
  郑芸儿:“能和皇上相遇相知相爱,共度一段这么美好的时光,臣妾早已心满意足。所以,皇上不要再为了臣妾的病追究任何人,好吗?”
  朱翊钧抬头看了看郑芸儿,只见她一脸恳切,不忍拒绝,便点头答应了她。
  这时,李进忠走了进来,来到朱翊钧身边,凑到他耳边:“皇上,张居正走了。”
  朱翊钧一愣。
  一阵夜风吹了进来,烛台里的红烛被骤然吹灭了,只留下一缕青烟。
  镜头拉起,越过殿顶,俯视着这神秘莫测的紫禁城。
  字幕:万历十年,公元1582年,张居正卒。同年,贤妃郑芸儿卒。
  44 京郊 日
  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骑马来到一棵树下,望着不远处几个嬉戏的孩童。
  一个总角之年的女孩对另一个跟她差不多大小男孩唱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青年自言自语:“她有花一般娇好的面容,柳枝一样的柔软身材,以及鹿一般的灵巧智慧。她就像一朵夜游的牡丹。”
  另一个人纵马赶到他身边,原来是申时行。
  申时行道:“皇上。”
  朱翊钧用马鞭指着那群小孩,问道:“一千年后,还会有人唱这曲文吗?”
  申时行道:“当然会。因为它触及了人的心,这样的曲文注定会流传千古。”
  朱翊钧:“那孔子孟子,朱熹王阳明呢?”
  申时行:“也会。我华夏文化具有泰山不拒细壤的强大包容力,也正因为如此,蒙古人的铁蹄才会慢慢被融化,最终溶为一体。”
  朱翊钧:“他们未必就懂那曲子的意思,然而一个人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不就没有痛苦,没有悲哀了吗?人原是不必懂得太多的。”
  申时行:“皇上?”
  朱翊钧:“人是不必懂得太多的,思想越是深刻越是独到越是难以理解,越是将自己陷入痛苦与孤独中,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古往今来的聪明人又有几个懂得这浅显的道理呢?”
  朱翊钧挥动了一下缰绳,掉转马头,走了。
  申时行喊了声“驾”,也跟着离开了。
  镜头移向那几个小孩,画面渐渐慢了下来,只见他们跳着,闹着,嬉笑着……
  全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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