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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莫兰系列之《宴无好宴》作者: 鬼马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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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莫兰系列之《宴无好宴》作者: 鬼马星
前面的话:由于九月,我阿姨回国,我家的事较多,所以更新会较慢,另外,因出版考虑,网络版会比实体版少一部分结尾,所以请大家谅解。
  
  
  
  《宴无好宴》
  1. 不详的约会
  
  他又是整夜未归。
  临走时他是怎么说的?“今天我们要执行一个重要的任务,你不要等我,先睡吧。”谎话!全是谎话!
  这几个月来,他无数次以此为由在深夜离开家,清晨才回来。
  她早知道他在说谎。
  但是,为什么呢?她从来没想过要戳穿他。她坐在床上望着墙上的结婚照,脑袋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知道,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害怕他会顺水推舟,了断他们的关系。
  因为他不爱她了,很久以前他就不爱了,他曾经直言不讳地告诉她,“若琳,我们分开吧,我觉得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当然,这全是我的错。”这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但她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也从没想过要去弄明白,她宁愿把这当成一个玩笑。当然是玩笑,他们的孩子都已经5岁了。那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女孩。
  他爱孩子,是个好爸爸,他舍得抛弃她们吗?
  他已经很久不愿意跟她亲热了,火热的身体睡在她身边,却只让她觉得彻骨的寒冷。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喜欢背对着她睡觉。她想,如果他们还有另一间卧房,他会找到理由跟她分居的,所以有时候,拥挤的住房也有好处。
  她为这件事伤心欲绝,也曾经想重新把他拉回身边,但现在她越来越觉得,一切努力都是枉然,他的心早已经走远。也许他舍不得的只是孩子。
  她早就想过了,如果他们真的分开,她不会让他看孩子,要让他遗憾一辈子。她受够了。
  她披上衣服,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一口喝干了它。
  过去他整夜不归,她会偷偷哭泣,但今天却很平静。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半夜三点。他是11点左右走的。根据惯例,他会在早晨6点左右回家,每次都差不多。
  所以,她有的是时间去查看壁橱。她知道在一个星期前,他往壁橱的最里面塞了一个小箱子。他以为她不会发现。因为壁橱里有太多的杂物,除非搬家,否则谁都懒得去翻它。他们结婚时买的一套瓷器和两个相架至今被丢在壁橱的最里层,上面积满了灰尘,如果不是站在椅子上,把整个身体探进去,她根本早就忘了它们的存在,她就是这么发现那个小箱子的。
  如果不是因为无聊,她也不会去翻壁橱。
  这个家的每件东西,每个角落都让她难以割舍,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呆多久。房子是他单位分的,如果分开,要走的只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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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4点,乔纳被她的好朋友,C区公安分局的技术警员王若琳的电话惊醒。
  “乔!还在睡吗?!”王若琳压低嗓门问道。
  “谁?”乔纳还迷迷糊糊的。
  “是我,若琳。”
  “你有毛病!知道现在几点吗?就算我再勤劳,”乔纳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看了下床边的闹钟,“现在也太早了!连四点都不到!”
  王若琳对她的抱怨置若罔闻,她低声问道:“喂,你上次说,你跟你们那边的副局长有染?这事确定吗?”
  “妈的!有染?!”乔纳觉得受到了侮辱,禁不住提高了嗓门,“你干吗不说我们在乱搞?”
  “说好听点,你们是在恋爱,对吗?”王若琳语带怀疑。
  这句话一点都不好听。其实王若琳很少说好听的话,虽然人是好人。乔纳了解她,所以不打算跟她计较,她忍着气问道:
  “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你跟他现在还有那种关系吗?”王若琳问道。
  乔纳很想骂人,但又觉得有点好笑。
  “姓王的,这关你什么事?”她反问。
  “乔,快回答我的问题,这事性命攸关,我不跟你开玩笑你们是不是在一起,这对我很重要。”王若琳的口气的确不像是在开玩笑,“”
  乔纳不明白这事怎么会性命攸关。
  “干吗?你想取代我?”她没好气地问。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啰嗦了?能不能爽快点?”王若琳不耐烦起来,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也对,半夜三更干吗浪费时间跟她磨嘴皮子?乔纳打了个哈欠,答道:
  “好吧,我们是恋人。”
  “那就好!”王若琳似乎笑着松了口气,她低声说,“乔,今天中午11点半,我们一起吃午饭怎么样?就在我们常去的那家茶餐厅,你在门口等我,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你。还有,最好让你表妹也来。”
  “什么重要的东西?还要带上我表妹?”
  “我有事求她,现在说不清,碰头再说。别忘了,11点半。”
  乔纳更想在单位食堂解决午饭,于是她提议:“我上班前来你家一趟,你把东西交给我不就行了?”
  “不要不要,早上我有事。好了,不说了,我得挂了。”乔纳想告诉王若琳,那家茶餐厅附近正在修路,但还没开口,王若琳的声音就在电话那头戛然而止,等她再打电话过去,那边则一直是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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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乔纳焦急地等在茶餐厅门口。
  她不知道王若琳要带给她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只知道,这个从来不迟到的好朋友现在已经迟到了整整20 分钟。乔纳又看了一眼手表,快50分了,若琳到底在搞什么鬼!手机又关着,想联系她也找不到人。正当她准备再拨一次王若琳的电话时,有人撞了一下,她抬头 一看,眼前站着个头包纱巾的女人,再仔细一瞧,正是王若琳。
  “哇,你发什么神经……”乔纳望着王若琳头上的纱巾,禁不住问道,但王若琳没允许她开口。
  “少啰嗦,快跟我走!”王若琳说道,接着,她自己先走出一步,跨进了茶餐厅。
  乔纳被莫名其妙地扔在了街上,无奈,她只得跟了上去。
  几秒钟后,她在墙角发现了王若琳。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乔纳一坐下就没好气地问,她发现王若琳已经把那条色彩斑斓的纱巾从头上取了下来。
  “我不想让建民发现我,他好像在跟踪我。”王若琳心神不宁地向四周望了一下,“还好,这位置很隐蔽,就算他站在窗口也看不见我们。”
  张建民是王若琳的丈夫,目前是A区公安分局毒品科的小队长。
  “张建民为什么要跟踪你?”乔纳问道。
  王若琳看了她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还是先叫东西吃吧。”她说。
  “好吧,我还是老规矩,炸猪排饭,你呢?”
  “我只要一杯冰柠檬水就行,我没胃口。对啦,我们AA制哦,不然我不是亏了?”王若琳又朝乔纳身后看了一眼,问道,“你表妹呢?为什么她还没来?”
  “你不知道我表妹是老迟到吗?”乔纳想到10分钟前给莫兰打的那个电话就来气。
  “你到哪儿了?怎么还没到?”她问莫兰。
  “乔纳,不好意思,我帮老爸准备晚上羊肉宴的材料,忘了时间了,我才出门,门口又没出租车,我等了好久……”
  她才出门!而我却傻呵呵地在那里等了20分钟!乔纳气得七窍生烟。
  “对不起啦,你们先吃吧,边吃边等我不是一样吗?”莫兰笑嘻嘻地说。
  “妈的,你给我滚回去闻羊臊臭吧!”
  乔纳气愤地按断了电话。
  “我姨夫晚上要请人吃饭,我表妹一早起来就在帮他准备材料。所以要晚点到。”乔纳气哼哼地说。
  “没关系,我们边吃边等她。”王若琳说着,又问,“她一定会来的吧?”
  “这你放心,我表妹说好来,一定会来的。”乔纳想,尽管自己刚刚很凶,但她相信莫兰是不会计较的,她对王若琳说,“你不是有重要的东西给我吗?快拿出来吧。我都等半天了。”
  “这个……好吧。”王若琳犹豫了一下,从皮包里拿出一个报纸包放在乔纳的面前。
  乔纳想打开,却立刻被王若琳惊慌地阻止了。
  “别!快收起来!这里是公共场合,不安全,也许会有人会看见……”王若琳又朝四周望了望。
  乔纳白了她一眼,有点不情愿地把那包东西放进了自己的包。
  “我说,你是不是在搞外遇?怎么怕成这样?”
  王若琳没回答,这时,他们的米饭和饮料上了桌。
  “为什么张建民要跟踪你?你们两个有什么问题吗?”吃了三口猪排饭后,乔纳忍不住又问道。
  王若琳喝了一口柠檬汁后才开口:
  “乔,我想离婚。”
  乔纳吓了一跳,马上问道:
  “吓,为什么?你有外遇了?”
  “我没外遇。”
  “那是为什么?是他有外遇?”
  “不知道。其实,从四个月前他受伤后,我们就开始出问题了。发展到现在,我们的夫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王若琳忧伤地望着杯子里的柠檬汁。
  乔纳有些没反应过来,隔了一会儿,她才说:
  “可是你一直跟我说,你们是很和谐很和谐的。我一直觉得你们是模范夫妻。”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哪能到处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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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骗我干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王若琳轻声说:“你说得对,我是不该骗你,如果我早点告诉你,也许你还能给我出出主意,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搞错了?张建民可不像那种人啊。”乔纳压低嗓门说。
   “他常常夜里出去凌晨才回来,每次都说有行动,一开始,我很相信他,但后来有一次,他晚上不在,他的同事打电话来找他,我就知道他没说实话。从那时起, 家里就常常会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只要是我接,对方就不说话,有一次,我问对方是谁,他急匆匆地跑来抢过了电话,然后关上房门,不让我听。最近,这样 的电话少了,但我发现他买了一部新手机,他不肯告诉我电话号码,他说那是单位发给他专门用于工作联系的,连家属都不能说。”
  乔纳很想说,这种情形倒还真像有外遇,但她看到好朋友脸上忧郁的神情,她又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她道:
  “也许真的是工作手机呢?别瞎想,我先帮你去打听一下。”
  乔纳跟张建民同在A区公安分局工作,乔纳是档案员。
  王若琳好像对乔纳的提议并不感兴趣,她喝了一口饮料后说道:“最近我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
   “上星期天,他说要去见一个老同学,我没吱声,等他走了之后,就偷偷跟上了他。我发现他跟一个女人在饭店吃饭,他们谈得很开心。这个女人我见过,就在这 事发生的前两天,我在东林路一家老式照相馆见过她的婚纱照,它被陈列在橱窗里,我记得我跟建民那天一起经过那家照相馆时,建民对着那张婚纱照看了很久。我 还问他,你认识这个人吗?他摇摇头一句话没说。”
  “婚纱照?”
  “看上去像旧照片,”见乔纳面露疑惑,王若琳解释道,“就好像是我爸妈那个时代的结婚照,脸上的胭脂涂得红红的,两人都涂了唇膏,婚纱也很旧,新娘手里还捧着塑料花,就是那样的。”
  “哦,那他们可能是故意把照片做旧了吧。”乔纳猜测道。
  “你听我说下去啊,我后来特意跑到那家照相馆去打听这个女的,照相馆的老板说,有个男人拿了他母亲的结婚照来翻拍,其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怎么拿了人家的照片放在橱窗里?”
  “他觉得这个女人很上相,就提出要上橱窗,那个男的好像也没什么意见,后来老板没收他翻拍的钱,又另外付了100元给他,这就成交了。”王若琳说到这儿,忽然激动起来,“可是,跟建民吃饭的女人明明很年轻,顶多二十几岁。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会不会看错?张建民是在跟个女人吃饭这没错,但这女人跟婚纱照里的女人不是同一个。”乔纳猜测。
  “切!我怎么会看错?那是在大白天,我看了一个多小时,还会记不住她长什么样?当然,我没把照片拍下来,但是她长得很像松岛菜菜子,笑起来很妩媚。”王若琳撇了撇嘴,一脸妒忌。
  乔纳闷头吃了两口猪排饭,喝了一口汤,问道:
  “就算是你掌握了张建民搞外遇的证据,他也没必要跟踪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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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你掌握了张建民搞外遇的证据,他也没必要跟踪你吧?”
  王若琳瞄了她一眼,低声说:
  “昨天晚上他又出去了。我趁他不在, 偷偷撬开了他藏在壁橱里的一个小箱子,这是他一个星期前放进去的,他把它藏在一堆杂物后面,因为我平时很少去看壁橱,所以他大概以为我不会发现,但我还是 发现了。乔,那里有很多钱,大概有,有十几万,……而且,抽屉里还有一本日记和几张照片,我看了几页,那本日记是一个叫敏敏的妓女留下的,她的花名叫 Lucy,她好像……跟很多有头有脸的人关系密切,她在日记里还记了帐,至于那几张照片……”王若琳停了下来,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照片怎么啦?”乔纳的兴致早被吊了起来,她着急地问道。
  “按理说,我不该把这些说出来,建民毕竟是我的丈夫,但是我已经打算跟他离婚了,乔,我受够了,他也早不把我当老婆了……”
  “哦,说吧,说吧,这里只有你和我。”乔纳催促道。
  “照片是十几年前建民跟几个朋友旅游时拍的,那里面有四五个人,我只记得其中一个。那个人是……”王若琳喝了一口柠檬汁,才鼓起勇气说下去,“那个人是司徒雷。”
   司徒雷!这名字乔纳很熟悉。最近半年,这个人的档案,她已经看了不下几十遍。司徒雷表面上是S市一家民营企业的老板,但背地里却一直在从事非法交易。早 在三年前他就已经进入了警方的视线,但因为此人诡计多端,在S市又党羽众多,根基又深,所以警方迟迟未能掌握他犯罪的确凿证据。乔纳相信,之前发生在群众 利益酒吧的袭警事件(详见《葬礼之后的葬礼》),也跟此人有关。他也是郑恒松最大的敌人。
  “这么说,张建民早就认识他?”乔纳还是不敢相信。
  “看来不仅认识,他们好像……好像还是朋友。”王若琳犹豫不决地说。
   乔纳想,近半年来,郑恒松一直在寻找警察局内部的奸细,如果张建民跟司徒雷有秘密来往,那他会不会把警方的行动信息暗中透露给对方?难道这个内奸就是张 建民?这可真是太出人意料了。乔纳想到张建民那双诚实的眼睛和他曾经说的话,“乔纳,若琳有很多缺点,但我会包容她的。”妈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张建民为什么跟踪你?你撬他的箱子被他发现了?”乔纳问道。
  王若琳点了点头。
   “我出门的时候,看到他在翻壁橱,他一定发现东西不见了,我好像还听到他在叫我,但我没理他自己走了。后来我一直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我。”王若琳朝身后 望了一眼,胆怯地说,“我把那几张照片和那本日记都包在报纸里交给你了,乔,你把它转交给郑恒松。我知道司徒雷的案子在他手里,到时候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吧。”
  “那你跟他准备怎么办?”
  “我跟他完了,等会儿我就去幼儿园接青青,先回娘家再说。”王若琳说完,伤心地叹了口气,乔纳看见她的眼圈红了,“其实,与其是当过离婚女人,我宁愿像你一样是一个寡妇。至少,你的那个男人到死还是很爱你的,不是吗?伤心的分手,还不如永别。我现在真恨他。”
  乔纳的前夫计小强是个缉毒警,几年前在一次行动中因公牺牲了。听到王若琳这句话,乔纳忍不住反驳道:“吓,你以为当寡妇很开心吗?你没有亲身经历,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死亡才是最最最最最可怕的。”
   “不跟你争了,你不会明白我现在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好失败,再也不会有男人喜欢我了,那可比死难受多了,”王若琳抬起眼睛,伤感地望着乔纳,接着又带着 不甘心的口吻说,“我真不明白,像你这么粗鲁的人,怎么会让接二连三让男人为你动心的?而且都还是很不错的男人,他们是不是瞎了眼?真不公平!像我这样的 贤妻良母被男人抛弃,而像你这样的男人婆居然在跟全局最酷的男人谈恋爱,这是什么世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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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漂亮、性感、爽快、大度、知识渊博,热情大方、还善解人意、出身书香门第,哼,妈的,就是比你强!乔纳正想恶狠狠地反击,这时候,“滴滴滴——”她的手机响了,她一接电话,莫兰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来。
  “乔纳,你们那家茶餐厅在哪儿啊?怎么找不着啊?”
  乔纳这才想起,茶餐厅门口的那条路因为正在施工,所以断成了两截,茶餐厅这边正好隐没在转弯处,再说她也没告诉莫兰这里的门牌号,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门牌号。
  “行了,我到门口来接你,你等等。”她道。
  “好。”莫兰说。
  挂了电话后,王若琳充满期待地问道:“乔,你表妹来了?”
  “是啊来了。但我得去接她,门口不是在修路吗?她找不着地方了。”乔纳起身时问道,“我说,是不是因为我表妹也离过婚,所以你才要找她?”
  “啊,我要问她的事多了,你还是快去吧。”王若琳朝她挥挥手,催促道。
  “帮我看着包,我马上回来。”她说完,快步走出了茶餐厅。
  几分钟后,乔纳在路口看见了在对马路东张西望的莫兰。
  “嗨!这儿!”她朝表妹招了招手。
  莫兰看见她了,朝她走来。
  “你们干吗要挑这种地方吃饭啊,这里都在修路,太难找了。”走近时,莫兰一边小心避开一个水塘,一边抱怨道。
  “这地方是王若琳挑的,快走吧,她都等急了。”
  “她找我什么事?”莫兰问道,
   “让她自己跟你说吧。”乔纳在前面引路,忽然,她看见一个男人从茶餐厅门口匆匆走出来拐进了旁边的小巷,虽然这人的出现和消失只不过两三秒钟,但乔纳还 是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她认识那个男人。他就是王若琳的丈夫张建民!张建民怎么会来了?他真的在跟踪王若琳?他找到她没有?如果找到她,他会是什么反应?他 们之间会不会发生什么?她的心陡地紧张起来,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你干吗走那么快啊!”莫兰跟在后面嚷。
  乔纳懒得解释,她几乎是以奔跑的速度大步跨进了那家茶餐厅,径直走到墙角她跟王若琳原先的那张桌前。若琳还在,她趴在桌上,但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心里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忍不住叫了一声:
  “若琳!”
  没有反应。
   她又推了一下王若琳的肩膀,仍没有反应。她的心砰砰跳,心里一个劲地在重复一句话,不会那么夸张吧,不会那么夸张吧,我才走开了这么一会儿,不会有这样 的事吧!妈的,若琳,你是不是在装睡?凌晨忙着撬你老公的柜子,疲劳过度了?现在也不是睡觉的时候啊!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莫兰的一声惊叫。
  “啊……”
   这叫声把她惊得浑身一颤,差点跌倒。鬼叫什么!她刚想回身训斥表妹,就看见莫兰捂住嘴,指了指王若琳的身后,乔纳努力移动自己呆板的身体朝那个方向靠过 去,她终于看见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东西,一把刀插在王若琳的后背,有那么一刹那,她想伸手去抓那把刀,其实她已经伸出了手,但莫兰却拉住了她:
  “不要碰它!”
   “她……她刚刚还在跟我说话,她刚刚还在说话,她,她不会……那把刀……也,也许没,没……她……我,我只出去了一会儿……”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自 己想说什么,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瘫软。王若琳的一个旧影像出现在她面前——她穿着婚纱笑盈盈地跟张建民一起站在酒店门口,她好漂亮好开心啊,——“有 人在跟踪她吗?”这是莫兰在问。
  “张建民。是张建民。他刚刚来过。”乔纳茫然地望着王若琳背后的那把刀,眼前又出现刚刚她在马路对面看到的那一幕——张建民匆匆离去,他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对了,我的包!她蓦然想起王若琳给她的那包东西,她把它藏在了自己的包里。
  她冲到自己原先的位置,如她所料,那个包已经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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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女科长
  
  “张建民来过。”这已经是莫兰第五次听乔纳说这句话了,从茶餐厅出来后,她一直都在重复这句话。
  几分钟前还活生生在说话的好朋友,转眼就变成了一具背上插刀的冰冷的尸体,凭谁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莫兰知道表姐心里现在一定难过极了。
  “警察会去找他的,你放心吧,这是条重要线索,他们不会放过的。”莫兰安慰道。
  乔纳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往嘴里塞了一支,默不作声地点上了。
  “你刚刚问我什么?”吸了一口烟后,乔纳问道。
  “我问你什么?”莫兰很茫然。
  “就是发现她……那样后,你问我的第一句话……”
  “我问你的是,有没有人跟踪她。”莫兰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你干吗这么问?”
  “因为你们的桌子在墙角,从窗外看不到。如果有人要杀她,那凶手一定是跟踪她到这家茶餐厅的,否则他怎么知道她在里面?他在店外看不见她。”
  乔纳惨然一笑,答道:
  “跟踪她的就是张建民。”
  莫兰回头看了一眼表姐,心里忽然充满了内疚,她道:
  “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如果我没迟到。如果你不来接我,也许……”
  “关你屁事!张建民来过。!”乔纳吸了口烟,恶狠狠地说。
  又是这个张建民,莫兰很想说,就算他来过也未必说明他就是凶手,虽然他最可疑,但毕竟谁也没亲眼看到他下手。但她知道表姐的脾气,除非有事实根据,否则想要改变她对一个人的看法,比登天还难。
  “别难过了。”莫兰只能轻声劝道。
   “我能不难过吗?”乔纳粗着喉咙嚷道,“我还得重新办身份证!到银行去挂失我的银行卡,妈的,我的卡都在那包里,我都记不得卡号了,里面还有现金500 块,姨妈给我的黄金护身符,松的照片,还有……她给我的秘密档案,一个叫朱敏敏的妓女的日记和张建民的照片,他跟司徒雷原来早就认识,他们十几年前还一起 出去旅游过,这个混蛋!我希望他出门被车撞死!……”乔纳把香烟扔在地上,用平底皮鞋的前端狠狠踩灭了它。
  这番话让莫兰颇为吃惊。刚刚警察在向乔纳了解情况时,这些她可只字未提。“她怀疑老公有外遇,今天见面就是要把那个死鬼搞外遇的证据交给我,我只出去了一会儿,她就翘了……我看见张建民了,张建民来过。凶手肯定是他!”乔纳是这么说的。
  “乔纳,你刚刚没跟警察说张建民和司徒雷的事。”莫兰提醒道。
   “妈的,我为什么要跟这些小警察说这些!他们懂什么!再说,警察局里有内奸,内奸!现在我只相信两个人,一个是我那骚包男人,另一个就是你家高竞。除了 这两人,我谁都不信!”接着,乔纳又咬牙切齿地说,“张建民!就是他!把那些破玩意藏在壁橱的一个小箱子里,若琳今天凌晨撬了他的箱子!可她出门的时候, 张建民在翻壁橱,他肯定发现了若琳拿了他的东西,他要杀人灭口!”
  “这是王若琳对你说的?”
  乔纳没理会莫兰的问题,自顾自继续说:
  “张建民,以前我还一直把他看成是正人君子!我真是看走眼了!他们两个好,我还是介绍人之一,我真该去吃屎!”
  “嗯……”莫兰不知道接下去这句话当讲不当讲,正在犹豫,乔纳催促道:
  “你想说什么就快说,我心情不好,可没耐心等!”
  好吧,说就说。
  “其实我觉得,王若琳的行为也有点问题的,既然她发现老公有这么多疑点,她就该直接问问清楚,她问过他吗?”
  “她没问,她怕张建民就此跟她摊牌,要跟她离婚。”
   “你瞧,她什么都没问,在不能确定她老公到底有没有外遇,有没有干不法勾当的情况下,她就匆匆忙忙拿了他老公箱子里的东西来找你了。我觉得真正背叛家庭 的是她。如果她爱她的丈夫,就应该把事情先了解清楚,也应该给她老公一个解释的机会。”说到这里,莫兰发现乔纳正在朝自己瞪眼睛,连忙住了口。
  “解释?解释个屁!他能怎么解释?彻夜不归,莫名其妙的电话,箱子里的巨款还有瞒着老婆跟莫名其妙的女人吃饭,这不明摆着他有问题吗?我告诉你,若琳的死,张建民肯定脱不了干系!外遇和内奸,他都有份!”乔纳火冒三丈。
  莫兰心情也不好,她想,我放弃老爸做的荠菜鸭肉粥,大老远到你指定的烂茶餐厅来吃千篇一律的烂套餐,结果饭没吃成还碰到了死人,真晦气!
  “好了!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生什么气!又不是我杀的人!”莫兰白了表姐一眼,怒道,“快点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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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生气,乔纳的口气缓和了下来。
  “我们去哪儿?”她低声问道。
  “当然是去茶餐厅附近的垃圾桶找你的包。那个人只要里面的东西,要你的包干什么!”莫兰加快了脚步。
  “你怎么知道垃圾桶在哪里?”
  “茶餐厅的对面和前面都在修路,到处都是水塘,坑坑洼洼的,走起来不方便,也费时间。而凶手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的,我刚刚看了一下,要想以最短的时间离开茶餐厅这块区域,只能走刚刚张建民走的那条小巷。”
   “有点道理。”乔纳想了想后说,接着她快步走到了莫兰的前面。
  垃圾桶在小巷的另一头。
  也许是因为附近有菜场的缘故,这几个垃圾桶四周到处都是蔬菜残叶和腐烂的瓜果,有个清扫工正用铁锹不断把地上的垃圾铲进垃圾桶。莫兰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出的这个主意了,她可不想亲手去扒那些垃圾。
  “喂,这应该就是最近的垃圾桶了!”乔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四个垃圾桶。
  “闪开!闪开!”垃圾清扫工朝她们不耐烦地嚷着,手上一使力把一锹子烂菜叶扔进了垃圾桶,莫兰隐约觉得有不明液体溅到了自己的手上,她不敢去闻,赶紧掏出纸巾擦了擦手背。
  “喂,能帮个忙吗?”莫兰问那个清扫工。
  她知道,对有些人说话太文绉绉,只会产生距离感,有时候就得粗鲁和生硬一些,才能让对方重视你说的话。
  “干吗?”那人声音含混,莫兰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给你20元,帮我们在这四个垃圾桶里找一个黑色的小挎包好不好?我这朋友刚刚被人抢了包。”她指了指身边的乔纳。
  “干吗让他来,我自己也行……”乔纳卷起袖子准备冲锋陷阵,被莫兰一把扯住了,她在乔纳的耳边轻声问,“你想让你们单位的人都闻到你身上的垃圾桶味吗?”
  乔纳愣住了。
  “干不干?20元。”莫兰问清扫工。
  “黑色的包?”那人的表情有些古怪。
  这提醒了莫兰,她蓦然想到,这个人一直就在垃圾桶附近,他会不会已经捡到了这个包?
  “这么大,你看见过吗?”莫兰比划了一下。
  清扫工嘿嘿笑了一下。
  莫兰站在那里盯着他,那人有些不自在地瞥了她一眼。
  “这包,是不是你捡去了?”莫兰问道。
  清扫工假装没听见她的话,继续铲垃圾。
  “如果你捡到了包却不肯交出来的话,那就是私藏赃物,私藏赃物也是犯法。”莫兰板起脸威胁道,她没把握一定能震住对方,于是掏出了手机,作势要拨电话,“算了,还是让警察来处理吧。你别走啊,一会儿警察来了得问你话。”她对清扫工说。
  “哐”!一把铁锹扔在莫兰的脚边发出一声巨响。莫兰吓了一大跳,赶紧闪到了一边。
  “你干吗!想找打是不是?”乔纳在旁边吼道。
  清扫工没理她,他慢悠悠晃到垃圾桶的背后,从一个塑料大格子包里掏出一个小挎包来丢在了她们面前。那正是乔纳的包。
  “是不是这个?”清扫工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嘴里又不知骂了一句什么。
  莫兰和乔纳都顾不得理他了,她们翻开包,很快发现除了500元现金和王若琳的报纸包外,包里的其它东西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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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分钟后,她们两人在A区公安分局的门口见到了高竞。莫兰把乔纳的包递给他。
  “就是这个。”她道。
  “好,我让人去取指纹。”高竞瞥了一眼莫兰旁边闷闷不乐的乔纳,用眼神问莫兰,她好些了吗?莫兰也用眼神回答他,糟透了。
  乔纳好像觉察到他们在用眼神交流,她无精打采地说:
  “你们聊吧,我今天下午会请假早点回家,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干,就想睡觉和结婚。”说完,她拖着步子,慢腾腾走进了公安局。
  “结婚?”高竞望着乔纳的背影,很是不解。
  “睡觉可以让人暂时忘记悲伤,结婚可以获得依靠。”莫兰解释道。
  “她没事吧?”
  “她很伤心,大概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吧。其实我心里也很难受。”莫兰拉拉他的袖子问道,“你现在有空吗,陪我到附近走走好吗。”
  “你还没吃午饭吧?”高竞看了下腕上的手表,已经快中午1点了,“我陪你去附近的餐厅吃点东西吧?我们三点才开会。”
  莫兰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能跟他在一起,她就觉得安心,所以她马上同意。
  “好吧。”
  高竞笑了笑,眼光不由自主地朝她身后飘去。
  “怎么啦?”莫兰觉得他眼光有异。
  “没什么。我们走。”高竞收起目光,牵住她的手,拉着她转身朝她身后的方向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看见前面那个穿蓝色上衣的男人了吗?”
  莫兰朝前望去,有个穿深蓝色滑雪衫的年轻男人正回头看她,发现她在看自己后,他马上穿过马路走进了一家商店。
  “看见了。”
  “你认识吗?”
  “我不认识。怎么啦?”
  “他一直在朝我们这边看,看了很久了,乔纳没走的时候,他就在了。”
  莫兰一惊。
  “他在跟踪我们?”
  “我不知道。”高竞神色凝重,他问道,“莫兰,你们找那个包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
  莫兰摇摇头。
  “我没注意。”
  大概是看出她很紧张,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说:
  “我觉得他有点鬼鬼祟祟,也许是我多心了。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我们还是去吃饭吧。”
  但莫兰仍然觉得心神不宁,她禁不住审视每个从她身边走过的人,现在,她觉得每个把目光对准她的人都很可疑。
  直到他们穿过两条马路来到“红磨坊茶餐厅”,她仍然觉得心在砰砰跳。坐定之后,她可怜巴巴地对高竞说,“你坐到我旁边来好吗?”
  高竞看着她,好像在说,现在是在餐厅啊,但他随即就从她对面的位置移到了她身边,并伸出胳膊把她搂在了怀里。
  “今天中午你是不是吓坏了?”他在她耳边问道。
  莫兰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一手抓住他黑色皮夹克里的衬衫,点了点头。
  “我讨厌死尸,讨厌垃圾桶,讨厌谋杀,可是今天我什么都碰到了,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她喃喃道,理智的防护板移开了,恶心、震惊、消沉的感觉一波波交替着向她袭来,她想哭,但又觉得她没理由哭,她不认识王若琳。她只是觉得难受,难受极了。
   “莫兰,你够厉害的了,那么快就帮乔纳找回了包,但我不想你管这些事,因为我觉得这案子不简单,我怕你有危险,你忘了你头上的伤了吗?”她知道他在说什 么,半年前,她在跟谋杀女明星白丽莎的凶手交锋中,被砸开了脑袋,当时把他吓得差点去做绝育手术(详见《葬礼之后的葬礼》)。
  他的手盖在她头上,像一顶热烘烘的帽子,让她感到温暖,这时,她脑子里无缘无故冒出两个字来,体温。对,这就是他的体温,活着,才会有这样的温度……,
  “高竞,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知道吗?”她仰头看着他,焦虑地说。
  高竞咧嘴笑起来。
  “嘿,吓坏了吧?活该,谁让你多管闲事?呵呵,这样也好,以后吸取教训,少给我惹事。莫兰,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就算死了,也会含笑九泉的。”
  “说什么呢!”莫兰朝他胸口揍了一拳,心想人家深情款款地提醒他重视生命,可他偏偏就说这样的晦气话,这人可真没脑子!
  “咦,再揍我一拳!还怪舒服的。”他抓住了她的手,笑嘻嘻地说。
  莫兰刚想骂他,他却忽然松开她,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有我的同事。”他低声解释道,随后朝门那边严肃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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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兰顺着高竞的目光望去,来人是个模样干练的女警察,看上去四十出头,穿着警服,脸上自有一种威严,她身后跟着两个较年轻的男警察。
  “高竞,你也在这里啊。”女警察打着官腔走到了他们桌前。
  “啊,是啊。”高竞打着哈哈。
  “你女朋友很漂亮嘛,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女警察打量着莫兰说道。
  虽然莫兰很讨厌这种领导式的玩笑,但她很感激这个女人的出现,把她从消沉的情绪中拉了出来,她朝女警察礼貌地笑了笑。
  “她是我女朋友莫兰。”高竞大大方方地作了介绍,语气中充满了骄傲,但当他把目光转向她时,说话的口气突然变得随便起来,“这个,嗯,是我们局的赵科长。”
  “赵科长好。”莫兰笑盈盈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但姓赵的女科长没有接口,而是用锐利的眼神盯了她一眼后,对高竞说:
   “我早就听说你常给人看你女朋友的照片,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哈哈,的确很漂亮,高竞你运气不错啊,”她低头扫了一眼地板,又抬起了头,“不过,上班时 间,跟女朋友约会可不太像话啊,我们可都看见了,是不是啊,兄弟们?”她回头问身后两个男警察,那两个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她继续说,“当然,我们是不会到 局里去乱说的,不过高竞,你可要记我们这个人情啊。”
  好厉害的女人!一开口就抓人家的把柄。她想怎么着?就因为高竞跟我在一起,她就要以此威胁他?莫兰让微笑继续停留在脸上,但心里却已经在琢磨怎么帮高竞反击了。这时,她听到高竞开口了。
   “赵科长,莫兰是我的女朋友不错,但她同时也是一起凶杀案的目击证人,所以,我不仅仅是在跟她约会,还是在向她询问案情。”高竞的声音很平静,“至于人 情么,赵科长,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只要不违反规定,不违法,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对了,赵科长是不是有事求我?”
  高竞回答得不卑不亢,问得也很有技巧,莫兰在心里击掌赞道,说得好,亲爱的。
  高竞的问题似乎让赵科长愣了一下,但她避开了那个问题,笑着问:“她是一起凶杀案的目击证人?什么凶杀案?”
  “你的下属张建民的妻子在一个小时前被人杀了。”
  “张建民?!”她皱了下眉头,口气中带有疑问,但神情却没有显出太多吃惊,她问道,“你负责这个案子吗?高竞?”
  “下午就会移交给我。”
  “张建民刚刚向我报告说他太太去世了,他向我请了一天假,我已经准假了。我不知道她是这么死的。”赵科长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才回过身命令身后的一个男警察,“马上联系他,让他下午回局里,就说我找他。”那人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那人按断了电话。
  “怎么样?赵科长问。
  “他关机了。”那个男警察收起了手机。
  “那就没办法了。”赵科长现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对高竞说。
  “没关系,我会找到他的。”高竞低头喝了水道。
  他对她可真冷淡,莫兰想。
  赵科长看看高竞,又看看莫兰,笑起来,她像大干部那样拍了下高竞的肩膀道:
  “好,好,高竞,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她转身向角落的位子走去,但没走出两步,她又回过头来,“高竞,如果你们找到他,马上告诉我。”她的语气中带着命令。
  “好,我到时候通知你。”高竞冷漠地说。
  赵科长离去时朝莫兰笑了笑。
  “莫兰,蕙质兰心,这名字不错。”说完,她大摇大摆地走了。
  好虚伪的赞扬。
  “她是谁?”他们走后,莫兰问高竞。
  “毒品科的赵杏兰。”
  “她跟你同级吗?”
  “是啊,可她每次跟我说话,我都感觉她好像我的领导。”
  这时,他们点的鲁肉饭和腰果虾仁饭上了桌。
  “我一点都不想吃。”莫兰一筹莫展地望着面前的套餐。
  高竞指指莫兰套餐里的虾仁说:“你就吃几个虾仁吧。”
  莫兰摇摇头。
  “你吃吧,我回家喝粥。”
  “那我帮你解决,至少也要把虾仁和腰果都吃了,不然太浪费了。”高竞美滋滋地吃起腰果虾仁起来。
  “那个赵杏兰,她办案是不是很厉害?”莫兰觉得赵杏兰很有女强人的气势。
  高竞嗤之以鼻。
  “厉害什么!她整天只知道在办公室吹空调,打电话!上任两年只破过几个小案子,线人倒丢了三个了。反正,她只会钻权,不会办案。她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怎么跟同事勾心斗角和拍领导马屁上了。我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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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品科的科长,不是周越吗?“莫兰记得高竞以前跟她提过。
  “对,原先周越是毒品科的科长,他也是我兄弟,过去我们还一起打过篮球呢。可现在,换成赵杏兰了。”
  “怎么回事?”莫兰好奇地问。
  “前年,他太太得了癌症,医院下病危通知的那天晚上,恰好他们组有行动,他就安排下属去做了,自己没参加。结果在那次行动中,有两个自己人受了伤。这事让赵杏兰抓住了把柄,她那时是副科长,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反正后来周越走了,她来了。”
  “吓,她果真很厉害。”莫兰觉得这女人颇有手腕。
  “她厉害?要不是她老公是区里的领导,她怎么可能轰走周越?在能力上,谁都知道她不及周越一半。就她这样的,每次开会,还在会上抱怨她接了个烂摊子,这不等于在损周越吗?”
  “那这个周越现在到哪儿去了?”
  “他调到反黑组当了小队长,等于降了两级。不过,他自己倒也不在乎,上个月他太太去世了,他还请我喝了一次酒,他说他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高竞叹了口气,道,“算了,别提他了,一提到他,我心里就堵得慌。”
   “你没吃过饭吗?”莫兰看见高竞吃完虾仁腰果,又在狼吞虎咽那份鲁肉饭,不禁问道。
  高竞不好意思地笑笑:
  “嗯,其实我也没吃。”
  “你为什么不吃饭?”
  “你爸上午打电话给我,让我晚上去吃饭,他说他做了一桌羊肉宴,……所以我本来想中午饭不吃的。”
  莫兰感觉高竞在说这句话时,好像在咽口水。
  “你爸一回来就做那么多好吃的,真棒。他是不是以后都不回去了?”高竞问道。
  莫兰的父亲莫中医在法国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中医诊所,一个星期前他才结束当地的业务回国定居。
  “是啊,不回去了。我爸舍不得我,他就想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为了我,他连小黑都送人了,我妈为了这事难过得几天几夜没睡着觉呢,连饭都吃不下。”
  “可莫小黑不过是条狗啊,回国后再养一条就不行了?”高竞。
  莫兰白了他一眼,心想,没养过狗的人永远不能理解人跟狗的感情。
  “我爸妈在法国呆了8年,小黑陪了他们4年,对他们来说,小黑就是他们的另一个孩子。而且小黑特聪明,它会买面包买报纸,还会用找钱给自己买香肠吃。”
  “怪不得你以前一直叫它莫小黑,我还以为它是你弟弟呢。”
  “它就是我弟弟。我咳嗽,小黑还会为我担心,安慰我呢。”莫兰想起了小黑湿漉漉的鼻子和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她感慨地说,“要是人人都能像狗一样真心地对待身边的人,这世界就会更美好。可惜,在很多地方,人都不能跟狗比,简直差远了。”
   “这我同意,有的人的确不如狗。”高竞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接着又问,“你爸说,他做了烤羊肉、羊杂汤和韭菜羊肉饺子,晚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客人?”
  就知道吃!莫兰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
  “郑恒松要来,是他跟我爸说他想吃羊肉的。这就把我爸侍弄羊肉的热情给吊了起来。”莫兰懒洋洋地回答。
  但高竞似乎觉得很扫兴。
  “他要来啊,那我不去了,我最不喜欢跟领导一起吃饭了。”
  高竞的语气有点怪,莫兰问道:“怎么啦?”
  “没什么。”
  “你们两个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为什么他来你不来?”莫兰觉得其中有问题。
  “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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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啊!”莫兰催促道。
   “他最近好像跟我有仇似的。”高竞磨蹭了一会儿才说,“有好几次,我在局里走廊里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理我,上星期,他还在大会上批评我们那个组,说我们办 事不力,有些案子拖了很久都没破,哪个局没悬案啊?再说,我们人手也不够。他让我们向B区分局凶杀科多学习,还表扬了B区分局的岳程。岳程那人你不熟悉, 他是那边的骨干,办过很多恶性凶杀案,是局里的重点培养对象,现在他接手了一个什么‘一号歹徒案’,郑恒松好像很欣赏他,准备把他调过来。”
  “把他调过来,那你去哪里?”
  “我不知道。昨天,我的顶头上司告诉我,郑恒松在领导班子会议上说了很多不利我的话,他让我找机会跟郑恒松拉拉关系,还让我作好准备,有可能今年我的工作会有变动……”高竞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来。
  “可是去年8月你才刚破了风的案子啊!你们局不是还表扬过你吗?”莫兰很吃惊,之前高竞从来没跟她提起过他单位里的事。
  “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我也说不准。”他看了一眼莫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换了种轻松的语调,“莫兰,你别担心,如果这边不需要我,我在别的地方干也是一样的。降职我想是不会的,我又没犯什么错误。”
  郑恒松是A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目前是莫兰表姐乔纳的非公开男朋友,在高竞侦办女明星白丽莎案时,他曾经流露出对高竞的欣赏,还曾明确表示过要重用他,但事隔四个月,态度却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这是为什么?
  莫兰冷静地想了想,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郑恒松在演戏。
  “你不要担心,我想大概也不会那么糟。”他低头又说了一遍。
  “我一点都不担心。”莫兰道。
  高竞瞥了她一一眼,低头吃饭,没搭话。
   “高竞,其实我的想法跟你恰好相反,我觉得他这么做,很可能说明不久之后,他就要重用你了。”她看见高竞把头抬了起来,“你忘了?他当时就说过,他要你 协助他抓住警察局的内奸。我想,他是为了你们的合作更成功,也为了你的安全,才会故意在局里跟你保持距离的,他希望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喜欢你,对你有成见, 这样他偷偷用你,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莫兰,其实这点我也想过,但是你没看见他那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高竞为此颇为困扰。
   莫兰笑着拍拍他的手道:“‘深水虾’松哥,向来以老奸巨猾,深藏不露著称,他连这点演技都没有,他怎么能在38岁就当上副局长?放心吧,他不会这么对你 的,反过来说。如果他真的让那个姓岳的来取代你,我也有办法对付他,他做小人,我们也没理由当君子啊。不过,我相信松哥的为人。今晚你好好跟他聊聊。也许 他今晚来吃饭,就是来见你的。……再说,你不来我爸会不高兴的,他不是特意打电话给你的吗?瞧我爸多喜欢你。”
  “嗯,你爸……就是太爱捉弄人了。他上次假装把脚崴了,让我背他回来,结果我发现,他的脚根本没事。他说,他想看看我的耐力。”高竞挺委屈,莫兰笑着说:
  “我爸就是个老顽童,你别跟他计较。”
  “那倒不会,我知道你爸好久好久以前就很欣赏我了。”他自负地点了点头道,“好吧,我晚上来吃饭。看看这只深水虾怎么说。”大概是想起了香喷喷的烤羊肉吧,高竞下完决心后,马上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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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秘密盟约
  
  傍晚6点半,乔纳气急败坏地走出了家门。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她的姨夫,莫兰的父亲莫中医,死老头!就你偏心, 你女儿在家看电视,却叫我出门打酱油,是啊是啊,她是一大早起来帮你切肉,可那是因为她天生就爱在厨房转悠,我可不喜欢打酱油!尤其是在我朋友被谋杀以 后,我什么都不想干,就想睡觉。妈的,明知道我在睡觉,还用大蒜把我熏起来!可恶!我姨妈当年既漂亮又高雅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个刁钻古怪的家伙?真不明白 啊。
  她气哼哼地走进便利店,拿了瓶酱油正想回身去付账,却差点撞到一个男人身上,定睛一看,原来是郑恒松。他头上戴了顶黑色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紫色衬衫外随随便便地套了件黑色夹克衫。
  “你……”乔纳刚想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我在楼梯间等你。”他低声丢下一句,便顺手拿了瓶可乐,头也不回地去了帐台。
  烦死了!今天为什么每个人说话都像在演间谍片?
   5分钟后,她拿着那瓶酱油进了大厦,乘电梯上了12楼后,她直接拐进了电梯旁边的楼梯间,她知道,郑恒松会在那里等她。在过去的几个月中,他曾多次在那 里偷袭她,这个在局里大谈精神文明的家伙,在她面前有时却像小孩一样贪玩。就因为他喜欢躲在那里,她后来还偷偷把那地方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想不到,她刚 打扫完,隔壁邻居就放了一大箱饮料空瓶在那里,把她气得七窍生烟,幸亏后来莫兰给她出主意,让她趁人家不在,把那箱饮料卖给收废品的,这才解了她的心头之 恨。
  她一走进楼梯间,郑恒松马上现了身。
  “嘿,亲爱的。”他搂住她的肩,亲热地招呼道。
  “你不是来吃羊肉的吗?干吗躲在这里?”她没好气地问,今天她可没心情跟他缠绵,但她也没推开他,她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一个强壮男人的怀抱,摸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她感到踏实。
  “我不是在等你吗?”他凑近她的脸,轻声道,“我已经知道今天的事了,你好吗?”他拉了拉她蓬乱的头发。
  不知为何,听到他这么简简单单地一问,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她用手背擦了下脸,说,“好个屁啊!一点都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他把手放在她脸上,像在抚摸她的皮肤,又像是在替她擦眼泪,她看见他的眼波在黑暗中一转,闪过一道亮光。
  “松,你听我说。”她让自己保持镇静。
  “你说。”
  现在她想说说若琳的缺点,如果只记得这个人的坏,是不是能把这个人忘记得快一点?今天一下午,她都在总结若琳的缺点。
   “若琳,有一张臭嘴。”她道,努力不去看郑恒松脸上震惊的表情,“我们常吵架,我老公计小强死后,她想给我介绍一个没孩子的鳏夫;她还有借钱不还的坏习 惯,上个月,她借了我50块,上上个月,她借了我100块,她都没还,在钱上面,她常失忆,其实,我想她是在装傻,但她女儿生日的前一天,她会提醒我送礼 物,她怀孕后,还想把女儿给我作干女儿,她说,她怕我终老一生,财产被收归国有,那就太可惜了。她很在乎钱,喜欢把钱到处藏,还喜欢做假动作,她买了几张 烧给死人的假钱放在钱包里,把真钱都夹在书里。她说,值钱的东西她都会这么放,小偷摸不清她的路数”她忽然好想笑,但又笑不出来,她听到自己的嘴在不听使 唤地蠕动着,“……我知道她是好人,在我最难熬的时候,她一直陪着我,她总是想尽办法让我高兴。她是我的朋友。她相信我超过相信她妈,我给她妈取外号,她 也没生气。她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所以不计较别人怎么说,其实她气量很大。她最大的缺点是爱面子,真笨,居然为这个,一直把这些事瞒了这么久,连我她都没 说,笨蛋一个。白痴。”她的眼泪又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这时,“张建民”三个字忽然跃入她的脑际。她猛地一下揪住了郑恒松的外套领子。
  “你答应我一件事。”
  “是不是帮你找到杀死你朋友的凶手?”郑恒松注视着她的眼睛,温柔而沉稳地问道。
  “这事肯定跟她老公张建民有关,我告诉你张建民跟司徒雷还是好朋友,十几年前,他们就曾经一起出去旅游过。”她急切地说。
  郑恒松没有任何反应。
  “妈的,这事你早就知道了?”她有点失望,推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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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恒松道:
  “他跟司徒雷是中学同学,这点我早就调查过了……”他把目光移向别处,仿佛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才说,“你的话没错,他是有问题,其实自从他在群众利益酒吧受伤后,我就一直很留意他……”
  “你在监视他?”
  “有一段时间我找人盯过他,但没发现什么,也许他很谨慎,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出他的破绽……至于你朋友的死……”
  “怎样?”她一抹眼泪,蛮横地问道。
  他微微一笑。
  “我现在当他是头号嫌疑人。这案子我会敦促高竞的,你放心吧,如果他是凶手,他逃不掉,我不会放过他的。”
  乔纳望着他,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了他。
  “肯定是他,就是他。”她强调。
  他拍拍她的背,道:“亲爱的,我有件事要问你,你说你的包被人偷了,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没什么东西。”她放开他,有些困惑。
  “你好好想想。”他的神情很严肃。
   “有什么好说的!就那些东西,钱包、手机、餐巾纸、苹果、汤匙、今天的报纸,还有若琳给我的报纸包,那里面有她找到的重要证据。”想到那个报纸包,乔纳 就觉得无比懊恼,若琳你干吗当时不给我看那个报纸包?如果看了,我还能把我看到的告诉松,可现在呢?什么都不知道,光靠记忆能说明什么问题?他们万一说我 记错了呢?
  “钱包里有什么?”他问。
  “钱包?”乔纳以为郑恒松会问起报纸包的事,谁知他提到的居然是钱包,“有我的身份证,两张银行卡,姨妈给我的黄金护身符,还有500块钱。”
  乔纳故意省略掉了他的照片,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把他的照片放在钱包的透明夹层里。
  “就这些?”
  “嗯。”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的照片呢?你有没有放在钱包里?”他问。
  “你怎么知道……”她大惊,并皱起了眉头,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翻过我钱包了?这张照片其实也是他丢在她抽屉里的,但她把它剪小了放进了钱包。
  “你没看过那张照片的背面吗?”他平静地问道。
  “没有。”她摇摇头。
  难道他在照片背面写字了?妈的,等会儿回房间好好看看。
  “你什么时候翻过我的钱包?”她想质问他,但口气却不知不觉变得好奇起来。
  “有一次你说想买件300块的衣服,嫌贵,我就往你的钱包里偷偷塞了500元,”他眉毛一扬,问道,“钱多了,你居然没发现?”
  “我以为是我自己的。”她记得当时发现那多出来的500元时,她还惊喜万分,以为是自己算错了。这么说,他就是在塞钱的时候发现那张照片的,而他居然没在她面前提过一句,这一点让她心里颇有些不舒服。
  “那你在照片背后搞了什么鬼?”她问。
  “我写了8个字,‘苹果女王被我俘虏’。是不是很幼稚?”他笑着问她。
  她歪头看着他,隔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
  “我是被你俘虏了,我承认。”
  他微笑。
  “我们快点结婚!”她低声喝道,“我不想三天两头被那老家伙使唤!他就喜欢跟我作对!今天下午我好好在睡觉,他在我枕头边放了两个剥开的蒜头,我差点被熏死!”她想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哈哈大笑。
  “好,等这案子了结,我们就结。”他道,接着又问,“你的包拿回来后,照片还在吗?”
  “当然在。”
  “有人动过吗?”
  “没动过,动它干吗,一眼就能看见。”
  “不管有没有人动过,都不是什么好事啊。”他望着前方喃喃地说。
  这时,乔纳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下号码,没接。
  “谁打来的?”他问。
  “是我姨夫,他等着我买酱油回去!他要弄一个什么蘸料!”乔纳心里也觉得该回去了,所以她说,“我们走吧,他肯定等得不耐烦了。”
  看见她朝楼梯间外面张望,他猛地把她拥入怀中。
  “苹果女王……”
  “干吗?”
  “叫你还需要理由?”他轻声道。
  她觉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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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羊肉宴持续了近两个半小时,晚上9点半正式结束,散席后,趁着未来的岳父大人莫中医在客厅跟郑恒松聊天的空儿,高竞躲进了莫兰的房间。
  “你瞧见没有,他没跟我说过话,也没拿正眼看过我。”高竞低声对莫兰说,在整个晚餐期间,他一直在偷偷观察郑恒松对他的态度。
  “不,他看了你好几眼,在你不看他的时候。”莫兰道。
  “你也在观察他?”
  “我在观察你们俩呀。而且,我何止观察呀?我还故意把你爱吃的烤羊排放在他面前,你不是没办法夹到吗?后来,我站起来夹了一块给你,记得吗?”
  “我记得啊。”
  “后来,他就主动把那盘烤羊排放在我们这边来了。”
   “哦。”高竞呆呆地应了一声,他一点都不觉这能说明什么问题。难道把羊排放到他们面前,就说明郑恒松对他另眼相看了?也许他只是想在乔纳的姨夫姨妈面前 表现自己的风度呢?当官的不就这拿手吗?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的,我也会做,但我就是懒得做,懒得拍马屁,懒得跟任何比他职位高的人套近乎。
  莫兰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她道:“你可别小看这盘烤羊排。”
  “哦。”他敷衍道。
  莫兰瞥了他眼道:
  “对,羊排是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跟羊排放在一起的蘸料就大有文章。我爸一共做了4种蘸料,大蒜叶酱麻油的,番茄酱加柠檬汁的,白芝麻花生酱的,还有四川口味的麻辣酱,你只吃最传统的大蒜叶酱麻油蘸料对不对?”
  “对。”
  “他在那四种调料里就选了这个。”莫兰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他,“他把那盘烤羊排放在你我的面前,而我事先声明是不吃羊肉的,今晚我只喝了一小碗养胃粥,那碟蘸料就是给你的。这说明,他在之前就观察过你的口味。他知道你吃哪种料。”
  “我以为他是随便拿的呢。”高竞道。
  “他很留意你跟我。但是……你听见没有?”她忽然皱起了眉头。
  “听见什么?”
  “我妈问他什么时候准备把跟我表姐办婚事,他说要等一等。”
  “这我也听见了。”
  “你怎么看?”
  高竞迟疑了一下才说:“莫兰,我说了你可别怪我,我很担心他对乔纳只是三分钟热度。”
  莫兰没吭声,脸上现出思索的表情。
  “郑恒松这个人很难把握,你劝劝乔纳,也别抱太大的希望了,虽然她是个女铁人,但我还是希望她少受打击。”高竞鼓起勇气说。
  莫兰抬起头看着他,解开了他黑色皮风衣里的衬衫纽扣。
  “高竞,我跟你的感觉不一样,”她找了两张纸巾,替他把胸前的汗擦干,然后又一颗颗把纽扣扣好,“我觉得他对我表姐是认真的,他也是想跟我表姐结婚的,你问我原因,我也说不上来,这大概就是所谓女人的直觉吧。所以,我担心的事跟你不一样。”
  “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他遇到危险了。他想拖延婚事,就是怕乔纳跟着他不安全。王若琳是张建民的妻子,张建民跟司徒雷早就认识,司徒雷又跟袭击警察的案子有关,而袭警 案又牵涉到警察局内部的奸细……这些事可能都是串在一起的,高竞,我觉得这次的案子特别危险,因为坏人就在你们身边。”莫兰露出焦虑的神色,“你瞧,今天 连我都被人跟踪了,想想就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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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10 19:5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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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她害怕,他心里也由不得害怕起来,他最怕的不是她发生危险,而是她发生危险时,他不在她身边,可他没办法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保护她,于是,在她帮他扣最后一颗扣子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的手。
  “莫兰,你最近不要出去了,免得发生危险。”他说。
  “我知道,我尽量少出去就是了。可我明天得陪我爸去参观他朋友开的中医院。他们想请我爸去挂门诊。”
  “你什么时候去?我陪你好不好?”他马上说。
   “不用啦,医院人很多,没关系的。”她笑道,接着又反过来安慰他,“别担心,我没事,我是有点害怕,但是让我害怕的事,也会让我觉得有意思。”
  “莫兰,你可别胡来啊。”他注视着她头顶受过伤的地方,忧心忡忡地提醒道。
  “知道,知道。”她笑着把双臂搭在他肩上,看了他好一会儿后说,“竞竞,以后我叫你小黑好不好?我觉得你有时候跟它真像啊。”
  “我可不是狗。”他抗议。
  “我喜欢你才叫你小黑的,我妈还不一定同意呢。”她摸摸他的脸,叫道,“呀,你又出汗了,你怎么那么容易出汗?”
  “会出汗的人身体好!再说,吃羊肉身体会发热,我等会儿得回去洗个冷水澡。”他满不在乎地说。心里还想着莫兰刚刚的话,没错,王若琳的案子的确有可能跟警察局内奸的事有关联,所以,现在关键就是要找到张建民。
  “笃笃笃”——有人敲门。
  莫兰过去打开了房门,看见郑恒松站在门口。
  “没打扰你们吧?”他笑着问。
  “有事吗?松哥?”莫兰道。
  “我找高竞。”他道,眼光朝高竞直直地射过来,高竞禁不住心中一跳,心想,他找我?我没听错吧?三个多月了,他这还是第一次都跟我说话,我是不是该感到受宠若惊?可为什么我不仅没这种感觉,而且想当着他的面把门摔上?
  “高竞,我有事找你。”郑恒松道。
  “什么事?”他纹丝不动。
  郑恒松看了他一眼,命令道:“出来。”
  “是。”高竞只得跟了上去,他恨自己不得不服从命令,“你们明天去医院,我送你。”走到门边时,他回头看着莫兰,板着脸说。
  “好,我们明天通电话。”莫兰笑着说,接着又拉住他的衣角,踮起脚在他耳边叮嘱,“给领导点面子,别跟他耍脾气啊。”
  “我亲他,行了吧?”他说着,一脚跨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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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10 19:58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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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梯里,两人都默不作声,直到电梯下到最底层时,郑恒松才说了一句:
  “高竞,我调查过你的收入状况。”
  高竞心里一惊,忍不住回头去看这位衣冠楚楚的副局长。
  这时候,电梯门开了。“我们就在这附近走走。”郑恒松一边说,一边走出了电梯。
  高竞心里七上八下地跟上了郑恒松的脚步。
  虽然他知道自己很清白,他从来没有过任何灰色收入,也不怕查,但是莫名其妙地从一个调查者变成被调查者,他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郑恒松为什么要调查我的收入状况?这跟他手头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他在心里问道。
  两人并排走在一起时,郑恒松又开口了:
  “高竞,2007年你的总收入是8万五。”
  “噢,是吗?我没算过。”高竞谨慎地说。
  “这是你收入最高的一年,在这之前的几年,你的收入一直在6万左右。”
  高竞没说话,他心里的不满渐渐超过了不安。收入属于他的隐私,他不喜欢自己的隐私被人调查,并被放在桌面上讨论,他不是罪犯。
  “我的每一分钱都很清白。”他道。
  “这我知道。”郑恒松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道:“你在工商银行本来有6万元存款,2002但两个星期前,你将两万元打入了你妹妹高洁的银行卡,所以你现在的存款额是4万。”
  他不仅查了我的收入状况,还查了我的银行存款。这是为什么?
  “我很好奇,你妹妹不是嫁给一个很有钱的律师了吗?怎么还需要你资助?”郑恒松说。
  高竞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还调查了我妹妹的婚姻状况,这又是为什么?
  “虽然他们离婚了?但离婚也不可能空手离开。对不对?你妹妹的账户在一个月前多了100万。那是梁律师给他的补偿款。”
  吓!了解得还真彻底!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具体的数字,但他知道梁永胜一定会给妹妹分手费的。梁永胜不是小气鬼,但对他妹妹也不会大方到哪里去。100万这个数字对梁永胜来说正合适。可是,他真想大声问郑恒松,姓郑的!这跟你有关吗?梁永胜愿意给我妹妹100万这跟你有关吗?我妹妹跟梁永胜离婚跟你有关吗?我去年收入8.5万跟你有关吗?我给我妹妹钱跟你有关吗?
  郑恒松肯定看出他的情绪了,但丝毫没在意,继续说道,“有100万存款的妹妹向存款只有6万元的哥哥要钱,而你却甘心付出,你不觉得你很傻吗?你在把你三分之一的存款给你妹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莫兰?”
  这关你屁事!高竞差点冲口而出,但想到莫兰的叮嘱,他忍住气没吭声。
  “莫兰知道这事吗?”郑恒松问。
  高竞没说话。对,莫兰不知道这件事,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说,他想等年终奖下来后再补进去。但是,他还是想问,郑恒松,这跟你有关吗?难道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唠叨我的家务事?他快失去耐心了。
  “而且,你还把你们父母留下的房子转到了你妹妹一个人的名下。”
  “那又怎么样?”高竞忍不住反问,他可没心情跟一个外人解释他的行为。
  “我昨天去见过你的妹夫。”
  “你去找过梁永胜?”他吃惊地盯着郑恒松,忍不住要发火了,他实在不明白郑恒松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个律师。你有事需要律师帮忙?”
  “我是为了你才去看他的。”郑恒松倒没在意他的口气,口气平淡地说,“高竞,我只是想多了解你。”
  高竞耐着性子问道:“了解之后有什么结论吗?”
  “你很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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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10 20:0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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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竞一愣。
  “我说错了吗?”郑恒松笑着反问。
  高竞心里有气,他口气生硬地说:
  “没错,我是很缺钱。”
  “听说你最近戒了烟。”
  “抽烟有害健康。”他不耐烦地说。
  郑恒松笑道:“是为了省钱吧。”
  就像被人看见了裤子上的破洞,高竞觉得难堪,继而他的火气就上来了。他道:
  “你说的不错,我是缺钱,我戒烟是为了省钱,但我没有别的收入来源,我只是想把钱省下来给莫兰买好看的首饰,带她去海外旅游,这有什么错?”
  郑恒松笑着问:“莫兰会在乎这些吗?”
  “她在乎不在乎我不管,我只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为自己的女人做这些是应该的。”
  “那你就不该把两万元给你妹妹。”
  “这是她借的,我总不能催她还吧!我是她哥哥!她又离了婚,心情也不好!”高竞想起自己的妹妹高竞也觉得不甚其烦,但作为哥哥,他有他的责任。
  “莫兰知道这事吗?”
  “她不知道!”他终于还是实话实说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知道也许会生气。”
  她一定会生气的,那6万元本来他答应全部给她作为结婚用途的,但是现在……,他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异常头痛。这两万元,他是通过取款机分好几次拿的,存折在她手里,她应该还没发现钱少了,可是她一旦发现,他真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见高竞不作声,郑恒松问他:“要不要我借给你两万块补进去?”
  他心里很清楚,郑恒松的提议也许不是个坏主意,但是,父母去世后,他在独自抚养妹妹长大的那段岁月里,已经尝够了向人借钱的心酸和难堪,他再也不想干同样的事了,再也不想了,所以他异常坚决地说:“不必,我自己解决。”
  “你怎么解决?”
  “我总会想到办法的。”他禁不住叹了口气。
  郑恒松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
  “好。”
  高竞不知道他这个“好”是什么意思,他刚想问,郑恒松就命令他:“高竞,我们现在要去个地方,去把你的车开出来。”
  他的车就停在莫兰所住的大楼下面,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车边。
  “我们去哪儿?”上了车后,他问。
  “红梅路你知道吗?”
  “知道。”
  “我们去红梅路118弄35号。”
  “那是什么地方?”高竞记得红梅路那一带全是老式洋房。
  “去了不就知道了?”郑恒松望向窗外,“我昨天去看梁律师,他脸色不好,他说他在休假。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他说他只是疲劳过度,需要休息。”高竞答道。其实同样的问题,他也问过高洁,但她也说不清楚,梁永胜从来没给她看过自己的体检报告。高竞明白,如果梁 永胜想刻意隐瞒自己的病情,高洁是肯定没办法了解真实情况的。而且,事到如今,高洁是否还像过去那样关心梁永胜的身体呢?这很难说。
  “看来你也不清楚。”郑恒松道。
  “是的。”高竞道,接着又问,“我们去红梅路干吗?”
  “去见个朋友。”
  “谁?”
  “司徒雷的秘书。”
  “司徒雷的秘书?”高竞一惊,“她是我们的线人?”他问道。
  郑恒松朝他笑笑,没说话。
  高竞心想,如果不是线人,她怎么会跟我们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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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11 08:5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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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梅路离莫兰的住处很近,不到15分钟,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他按照郑恒松的吩咐,把车停在弄堂对面的一片空地上,接着就跟郑恒松一起走进了这条主干道宽阔,两边房子却很老旧的红梅路118弄。
  “那个秘书住在里面?”高竞边走边问。
  郑恒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说:
  “高竞,其实我跟你一样。”
  “怎么一样?”
  “我跟你一样缺钱。”郑恒松道。
  这句话差点让高竞煞住脚步。
  你跟我一样缺钱?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暗示什么?难道你是因为缺钱才跟我一起进这条黑灯瞎火的小弄堂的吗?这跟我们现在去见的那个黑帮老大的女秘书有关系吗?还是那个老问题,如果那个女人不是我们警方的线人,她怎么会见我们?难道……
   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在高竞心里蔓延开,他觉得身子发冷,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他缓缓回过头去,发现身材高大的郑恒松有大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中,虽然 他看不清这个人脸上的表情,但是他隐隐觉得对方在笑,在冷笑。他在笑我吗?还是在为自己的计划洋洋得意?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是因为……他刚刚说的结论吗 ——“我缺钱?”
  他的心禁不住颤抖起来,开始懊恼自己刚才的回答太过诚实,同时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摸向腰间,他的枪就在那儿。跟自己人在一起 时,他从没想过要用它,但现在他觉得,它才是他真正的朋友。至于身边的这个人,他忽然发现,这是一个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人,一个陌生人,也许还是——敌 人……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问自己。我要不要马上离开?
  “高竞,你在想什么?”郑恒松注视着前方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不太同意你刚才的说法,你是副局长,应该比我有钱。”他谨慎地回答道。
  “是的,不过不够。”
  “怎么会不够?”他很傻地问道。
  “钱,永远不够。再说,我不是就要结婚了吗?我也希望能给我的女人更好的生活。”
  “我看乔纳才不会在乎这些!”
  “我要送她姨妈翡翠麻将,送她姨夫极品茶叶,彩礼可不轻啊。”
  “这,这应该只是玩笑吧……他们家可不是那种人……”
  “我答应了就得做到。”郑恒松笑着回答,他的手朝前一指说:“到了。”
  高竞决定先进去,下一步怎么做,视情况而定。
  红梅路118弄35号,是一幢平淡无奇的民宅。高竞不喜欢这样的房子,因为这样的老房子总让他联想起油腻腻的厨房,黑漆漆的走道和充满异味的厕所,搞不好你的脚边还会爬过一只体型庞大的老鼠。司徒雷的秘书就住在这种地方?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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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恒松按响了前门的门铃,不一会儿,就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来开了门。
  “等你很久了。”那人板着脸,粗声粗气地对郑恒松说。
  郑恒松没说话,径直走了进去,高竞跟上了他。
  屋子很大,陈设极其简单,门口用一个原木吧台作了玄关,中间放着整套的红木沙发,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正慢悠悠地喝茶。高竞觉得此人架子不小,他们进来,他竟然连头都没抬一下。
  屋子里没有女人,这一点让高竞颇为惊奇。这时他才想到,郑恒松从没说过司徒雷的秘书是个女人。
  郑恒松走到那个男人对面坐下,然后向高竞使了个眼色,高竞便走过去坐到了郑恒松的旁边。在搞不清状况的前提下,他决定少说话,多观察。
  “怎么才来?”那个男人侧着头,抬起眼睛,把额头的皱纹挤成了三条深深的沟渠,高竞发现他长了一对浑浊的死鱼眼,声音则像破锣。
  “最近有点忙。”郑恒松随意往沙发上一靠,随后拍着红木沙发抱怨,“我向来不喜欢红木椅子,就算加了垫子也太硬。”
  “老板喜欢。”那人冷漠地回答。
  郑恒松皱了皱眉头。
  “这是谁?”那人把那对死鱼眼转向了高竞。怪了,好像在哪里看见过这对眼睛,这个人是不是因为什么案子跟我打过交道?但好像这张脸我的确从来没见过。
  “他是我的人。很可靠。”郑恒松回头瞥了一眼高竞。
  “真的吗?”那人把目光对准高竞,两眼无神地看了他一会儿,又把脸转向郑恒松,“可老板不喜欢新人,你知道的。”
  “旧人也是由新人变的。他需要什么人,我很清楚。我担保他没问题。”郑恒松道。
  那人注视着郑恒松,隔了一会儿才问:“他要多少?”
  “跟我一样。”
  “那不可能。得看他值多少。”
  “他现在负责张建民老婆的案子。”郑恒松说。
  那人再度把目光转向高竞,“你是凶杀科的?”
  “对。”高竞盯着对方的眼睛,他肯定见过这对眼睛。
  “王若琳的案子由你负责?”那人问。
  “对。”高竞答道。
   他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就目前的情况看,郑恒松是贼喊捉贼。他一直说要抓警察局的内奸,但其实他自己就是真正的内奸。他早就跟司徒雷串通了,司徒雷用钱 向他买消息,所以,当初发生在群众利益酒吧的袭警案,很可能是他自己做的。整个行动都是他策划协调的,他知道所有的内情,由他向敌方通报消息,应该说,万 无一失。
  想一想,那个死去的警察叫什么来着?李耀明,一个跟了他很多年的兄弟,正直憨厚,忠心耿耿,但这样的人也可能在某方面特别固执,他可 以跟好兄弟出生入死,但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的灵魂,他有自己做人的准则和信念。所以,一旦郑恒松的秘密被他发现,他会怎么做?他会跟郑恒松同流合污吗?不 会,也许他最可能做的就是,拼命规劝好朋友回头是岸,也许还会劝他自首,这样的人对司徒雷和郑恒松来说一定是个大麻烦。所以,现在看起来,那次发生在群众 利益酒吧的袭警案,也许是郑恒松和司徒雷合伙精心策划的一场谋杀。
  法医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李耀明的死因是有人从他的前腹部插入了一把带有剧 毒的匕首。凶手必须离他很近,并正面对着他,才能以这种方式杀死李耀明。而且,在李耀明死前还有人听到他在笑着说话,李耀明应该不会跟他不认识的凶手笑着 说话吧。所以,凶手很可能是李耀明熟悉并信任的人。郑恒松完全符合这个特征。
  行动当日,郑恒松因胃出血正在医院接受治疗,他没亲自参加那次行 动,但是,谁又能保证,夜深人静时,他不会偷偷溜出医院,亲自前往F区的群众利益酒吧,完成这场谋杀呢?高竞完全相信郑恒松有这样的行动力。只是他不明 白,郑恒松为什么会那么自信能拖他下水?难道我脸上写着“收买我吧,我需要钱”吗?我是该嘲笑他的自以为是,还是该感激他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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