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帖回复
查看:5813|回复:80
When you buy via links in posts, huaren.us may earn a commission
Advertisement

[转帖]低烈度犯罪

头像
0操作1 #
头像
1 #
0
08-06-19 16:36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不感兴趣
[转帖]低烈度犯罪

来源,天涯鬼话,作者:半瓶歌顿金


 


http://cache.tianya.cn/techforum/content/16/613902.shtml

头像
0操作2 #
头像
2 #
0
08-06-19 16:36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今天中午我喝了点酒,高了,现在觉得自己很飘。
  
  在这种微醺的状态下我突然有了一种讲故事的欲望。
  所以我屁颠屁颠的跑来给大家讲个很多年前的故事。
  
  故事的缘起是中午我在一个很不错的饭馆里见到了一个女人,她跟白兰长的很象,我甚至认为她就是白兰。
  我们在洗手间门口擦肩而过,当时我刚从男厕所出来,吐得一地狼藉。我的胃还在空洞无物的翻腾,我的眼里饱含着透明的液体,呕吐时憋的。
  
  我回到包厢的时候,陪我喝酒的几个昔日同事依旧在为谁多喝了一杯谁赖了一拳之类的小事纠缠不休,红头涨脸的争执。每个人都跟街头醉汉毫无差别,让我很欣慰。
  我问他们,还记得白兰吗,我刚才见到她了。
  然后所有人就都不说话了,醉眼迷离的看着我,他们一致认为我喝高了。
  我也这么认为,因为我见到的不可能是白兰。
  白兰失踪很久了,所有人都觉得她已经死了。
  
  吃完饭我坐在出租车上使劲摇晃脑袋,徒劳的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我的眼前飘过很多画面和场景,都是些陈年旧事,可细节居然清晰的让我害怕。
  
  那些细节都来源于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
  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我还是个警察,警龄3年的新警察。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3 #
头像
3 #
0
08-06-19 16:37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1、
  
  我生活的这个城市比较搞笑,尤其是在城市建设方面,规划者本着缺什么补什么的原则,起了一系列极具自嘲精神和反讽意味的地名。
  比如下岗职工云集的幸福街、充斥着打架斗殴的和平广场、遍布色情洗头房和茶屋的文明路。
  
  梧桐路也不例外,窄窄的街道两边一棵梧桐也没有,倒是栽种了两排张牙舞爪的国槐,一到冬天,干瘪的枝丫就会在风中摇摆不定,发出呜呜的声音,象在哭。
  
  从梧桐路往南穿过2个十字路口,就是白兰的家。我第一次见到白兰哭,就在梧桐路上。
  那是个冬夜,有零星的雪花在街边路灯橘黄色的光芒中飞舞。
  
  白兰站在路灯下,一只手扶着灯柱,另一只手攥着拳头堵住嘴,紧闭双眼浑身剧烈抖动。现在回忆起来她的哭声不大,但和呜呜的风声交织在一起,让我觉得瘆得慌。
  后来我逐渐发现白兰是个爱哭的女孩,泪腺发达储量充沛。以泪洗面对她来说跟玩一样。
  
  白兰有个姐姐叫白梅,据说也很爱哭。白兰那天晚上就是冲着白梅哭得伤心欲绝。
  白梅没有陪着妹妹掉眼泪。
  
  她很平静的侧卧在离白兰不远的一根路灯下,双目圆睁。
  路灯在那张挺漂亮的脸上投射出一大片阴影,精心漂染过的长发在路面上披成一个扇面。
  扇面的左半部分被鲜血凝固住,上面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
  很多年之后我都能异常清晰的回忆起白梅当时的姿态。
  她的一只手压在身下,另一只手绷的笔直向前伸出。小巧的手腕上一只玉镯磕碎在地上。双腿屈膝交叉着,左脚皮靴的鞋跟上挂着一只肮脏不堪的塑料袋。白色的大衣上除了雪花,纤尘不染,领子上一大片醒目的红色。
  如果她能保持这样的姿势站着,很明显那是一个奔跑的姿态,飞快的疯狂的奔跑。
  可惜她永远都不能奔跑了。
  因为她的后脑上有一个洞,不大,仔细去看的话,能分辨出白色的头骨。
  
  很多年前那个寒冷的午夜,后来一度成为我女朋友的白兰,惊恐万状的看到自己的姐姐凄惨的死在梧桐路上。生前最后的姿态,居然是在奔跑。
  
  有那么一段时间,每当我从头回顾和白兰之间短暂的恋情,脑海里都会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画面。
  那是一个凌空的俯瞰图,画面的正中是白梅的尸体,周围有闪烁的警灯,冻的缩手缩脚的技侦人员,漫天飘舞的雪花,交错虬结含义不祥的槐树枝桠。
  画面的右下角是哭得摇摇欲坠的白兰。一个男人在身边搀扶着她。
  
  那不是我,是小丁。
头像
0操作4 #
头像
4 #
0
08-06-19 16:37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2、
  写上面那一大坨文字差点累死我。也许我是一个基本合格的故事讲述者,能把很多原本无聊的事情说的妙趣横生,可描述场景不是我的强项,完全不是。
  所以接下来,我会选择我最擅长的方式讲述这个故事,努力让其中所有的沉重都变得轻松。
  
  先把白梅的死放在一边,继续讲我和白兰的故事,还有那个小丁。
  
  白兰是个挺好看的姑娘,皮肤白皙,文静纤弱,脸上总挂着类似于羞涩的微笑。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是市人民医院内科的实习大夫。
  
  第一眼见到她,我心里就觉得毛茸茸的,象是长了草。那个时候我青春年少,勇于追求一切我认为美好的东西。可我没有向白兰表示爱意,因为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友。
  
  我的那个朋友姓丁,大家都叫他小丁。时隔多年之后,我不知该怎么描述这个人,反正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很斯文很儒雅的人,戴一副眼镜。
  
  就是这个看上去斯文儒雅的小丁,后来将白兰拱手让给了我。
  如果当年我能预见到他会给白兰造成那么大的情感伤害,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尽管小丁曾经忏悔过并乞求白兰的原谅,但我想我有资格代表白兰拒绝。
  
  我和小丁认识得很早。
  那年我刚从警院毕业,到市局报道后,暂时被留在政治部打杂。
  大家不要误会,这个政治部跟香港警方那个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人家负责的是监控弹丸之地乱七八糟多如牛毛的各方面情报人员,现在又挑上了反恐的重任。
  咱们的政治部,负责全局所有干警的思想政治教育和相关管理工作。编印无数的政治学习材料,按年度对所有人员进行政治考评,基本上就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当然,偶尔也对一些出了问题的同志进行调查,拟定处分结论。
  据说政治部的权力还是很大的,干警的人事升迁必须得到政治部的认可。可惜我在政治部那会儿负责的主要工作是扫地打开水整理陈年档案。
  索性那段时间不长,很快我就满怀激情投入到一项当时认为牛B得一塌糊涂的工作中了。
  
  说来话长。那年夏天,市里出了个案子,大案,由省厅一把手亲自督办,成立了专案组。案件的宗旨只有两个字,打黑。
  由于一些没办法明说的原因,专案组的成员基本上都是从外地调来的。我是个例外,因为他们需要一个熟悉当地情况又年轻力壮的家伙做司机兼市内向导。
  
  案子办的比较顺利,因为之前已经掌握了不少情况,还没入冬,那个倒霉团伙的几个主犯就全部到案了。接下来的工作变得很繁琐,收集材料补充证据。
  为了把这个案子办成无法翻身的铁案,本着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的原则,在检察院的授意下,专案组除了进一步收集整理刑事犯罪方面的资料,又向税务部门求援,清查该团伙首脑开办的若干家公司的帐目。
  税务局派来了几个稽查高手,其中就有小丁。
头像
0操作5 #
头像
5 #
0
08-06-19 16:38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3、
  
  除了发现那几家公司偷逃税款的犯罪事实,这个刑事案后来还牵出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腐败案,不同部门相继有官员落马。这中间有小丁的很大功劳。他在凌乱不堪的帐目中敏锐的发现了几笔资金的奇怪去向,通过银行记录顺藤摸出了不少西瓜。
  
  那会专案组在一个宾馆包了一整层楼,我和小丁同住一个房间,隔壁就是临时开辟的简易审讯室,每天晚上都灯火通明,偶尔还能传出一阵惨叫。
  
  我和小丁都不同情那些一向明火执杖横行霸道的家伙,所以对预审组那几位略显粗暴的仁兄甚至很有好感。但是夜里睡不了安稳觉也挺闹心的,经常彻夜聊天。
  聊着聊着居然发现我们有相同的爱好——枪模。那时候玩枪支模型的人不多,所以我们很快就成了朋友。
  
  向检察院移交了全部案卷和犯罪嫌疑人后,专案组吃了顿庆功饭,大家喝了不少酒。席间小丁告诉我,他在审查帐目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疑点,涉嫌洗钱。
  那时候洗钱对我们来说是个陌生的新名词。他向上级反映了情况却没被重视,有点郁闷。
  我那时候也挺郁闷,不知道专案组解散后个人的前途如何。
  那天我们都喝醉了,互相搀扶着去了小丁的家。然后知道了一件事,大我4岁的小丁结婚了,但他老婆在婚后不久出了车祸。她的遗像一直悬挂在小丁家书房的墙上,笑容甜蜜,估计是从婚纱照上截图翻拍的。
  
  后来我被调到市区近郊一个派出所当了2年片警,顺理成章的堕落了。
  小丁的工作也有调动。不再搞稽查,去了一个新成立的部门,据说是负责社保基金的征收。他们那个系统的事当时我不太懂,后来非常精通。
  
  那段时间里我们的关系很密切,我帮他改装各种枪模,让那些高仿真玩具更象真的。他教会了我品评各类洋酒,这个嗜好至今我依旧保持。
  
  我重新调回市局是两年后的事了。
  市局刑警队成立了一个支队,专攻经济案件,我动用了很多关系也花了不少钱才混进去,后来认识了不少诈骗犯和狡猾的商人。
  客观的说,经侦支队是个很有油水的部门。有一段时间我很有钱,队里常发奖金,都是案件的提成。那是公开的,合法的,因为案件的受害人总是心急如焚的盼望着我们尽快破案,心甘情愿的提供各类物质奖励和办案经费。
  
  白梅死的那天,吃过晚饭,我正准备约几个同事去打麻将,小丁打电话过来,约我去泡吧,说他谈了个女朋友让我见见。我欣然前往,见到了白兰。
  整个晚上我都在嫉妒小丁的好运气。因为我觉得白兰就是我梦想了无数次的那种女孩。
  多年以后,我真的记不起那天晚上在酒吧里,白兰和我之间都说了些什么。能肯定的一点是,她和我之间的对话少得可怜,大多数时间她都是面带微笑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小丁,用我的话讲,眼皮里夹的全是爱。
  
  小丁一直在跟我聊天。
  他是那种很有气场的人,善于调节聊天的节奏和气氛。作为讲述者,能够兼顾所有听众的情绪,张持有度。作为聆听者,非常善于培养讲述一方的兴趣和自信,总在适当的时候作出适当的反应,偶尔插话,锦上添花妙语频出。
  
  好吧,我承认,潜意识里,我对小丁有种崇拜和嫉妒交织的复杂情感。
  现在看来,这个故事如果让他来讲,会更出色更引人入胜。
  当然,这个假设不成立。
  
  那天我们聊到很晚,大部分时间是小丁在说,我发言很少,不疼不痒的拿小丁和白兰开了几个玩笑。在小丁去回传呼的间隙,我努力想跟白兰沟通,白兰反应冷淡的盯着面前的咖啡杯若有所思。等小丁回来又笑颜如花,让我很是不爽。
  
  当电灯泡不是个好差事,尤其是当这种心怀鬼胎的灯泡。在我准备走的时候,白兰的传呼响了,我很自豪的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白兰浅浅一笑,出门打电话去了。那个笑容相当的迷人,让我心头一颤。
  
  多年之后再回忆那个笑容,不夸张的说,某种程度上,那一笑影响了我的一生。
  
  白兰脸色惨白的回来,冲小丁耳语。小丁告诉我,她姐姐出事了。
  
  是我开车把他们带到梧桐路的。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6 #
头像
6 #
0
08-06-19 16:38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4、
  
  给白兰打电话的是110的年轻巡警,外号叫菜头。
  
  我们认识,在市局运动会上踢过球,从他杂乱无章满场乱跑毫无战术意识的打法上,就不难看出他是个肌肉比头脑发达的家伙。
  
  菜头开车巡街的时候发现了白梅的尸体。她的坤包扔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用对讲机向值班领导汇报了案发地点之后,肌肉猛男菜头同志奉命保护现场。估计是天太冷脑子被冻坏了,或者实在是闲得挠墙,他打开了那只坤包,在电话本的第一页看到了白兰的名字。
  
  菜头给白兰打电话的行为或许纯粹出于好意,但他违反了最基本的操作规则。通常我们在处理命案时,严格杜绝受害人亲属在场。想看遗体,只能等尸检之后去太平间。
  
  所以我们的到来虽然进一步确定了死者的身份,但也让菜头结结实实挨了顿骂。骂他的是分局刑警队的老徐。
  
  老徐算是给了我很大的面子,没把我们轰走。毕竟我是市局的,而且跟他有过几面之交。
  
  那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凶案现场,但我依旧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或许这跟死者的身份有关系。我已经暗自把白兰当作自己的至亲好友,她的直系亲属自然概莫能外。
  
  技侦科的人用一根绳子圈住现场,程序化的里里外外一通忙乎,闪光灯咔嚓个不停。我陪着老徐站在圈外,客气的让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不时的回头瞟一眼。
  
  白兰和小丁就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
  
  现场并不凌乱,连我都能看出些门道,尽管念书的时候刑事勘察那门课我的成绩很一般。
  从地面大片的血迹和喷射状血痕就能断定,这里是第一现场。凶手从死者背后一击致命,因为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死者的衣着整齐。
  
  挨了顿骂的菜头很可爱的陪着老徐的手下在现场周边溜达了一圈,居然有收获。他们在街角的垃圾桶里发现了白梅的钱包,除了现金,其余的东西都在。
  
  此外,在离现场一百米左右的一个阴暗角落里,发现了7枚三五香烟的烟头。天寒地冻的深夜,肯定不会有人在这里练抽烟玩,除了等人,不会有别的原因。白梅尸体侧后方3米处,也采集到了一枚同样的烟头。
  
  技侦人员忙活完了,给老徐一份简单的现场情况记录,说正式的勘察报告明天才能出来,让老徐派人去取。我们目送着这帮大半夜被电话从被窝里叫出来的倒霉蛋乘车远去,一起走的,还有匆匆采集没来得及分类编号的痕迹物证和医院来的尸车。
  
  分局不是市局,没有自己的尸检中心,他们和一个部队医院签了合同,长期合作。
  
  老徐把手里的烟头弹飞很远,搓着手问我,你朋友,那姑娘,能谈话吗?
  我回头瞅瞅,说困难。
  老徐抬腿走了过去,我在后面跟着,听他简单说了几句节哀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和白兰小丁约好第二天去分局做询问笔录。
  小丁也去,这我一点也不奇怪。因为白梅是他的同事,是他和白兰的介绍人。
  老徐向派出所的人交代了几句话,带着他的人走了。
  
  那天晚上送白兰回家之后我没急着走,坐在车里看着楼上那个亮着灯的窗口抽烟。我知道对于白兰一家,那必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包括一直陪着白兰的小丁。
  下车时我借着车灯的光看到了他的脸,那张脸毫无血色的惨白。
  我估计他也被吓的不轻。
  
  几乎没有考虑我就作出了决定,我得为这个案子做点什么。
头像
0操作7 #
头像
7 #
0
08-06-19 16:39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5、
  
  天快亮的时候我回到了梧桐路。案发现场那一大片血迹已经完全被雪覆盖,了无痕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派出所的人也走了,估计等天亮后才会到街边的居民楼里走访,开展寻找潜在目击者的工作。
  不管是不是好人家,后半夜里被警察敲开房门都不是一件愉快惬意的事。
  
  我在街边停下车,径直走到几小时前白梅侧卧的那个位置,转身向路的两头张望。积雪反射着路灯的光芒,天边隐约有一抹鱼肚白。我发现梧桐路不是笔直的,这条僻静的小街略带弧度,而这条弧的顶端,恰恰就是这个位置。
  换句话说,如果你选择在这里作案手脚又足够够快的话,即便街头和街尾恰巧有行人经过,也不会被直接目击。
  
  在发现烟头的那个角落我站了很久,这里的确是个很不错的隐藏地点。从梧桐路北口一路走来,很难察觉这里会有个忽明互暗的烟头和一双闪着杀机的眼睛。
  
  在警院念书时,有个慈眉善目却缺一只手的老头总在专业课上向我们灌输一个观点,与其分析罪犯的行为,不如亲自模仿。
  
  我给自己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凌晨时分冰冷的空气一路凛冽的进入我的喉咙。我的眼前变得昏暗,夜空漆黑一片,街边路灯的橘黄色光晕中,雪花在飘舞。
  
  梧桐路北口的公交车站环佩叮咚的驶来一辆电车。一个身穿白色大衣的女人下车,树起衣领耸着双肩疾步行走。很好,她没有同伴,深夜的梧桐路上,只有一双高跟皮靴急促而孤单的脚步声。
  我能看到她冻得通红的鼻尖。
  我能感觉她对家和温暖的渴望。
  我甚至能从她越来越快的脚步中辨别出那种急不可待无暇旁顾的迫切心情。
  
  她从我藏身的位置走过,我叼着烟尾随上去。
  经过漫长的等待,我的心情一样迫切一样急不可待,我的尾随决不是悄无声息的。落雪的路面几乎让我滑倒。
  白衣女人显然听到了身后忙乱的脚步,她猛的回头,我突然出现的身影一定让她惊恐万分,因为我看到她开始奔跑,她甚至发出了一声惊叫。
  我或许有些惊慌,因为我一直打算让这一切在一片静谧中完结。这该死的雪。但我没有失措,在开始追逐的同时,我从怀里掏出了冰冷的凶器。
  也许是我低估了女人受惊吓后的体能爆发,近百米外我才追上她。
  我吐掉嘴上的烟头,调整着自己的脚步和呼吸,手臂向后上方高高扬起,随即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弧线的一端是我的肩膀,另一端,是那女人的后脑。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我的脸上,我顾不上伸手去擦拭,我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这白衣女人的后背。
  如我所愿,她没能再回头,毫无声息的扑倒在地,坤包脱手而出落在正前方。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味。扭头回望,来路上一片宁静,没有行人。
  有风从树梢掠过,发出呜呜的声音,象哭。
  雪下得更大了。
  
  燃尽的烟头灼痛了我的手指,我抬头望天,曙光初现。
  带着一种类似得意的心态,我开车离开了梧桐路,心里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后来发生的很多事逐渐证明,我的确有做刑警的天赋。因为我的假想的确很接近事实。
  我一度很无耻的认为那就是所谓的推理。
  之所以承认自己无耻,是因为后来发生的很多事也证明,我远不是一个合格称职的刑警。
  因为我所有的推理或者说假想都在距事实一步之遥处止步不前。我被一堵高墙阻隔在事实和真相之外,还舔着脸觉得自己很牛B。
  那度高墙源自我不知天高地厚的肤浅和幼稚,以及我对人性之恶的低估。
  
  我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都痛彻心扉。
头像
0操作8 #
头像
8 #
0
08-06-19 16:39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6、
  
  市局经侦支队下设3个探组。我在2组,组长叫秦东明,我们都叫他老秦。
  老秦是个警龄近20年的老刑警,堪称警界的老油条,一直在觊觎支队长的位子。他是那种见谁都笑眯眯的老好人,所以在全市公安系统的人缘相当不错。走到哪都能蹭上饭吃,而且都是好饭。
  
  那天早上老秦笑眯眯的偏头点着我递上的烟,又滋儿了一口我泡的好茶,眼珠转了转就开口问,说吧,什么事。
  我假装很难为情的说您跟和平区分局刑警队的老徐熟吗,他手上有个案子,我想打听点事。心想烟也抽了茶也喝了,不熟你也得给我往熟里整,砸都砸给你。
  不是想捞人吧。老秦的目光陡地一暗,冷不丁吓了我一跳。
  我狂摇脑袋腮帮子差点甩飞喽,不是不是,受害人的亲属是我朋友。
  哦,这样啊,老秦又恢复了传统的快乐型老年痴呆表情,什么案子,啥时候的事。
  命案,昨天夜里。
  老秦端起茶杯没喝,嘬了会牙花子又放下了,隔着办公桌跟我玩了会深沉,一直到我默默诅咒他好几十遍之后才拿起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老秦告诉我,打听打听就行了,手别伸的太长。
  我点头称是,心里又诅咒了他好几遍。
  别说伸手了,那就是个油锅,我也得进去扑腾扑腾。
  
  那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掐着点儿去了和平区分局,琢磨着顺手请老许吃个饭,尽可能多的透露些内幕。
  老徐很客气的接待了我,居然亲自给我倒了茶。估计他欠秦东明很大一个人情。
  让我失望的是,他并没有给我介绍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是笼统的告诉我,案件性质还不好说,初步定为抢劫杀人,怀疑作案人是个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作案时间在午夜23时至凌晨1时之间。
  
  我觉得这都是废话。抢劫杀人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我在派出所那会,但凡出个刑事案,我们初步定性时都优先考虑图财,十赌九中。何况这次死者的钱包都被掏空了。
  一击致命,作案人要不是青年男子才见了鬼了,你找个风烛残年的老头老太太深更半夜的出来伏击一个年轻女性,谁杀谁还不一定呢。还得顶风冒雪的一口气抽掉小半盒三五。
  至于作案时间,我觉得老徐完全是在挑战我的智商。昨天晚上,没头脑还格外热心的倒霉孩子菜头同志已经说了,夜里11点他巡逻时路过梧桐路,平安无事,2个小时后他又转悠回去才发现白梅的尸体。
  
  老徐还告诉我,早上白兰和小丁都来作了询问笔录,白兰的父亲也来了,情绪很激动,希望我能帮助安抚一下家属的情绪,不要给侦破工作带来无谓的干扰。
  我承认我当时很想骂人,但我不敢。无论从职务、资历、警龄和警衔哪个方面看,老许都高我好几头。我严重怀疑笑面虎秦东明背着我又给眼前这个打官腔比拉肚子还顺溜的老狐狸打了电话,俩人商量好了一块逗我玩。
  
  我和老许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接近尾声的时候我不抱任何侥幸心理的提出看看尸检报告。果然被老许严肃的拒绝。
  
  从老许办公室里出来,我在和平分局办公楼破旧的走廊里穿行而过,觉得他们该重新装修了,另外心里很失落,有点愧对谁的意思。
  
  这种复杂的情绪很快就一扫而光。因为我在楼梯口遇到了小芳。
头像
0操作9 #
头像
9 #
0
08-06-19 16:39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7、
  
  小芳不是村里那个长辫子大眼睛的好姑娘,他本名叫周方方,是我警院的同学,和我在同一个中队。我们那会儿老觉得一个膀大腰圆的猛男起了个女孩名是件挺搞笑的事,加上头两年伪都市民谣歌手李春波的流
  
  毒未清余威尚存,所以大家都叫他小芳。毕业后我们很久没见。
  
  我做人的信条一贯是有便宜不沾王八蛋,所以小芳提出要请我吃饭叙旧时,我斩钉截铁的答应了。
  菜还没上齐,我就觉得自己这张厚脸皮果然天下无敌,居然能带来好的不得了的运气。
  因为小芳告诉我他现在居然就在老许探组里工作。行了,你就是我在老许身边安插的卧底了,这事我都不用跟你商量,就这么定了。
  
  喝了几杯酒,聊了会当年在学校里的荒唐经历之后,我开始假装心不在焉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好象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放下酒杯出门绝对立刻让车撞死。
  小芳相当迟钝的感觉到我的异常,问我闹什么心呢。
  
  我无限感慨的说真羡慕你啊,现在能进刑警队,咱们那会都盼着能干刑警,你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你别看我现在也算刑警,可干的净是些帮缺心眼的买卖人催债要帐的活。自己朋友有事都帮不上忙,白穿这身老虎皮了。
  小芳问我怎么回事。我告诉他一个好朋友的姐姐昨晚上让人杀了,在梧桐路。
  如我所料,小芳二目圆睁,拍着胸口跟我玩信誓旦旦,这事包在我身上。
  我们连着干了几大杯白酒。小芳的酒量和念书那会相比没有显著的提高,我觉得这跟他没在派出所当过片警有直接的关系。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小芳领我去办公室,头重脚轻打着酒嗝,开诚布公的向我展示了梧桐路杀人案的尸检报告和痕迹物证清单。
  白梅的枕骨受到外部机械力的直接打击,死于颅脑损伤和严重失血。凶器为某种带有尖锐凸起的钝器。通过对尸体肝脏温度的检测,考虑到案发时的气温情况,死亡时间可以确认为午夜0时左右,前后误差30分钟。
  
  我一页一页的翻阅厚厚的一叠打印纸,注意到几个细节。
  一、死者死亡前4个小时内有过性行为。
  二、死者的伤口在后脑偏左的部分。
  三、死者颈部的白金项链和腕上的手表均保存完好。
  四、死者大衣上沾有很多青灰色纤维,经鉴定,系经过染色处理的羊毛。
  五、案发现场发现一只溅有血迹的一次性打火机,上面印有进口百威啤酒的商标,因打火机塑料外壳经过磨砂处理,无法采集指纹。
  六、在案发现场的血迹中,发现一道较为模糊的自行车车轮印痕,根据印痕宽度,可以确定是一辆山地车。
  
  看完所有材料,我发现老许的确是个老刑警,远比我想象的精明。他甚至已经调阅了当日晚23时至次日凌晨1时,也就是案发时段梧桐路北口十字路口的交通监控录像。录像显示,那一时段里,没有自行车从梧桐路北口驶出。
  由于梧桐路南口远离干道,交警部门未在该处设立电子监控探头。
  
  在我眼前,整个案件的轮廓更加清晰了,尽管也有很多疑点随之而来,但我还是很激动很亢奋。我需要一点时间理清思路,我觉得破解所有谜团的那根线索就在我脑门正前方伸手可及的地方。
  
头像
0操作10 #
头像
10 #
0
08-06-19 16:40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8、
  
  那天晚上我开车送小芳回家之后,又去了梧桐路。时近午夜,天边残月如钩,本来就冷清的小街上空无一
  
  人,显出几分阴森。
  我重复了一次日出前做过的角色带入式假想,这次加入了三点新内容,凶手是左撇子,匆忙中跌落的打火
  
  机,和用来逃离案发现场的交通工具——山地自行车。
  然后沿着窄窄的梧桐路,一路南行直至路口,远处白兰家所在的那座居民楼遥遥在望。
  
  环顾四周,很快我就发现了此行寻找的目标。
  我生活的这座城市有很多少数民族居民,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以经营本民族传统食品为生,其中,烤羊肉是
  
  最受欢迎的。我从小就是个出类拔萃的吃货,念书的时候,每次吃烤羊肉都恨不得把自己撑死。
  十字路口西南角就有一个烤肉摊。老板正准备收摊,见我来了,又打开了鼓风机。
  
  这顿夜宵吃得很有收获,除了不停的打满嘴羊肉味的饱嗝,还捎带着整明白一件事。
  昨天夜里老板收摊的时候,一辆山地自行车从梧桐路南口疾驰而出。骑车人身穿黑色皮夹克。尽管没留意
  
  那个骑车人的去向,但烤肉摊老板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时间,凌晨0时10分。
  因为他每天都在同一个时间收摊。
  
  回家之后我没有丝毫的困意,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沉思,抽了一房子烟,直到我老爸从卧室冲出来准备灭
  
  火未果,恼羞成怒把我驱赶进自己的房间。
  那段时间我特别不爱回家,老觉着一个人民警察动不动就被一个退了休的老头给专了政,是件很荒谬很没
  
  面子的事。
  
  那天晚上辗转入眠后我不停的做梦,内容千奇百怪,主题只有一个,黑衣骑车人在追赶白兰。
  
  两天后我基本理清了思路,打电话约小芳和小丁出来吃饭。
  饭桌上我介绍他们互相认识后,向他们讲述了我的假想。小芳和小丁都没有表示异议,这让我有点沾沾自
  
  喜。
  现在想起来,其实那都是顺理成章的场景串联,智商不低于平均水平线的人都能做到。
  
  然后我又提出了几个疑点。
  
  1、凶手的动机。
  如果凶手单纯以抢劫为目的,那为什么会忽略了白梅的手表和项链。
  尽管梧桐路偏僻安静适合作案,但那里绝对不是本市富人云集的高级住宅区。
  按照小丁的描述,白梅的确属于那种消费欲强烈在穿着和娱乐上很舍得花钱的女人,但她根本算不上富婆
  
  。怎么看也不值得让一个抽三五的抢劫犯在寒风中苦等一夜后痛下杀手。
  
  突发性\偶发性抢劫。
  预谋杀人。
  如果在界定梧桐路杀人案的性质时,一定要在上述两者间作出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我倾向于后者。
  因为接下来我要阐述的观点都是建立在凶手预谋杀人这一前提下。
  
  2、白梅的私生活。
  根据小丁的描述,白梅在单位是个性格开朗热情大方的女人,颇受大家的欢迎,基本上可以排除同事作案
  
  的可能。从警以来,我也见过一些涉及国家公务员的案例,但多数是冲动犯罪。毕竟那是个稳定的职业,
  
  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足够的惰性,除了自己的级别、职务和工资收入,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更别
  
  说杀人这么有技术含量,能够全方位考验个人意志品质体力耐力的活动了。
  在此基础上,可以推定,白梅被杀的直接诱因,很可能是私生活的某个方面。
  一个从未在单位同事面前表露过恋爱苗头的未婚女性,在她生命的最后4个小时里,究竟跟谁在春风一度
  
  。或许这个问题比较阴暗,但我鉴定的认为,对一个横死街头的人来说,真相比隐私更值得尊重。
  
  3、白梅为什么会深夜独自出现在案发地点。
  之前我关于最后一班电车的假想已经被我自己鉴定为扯淡。
  我向全市四个公交公司求证过,共有6条公交线路在梧桐路北口设站。其中4条的末班车到站时间为晚22时
  
  。另外两条线路的规定到站时间虽然与案发时间吻合,但由于当夜气温骤降,基本没有乘客,司机根本就
  
  没开到梧桐路北口,半路就折返回车队,提前下班了。
  那么白梅究竟是怎么来到梧桐路的呢,如果是打的,为什么不直接开到家门口?
  
  那顿饭在小芳和小丁二人频繁的欲言又止若有所思的沉闷气氛中结束了,要的一箱啤酒居然没喝完。
  
  小芳表示自己的脑袋最近有些便秘,要回去仔细消化一下我的观点。
  我告诉他可以在队里的案情分析会上转述我的话,看大家怎么说,但一定要表明,这些观点都是你自己憋出来的,跟我八杆子打不着。
  
  然后我和小丁一起去了白兰家。
  
  时隔多年,我依旧为那次贸然到访后悔不迭。如果当时不是那么自以为是,这个故事的结局一定会被改写。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11 #
头像
11 #
0
08-06-19 16:41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9、
  
  
  那是我第二次见到白兰,她的双眼依旧红肿,眼神空洞面色苍白,她告诉小丁她连续失眠哭的胃疼,所以那个晚上大部分时间她都佝偻着背,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象一只受了惊吓的猫。
  
  那个晚上大部分时间,总有一个词在我脑袋里幽幽的飘舞,挥之不去。
  我见犹怜。
  
  白兰的爸爸不象之前小丁描述的那样乖戾暴躁,在我看来他是那种很普通的胖老头,会在阳光好的下午提着马扎端着大茶杯在街角下棋晒太阳,晚饭后坐在沙发上打瞌睡,或者对着子女唠唠叨叨,跟我老爸一样。
  那个晚上,这位退休多年的老干部陪我抽了根烟,吃过降压药就早早进了卧室,他的背影看上去很苍老,如果一定要换个词形容的话,我选择忧伤。
  在卧室门口他缓缓转身回头看了我一眼,象是有话要说,但犹豫片刻之后没有开口。
  很多年后我努力回忆他的目光,试图分辨出其中的复杂含义。我很后悔,如果在他生前能跟他长谈一次,也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我很后悔。
  
  那天晚上我小心翼翼的向白兰讲述了我对梧桐路杀人案的诸多判断,刻意的回避了一些细节,生怕再给她带来伤害,尽管那种刻骨铭心的伤害注定无法避免。
  我向她询问了几个涉及白梅私生活的问题。白兰强打精神告诉我一些事情。
  
  白梅是那种漂亮骄傲的女孩,活泼开朗但也倔强任性,这跟她妹妹迥然不同。通常这种女孩追求者如云,白梅也不例外,从某种角度看,她似乎更享受这种被众人追逐的感觉,而不是从中挑选佼佼者。
  
  大约1年前,白兰觉得这个视异性追求者如粪土的姐姐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晚上躲在房间里煲电话粥,或者在深夜的时候悄悄离开,玩那种明清爱情小说中常见的,夜半来天明去的把戏。
  半年前白梅向妹妹求助,做了一次人流,但拒不透露任何关于那个夭折生命的父亲的信息。尽管白兰对此忧心忡忡,但她无能为力,一方面因为她从小习惯了对姐姐言听计从,另一方面因为她是个年轻的实习医生,这意味着无休无止的加班和夜班。
  2个月前,白梅向父亲透露了出国的意向,寥寥数语,引发了几句争执,很快就平息了,谁也没再提起。
  案发当夜,吃过晚饭姐妹俩同时出门,白梅说要去看一个朋友,白兰是去赴小丁的约会,然后在酒吧里让我一见钟情。
  
  尽管我对白梅的神秘男友兴趣浓厚,但我知道不能继续追问下去,至少今晚不能。自从那个雪花飘舞的夜晚在梧桐路目睹白兰惨烈的痛哭后,我一直为她瘦弱的身体和不知是否脆弱的心理情况扼腕伤神。我不忍心反反复复扯开她的伤口。
  我相信白兰是个诚实的姑娘,在破解她姐姐惨死谜团的事情上,她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的这个判断只对了一半,后来发生的事实证明,她也会说谎,也会隐瞒事实,那时她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
  为了真诚的爱去编制谎言,这种矛盾是不是女人的天性?
  或许吧,我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还提出进白梅的卧室看看,白兰指了指那扇虚掩的房门,眼角有大颗的泪珠。是小丁陪我进去的。
  
  梳妆台上摆着香炉和蜡烛,镜子上贴着一张白梅的照片,生前的白梅的确很有魅力。
  老徐他们已经把白梅的遗物交还了家属。我拉开那只名牌坤包的拉链,把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倒在床上,传呼机,纸巾,电话本,小手电,还有口红粉饼之类的女性用品。
  白梅的钱包也在,看来技侦人员没从上面提取到指纹。凶手一定是戴了手套,或者干脆擦拭过。
  钱包里的东西已经被取出,装进一只大信封,还附着一张清单,我没仔细看,随手把信封倒空。身份证,几张银行卡,IC公交月票,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一张白色的纸片从信封口滑落,飘飘摇摇的落在床单上。我看了看,一张水电费收据,只写了房号403,没有地址。我悄悄把那张纸片塞进裤兜。
  因为白兰家在三楼。
  我还注意到,写字台抽屉里有个手机充电器,回到客厅我询问白梅的手机号码,居然没人知道她有手机。
  
  我和小丁离开的时候窗外开始刮风,白梅在门边送我,声音很小的对我说了声谢谢,让你费心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有点泛酸。
  上了车小丁突然问我想不想喝点儿,我把他拉到附近一个安静的小酒吧。我觉得他有话想对我说。
头像
0操作12 #
头像
12 #
0
08-06-19 16:41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10、
  
  
  酒吧里播放着一首陌生的英文歌,老板可能是那个歌手的粉丝,来来回回总是那一首,曲调低沉忧伤。
  听得我直想挠墙,恨不得把老板抓过来问问,你能比我还闹心,你是不是也对哥们的女朋友一见钟情无法自拔。
  
  敞口杯里的冰块已经开始融化,我那会其实不太爱喝威士忌,觉得味道象煤油。
  小丁喜欢,他耐心的教我分辨威士忌中各类谷物发酵后的不同口感。
  我不是个好学生,每喝一口都觉得象被榔头敲了一下。我想象很多人一样要点果汁可乐什么的兑着喝,可又不想被小丁鄙视。
  泡妞不如你,装B绝对不能输给你。
  
  我被倒霉的洋酒榔头砸了好几十下之后,小丁也出手了,他说了句话让我差点被呛死,嘴里那口酒基本上都从鼻子喷出来了。
  他说我觉得其实你跟白兰挺合适。
  我象个被窥破那点儿小心思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张口结舌,不停喝酒掩饰自己的慌乱。
  小丁盯着自己的酒杯告诉我,白梅死的那天晚上,他就想让我帮着把把关,看看白兰跟他究竟合不合适。
  小丁是个很有主见也很自信的人,通常让他犹豫怀疑的事,到最后都会被发现是不靠谱的。换句话说,他觉得他和白兰不合适。
  
  小丁说白兰很好很可爱,可不是我喜欢那种类型,她是那种需要保护也渴望被保护的女孩,可我想要的是放松和照顾,我不想被人依赖,我承认我自私。
  听小丁这么说让我想起一个人,叫陈容,她应该就是小丁说的那种能给他放松和照顾的女人,她是小丁去世的妻子,我不知道用前妻这个词称呼她是不是恰当。
  我问小丁,你是指陈容吗。
  小丁没说话,闭着眼点了点头。
  也许每个深情的人心里都会被烙上一个印章,小丁的印章是陈容亲手烙下的,那段我没目睹但据说非常甜蜜温馨的短暂婚姻已经在小丁心里凝固定格,岿然不动。陈容的死给那个印章涂抹了永远鲜艳夺目的色彩,永不褪去。
  直到现在我都这么认为。
  
  那天晚上我没说太多话。小丁说的不错,白兰的确是那种需要保护的女孩,我们谁都没有权利伤害她,至少在这个时候。喝干最后一杯,我们约定,等案子破了再说。
  现在看来,是我打破了这个约定。
  
  那天晚上送小丁回家的路上,我没有那种心花怒放的喜悦感,我觉得有一种很不靠谱的责任感压在我身上。
  我很想给白兰打个电话,告诉她不要哭,我不爱看,我真的很想为了让她不哭跟谁拼了。
  
  回家以后我捏着那张水电费收据看了很久。房号403,金额不足10元,日期是案发前一个月。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我转而开始回顾在白兰家的见闻,因为喝了酒,思绪凌乱,总也不能集中精神.
  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错过了什么,可就是想不清楚。
  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手机充电器,我究竟遗漏了什么?
  
  酒劲上头了,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逐渐睡去,带着一种惴惴不安的情绪。
  
  第二天上午刚到队里,我就接到了小芳的电话。
  我问他是不是又要请我吃饭。
  小芳说,你过来一趟吧,我们组长老徐要见你。
头像
0操作13 #
头像
13 #
0
08-06-19 16:42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1、
  
  我向秦东明请假的时候,他正在看一本养生保健的书。最近组里没有什么案子,大家都挺闲。他很痛快的就答应了,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又跟老徐勾结好了,预谋逗我玩。
  
  和平分局刑警队的走廊在那天上午格外热闹,刚破获了一个盗窃团伙,一大票喜气洋洋的受害人腋下夹着锦旗排队来领被盗又被追回的财物。猛一瞅有点象步行街上什么商店在搞酬宾促销。
  
  老徐还跟上回一样热情的倒水,接过我递的烟,没点,顺手放桌子上了。旁边就是那天晚上喝高了的小芳向我展示过的梧桐路案相关资料,厚厚的一沓。
  
  我心里有点发毛,琢磨着是不是被老徐发现了,向非办案、涉案人员出示涉案证据和材料,是泄密,后果很严重。
  
  小伙子,对这个案子很有兴趣嘛。老徐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我若无其事的冲他笑笑,死者是我朋友的姐姐,您知道。
  女朋友?
  算是吧。我觉得这么说能招人同情。
  说吧,你怎么看,这个案子。别蒙我啊,周方方在案件推想上从来没那么细致过。我知道你们是同学。
  我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心跳平稳多了,喝了口水,把我所有的假想复述了一遍,包括没告诉小芳的那部分,左撇子,打火机,山地车。
  
  老徐很认真的听我说完,中间打断我几次,就几个细节和我探讨了一下,纠正了我的几个疏漏。
  总体来说,我觉得他和我的思路高度一致。
  
  下一步的侦破方向,你怎么看?老徐从桌上拿起那根烟点上。
  两个方面,一是根据现有条件初步框定凶手,男性,健壮,抽三五,左撇子,山地车,还有那个打火机,那种打火机我见过,是促销做广告用的,那种啤酒饭店里没有,基本上只在酒吧销售。
  嗯,接着说,接着说,老徐起身给我茶杯里续了点水。
  另一方面,查找死者的男朋友。估计您也知道了,白兰,就是死者的妹妹做笔录时提过。昨晚我去了死者家,发现点情况。死者有个手机,遗物清单里没有,家里人也没见她用过。还有这个。我从手包里拿出那张水电费收据递给老徐。她们家住三楼。
  
  老徐眯着眼睛仔细看那张收据,边看边摇头,苦笑了一下,这帮小子眼神太差,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漏了。
  我估计他那帮小子里肯定有小芳,没敢搭话。
  
  走廊里爆发出一阵杂乱的吵闹,估计是个别盗窃案受害人瓜分赃物不匀,掐起来了。老徐拉开门大声训了几句,重重的关上门,走回办公桌前,从那一沓材料最上面拿起一红一绿两个文件夹递给我,说看完这些再谈谈看法。
  
  红色文件夹里是两份报案记录、现场勘察报告,以及尸检报告。一个杀人抢劫,一个抢劫未遂。地点都是本市的僻静街道。时间在半年前,前后相差5天,但都在午夜时分。受害人都是年轻女性。
  死的那位,后脑左侧也有个窟窿。现场也有烟头,不过不是三五,数量也只有1枚。
  靠着奔跑和尖叫的强项侥幸逃脱的那位,没看清凶手,但看清了凶器,一把奇怪的铁榔头,木把,金属部分分两头,一头扁圆,另一头是锥形的。
  文件夹最后一页A4白纸上,贴着一张照片,应该是办案人员在五金商店拍的。玻璃柜台上摆着一把与幸存者描述基本一致的铁榔头。
  照片下面附着几行文字说明,著明了这种榔头的尺寸、重量等物理参数,还有产地和在本市的销售情况。
  那是一种较为常见的工具,被广泛应用于机械检修和五金加工,在谋财害命这一全新用途上出现的不是很多。我估计全市起码能找到好几百把,也就是,这不是什么独门兵器,通过凶器找到凶手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这个文件夹让我心里拔凉拔凉的。从作案手法上,傻子都能看出这明显是一个惯犯的连续犯罪,月黑风高的时候怀揣铁榔头在僻静街道上转悠,专找独行女子下手,为了个钱包敲人家后脑勺。
  
  也就是说,作案人挑选犯罪对象是随机的,逮谁是谁不挑不捡。
头像
0操作14 #
头像
14 #
0
08-06-19 16:43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2、
  
  绿色文件夹里是派出所的调查记录。
  
  梧桐路案发后,片警对梧桐路两侧的居民进行了逐户走访和海量调查,虽然梧桐路上的居民楼不多,但对于警力一向捉襟见肘的派出所来说,工作量也够他们一呛。调查用了3天时间才结束,所以那晚小芳没给我看这份记录。
  他当时也没见着。
  
  起草和整理这份材料的人一定是个经验丰富的家伙,搁古代,就是个典型的刀笔吏。
  他首先介绍了梧桐路上主要居民的情况,常驻人口多少,暂住人口多少,重点人口多少,以充分显示此项工作的强度和难度。
  继而,对为数不多的4名重点人口的情况做了介绍。所谓重点人口,是指有犯罪前科的居民,这些人通常都会被辖区派出所记录在案,一旦辖区内发生刑事案件都会被片警格外关照,肯定连着几天都睡不好觉。当然,也有借此机会跟警察混成哥们的,去派出所比回家还熟,谁都认识。
  从这份材料上看,4名重点人口基本上没有作案嫌疑。
  其中1个外出经商,半年未归。1个外出打麻将,被兄弟派出所抓赌时逮个正着。1个骑摩托车摔断了腿正在养伤。还有1个目前正在医院待产,她是个女的。
  
  案发当晚,因为天气恶劣,自黄昏时就开始刮风,后来还下了雪,基本上没有人在户外闲逛。加上夜深又没提前通知,所以没什么人注意到窗外有人在杀人。广大人民群众都拉了窗帘猫在家里看电视睡大觉。
  
  但也有例外的。
  一个长期失眠通宵创作的夜猫子型无业文学青年,于当晚24时整许听到窗外有人喊叫,探头张望了一下,天太黑,什么也没看着。之所以时间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当时正在上网,跟QQ里一个女孩畅谈创作感想,那女孩反复强调12点下线,果然言出必行。
  还有一个刚当了爹的机关干部,夜里被老婆踹起来给孩子喂奶,也听到了窗外的喊声。
  
  仅此而已。
  
  派出所向所有走访对象出示了死者的照片,从户籍档案上找到的。
  有47名受访者表示见过死者。这个数字应该没有水分,因为这47人中不包括老眼昏花看谁都象自己家孩子的老头老太太。
  
  整个调查报告基本上就这些内容。
  
  梧桐路是白梅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而见过她的受访者居然只有40余人,让我觉得很无奈。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足以给人留下印象。
  
  我注意到一点,47名声称见过死者的人中,有近1/4的人是同一单位的,和平区建委。
  
  
  看完两份文件夹里的材料,我脑袋很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对梧桐路杀人案的侦破思路被严重的动摇了。此案和半年前的那两起案件惊人的相似,几乎毫无二致。如果要反驳,能站得住脚的论点,除了烟头的牌子,也只剩一个疑问。
  为什么事隔半年才重新作案。
  所有系列案的凶手,其犯罪行为和犯罪周期都是有规律可循的,除非凶手本人出现了某种问题无法继续作案。
  
  如果这三桩案件是一人所为,那中间这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这三桩案件不是一人所为,为什么作案手法如此相似,连凶器都一模一样。
  
  
  我没注意半年前本市的媒体对此案都作了怎样的报道,但可以确信的是,警方向媒体透露的信息中,一定隐藏了关于凶器这样敏感的内容。
  全世界警察都这么干,面对媒体隐藏细节,其目的不是故弄玄虚,而是用来区分之后有可能发生的类似案件。
  有一个词,叫模仿犯罪。
  
  老徐看出了我的困惑,没逼着我发表意见。只是告诉我,三案已并案侦查,但以梧桐街案为主。
  我无话可说,带着一脑袋问号起身告辞。
  老徐没留我,一路送我到停车场,让我转告死者家属,他们正在努力,争取尽快破案。
  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想知道什么也直接找我,你们这帮臭小子。我上车时他在我背后狠狠拍了一巴掌。
  我魂飞天外,看到办公楼门口小芳正假装一脸无辜的冲我撇嘴。
  
  我鬼使神差的把车开到了梧桐路,下车在路边的小店买烟。
  这是我第一次白天来到梧桐路,光秃秃的国槐树冠看起来没有晚上那么瘆人。还没到下班时间,街上行人稀少。客观的说,住在这里真不错,很安静,不会被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流打扰。
  美中不足的是,街边大多数居民楼都显得年代久远,有苏式筒子楼那种传统夸张、大而五档的红外坡顶。
  那些楼的年龄肯定比我老,比我和白兰加起来都老。
  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两栋并排的楼宇,八层多高,一层明显是个机关办公场所,巨幅玻璃幕墙后面应该就是办公大厅。二、三层的每个窗户外面都悬挂着空调的户外机箱,那种整齐划一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宾馆就是有钱单位的办公室。四层以上空调数量明显减少,能看着窗户里挂着花色不同的窗帘和窗纱。
  大楼贴着蓝色的瓷砖,跟旁边那些灰头土脸的邻居比起来,极具时代特点和暴发户气质。一层自动玻璃门边有块很大的铜牌,蚀刻着几个字,和平区建委。
  
  我猛地想起点什么,拔腿要走过去,手机响了。
  是秦东明办公室的。接通,老秦在电话那头叫唤,赶紧回来,有案子,和平区税务局。
头像
0操作15 #
头像
15 #
0
08-06-19 16:43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3、
  
  和平区税务局距梧桐路不足10公里,转出梧桐路口,沿市区主干道一路向南行驶,道路有些拥塞,我拉响了警笛。因为这一举动,下车后被老秦狠狠瞪了两眼。
  其实我一点招摇过市的意思都没有,就是想试试那玩意好使不好使,好久没用过了。
  
  我知道我会在这里遇到小丁,几年前那个打黑案之后,小丁就从市税务局稽查分局调到这里,还当了个小领导。我没想到的是,发案的居然就是小丁那个部门。
  
  和平区税务局9层高的白色办公楼落成于1997年,楼内的装修和各项设备在当时堪称高端。主楼西侧有一幢白色的裙楼,2层高。那里就是小丁的工作单位,和平区税务局社会保险费征缴分局,简称社保分局。
  
  我到的时候老秦正站在社保分局门前铺着花岗岩的台阶上抽烟,还是那幅自我陶醉笑眯眯的表情,猛一瞅还以为刚做了个回味无穷的春梦。
  老秦就滥用警笛的事唠叨了我两句,随即告诉我,昨天夜里社保分局发生了盗窃案。
  我假装对自己的错误很内疚,检讨了两句之后问他,怎么现在才报案,盗窃案咱们也管?
  老秦说早上一上班他们就报案了,和平刑警队的人来了又走了,市局领导给队里打了电话,让咱们办。这里是要害部门,领导们很重视。
  我明白了,这里面涉及很多微妙的行政管辖关系的事,一两句说不清楚。
  
  社保分局一楼大厅差不多有300平米,格局很象银行,朝南这一面是整幅的落地玻璃,中间一扇自动门,进门左右摆放着长沙发,对面有一排1米多高的柜台,铺设着大理石的台面上树着直达天花板的铁栅栏。柜台后面是一排电脑桌,靠着北墙摆放着多层组合式的乳白色铁皮文件柜。
  
  北墙上一共三扇宽大的推拉式玻璃窗,中间那扇被拉开,玻璃上一个大洞,窗户外侧的不锈钢防盗栏扭曲变形。很明显,作案人是从这里进来的。
  
  沿着大厅西侧的楼梯上二楼,走廊两侧的6间办公室大门全部洞开,所有的球形门锁都被撬开。除了老秦,组里的几个同事都在二楼背着手到处溜达。估计和平分局技侦科的同事已经来过了。
  
  我也背着手挨个办公室溜达了一圈,除了发现他们办公条件比我们好得多之外,没什么收获。
  北侧的4个房间中,两间是库房,存放着办公用品、电脑耗材和大量的财务档案,被翻动的乱七八糟一地狼藉,看着都头疼。估计那个贼也跟我一样对这些凭证报表之类的东西恨之入骨,在这里发泄了一下不满情绪。
  
  另两间是办公室,明显遭到了洗劫,12张办公桌的所有抽屉都敞开着,文件柜的门也被撬得呲牙咧嘴。唯独那只一看就结实的要命的保险柜没被动过,孤零零的蹲在墙角,象个在海选中被淘汰的选秀节目选手。人家都受到了重视,她因为体重和形象的问题被拒之门外。
  
  我心里一动,找到了白梅那张桌子,玻璃板下面压着和白兰在旅游景点的照片,姐妹俩长的很象,都有那种甜美如糖的笑容,唯一的区别在于,姐姐笑得更有成熟魅力,妹妹带几分羞涩和单纯。我趁左右无人,从玻璃板底下抽出了那张白兰的照片,装进手包里。
  
  朝南的一侧只有两个房间,门上贴着铜牌,局长和副局长办公室。
  副局长那间是小丁的,也被翻的乱七八糟,我送他的那只贝雷塔M92F手枪模型打火机,连同铜质摆架一起被扔在地上。
  
  局长那间很大,墙上挂着巨幅地图和字画,沿墙根摆着一圈真皮沙发。真皮圈椅前的大班台恨不得比我家里那张单人床还宽。背后的落地书柜上里一层一层都是成套成套装帧精美的专业书籍,估计每一套都价格昂贵好几十斤重,从码放的整齐程度上,我严重怀疑这些书买回来就搁那儿了,压根没被看过。
  
  作案人是个很有职业精神的贼,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挨个打开了所有抽屉和柜门,认真 的挑选了所有他感兴趣的东西,手法上比较粗暴。
  
  不仔细看的话,很可能不会发现书柜最右边,看上去是块装修时为了美观和书柜漆成同样颜色的隔板,其实是道暗门。上面装着和书柜门上同样的把手。幸亏这个贼发现了这点猫腻,那道假门向内侧开着。里面是间很精致的休息室,居然还有类似宾馆标准间那样的床头控制台。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16 #
头像
16 #
0
08-06-19 16:44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4、
  
  老秦在楼道里扯着嗓子叫唤,让大家都出来。看看表,该吃饭了。
  
  那天中午我们在和平区一家很不错的酒店里吃了顿豪华工作餐,如果再上点酒,起码算是个小型宴会了。当然,不是我们埋单。
  
  陪同我们用餐的是和平区税务局一位姓段的副局长,一位忘了姓什么的办公室主任,社保分局局长赵东仁和副局长丁子光。也就是小丁。
  
  我们探组6个人,除了在队里值班没来的内勤小蘑菇,全部到齐,大家都很矜持,吃的很含蓄。毕竟这是头回打交道。
  
  饭桌上老秦问了几个问题,了解了一下情况,各方面的都有,出于好奇,我也问了几句。由此,我们对社保局的情况算是有了个大概的认识。隔行如隔山啊。
  
  1999年1月起,国务院正式启动了社会保险费征缴使用机制,内容包括基本养老保险、基本医疗保险和失业保险,俗称“三金”。同年3月,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发布了有关文件,明确社保基金的征缴由税务部门负责,而使用和管理交由市级劳动保障部门负责。
  各级税务部门纷纷成立了社保分局,替劳动局打工。赵东仁、小丁和局里其他人都是那时候调过来的。
  
  和平区是本市的工业区,区内有全省最大的化工和钢铁企业。税收收入和社保基金收入在全市都占了极大的比重。社保基金收入在成立当年就达到了近4亿,月平均3000万。
  我觉得这才是市局领导点名让经侦支队办案的关键所在,这里的确是要害部门,无论案件性质和大小。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证明,市局的领导相当的英明或者说运气真是好。
  
  包括已经死了的白梅在内,社保分局共有11名工作人员,全部属国家公务员编制,主要工作是三项。
  
  一是征缴,在一楼大厅内接待缴费单位的财务人员,根据申报表打印缴费单据,再由财务人员持单据去银行,把款项划入社保局指定帐号。白梅就是征缴员。
  
  二是催缴,主要针对欠费单位和怀疑未足额缴纳社保费的企业,到企业财务部门查帐,根据工资情况核实应缴和欠缴金额。这是小丁每天工作的主要内容。
  
  三是会计核算。按月将社保局帐号中的费款足额转入市税务局社保基金专户,根据银行进账单、对帐单和其他会计资料进行账务处理。
  
  从上述内容不难看出,尽管社保分局每月经手的资金数以千万计,但没有一分钱现金。
  大家都觉得那个倒霉的贼作案时一定对此非常恼火。
  吃了没文化的亏了。
  
  今天早上8点,社保分局工作人员上班时发现被盗,赵局长在请示税务局领导后随即报警,和平刑警队和技侦科的人员对现场进行初步勘察后被通知撤离现场,交给我们接手,错过了中午这顿好饭。
  
  值得庆幸的是,现场保护的相当好。主管此事的和平税务局段副局长估计看过不少这方面的影视剧,在下达报警命令的同时,将社保分局全部工作人员都集中到了主办公楼的小会议室。
  
  我们吃饭这会,那8个倒霉蛋正对着吃剩的盒饭打瞌睡呢。
  
  吃完饭老秦下令封闭了案发现场,等和平分局技侦科的勘察报告出来再解封。全组人员分两组,与涉案人员谈话。所谓涉案人员,其实就是社保分局的工作人员,这事想起来很搞怪,理论上说,他们都是受害人,但你换一个角度看,他们又都有可能是作案人。当刑警之后,我对荒诞这个词的理解越发的深刻了。
  我跟老秦一组,我们谈话的对象不是小丁和他的同事,是税务局聘用的保安。
  
  保安值班室在主楼一层大门东侧,兼做收发室。房间很小,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还有一张小床。床头上支了块木板,摆着一台旧电视机。
  昨天晚上值班的那个倒霉孩子一脸哭相的坐在我和老秦对面,紧张的有点哆嗦。这不能怪他,我象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念书。这个农村孩子刚成年就进城打工,在保安公司接受了1个月的培训就上岗了。老实巴交的人摊上这么个事,饭碗肯定是不保了。
  谈话进展的很顺利,那个倒霉孩子昨晚上偷懒睡觉,没有按照规定那样每隔1小时去巡逻一圈。他指天誓日的说这是第一次,以后不敢了。
  老秦说以后的事我们不管,你先出去洗把脸,一个大小伙子哭得满脸鼻涕丢不丢人啊。
  小保安出门的功夫,老秦拉开了办公桌一侧的柜门,饭盒、洗漱品边上有一台破旧的VCD,几张碟片用一张报纸包着,除了两张香港枪战片,其余都是黄碟,碟面都看毛了。
  这孩子昨晚上肯定没去巡逻,但不一定在睡觉,这也不是第一次。
  我和老秦相视一笑。
  小保安回来后我们又问了几个问题,主要他对社保局的印象。
  小保安情绪稳定了不少,他其实不知道社保局的具体工作,反正知道那地方很牛B,这个单位所有部门都很牛B。
  
  好多人一下班就被人请去吃饭,都是被门口停着的一看就特高级特贵的轿车拉走的。
  社保局的两个领导都是好人。他们出去吃完饭会打包,带回来给我,都是好菜,没怎么动过的。其实我不嫌弃。丁局长还送给我几套衣服,都是西装,挺新的,他说他胖了穿不了。我也穿不了,太大,都给我二哥了,他在饭馆打工,谈了个对象。
  ......
  
  
  从保安室出来,我和老秦又跟几个小丁的同事聊了会儿。没什么收获。
  每个人都很谨慎,说话字斟句酌。都把自己摘的很干净,不约而同的表示跟此案无关,有2个甚至主动提供了昨晚不在场的证据,要求测谎。让我们啼笑皆非。
  不知道这个单位的人是不是都爱看侦探小说。
  
  所有人都有一种类似于迷信的观点,觉得不大的单位连着出了两件事,刚死了人又被盗,很不吉利。
  我很想问问他们对白梅的印象,老秦在,没敢。
头像
0操作17 #
头像
17 #
0
08-06-19 16:44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5、
  
  
  
  天黑了所有谈话才结束。组里的人都疲惫不堪,拒绝了税务局的晚餐邀请,大家回队里开了个案情分析会。
  其实没什么可分析的。因为和平分局技侦科的勘察报告还没出来,现场封闭,受害人没法清点财务损失,同社保分局工作人员的谈话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除了确定这真的是个盗窃案,其余的只能等。
  组里最喜欢旅游的同事,被大家称作下乡爱好者的大个子看着谈话笔录问我,是不是认识丁子光。
  我给下乡他们讲了几年前那个打黑案,顺便简单普及了一下梧桐街杀人案的情况。扭过头问一边笑眯眯抽烟的老秦,我觉得我和小丁的关系对办案有帮助,便于了解情况,这关系用不着司法回避吧。
  老秦点点头没说话。大家有闲聊了几句,一致得出结论,这地方风水不好。纷纷把谈话记录交给老秦。
  老秦说你们先走吧,我再看看。拧亮台灯研究那些谈话记录。大家就分头回家了。
  
  我心里有事,直接把车开到了梧桐路,在建委门前下了车,靠在车门上点了根烟,端详着那两栋蓝色的大楼。
  念书时那个少了只手的老头告诉过我,刑侦工作,除了经验,分析和判断,对细节的寻根究底同样重要,要学会给每个细微之处贴上个带问号的标签。我现在脑袋里就有个问号。
  
  建委大门前的灯突然亮了,走出一个老头,看打扮应该是传达室的值班大爷。我冲着他微笑。
  老头在距我两步开外的地方站住,很警觉的瞅了我一会儿,让我觉得这老爷子年轻时没准跟我是同行,最起码干过他们那片的民兵连长治保主任什么的。我主动出示了证件。
  
  老头端详了半天我的警官证,认真核对了照片才交还给我。问我有什么事。
  我说没事,开车开累了下来歇会抽根烟。掏出烟盒递给他一根,伸胳膊给老头点着,假装漫不经心的问,大爷,这楼上是建委的家属楼吧。
  老头吐了个很漂亮的烟圈,说没错,从4层往上都是。
  我问面积多大啊,对外卖吗。
  多大都有,60的,80的,100多的。都分了,分完了。
  也有您一套吧?
  有个屁,我是临时工,雇来看门的。
  不能吧,您不说我还以为您是这儿的保卫科长呢。打听点事,这人是你们单位的吗?我从手包里掏出白兰那张照片。
  老头眯着眼睛接着身后的灯光瞅了半天,摇摇头说不是。
  那您以前见过吗?
  老头想了想摇头。
  头两天夜里前边出事了,您知道吗?
  知道,死了个女的。后半夜把我都折腾醒了。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可问了,跟老头道了别,开车回家。路上给白兰打了个传呼,留言,保重身体,节哀。
  想了想,没留姓名。
  
  半路上老秦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队里接他。老秦不爱开车,我以为他想让我送他回家。
  去了之后才知道,他想去和平税务局现场看看。
  午夜时分,我和老秦沿着社保分局那座二层小楼转了一圈,身边陪着毕恭毕敬的保安,当然,不是那个爱看黄碟的倒霉孩子。
  正门前的卷闸门紧锁,沿着楼外1米左右的地方,还拉了一圈隔离绳。老秦弯腰钻过去,打着手电仔细看了会那扇被砸开的窗户。
  
  我站在隔离圈外四处张望,白天净在楼里转悠了,没太注意周边的环境。
  和平区税务局的地理位置相当好,毗邻主干道,社保分局西侧不足百米就是十字路口,交通方便,闹中取静。隔壁是工商银行的分理处和不知什么单位的家属院。挺好的一块商业用地。
  
  老秦拣了几块砖头垫脚,爬在那扇窗户外面冲里张望,黑灯瞎火的估计也没看着什么,蹦下来拍拍手上的灰,低着头一路走去,上车了。
  
  路上老秦突然问我,你觉得这案子是内盗吗?我很老实的说不知道,从取财的角度看,内盗的可能性不大。都是同事,想偷什么不用费这么大劲撬门拧锁吧。
  老秦没再说话,闭着眼睛打瞌睡,车到他家楼底下才被我叫醒。
  
  第二天早上我主动请缨去和平分局技侦科取勘察报告。老秦带着下乡他们又去税务局了,不知昨天晚上老秦从谈话记录里看出什么幺蛾子了,他要复查现场。
头像
0操作18 #
头像
18 #
0
08-06-19 16:44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6、
  
  
  
  和平分局技侦科那个外号屠夫的技侦科长兼法医,把报告和少得可怜的几塑料袋的痕迹物证交给我后就埋头忙他的去了。估计临阵换将的事让他很不高兴。毕竟这事牵扯到一个专业技术人员的职业尊严。
  
  我把东西放进车,掉头又去了刑警队,在老徐的办公室又一次翻看了派出所的访问记录。在那些声称见过白梅的受访者里,果然有和平区建委的值班室门卫,此人的姓氏很怪,姓提。
  
  昨天晚上那个一直在我脑袋里飘的问号又出现了。
  为什么老提对白梅有印象,却记不起同样漂亮同样经常徒步走过梧桐路的白兰?
  为什么只有和平区建委,才有那么多人异口同声的声称见过白梅。
  难道白梅每次路过区建委时都会故意招摇一番吸引大把眼球。
  我觉得一定会有别的答案。
  我觉得那个问号马上会变成惊叹号。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老徐之后,匆匆赶往和平税务局。路上等红灯的时候瞄了两眼勘察报告。
  屠夫的报告做的很细致,其中一些部分,甚至破例提出了严谨的假设。看得出来,他真上火了。
  
  通过我们的二次勘察,屠夫的假设得到了逐一验证。
  
  那扇窗户外被毁坏的防盗栏,是用木棒加绞绳拧开的。下乡在后窗50米开外的一个堆满装修垃圾的拐角发现了这两样东西。从那个拐角再向前400米,是另一条通往主干道的岔路。这应该就是作案人的逃跑路线。
  
  整个案发现场,包括那扇窗户的内外窗台都没有遗留足迹,尤其是,原本应该落满灰尘最有可能留下脚印的外窗台,居然被作案人擦拭了一遍。
  
  作案人撬锁的主要工具是常见的铁质撬棍,一头扁平。二楼所有的门上都留下了痕迹,清晰可辨,象是在给这东西做广告,就差配句广告词,是您入室盗窃撬门拧锁必备之佳品。
  大多数门上,只有一道撬痕,个别几扇,包括正副局长办公室的门框上,不知为什么留下了3到5道痕迹,从部位和力度来看,作案人选择的发力点不对。
  以前在防盗抢大队干过,比我还爱喝酒的刘胖子觉得,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作案者最少是两人。一个老练,另一个刚入行。
  其实刘胖子不胖,两条腿瘦得象拖把杆,但他有个啤酒肚,整个人看起来很象喝红酒用的那种郁金香形状高脚杯,所以大家都叫他酒杯。
  
  现场提取的物证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一些略显可疑的东西,后来都被确认属于社保局工作人员,没有一件是做案人不慎遗落在现场的,更无法向我们提供任何有关作案人身份的信息。
  只有一样对我们有些帮助。
  砸破的窗户内侧地面上,提取到一只摔坏了的闹钟,指针被破碎的钟面卡住,定格在午夜11时43分。
  据辨认,这只钟是白梅的,她总把它摆在窗台上,每到下班时就会鸣响。
  税务局没有下班铃。
  
  正是这只外观漂亮但值不了几个钱的塑料闹钟,为我们最终侦破和平区税务局盗窃案提供了极为重要的线索。
  
  中午吃过饭,老秦下达了解封的命令,要求社保分局的全体工作人员都回到办公室整理东西,尽快列出被盗物品清单。
  
  那个下午我在小丁办公室帮他收拾东西,遍地都是文件、纸张和报表。小丁很细致的把它们分档归类。他办公桌下面的电脑主机没了。乱七八糟的各种线路插头撇了一地。
  丢了电脑的还有局长赵东仁。他和小丁的电脑是社保分局全部12台电脑中配置最好的,刚配发不久,价格都上万。看来那个贼精通硬件设备的价格。
  初步统计,除了两台电脑主机,差不多每个人都丢失了一些个人财务。
  2只一直不用的传呼机,1块手表,4个人放在办公桌抽屉里的数量不等的现金,估计是那4个男的为防备老婆的搜身,在办公室私设的小金库。
  小丁办公桌抽屉里两张不记名不挂失的商场购物卡没了,面额4000。他告诉我那是缴费企业送的,不知该不该上报。我想了想,没往清单上写。
  还有些零零碎碎不知怎么往报告上写的东西。有个40来岁的胖女人居然说她丢了双才买的丝袜,还有两双新皮鞋,追在我屁股后面念叨。我告诉她我不是保险公司,不负责赔偿。她想了想说那我找赵局长去。
  然后被赵局长严厉的训了一顿,灰头土脸忿恨不已。
  
  赵局长的损失是最大的。
  他放在休息室里的两瓶好酒和几条名烟没了,床头柜里一只刚买还没用过的新手机不知去向。
  
  还有个信封,里面有些现金。是我这半年的奖金。老想拿回家,老忘。40出头的赵东仁局长坐在圈椅上抽着烟平静的告诉我。小丁正在帮他整理满地的文件,蹲在办公室中间。
  我问他具体有多少。
  赵局长想了想说5000块钱,我不太注意这些,发多少都是小丁去财务上领来给我,往床头柜里一扔,是这么多吧,小丁。
  连上个月的,您一共5320。这个月的还没法。小丁想了想说。
  还有别的吗,再仔细回忆一下,赵东仁对小丁的态度让我心里很不爽,觉得小丁这个副局长当的很窝囊。
  没有了。赵东仁斩钉截铁。
  你确定?我盯着他的眼睛,希望你不要有顾虑,你提供的资料越详细,越能协助我们破案。
  确定。赵东仁的眼神有些犹豫,或者说惶惑。我捕捉到了这一点。
  
  下班时间到了。社保局的人员纷纷下班,赵东仁交代小丁尽快整理档案室,下楼开一辆黑色塔别克轿车走了。我站在窗口问小丁那车是你们赵局长的吗。小丁摇摇头,局里的。
  我送你回家吧。我拍拍他的肩膀。
  
  那些怎么办?
  小丁指着对面办公室里一张办公桌上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东西。那张桌子是白梅的。
  
  我把那些东西全部扫进一只大纸箱,抱着下楼扔进车里。告诉小丁,送回队里。
  
  我的车向西驶上主干路,并入熙熙攘攘的下班车流里。小丁坐在我的身边一言不发。
  
  华灯初上,天空阴霾,或许明天又会有一场雪。
  
  不知为什么,我又想起了白兰那双红肿的泪眼,不知道她昨晚收到我的传呼没有。
  
  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头像
0操作19 #
头像
19 #
0
08-06-19 16:45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7、
  
  白兰回我的传呼时,我刚把小丁送回家。
  电话里她的声音有些失真,但还是能听出来嗓子沙哑。
  我告诉她有些她姐姐留在单位的遗物需要她帮着辨认,约她见面。说完之后心跳的厉害,我很盼望能见到她,很怕这个要求被拒绝。
  白兰想了一会儿说,晚一点吧,等我爸睡了,我给你打电话。
  
  我在街边一个小饭馆里吃了点饺子,喝了两瓶啤酒。然后把车开到了白兰家楼下。街对面不太远的地方有个小咖啡馆,我抱着纸箱推门进去。
  店里人不多,我问门口吧台后面站着的服务员有没有包厢,那个划着浓妆的女孩冲我翻了翻白眼,说订出去了。
  我心里觉得她不化妆可能更漂亮,掏出警官证,市局刑警队的,你们老板呢,有事找他。然后径直走进包厢。
  
  老板就在店里,因为我听到包厢门口一个男声跟那个服务员嘀咕了几句,然后门就被推开了一半,探进来一个光洁圆润寸草不生晶莹但不剔透的脑袋,在包厢的射灯下居然还有些反光。那张脸我看着眼熟。接下来的声音我更熟。
  经侦队成立后的第一个案子,是一起药品走私案,一个退休后开私营药房的男科大夫,从非法渠道弄来一大批蓝色小药丸,偷着向外批发,结果吃坏了2个心脏和腰子都不太好的中年商人。
  受害者是从一个零售商那儿买的伟哥,我们当时就是根据这一线索找到了幕后的走私犯。当时我参加了预审工作,每天都跟这个油嘴滑舌的保健品店老板逗贫嘴,在预审室里说对口相声,印象相当的深刻。结案后他被取缔了执照和药品经营许可,还被罚了点款。
  那个外号棉袄的家伙,就是现在这个咖啡馆的老板。所以我见到他之后,憋不住笑了。
  
  棉袄见到我也有点人身何处不相逢的惊喜,擦着脑门上的汗埋怨,说差点被我吓死。
  我说心里没鬼你怕什么,我不是工商局,你卖冒牌进口咖啡我管不着。这个包厢能腾出来吗,今晚我要用。
  棉袄当然没意见。他亲自给我端来乱七八糟一茶几小吃和零食,砌来一壶铁观音,坐在沙发对面一个皮墩子上陪我聊了会天。自打那个案子之后,他就该行了干这个了。
  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他,心里盘算着待会都跟白兰说点什么。
  
  白兰的父亲睡得很早,我的手机很快就响了。挂了电话我告诉棉袄,待会有个长头发脸特白的姑娘,你给我领进来。
  棉袄嬉皮笑脸的问您是办案啊还是泡妞啊,要我帮忙吗。我板着脸说滚。
  
  白兰没要咖啡,说晚上喝了失眠,我帮她叫了杯果汁。
  她的脸色比我想象的要好一点,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散发出很好闻的洗发水味道,俩颊泛红。
  
  我当着她的面撕开了纸箱上的封条。
  白梅办公桌里的东西很多。绝大部分与工作有关,包括工作记录,图表,几本业务书,一些文件的复印件。我逐一翻阅了一下,除了工作记录没有能看懂的。
  白梅的工作好像比较琐碎,除了负责在大厅开票,还负责一部分出纳工作,工作记录上关于银行划帐、对账之类的记载比比皆是。
  
  私人的物品里,几只笔,2本言情小说,1个影集,一些我分不清用途和品牌,用了一多半的护肤品,还有一个黑色皮面笔记本。
  影集里全是白梅个人的照片,看得出来是夏天,万顷碧波,阳光沙滩,白梅高卷着裤腿,眉开眼笑的做快乐小鸟状。
  还有几张是泳装,笑容和身体曲线一样迷人。值得一提的是,那种笑容里,带有几分与白兰类似的羞涩,我使劲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词来描述那种笑容,娇媚。
  感觉像是在诱惑谁。
  
  白兰捧着影集低头凝视,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我看到她的双肩又开始小幅度的抽动,随即就有泪珠落在照片上。不夸张的说,那一刻,我心乱如麻。
  在一个很短的瞬间里,我刻骨铭心咬牙切齿的暗自咒骂自己。
  不是因为我假公济私违反纪律,把这些有可能涉及案件侦破成为物证的死者遗物,提前向家属展示。
  是因为我觉得白兰的伤心落泪是我造成的,至少这一次是。
  
  现在回顾起来,自那次咖啡馆见面之后,我还有很多机会让白兰泪落如雨,而且每次都得逞。即便是在我们之间那段短暂的恋爱时光中,白兰的笑容也远比泪水少得多,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
  我承认,在伤害了这个美丽女孩的同时,也改变了自己的生命轨迹。
  
  白兰无声的啜泣了片刻,吸留着鼻子抬起头向我说了声对不起。我递给她一张纸巾,给自己点了根烟,开始研究那个笔记本。
  除了扉页上写着白梅的名字,其余部分空空如也。在黑色封皮的夹页里有张纸条,用铅笔写着四个大写字母,GHHZ,后面跟着挺长一串数字,看起来肯定不是电话号码和身份证号。
  我记住了最后五位,74111。
  
  等白兰彻底不哭了,我拿着纸条问这个漂亮的红眼睛兔子,对这组数字有没有印象。白兰拧着小脑袋冲天花板发了会儿愣,说没有。
  她的下巴和脖子都很白皙,尽管灯光不是很好,我依然觉得她肤如凝脂。
  我觉得自己有点下流,脸上很烧。
  
  棉袄敲门进来续水,第一眼看到白兰居然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好久没来了。
  白兰的表情显得很诧异,瞪圆眼睛瞅得棉袄很尴尬,眼神在她和我的脸上来回飘,过了半晌才拍拍脑袋,对不起对不起,认错人了,真象。
  
  我想我知道棉袄把白兰认成谁了。
  
  喝完茶我们把那些东西重新装箱,从咖啡馆里出来。结帐时棉袄拒绝收钱我也没坚持,偷着问了句你几点打烊。棉袄说通宵。
  
  刮了一夜的风停了,天居然也跟着晴了。压抑了这个城市数日的阴霾乌云消逝无踪,天上繁星点点,有几颗特别的亮。其实这应该是个很好的制造浪漫的话题,可我不知道那都是什么星座,心里很郁闷,后悔当初没跟组里的小蘑菇多学点知识。
  
  白兰突然问,急着回家吗,你?
  我连忙摇头,然后开始后悔,应该先看一下表,再假装考虑一下。
  能陪我走走吗?她很羞涩的低下了头,这几天陪我爸,连楼都没下过。天黑,我不敢一个人散步。
头像
0操作20 #
头像
20 #
0
08-06-19 16:46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8、
  
  
  我和白兰并排在很幽静的街上晃悠,偶尔会有脚步匆匆的路人与我们擦肩而过。脚下没化完的残雪经过无数次的踩踏变得扁平结实,踩在上面没有那种悦耳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白兰有几次险些滑倒,惊慌中伸手抓住我的胳膊。
  当时我很无耻的想,要是胳膊再短一截就好了,她能一把抓住我的手。
  
  一时之间我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就这么慢吞吞的陪着白兰往前挪。
  这样的女孩应该快乐的享受生活和爱情,即便是寒冷的冬夜,也应该得到心爱的男人甘心送上的温暖拥抱和糖葫芦。
  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心事重重,低着头漫无目的的在街头行走,身边跟着一个心怀鬼胎的年轻警察。
  这种想法让我很沮丧。也许是户外的寒冷让我有所清醒,我不知道今晚约她出来究竟有什么实际意义。尽管我们在气氛还算温馨的咖啡馆坐了很久,尽管我们此刻正在星空下的街头散步,可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虽然外表如此相似。
  说老实话,那一刻我真的动摇了。虽然很短暂。
  
  虽然白兰走的很慢,慢得象在一脚一脚的丈量这条街的长度,可我们还是走到了街口。
  晚了,送你回去吧。我对她说。因为我知道再过一个十字就是梧桐路了。
  白兰摇摇头。
  那我们往回走吧。我的车还在你家那儿停着。
  白兰点点头,听话的转身。
  问你点事,我盯着她的脸,路灯在那上面投下好看的光晕。
  嗯,你说。白兰扭头看我,她的目光和我交错了瞬间。
  你先答应我不哭,行吗。我看到白兰用力的点了点头,才开口问,你听你姐姐提到过建委吗?
  白兰想了半天,好象有一次跟谁打电话时提过,她总在自己的房间里打电话,具体说什么不知道。
  我心里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接着问,那些照片,海边的,你知道什么时候照的吗?
  
  
  可能是今年夏天吧,我也是第一次见着,今年8月份她去过大连旅游。
  又刮风了,我没再问什么,把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白兰没有拒绝,让我很开心。
  
  那天晚上我陪她走了很久,谁也没再说话。我知道她在思考,但不知思考的对象是什么。
  现在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当时是在做一个决定。决定的结果直接影响了这个故事的发展和结局。
  如果需要描述的话,让我欢喜,让我忧伤。
  
  送白兰回家后我从车里取出白梅的影集,又去了棉袄的咖啡馆,他在包厢里等我,说知道我一定会回来,还问我要不要喝点,有好酒。我同意了。
  喝了几杯之后我问他,以前店里是不是来过跟白兰很象的女孩,然后拿出影集让他辨认。我的口气很严肃,棉袄拉开包厢门喊乔乔,乔乔,过来一下。
  那个吧台里化浓妆的女孩随即跑过来,和棉袄一起看照片。
  他们一口咬定,白梅生前常来这个咖啡馆,而且不是独自一人,还有个男的。
  对于这个同行者,棉袄和乔乔的描述有些出入。
  棉袄说那人每次都是开车来,应该是远程来赴约会的。
  乔乔对棉袄的说法表示蔑视,说你晚上忙着打牌很少来店里,见过几回?按她的说法,白梅和那个神秘男子是住在附近的有钱人,有车,还爱追求对着蜡烛喝咖啡情调。
  因为有一次俩人开着车来喝咖啡,男的突然说手包落家里了,车也没开就跑回去取,前后不过10来分钟。
  
  我走的时候棉袄已经有点高了,搂着乔乔的肩膀告诉我,俩人快结婚了,到时请我喝喜酒。我笑着恭喜他们,告诉乔乔要管好棉袄别给他机会犯错误,你不管我们可就管了。乔乔大大咧咧的说了声,他敢?!
  
  已经很晚了,所以我没给老徐或者小芳打电话。
  我决定明天早上告诉他们,需要去和平区建委那栋办公住宅一体的大楼转悠转悠了。
  尤其是四楼。
  
  第二天早上我一直没时间打电话,组里在开案情分析会。
  尽管和平区税务局社保分局还没能提供具体详细的损失清单,但最起码我们知道,他们丢了两台电脑,一部手机和两只呼机。
  从销赃渠道追查作案人,虽然有些笨拙,但很实用。
  至于现金以及那个大婶说的或许存在的丝袜和皮鞋,基本上是无法追查的。
  其实我还有个途径,那两张商场购物卡。
  小丁是个有趣的人,对数字敏感到几乎过目不忘。昨晚送他回家的路上,他回忆出了那两个卡号的最后几位。
  此外,从目前掌握的证据看,作案人基本可以确定为两人,不光是因为那水平参差不齐的撬痕。考虑到电脑主机的重量,一个人携带离开现场的可能性极小。而且肯定会有交通工具。
  
  下一步,全所兵分三路。
  老秦和下乡一组,去本市最大的二手电脑和电脑配件市场。
  酒杯和外号凯子的高思凯一组,去电子市场追查手机和传呼机,重点是手机,社保分局局长赵东仁丢的那部新手机是著名品牌的最新型号,价格昂贵。
  我和内勤小蘑菇一组,去本市各分局的治安科了解情况,全市所有的典当行都在治安科备案,其实里面有不少是我们自己开的。这种守株待兔的办法其实很有效,不少不明就里的笨贼在销赃时会选择自投罗网。
发帖回复
查看:5813|回复:80
Advertisement
打开收藏板块打开个人中心
边缘侧滑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