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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人骨手镯 完整 (苏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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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人骨手镯 完整 (苏京)
在那儿,就在那儿!张梦菲听见自己的心在狂跳,如每次梦回一样,自己的恶梦,就站在屋角。
  一片浓浓的黑暗中,一点白色,那么突兀而醒目。渐渐的能看清,那是一件白袍,似一个人形,站在那儿。张梦菲想要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觉,但分明看见那个人形缓缓向自己移动,寒意从背后生起,张梦菲能感到被褥已经被汗湿透。那个人形越来越近,张梦菲全身发抖,把嘴唇咬得发白,感觉神经像是麻木了,丝毫不觉疼痛。而那个人形却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床的跟前。渐渐的到了床头,张梦菲眼睁睁的看着它垂下头来,脸上能感觉到它的鼻息,还是无法动弹,这时,张梦菲看清,那个头上,长着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这一惊,似乎身子能动了一些,手乱挥着:走开,走开!那张脸,却微微一笑,又俯首在张梦菲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张梦菲惊恐已极,大叫一声,猛的坐了起来。却听见砰的一声闷响,一个男人呼痛出声:“哎哟!”
  啪的按亮灯,定睛一看,原来是男友李明飞。怒问:“你半夜不睡觉,趴到我脸上来做什么!”李明飞叫冤:“我是听见你呼吸声不对,睁开眼睛,却看到你一双眼睛圆睁,正盯着我,吓出一声冷汗,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还没想好要不要叫你,你就跳起来了!居然还来埋怨我!还有,你那个破手镯能不能摘了?撞到我鼻子了!”李明飞一脸委屈,像个孩子似的嘟起嘴来。张梦菲惊魂甫定,拍拍胸口,说道:“睡吧,不早了!”对他要求自己摘下手镯的提议置之不理,那是自己妈妈留下的唯一东西,怎么能摘下?时间也确实不早了,从窗口望去,远处KTV歌房的激光灯都已经熄了,显然已经过半夜。
  
  是个梦吗?不是梦吗?张梦菲辗转反侧。这个情景,已经出现好多次了。初次见那个白袍的人影,她还只在屋角。再次见到,她已经会移动,并且,每见一次,移动的距离就大一点。距上次见她已有近一年时间,这两次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这次她说了一句话。张梦菲细细一想,她俯在自己耳边,说的是一句:“无处可逃……你注定逃不了的……”
  张梦菲想起那幽幽的语气,似乎她的气息还在耳边,不禁全身发毛,往李明飞的怀里钻去。李明飞搂住她,拍拍她的背,轻声嘀咕:“睡吧,睡吧,不过是个恶梦……”话没说完,已经睡着了。
  “真是恶梦吗?但愿如此……”张梦菲想着,也睡着了。
  
  “嘀嘀嘀,嘀嘀嘀,起床啦,懒虫起床啦!”李明飞的声音传来,张梦菲睁开眼睛,把闹钟按掉,李明飞已经上班去了,闹钟下压着一张纸条:乖,我把闹钟调到十点,昨晚恶梦,你今早多睡会儿,公司那儿我帮你请假。
  张梦菲笑了笑,有个体贴的男朋友还真是好。又把头埋到被子里迷糊了会儿,起来洗漱。
  牙膏,牙刷,漱口杯……张梦菲自言自语,又如往常向镜中望去。这一惊,几乎魂飞魄散。镜中,赫然有一个人影,衣着,跟自己一般无二,手里也正拿着牙膏,准备往牙刷上挤。但……这个人,竟然没有五官!平平的一张脸,没有眼睛,眉毛,鼻子,嘴……只有两只耳朵和一头蓬乱的发。
  我的脸,我的脸……张梦菲惊慌已极,往脸上摸去,在的,在的,鼻子在的,嘴在的,眉毛眼睛也在的……牙膏也涂了一脸。又来了……又来了……幻觉,幻觉……张梦菲告诉自己,再向镜中看去,果然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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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呜……一声汽笛长鸣,一辆老旧的列车缓缓进入林长县火车站。林长县地处偏远,山高而陡,到处都是裸露的岩石,公路上时有碎石滚下。故而虽然有公路与外界连接,但除非有急事,一般人都还是选择乘坐火车。幸而林长县境内有一个军事基地,自军事基地建立以来,就开通了这趟列车。每天早上从省城发车到林长县,下午再从林长县出发去省城。
  随着列车缓缓进站,接站的人们也拥挤到了门口,把本来就狭小的出口挤得水泄不通。车站规模太小,只有两个售票员,两个检票员,这会儿,全乱得没了秩序。李明飞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拉着穿着高跟鞋被挤得东倒西歪的张梦菲,奋力挤到门口。前天刚下过一阵大雪,气温太低,雪一点都没化,被生生踩成了岩石般坚硬,滑得站不住脚,饶是李明飞从小在林长县长大,也累得气喘吁吁,而张梦菲,早已走得欲哭无泪。眼睛湿漉漉的,睫毛却冻出了霜花。
  突然,李明飞大叫起来:“爸!爸!我们在这里!”张梦菲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一个黑圆脸盘,个子瘦小的老人在门外使劲踮着脚张望。难道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公爹吗?心里闪过一丝失望。与李明飞的高大伟岸不同,公爹李全柱竟是这般瘦小,实在是出人意料。幸而,心里的那丝情绪刚刚产生,李明飞已经拉着张梦菲的手,快步走了出去。张梦菲被拉得直打滑,只好也跟着加快脚步。
  
  趴活的小面的基本上都载满客走了,还留下一两破旧不堪的在寒风中无望的等着。林长县经济不发达,再加上县城规模小,绕着城走一圈也不过就是四五十分钟的事,所以这每天一趟的活,对那些面的司机,实在是非常重要。少了这一趟的生意,这一天基本上就没什么指望了。天寒地冻,能早日回家,在炉火上烤烤冻僵的双手,再盘腿坐在炕上,喝上一碗暖肚的羊汤,实在是他们一日辛苦下来唯一的盼头。面的司机林苦娃就是其中一员,无奈的是,那些载上客走了的,将很快实现他们的愿望,而他,将不得不在寒风中继续等待。
  幸而,他的等待没有白费。从人已散尽的火车站,又走出来了三个人。一个老的看着像是本地人,穿着一件紧巴巴的中山装,一双皱巴巴的皮鞋,还擦了擦,像是为了出门特意换上的,脸色黝黑,似乎皱纹里都是洗不净的煤灰,另外一对是年轻人,男的脸皮白净,身材高大,人模狗样的穿着一件厚大衣,由于一夜没刮胡子,显得腮帮子有点发青。女的穿着大红的羽绒服,大花卷的头发,脚下踩着尖尖的高跟鞋。一看就是从林长县混了出去在大城市里讨生活的。林苦娃冷笑:“看摔不死你!”别看这些人回来时穿得风光,在大城市里指不定混成什么样呢,搞不好为了身上这套行头就得像自己这样苦熬上一个月,跟自己一样,他们为了衣衫,自己为了饱肚。林苦娃狠狠的想着。停下的车就这两辆了,林苦娃很有优越感的看了下竞争对手的破车,虽然自己的车破,但跟对方的车一对比,简直就是新出厂的。他有十足的信心这三人会选择自己的车,故而姿态很大的没有下车揽生意。
  
  张梦菲站在那儿,箱子扔在原地,男友和未来的公爹找车谈价钱去了,张梦菲实在是怕了这地面上的冰,一步也不愿多走,叮嘱李明飞叫车开到跟前来。两脚呈丁字型站稳,方有勇气张望一下这个小县城。一路上过来,只记得不停的过隧道,过桥,这一路见到的山,比张梦菲这辈子见过的山的总数还多,而且全是陡峭狰狞的山,寸草不生。从岩壁上,能够清晰的看出地层褶皱的样子,受风化的影响很少,人迹少见。每到一个山口,列车便会稍作停留,放下几个乘客去,张梦菲开始还幽默的戏称这是辆招手即停的计程火车,但停的次数多了,晃得人昏昏欲睡,张梦菲开始有些闷闷不乐。
  而此刻站在这个小县城里四处望,只见不大的县城被四面群山拢在怀中,山上稀稀拉拉的几棵树,叶子早已掉光,天空却是无限纯净的蓝,跟地面上白里混黑的冰面形成巨大的反差。一色的平房,一排排,整齐的排列,沿着地势,由下而上,只露出一片片屋脊。
  风凛冽刺骨,张梦菲拢了拢衣服,再把围巾紧紧的裹了裹,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被冰末从背后灌下般难受,转过头去,什么都没发现,不经意的转回来,又有了那种让人浑身不舒服的感觉。快快回头一看,发现面的司机林苦娃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张梦菲跺了跺脚,刚好李明飞叫了一辆桑塔纳过来,招呼张梦菲上车,又下去把两个箱子塞到车上。李全柱咧着嘴笑,也不说话,张梦菲只好报以一笑,两人尴尬的相对傻笑。幸亏这时,李明飞上来了,高兴的介绍:“都没有好车了,幸好赵叔送他们单位领导走,看见我们,提出送我们回去……”
  张梦菲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无法逃脱……你注定无处可逃……”“什么?”张梦菲惊叫起来。
  “小菲,怎么了?”李明飞关切的问道。张梦菲皱了皱眉头:“没事,我好像听见一个什么声音。”“哦,没事就好。”李全柱若有所指,张梦菲心微微一惊,这未来的公爹,似乎不像外貌那样木讷。眼角余光从反视镜里看到,李明飞称为赵叔的人,也瞟了自己一眼。那眼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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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林苦娃悻悻的看着那一群人上了桑塔纳离去,摇了摇头,今天又泡汤了。这火车站除了每天中午来到站时人多一些平时基本没人,打算开到市中心去碰碰运气,也许遇上一两个置办年货的,还能把油费挣回来。
  正准备发动车,看到车站里又出来了四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穿着厚厚的衣服,看不出是什么料子的,双肩背着鼓鼓的包,正说说笑笑的往外走。连车都打滑的地面,他们走起来竟然不甚费劲,林苦娃好奇的盯着他们脚上看。这鞋也没见过,林苦娃暗自叹了口气。
  “师傅,请问这附近有招待所吗?”一个戴着眼睛,头发有点自然卷,看上去很斯文的年轻人过来问道。
  “有!有!先上车,下面多冷呀!”林苦娃担心这笔生意再丢失,赶紧热情招呼。“那个,贵不贵?”“不贵不贵,最多二十块钱一晚上吧,你们要嫌这家贵,我再带你们找另一家!”林苦娃已经下车把车门打开了。四个年轻人简单的商量了一下,都上了车。林苦娃把门关上,又用铁丝把门拧了起来。这门要是不加固一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彻底坏了。
  
  车子开动,风从车门的缝隙里直往里灌,冻得几个人直缩脖子。“涛哥,也真有你的,竟然大过年的把我们几个拉到这里来!这鬼地方,冰天雪地,有什么好玩的?”眼镜有点埋怨。
  “你不知道,这儿发现的一段长城,填补了我国长城研究历史上的一段空白哪!长城,是一个古老民族的象征。早在北齐时,就在这里修筑了长城,并设置军事要塞,隋开皇元年间,又沿北齐长城旧迹修筑了长城。据《重修林长县志》记载:明朝嘉靖年间,有人在县城附近牛圈瓦掘得一石碑,碑文云:开皇元年赞皇丁夫筑。长期以来,学术界都认为宋朝没有修筑长城。但宋、清一些文献都称宋朝在太平兴国五年于林长县设林长军并修筑了长城。近年来经考古勘察,专家称自林长城以东至林家岔乡的长城是宋朝在北齐和隋朝长城的基础上修筑的。公元 960年,赵匡胤发动兵变,推翻周政权建立宋朝后,北方面临契丹、党项族的严惩威胁。据《光绪山西通志》和《续修林长周志》记载:公元 979年,杨业之妻佘太君(折氏)的从弟宋朝名将折御卿攻占了太原西北的军事要地林长县,于公元 980年在林长调协了林长军,并在县城北的天洞堡向东修筑了长城;宋朝大学士曾公亮在他所著的军事专著《武经总要前集》中也说曾在林长修筑长城。而今这一发现填补了中国长城史上的空白,对宋朝历史的研究有重要的价值。”被称为涛哥的钱明涛对这一段历史倒背如流。
  这四人都是长城爱好者,致力于走遍,看遍,玩遍中国尚留存的所有长城。自从夏天看到媒体上关于林长县发现宋长城的报道后,就萌生了要来一睹真容的念头。但四人都是学生,财力有限,打了一学期工,差点连学业都耽误了,才凑够出来旅游一趟的钱。钱挣够后,四人各以不同的理由,向父母请了假。父母一听说连年都不回去过,差得急得从电话线里伸过手来把他们拽回去,好说歹说,总算以每天报平安为代价,换取在外过年的自由。这四人分别是钱明涛,沈志诚(眼镜),刘胜武,白海文。
  林苦娃一边开车,一边凝神听他们神聊,听到此处,插了句嘴:“你们几位对我们林长县挺熟悉的嘛,来旅游的?”沈志诚话最多,答道:“是啊,师傅,你给我们介绍介绍林长县有什么好玩的?”
  林苦娃大笑道:“这破地方,有甚好玩的,我倒是想去你们大城市耍耍。”过会儿,又神色一正:“不过你说的长城,倒真是有。我们从小放牛,就常上去玩,还有,你看,这地上,那一个个跟人差不多高的土墩子你猜是个甚?那是烽火台!隔个几十米就有一个。不过也被毁得差不多了。”开车跑了一段,又指点:“你们估这是什么?这是钟楼,那是鼓楼,不知道哪个朝代留下来的!”
  四人听得振奋起来。这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无数惊心动魄的战争就在这里发生,而县城依然保留得这么完好,真是奇迹。
  林苦娃又指着一个高高的土堆叫道:“你们料这是甚?这是城墙!当年樊梨花镇守边关,骑着高头大马,从那城墙上一跃而下,杀得对手魂飞胆丧,奶奶的,还是唐朝好啊,有身力气就能搏个出身,老子空有一身力气,却只能在车站扛扛包,这还下岗了!”说到这里,林苦娃牢骚满腹。
  
  白海文听得最有共鸣。自己父母也算是兢兢业业的奉献了三十多年的青春,原以为能熬到退休,算来算去,退休金也够老两口生活的了。哪知道临退休了,厂子突然倒了,两口子老实巴交干了一辈子,拿了几千块钱,就要自谋生路了。老头子在家里天天牢骚满腹。听到这里,插嘴道:“这话确实有道理。现在要想出人头地,可不是光有本事就行了,有了本事还得有关系。不过有关系的话,没本事问题也不大,能捧个铁饭碗……”
  
  一向多嘴的沈志诚反而插不上话,与其它两人相视而笑。
  “到了,就这儿!”这时,车也停了下来,四人下车,看到一个破破的招牌,上面写着“林长县招待所”几个红字,颜色也因风吹日晒,退得差不多了。林苦娃收了钱,刚想走,又问道:“你们去爬长城,长城离这儿可远着,要不要包车?给你们算便宜点。”
  
  钱明涛与其它几人略商量了一下,谈好价格,约好明天9点,林苦娃准时来接。四人走进招待所。已到年关,大街上冷冷清清,招待所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盏十瓦的小灯炮发出昏黄的光。四人顿时有了一种错觉,好像一下从正午走进了黄昏。
  一阵风打背后过来,厚厚的登山服竟然被穿透,四人都觉得背后一凉。看来这地方真不是普通的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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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夜,阳光带来的温暖已经散尽,天气越发冷了。李明飞的家在半坡上。一个老式的大院子,前面是几间堆放杂物的小间,其中有一间用来作茅房。院子中间种着许多树,叶子都掉光了,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树。后面一排五间大瓦房,李明飞家住了三间,其它两间,略收拾了一下,设了简单的家具,出租用。到了年底,打散工的人也都回家过年了,故而那两间暂时空着。黑洞洞的,有些吓人。张梦菲一向害怕没有人的空屋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没有住人的空屋子,就像没有灵魂的尸体一样,阴沉可怖。
  
  李全柱张罗着做了些吃的,张梦菲有些食不知味。来了林长县后,她一直有一种相当古怪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她对林长县,似乎相当熟悉。但明明又从来没有踏足过这个地方,她的足迹从来没有跨过长江以北,但为何对这儿感觉如此熟稔?尤其是跟李明飞回到家中之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就像……就像她刚刚离开家出去转了一圈,现在又回来了一样。这种感觉让她极为难受,直到躺在厢房的床上,烤着热烘烘的暖气,依然无法平息。
  好在,旅途的疲累,让她很快入眠。静,又是让人窒息的静。张梦菲睁开眼来,不敢置信的望向屋角,那个白袍的人影,又悄悄的站在那里。见张梦菲睁开眼睛,人影渐渐移动。张梦菲惊恐万分,明知是个梦,却醒不过来。
  人影似乎知道张梦菲的惧怕,慢慢的移动房间中央,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拿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见张梦菲盯着她,回眸一笑。
  张梦菲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人影举起一根手指,在嘴上摇了摇,轻声说道:“你不听话,游戏终于开始了……”张梦菲急切的想问她是什么游戏,使劲挣了一下,彻底醒了过来。
  临睡前,李全柱以他们尚未结婚为由,要求张梦菲与李明飞分开睡,此时半夜惊醒,张梦菲本能的伸手去摸枕边,却摸到一脸浓密的胡子,吓得叫出声来,转头望去,一个陌生男人正咧嘴对着她笑。张梦菲大惊失色,拿起抱枕砸了过去,一边快速下床,再看时,床上空无一物,刚才那个陌生男人,不知去向。
  张梦菲惊魂甫定,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喝杯水,黑暗中摸去,却听见“砰”的一声,茶杯被睡衣带倒,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蓦地想起睡梦中见那个女人拿起了茶杯,她明明记得临睡前茶杯是放在桌子中间的,难道,这不是梦?而是真的有白色人影出现,并且挪动了茶杯的位置?
  张梦菲吓得也不顾身上只穿着睡衣,一头冲了出去。
  奇怪的是,这屋里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李明飞父子俩怎么没有任何反应?
  张梦菲冲到客厅,看到厅里灯火通明,李明飞父子住的那间房子灯亮着,门也大开着,一眼便可瞧见,这里面没有人。
  
  转头一看,自己房间的灯,也突然亮了。所有的房间,所有的灯,都开着。却没有人。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个人影。窗外的树半夜看来,张牙舞爪,像噬人的恶鬼。张梦菲神经紧绷,一个劲告诉自己:这一定是个梦,一定是个梦……
  
  “啊!”一声惨叫从遥远的夜空传来,刺破冰冻的空气,显得细长而悠远,张梦菲竟然听出了艺术的韵味,像是美声唱法,不禁为自己的想法颤抖了一下。
  “啪,啪!”凝重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张梦菲机械的回过头去,早已做好准备发出同样的尖叫,然后晕过去。不曾想,回头撞上的,是李明飞茫然的眼睛。
  
  “小菲,你怎么在这里?咦,你为什么把灯全打开了?”李明飞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张梦菲扑进李明飞的怀里,痛哭出声。李明飞抱着全身冰冷的张梦菲,心疼不已。
  
  “睡吧,睡吧!”李全柱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披衣,然后走出门去关灯。嘴里嘀咕:那两间房的灯怎么也着了?门都锁上了,谁进去开的灯啊。
  李明飞扶着张梦菲准备送她回去,张梦菲却抵死不敢再进去,李明飞轻声哄着:“乖,我陪你一块儿睡,咱们不害怕……”
  张梦菲在这带有催眠作用的声音中,慢慢睡去。一道黑影从天空掠过,发出像哭又像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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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平静的小村庄,入夜便黑得纯净。没有风,树梢儿有些轻微摇动,竹叶发出潇潇的声音。竹林边,有两间低矮的小平房,点着一盏油灯,一点火光微弱如豆,只能照见桌面大的一块地。桌边的床铺上,睡着两个小孩,衣服脏兮兮的,脚上还沾着白天玩耍时踩上的泥土。显见是玩得累了就睡着了。大一点的是女孩,七八岁的样子,在满脸油污下看来,倒也眉清目秀,小的是个男孩,一头蓬乱的发,不过四五岁,但已初显英气。
  突然,女孩动了动,醒了。似乎感觉气氛有点异样,怯生生的四处望去,不见爹娘的身影。而浓郁的黑暗,使小女孩害怕起来。回过头去看躺在一边的弟弟,还睡得正香。想把弟弟推醒,让他陪自己说话,弟弟却说起话来:“嗨,别跑!”
  小女孩吓了一跳,再看,弟弟眼睛依旧紧闭,显然是在说梦话。小女孩没来由的心里又一阵恐慌,只觉得这个房间极为可怖,片刻也不敢呆下去。
  “王奶奶,王奶奶!”住在附近的一对老夫妻听到门一阵乱响,开门一看,蓬头垢面的小女孩赤着脚站在那里,夜有点凉了,小女孩冻得有点发抖。
  “怎么了?快进来吧!”王奶奶赶紧把小女孩拉了进来。
  “爹娘……爹娘都不在家!弟弟……弟弟说梦话,我害怕。”小女孩很紧张,上下牙都在打架。
  王奶奶脸色一变:“你把你弟弟一个扔家里了?”小女孩猛点头。
  “快,老头子,陪燕子回去一下,鹏子一个人在家要是醒来更该害怕了,别出什么事!你等到他们爹娘回家再回来。真造孽哦,闹什么闹,搞得两个娃娃这凄凉!”王奶奶一边絮叨,一边拿过一件衣服,披在老头身上,又点了一盏气死风灯,把老少两人送出门。
  被称作燕子的小女孩哆哆嗦嗦的紧跟在王大爷身后,一刻也不敢离开。
  两间房子的门都洞开着,屋里的油灯已经燃尽,一片漆黑。王大爷站在门外,觉得身后有点发冷。燕子紧紧的拉着王大爷的衣袖,惊恐的瞪着门口。房门像择人而噬的野兽,张着黑洞洞的大嘴。
  “陈林!方桂香!你们在吗?”王大爷咳嗽一声,向着屋里大喊。
  没有丝毫声响。王大爷抓住燕子的手,踏进房门。
  床上空空荡荡。
  
  “鹏子!”张梦菲大叫着从梦中惊醒。李明飞一脸纳闷地问道:“鹏子是谁啊?”
  “鹏子?”张梦菲摇摇头。鹏子是谁?我也不知道。奇怪,刚才梦到什么了?张梦菲揉揉乱糟糟的头发,用梳子轻轻梳理了几下,又从包里取出毛巾,准备洗漱。
  真是个古怪的梦。醒了什么也记不住。只记得梦里是一种很压抑的恐惧,张梦菲拍了拍胸口,心尤在乱跳。
  
  “小菲,你快点洗漱!”李明飞很兴奋:“赵叔说,他们单位放假了,你难得来一次,他开车带我们去雁归山!”
  “雁归山?”张梦菲一边刷牙,嘴里含混不清:“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那里有长城啊!路上还可以看到烽火台!”李明飞有点兴奋。这些年不回家乡,又加上对这儿有些不愉快的记忆,以为对家乡没什么感情了。但只要一踏上这块土地,马上就有一种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张梦菲听李明飞说得开心,也一扫昨晚上恐慌,兴冲冲的盘算该穿哪件衣服,哪双鞋。
  正想着,听到外面传来轻声的争执,望过去,竟然是李全柱和赵叔在很激烈的争吵。但两人都刻意压制声音,听不清他们在争什么。赵叔一边说着,一边往张梦菲这儿瞟来,张梦菲只听见一个雁字,以为是在讨论去雁归山的行程。赵叔见张梦菲留意他们,马上住口,这一下,张梦菲倒有些纳闷了。难道他们争议的内容,是跟自己有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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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梦菲有生以来都没有见识过如此寒冷的天气,漱口的水刚吐到地上,马上结成了冰,还保持着流动的形状,或者溅开的水滴的样子。李明飞则忙着要在出门前把对联给贴好,结果胶水刚涂上去,还没出门,就冻上了,手忙脚乱,却兴奋的哼着小曲,不时看一眼张梦菲。两人处朋友已经好几年了,同居也有两三年时间,李明飞早就想把证领了,奈何张梦菲坚持一定要征得双方父母同意才行,张梦菲父母早已亡故,李明飞也只有一个老父,今年终于把张梦菲领回家来了,眼看李全柱对张梦菲印象颇佳,结婚指日可待了。
  张梦菲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诧异李明飞的好精力。回到家乡有这么兴奋吗?可惜自己对家乡的记忆却模糊得很,跟着母亲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好像是从很小就开始不停的奔波,直到自己考上大学,母亲却在一次意外中失踪了。因为经济条件不好,甚至连一张作为纪念的照片都没留下,只有张梦菲手上套着的一个式样古怪,说不清什么材质的手镯,才能说明母亲存在过的印迹。这个手镯是母亲失踪后,张梦菲从她藏得很隐秘的一个箱子里翻出来的。张梦菲记得自己小时候动过一次,被母亲痛打了一顿,那是印象中唯一一次挨揍,所以她觉得,也许是这手镯很贵重,又或者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念想?现在一切都随着母亲的失踪而成为了一个谜。
  “想什么呢?”李明飞轻昵的拢了拢张梦菲的鬓发,爱怜的说道。李明飞见到张梦菲的第一眼起,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归结为缘份,宝黛初相见不就有“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的感觉?只是他们的命运,肯定会比宝黛美好。李明飞比张梦菲早起了一个小时,帮父亲收拾家里,准备早餐,故而等张梦菲洗漱完毕,饭桌上早已经摆了喷香的煎鸡蛋,小米粥,还有馒头。
  张梦菲美滋滋的吃着,心里却觉得幸福来得太容易,填得太满,反而惶恐极了,时时怕失去。行动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太紧张也许反而留不住幸福,不如随意一些为好。
  想到幸福,又不禁想起昨晚的梦来。“不听话?莫非之前收到的真的是警告吗?游戏开始了又是什么意思?”过惯了漂泊的生活,对稳定渴求得有些压抑,一想到不可知的未来,心里惴惴起来。
  李全柱见张梦菲愣神,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李明飞看见,轻轻用胳膊肘捅捅张梦菲的胳膊:“专心吃饭,吃完饭我们好出去玩。”
  “娃呀,要不,咱们不出去了?”李全柱吭哧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
  “为啥?”李明飞一愣。
  “那地方……”李全柱涨红了脸,犹豫了半晌,又继续说道:“那地方出过几次事……有一个外地来的人吊死在雁归山的亭子上了……又有一次……一对来旅游的年轻人失踪了……到现在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都说那儿闹鬼……”显见得,李全柱很相信这些传说,也很担心儿子的安危。
  李明飞看了看张梦菲的神情,张梦菲却表现得很古怪,双颊潮红,似乎非常激动,嗓音沙哑的说:“很有意思……一定要去……”
  李明飞吓了一跳,这听上去可不像从张梦菲嘴里说出来了,但他一向对张梦菲言听计从,也不顾父亲的反对,拉着张梦菲的手兴高采列的上车了。
  赵叔摇下车窗,回头冲李全柱得意的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些诡异的神情,张梦菲瞥见了,心里又是一阵发毛。
  
  车开动了,慢慢的钻出小巷子,向林长县远郊的雁归山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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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气极度寒冷,有点办法的都窝在家里打打麻将,整点吃的。林苦娃一边骂娘一边从家里提出一壶热水拎到车上。没这壶热水车都发动不起来。这种天气,裹层棉被出门都能冻透。可是转过年,自己十岁的儿子上学的学费还没着落,不得不挣一点是一点。老婆嫌自己穷,跟一个来收山货的小老板跑了,扔下父子俩,日子过得要多糟有多糟。要不是看着儿子可怜,林苦娃有时觉得能混一日是一日,不想挣扎了。
  开到招待所一看,门口一个人也没有。林苦娃笑了笑,这些学生娃,估计还在睡懒觉咧。掀起门帘,一阵暖风带着一股腥味打裸露的皮肤边刮过,林苦娃缩了缩脖子,觉得很是难受。
  林苦娃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四人住宿的房子,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不是约好了时间的吗?怎么这阵子还没动静?林苦娃又敲了敲,还是没动静,好像听见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的声音。林苦娃与服务员对视一眼,服务员打开门进去,只见四人横七竖八,在冰冷的地面上躺着。
  林苦娃暗叫晦气,赶紧伸手去探四人鼻息,还好,都有呼吸。忙与服务员一起,手忙脚乱的把这几人扶到炕上。钱明涛最先醒来,见到林苦娃,一看表,跳了起来:“呀,迟了!对不起,对不起!”一面连声道歉,一面去推其它三人。好像对自己刚才躺在地上一事一无所知。
  其它三人也醒了,洗漱的洗漱,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林苦娃一脸纳闷,这么冷的天,难道他们有睡地板的癖好?他实在按捺不住,大声问道:“你们昨晚睡地板上,不冷吗?”
  此语一出,四人像接到命令似的,一下全停住手里的动作,齐齐转过头来,看向林苦娃,眼光发直。林苦娃顿时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说什么?”刘胜武一字一字的说,声音机械而古板,简直不像是人嘴里发出来的。
  “没……没什么……”林苦娃结结巴巴的说完,赶紧退了出去。
  “林哥,我觉得这几个人有古怪,你真要带他们去雁归山看长城?”服务员叫李土根,以前跟林苦娃关系比较好,关切的提醒。
  林苦娃抹了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苦笑道:“穷字最凶!不去能咋的?”
  “林哥,你要当心!”李土根深知林苦娃家里状况,跟他的名字一样,就一个“苦”字,没再多废话。
  
  这时,四人收拾停当,吃过早餐,抹抹嘴走了出来。
  “师傅,我们走吧!”沈志诚率先把包扔到车上,向林苦娃叫道。林苦娃见他们神色正常,又暗责自己疑神疑鬼,发动车,向李土根挥挥手,车尾冒出一股黑烟,向雁归山驶去。
  
  整个大地都被冰冻了,车轮子也有些打滑。从冰面上驶过,没有一点痕迹。车子飘飘忽忽的,林苦娃心里也飘得没个谱,他突然开始担心,自己这趟雁归山之行,是否能平安归来?他有点后悔没跟儿子多交待一下。
  
  
  “哎,你说咱们要去的地方是叫雁归山?怎么叫这么个名字啊?”张梦菲看着外面漫山遍野的银白,很新奇。
  “那是说,咱这个地方又冷又远,大雁飞到了这儿都要回头……”李明飞解释到。
  “哦”,张梦菲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眼睛专注的盯着窗外。
  李明飞看着张梦菲的眼神,只觉得她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像是沉浸在一个什么梦里,不禁害怕起来。他总觉得张梦菲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失去张梦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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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飞心惊,张梦菲却也暗自心惊中。自从踏上林长县的土地,自己就一直被一种古怪的氛围包围着,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似曾相识,仿佛曾经来过一般。但熟悉的感觉里,又包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悲苦,苍凉。一股欲哭无泪的烦闷直冲胸臆,张梦菲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情,干脆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驶出县城,很快就看不到人烟了。开始还偶尔能看到收割完后残留在地里的玉米秆子,再过去一段路,连人曾经活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了。张梦菲觉得这段路已经走了很久了,转头问李明飞:“林长县到底有多大啊?怎么还没到?”
  李明飞正在胡思乱想,听张梦菲问,也发觉有些不对。按理说林家岔乡离县城不过二十来里路,这少说也走了半个小时了,为何不见长城的影子?而且,他印象中,林长县郊就没有这么大块的平地,为什么车子走了这半天,前面那座山始终离自己看上去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张梦菲见李明飞的脸色,也知道事情有些古怪,低声嘀咕:“要不,咱们问问赵叔吧?会不会迷路了?”
  李明飞叫了声:“赵叔?”前面的赵叔似乎一直专心开车,根本没听见。“赵叔?”李明飞提高了声音。还是没有反应。车速却一直飞快,只看见两边的雪地刷刷往后飞去。
  “赵叔!”李明飞脸色有些发白,伸手去拍赵叔的肩膀。手一歪,赵叔的帽子掉了下来。张梦菲“啊”的一声大叫,几乎晕过去。帽子下,竟然没有脑袋!那个帽子,是凌空悬在原本脑袋应该在的位置的。李明飞全身发抖,又伸手去拉他的袖子,他略一使劲,赵叔整个人就被拉了过来,迅速的扁了下去。原来,那也只是一件空空的衣服。赵叔整个人,就像是蒸发了,只留下衣帽。而这衣帽,始终维持着驾车的姿势。再定睛看时,车已开到了悬崖边上。李明飞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大吼一声:“滚!”使劲拉住手刹,待车速稍慢,翻身滚了下去。张梦菲也会过意来,把包扔了出去,人也紧紧抱住脑袋,滚了出来。
  只听轰一声,车子掉下悬崖,滚了几滚,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团火光,张梦菲还没来得及坐起来,看着大火,呆了。李明飞站起身来,走了过去,苦笑的看着张梦菲,张梦菲的头发全乱了,脸上也剐破了,渗出点点血珠,又迅速的冻了起来。李明飞怜惜的拍了拍张梦菲的肩膀,张梦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头埋进李明飞的怀里,全身颤抖。
  李明飞检查了一下,发现没受什么重伤,只是剐破了些皮,轻声哄道:“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咱不怕……”又想起刚才那个空空的衣服壳子,也是一激灵,一身冷汗。
  
  张梦菲哭了一会儿,平息下来,依旧钻在李明飞怀里,不敢出来:“刚才,刚才是怎么回事啊,赵叔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李明飞牙齿也在咯咯发抖,答不上来。凭谁也无法解释为何一个人在好端端的开着车,突然便只剩了一套衣服?
  突然,他全身一震,自语道:“难道……那传说是真的?”“什么传说?”张梦菲追问。“没,没什么,都是古老瞎传的鬼话,别信它的。”李明飞见女友吓得这副模样,不忍再说出来加重她的恐惧,但心里的阴影,实在是层层迭迭,挥之不去。
  天气寒冷,再加上刚才出的一身冷汗,贴身的衣物湿透了,实在难受。张梦菲也冻得在李明飞怀里直打哆嗦,李明飞拍拍张梦菲的头道:“起来吧,咱们还是想办法回去。要不在这冰天雪地,非得冻死不可。”提到死字,不由得又打了个寒战。
  两人转头准备往回走,却见赵叔带着一脸诡异的笑,站在面前。李明飞刚要张口问,眼前却什么都没有。却见张梦菲一样张口结舌的瞪着前面,低声问道:“你……也看见了?”
  张梦菲机械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看见了。”说完,也不等李明飞反应,走向前去。李明飞赶紧提前幸存下来的包,追上前去。
  
  其实,张梦菲确实看见了些东西,但与李明飞看见的,是完全不同的。她看见的……是那个梦中的白袍女子,站在那儿,一脸悲苦。张梦菲这时,却突然觉得有一种亲切感,她似乎觉得,那个女子,与自己有些渊源,她迫切的想要让那个女子的悲苦从脸上消失。刚要向前,却似见到波光一闪,眼前空无一物。
  
  李明飞一把抓住张梦菲的手腕:“你等等我啊,你又不认识路,知道怎么走?”
  张梦菲大声呼痛,这才发现,她的手腕也受了伤。那个式样古怪的镯子浸透了鲜血,颜色却别样的玲珑剔透起来,闪动着妖异的光,充满了媚惑。
  李明飞看到这个镯子,不禁一怔。这色彩艳丽得太过妖异,似乎有些不祥。张梦菲也有些发愣。这个镯子自己是一直当个念想戴在手腕上的,李明飞以前就觉得这镯子的造型很是怪异,不知是由什么材料做成的,款式是一条蛇的形状,蛇头衔着蛇尾,两只蛇眼熠熠闪光,一直反对张梦菲戴。理由是他看到那两只蛇眼就觉得身上发毛。张梦菲平时很尊重李明飞的意见,唯独这件事却不依不饶,时间长了,李明飞只好视而不见。这会儿看到镯子,那蛇越发的活灵活现,似乎就要从张梦菲的手腕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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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雪结成了冰,很滑。两人互相拉扯着,连滚带爬,费了半天劲才到达山下。李明飞自小在林长县长大,对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还算适应,但张梦菲就不同了,浑身没一处不疼的,欲哭无泪。身上也越来越冷,李明飞把她半搂在怀里,艰难的往前走着。
  走了一会儿,张梦菲就坚持不住了,跌坐在地上,一会儿又由于寒冷被冻得跳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啊!”张梦菲都不敢哭,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因为李明飞告诉她说,眼泪流下来也会结成冰,如果脸上有两个冰疙瘩,会更冷,而且搞不好冻伤了就破相了,因为冻疮就算好了也会结疤。张梦菲挺爱美,强忍着不再哭。
  李明飞站下四顾,这周围的环境很熟悉,但毕竟多少年没来了,又有点摸不着路。按他的印象,这下山走上几分钟,就能到公路边。可眼见走了半个来小时了,就算是扶着张梦菲走得慢,也该到了,为什么找不到公路的影子呢?
  就算是被雪盖住,刚下雪时总也有来往的车辆吧,为什么找不到一点有东西走过的痕迹呢?李明飞心里越来越毛。
  “不会是……”张梦菲怯怯的问。她想起来出门前李全柱说的话。李明飞心里一凛:“你的意思是:我们失踪了?”
  张梦菲点了点头:“也许我们迷路了,会冻死在这野外,跟那对情侣一样……再也回不去了,这山上,有狼吗?”
  “有。”李明飞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会儿,再哄着张梦菲不是办法,应该让她意识到面临的现实情况,然后两个人一起想办法。他找了块还没有压实的雪,用手指划了个大概:“按理来说,这儿是县城,这是雁归山,这是我们现在应该在的位置。在这个位置,应该有个小公园,有条公路。可是,我现在找不到那个小公园和公路在哪儿。”
  “位置对吗?会不会你认错了?我看这山……好像长得都一样。”张梦菲带着一丝希冀问道。
  “不会错。”李明飞指着那座山头也不抬,继续研究:“这座山叫象鼻山,你看山像不像大象?头上有一座峰被风化了,就像象的鼻子……山顶上原来还有个小亭子,看上去就像象背上绑的坐椅……”
  李明飞说了半晌,见张梦菲没动静,抬起头来一看,也呆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张梦菲依旧痴痴的望着前方那座山。那座山,赫然是一头象的形状。但没有象鼻,也没有亭子。
  “地震了?”李明飞喃喃自语。“没有。”张梦菲吸了吸鼻子。
  “象鼻子怎么会没有了?”
  “还是认错了吧。”
  “也许……是吧。”李明飞挠了挠头皮。心里却非常肯定,这周边的所有山,他几乎都很熟悉。童年时代,没少在这些山上爬上爬下。虽然大人一直唬他说有狼,禁止他们乱跑,但那些小伙伴们可不管这套,一有机会就往山上跑。直到后来,有一个小伙伴失踪了,大人上山找了一宿都没找着,只找着一只带血的鞋,说怕是被狼叼了去,那以后,李明飞他们上山的次数才少了些。
  “对了,咱们找荷叶坪!”李明飞突然脑子一阵闪亮。
  “荷叶坪是什么地方?”张梦菲有点迷糊。李明飞解释道:“我们这里一到十月份就大雪纷飞,家里的粮食都不够人吃的,哪里管得了牲口?所以一到九月底,大家就把牲口往荷叶坪赶,到了开春再赶回来,一冬天下来,也没人照看,他们照样吃得膘肥体壮。”
  “冬天这么冷,荷叶坪难道有吃的?”张梦菲有点纳闷。“是啊,不知道什么原因,荷叶坪以下的山全是积雪,以上的山也全是积雪,但唯独荷叶坪四季温暖如春,草木繁盛。那是一座平顶的山,因为长得像荷叶,所以都叫它荷叶坪……”
  “好,我们去看看吧,远不远?”张梦菲想着,也许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找到荷叶坪,可能还有吃的,包里这点零食,可撑不了多久。再说这儿天寒地冻,如果有个温暖如春的地方呆着应该会好受了,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个上山找牲口的老乡,这样就可以回去了。
  李明飞又习惯性的挠了挠头,“荷叶坪应该就在象鼻山的背后……可我们现在不确定象鼻山的位置……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荷叶坪。”
  “试试吧。”张梦菲发现自己现在习惯苦笑了。
  两人鼓足勇气,以“象鼻山”为座标,向着荷叶坪应该在的方向走去。转过山背后,两人惊呆了。不是因为找不到荷叶坪。而是……荷叶坪就在那儿!可以看到,山顶上温暖如春,草木繁茂。
  两人如见了鬼般惊惧万分。可是今天一早的遭遇,又谁说那不是见了鬼?
  上不上?两人问对方,也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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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咦!前面有人!”沈志诚欢呼一声,刘胜武,白海文也跳下车,欣喜的发现,沈志诚手指的地方,果然站着两个人,老远望去看不太清,但看着衣着颜色,像是一男一女,站在前面。钱明涛毕竟有点老大样子,比较老成:“你们确定吗?会不会是光影?”
  “不会不会,我们都看到了,肯定是人!”沈志诚欢呼着,“我们过去问路吧!”钱明涛盯了林苦娃一眼,点点头:“好,你去问一下吧。”林苦娃被钱明涛的目光刺得缩了缩脖子。
  接到这四个人后,很快便出了县城,往雁归山方向开去。自从宋长城被发现后,常常有游人来林长县,指名要游览宋长城,林苦娃的车几乎每个星期都要跑一趟雁归山,这条路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林苦娃开到一处农家宅院时还指说,就是这儿发现的那块石碑,离雁归山不远了,应该是转过个弯就是。但那句话刚说完没多久,林苦娃就觉得不对了。转过弯来,依旧是雪原,白晃晃的刺人眼,看不到雁归山的踪影。
  他以为走错了路,慌乱的掉头,直走,转弯,但走来走去,始终见不到雁归山的影子。连刚才那处农家宅院也不见了踪影。
  滴水成冰的天气,林苦娃却觉得汗从背后滋滋直冒。钱明涛坐在车里,也觉得时间有点不对。从记载上看,宋长城离县城半个来小时就能到,就算下雪路滑,走上一个小时也该到了吧?可是自从几人上车,一直走了三四个小时了,还是没看到宋长城,还可以看出来,林苦娃似乎是在兜圈子。
  刘胜武脾气急躁,一听钱明涛这么一说,不顾林苦娃正在开车,就要去抓林苦娃来打他一顿。白海文与沈志诚好不容易把他拦住,林苦娃把车停了下来,哭丧着脸道:“我迷路了!”
  “怎么会迷路?”钱明涛脸色一顿:“这条路线你第一次走吗?”
  林苦娃摇了摇头:“来看宋长城的游客很多,我几乎每周都要拉一趟活,这条路闭着眼睛也能摸得到了……”
  “那你怎么会把我们带到这鬼地方?”刘胜武怒喝。
  “我……我真不知道了……”林苦娃磕巴起来:“刚才那个宅院转过弯,就应该能看见雁归山了……可是不知怎的,转过弯来看不到雁归山,我就以为自己转错路口,又想兜回去……这一兜,我搞不清自己在哪儿了。”
  刘胜武又想拨拳相向,钱明涛劝阻了他,叫林苦娃再试着找找路。又转了半天,依然找不到路,连回去的路也找不着了。这时,沈志诚眼尖,看到前面站着两个人。
  
  沈志诚穿着登山靴,防滑性能还不错,故而很快走到那一对男女跟前,过去了,才大吃一惊。不用说,这一对,就是张梦菲跟李明飞了。沈志诚见两人狼狈不堪,以为他们遭劫了,当他们跟自己一样,落入了黑车司机手里。张梦菲与李明飞见了沈志诚,也是惊喜交加。
  三言两语交待清楚,才知道都一样:迷路了。李明飞将自己迷路的经过一说,钱明涛等人咋舌不已,林苦娃却顿时变了脸色,喃喃道:“难道那传说是真的?”
  李明飞看了林苦娃一眼,苦笑道:“你也知道那个传说?”
  林苦娃点了点头:“我在这儿多少年了,怎么能不知道?要不是穷得揭不开锅,怎么会出来拉这票生意……”
  刘胜武却瞪了他一眼,喝道:“走错路就走错路,少给我装神弄鬼找理由!”
  林苦娃却并不反驳,只是冷冷的哼了一下。不管怎么样,迷路了这个现实摆在眼前,在这冰天雪地,要想能平安回去,只能仰仗林苦娃这个地头蛇了。林苦娃却埋下头,一声不吭,一副我也没办法,听天由命的态度。
  在雪地里折腾了这么久,几人都饿得撑不住了,幸亏大背包里没少装吃的,纷纷拿出来充饥,李明飞与张梦菲还有些小零食,也吃了一些。只有林苦娃原以为这一趟很快就能跑完,只带了一个冻得硬梆梆的馍馍,干嚼了咽下去,张梦菲看了林苦娃一眼,分了些牛肉干给他。林苦娃接过塞到嘴里,也不细嚼,咽了下去,一个谢字都没有。白海文嘀咕:“真是个粗人!”林苦娃闻言咧嘴无声的一笑,一摸脑袋,又到车里坐着去了。
  李明飞看出钱明涛像个领头的,便与他商议,下面该怎么办。几个人嘀嘀咕咕,也没个好办法。最后还是钱明涛拍了板:“咱们上荷叶坪!”
  张梦菲见人多,胆也壮了,赞同道:“对,不管怎么说,先去荷叶坪。要不一直找不到路,在这儿冻也会把咱们冻死的。”
  商量定了,几个向荷叶坪走去。钱明涛要求他们都下车步行,把车子推过去,以节约柴油。眼前的情况不同寻常,柴油无疑对他们将来寻求帮助会有很大的作用。
  谁也没有疑议,李明飞与张梦菲前头带路,钱明涛,沈志诚等人轮流推着车前进。先时看着已经离荷叶坪不远了,真的走起来,却也费了大半个小时,外冷内热,只觉得特别不舒服。刘胜武还骂骂咧咧的,嫌这个车太破,推起来费劲。平时多嘴的沈志诚倒是一句话也没有,他感觉眼前的形势很不妙。
  
  到了!一群人站在山下,仰望荷叶坪上的葱翠,不禁有些恍惚。这冰天雪地中,如何能有一片这么青翠的荷叶傲然而立?愣了许久,张梦菲受冷空气刺激,打了个喷嚏,众人才醒过神来。
  “上去吧!”张梦菲冷得受不了,提议道。
  “等等!”钱明涛掏出个喝光了水的空壶,叫林苦娃灌上柴油,沈志诚等人也纷纷效仿,林苦娃却苦笑道:“没有了……只够灌两壶的……”
  钱明涛摆摆手:“够了,够了,有这两壶油,我们节约着用也能用一阵子的了。”
  林苦娃小心翼翼的锁上车门,恋恋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才远远跟在众人身后上山。
  
  爬到半山腰,张梦菲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嘶吼,不禁吓得一哆嗦,其它人也听到了,李明飞纳闷道:“这山上应该最多只有野兔什么的啊……如果有猛兽,老百姓还敢把牛羊赶过来吗?”林苦娃却似什么也没听到,依旧埋头赶路,不一会儿,便追上了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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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得山顶就在眼前,张梦菲却迟疑了。熟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像曾经在这儿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一样。李明飞看了张梦菲一眼,去牵她的手,张梦菲的手冰冷,潮湿。李明飞心里一惊,这哪像是刚刚爬山上来,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张梦菲看了李明飞一眼,低声说道:“我害怕!”
  “害怕什么?”李明飞不解。“这地方,我好像来过……”张梦菲依旧像在梦呓。刘胜武却听到了,拍了拍脑袋,大声说道:“对啊,这地方,我也像是来过!”没想到,沈志诚,钱明涛,白海文,都表示有同感。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识。
  “这么古怪?”李明飞咋舌。他从小没少出来玩,虽然没上过荷叶坪,但也无数次路过,现在只觉得看到这荷叶坪有点陌生感,隐约觉得与过去不一样,其它没什么感觉。他去看同样身为本地人的林苦娃,林苦娃却似刻意躲避他的目光,扭转头,不搭理他。
  “上吧上吧!”刘胜武催促。接近山顶,已经觉得温暖的空气迎面扑来,但脚上却依旧冰冷。都到了这会儿,已经没有退路了,众人鱼贯而上。到山顶的路有些陡,几人手足并用,才算上去,张梦菲最狼狈,是由李明飞与钱明涛两人联手拉上去的。
  
  上山站定,不由得感慨造化的奇妙。整个荷叶坪,真的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像荷叶一般平整,略有坡度,地上长满了各种草,鲜花盛开,还有茂密的树林,树木长得又高又粗,隐隐可见各种动物在里面蹿来蹿去。沈志诚惊叹道:“这地方的环保搞得真好!还有这么粗的树。我们那儿以前也有树,近些年,被砍伐光了!”李明飞闻听,脸色一下就僵了,很难看。
  钱明涛等人注意到了,沉默,只有林苦娃和刘胜武犹自未觉。
  张梦菲本来已经兴奋的去摘野花玩,突然觉得气氛有异,见李明飞脸色难看至极,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李明飞反问,苦笑一下,接着说道:“前几年,我祖父过世时,这附近的山上,已经没有成材的树木可砍伐了……还是从外地购来的木料打的寿材……这荷叶坪上有密林,为何没有听人说起过?”钱明涛则是想起,他查到的关于林长县的景点介绍,没有任何一条里说起,荷叶坪上有保护完好的森林……看这参天古木,没有个三五百年绝长不出来。如果林长县境内真有这般好去处,怎么可能一点介绍都不见?
  刘胜武人如其名,有些粗心,但一听到这里,也觉得有些异样,追问:“会不会咱们迷了路,跑到了其它县内?”
  白海文摇头:“不可能。西北雨水少,土质也多为砂土质,留不住水,咱们这一路看来,山全是秃的,就算偶尔有些植物,也都是灌木,长不成参天大树。除非……另有一个荷叶坪。可是又从没见有人提起过。”
  刘胜武一听,也觉得事态严重。想了会儿,又失声笑道:“难道我们误入仙境了?也许有什么奇缘等着我们也说不定哪,哈哈。管那么多呢,老子可要先找个地方坐下歇歇再说了。”
  张梦菲听了不禁莞尔,也对李明飞说道:“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得了,你看他们开车转了这半日也没转出去,咱们凭两条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回家……你爸爸在家里要是见我们一整天都不回去,应该会叫人来找我们的吧?”李明飞一想也对,遂安下心来。
  
  几人打定主意,估计得在荷叶坪上呆上一整天了,便提议四处走走,好好观察一下荷叶坪的地形。李明飞记得听人说过,荷叶坪之所以能草木繁茂,因为中间有个湖,通过一些浅浅的小溪,源源不断的向四处输送水源。而湖里有着一些珍奇的鱼类,但拉着张梦菲要去看鱼。钱明涛等人出来本就是为了观光,要一起去看。只有白海文声称自己累了,想坐下歇会儿,林苦娃又没有兴趣四处乱跑,也愿意留下。于是大家便把包扔在那儿,叫白海文跟林苦娃看守,兴冲冲的看荷叶坪中央跑去。
  树林占了荷叶坪的一半,又连绵着向旁边的大山延伸过去,树木遮天蔽日,张梦菲有些害怕,便离树林远远的。荷叶坪极大,从上山处到中央足走了四五公里的路,直走得大家手足酸软,才听到一点水声。张梦菲直抱怨,早知道这么远,就不来看这鱼了。万一有人来找他们错过了可怎么办。到了水边,发现这个湖还相当大,从湖的这边,望不见对岸是什么。
  水面上波澜不兴,一会儿,却有五色斑斓的鱼跳起来,张梦菲喜极,跑去玩水。钱明涛直后悔没有带鱼杆过来,要不一会儿可以烤鱼吃,沈志诚却说,自己的包里有一根折叠鱼杆,主动提出可以去取鱼杆过来,如果待会儿把林苦娃与白海文一起叫上。在湖边生起火来,要是有人来救援的话,看到这儿有烟,肯定会过来看的,不愁错过。钱明涛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赖,叮嘱沈志诚路上小心。
  沈志诚走后,钱明涛,刘胜武在地上画了格子,捡了几块石子,玩五子棋,张梦菲继续玩水,李明飞却斜躺在草地上发呆。
  
  正玩着,突然又听到一声嘶吼,张梦菲吓得一哆嗦,也不玩了,连滚带爬的跑上岸来,钱明涛,刘胜武脸色也变了,他们想起了落单的沈志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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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沈志诚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脸晦气的林苦娃。林苦娃肩上扛着根木棍,挑着大家的包裹。沈志诚的包自己背着,白海文满脸怒容,额头上一个大包,皮肤还擦破了一点,也背着包,落在最后。
  众人一看,吃了一惊,以为他们是跟什么猛兽遭遇了,见沈志诚平安无事,还把林苦娃他们也带来了,才算是长出一口气。赶紧追问倒底遇上了什么。谁也不答话。
  钱明涛见白海文脸色不对,赶紧问怎么了?白海文却一声不吭,死死的瞪着林苦娃,眼睛几乎冒出火来。沈志诚无奈的笑笑,摊了摊手。钱明涛见状,把白海文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白海文依旧怒气冲天。原来白海文吃了个哑巴亏。
  钱明涛一行五人走后,白海文躺在草地上小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林苦娃的眼睛正肆无忌惮的盯着他,不免有点不快。一觉醒来,养足了精神,又站起来活动活动,他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不跟大伙一起走了,跟林苦娃呆在一起,总有点不爽的感觉。正在草地上走来走去,却见林苦娃依旧死死的盯着他,眼睛里透出的光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善。白海文走到哪儿,他的眼光粘到哪儿。白海文有点难受,但看人又不犯法啊,再说自己还是个大男人,总不能说人家骚扰。
  白海文在草地上走了一会儿,又走到另一边。林苦娃竟然不嫌累,转过身去继续盯着他。白海文毛了。钱明涛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们哥几个平时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站在走廊上,盯着来往的女生看,如果发现一个漂亮点的,就四个人一起死死的盯着人家……盯到最后,没有一个女生受得了这种目光,不是走错了步子,就是赤红了脸,快步跑掉。现在白海文经受这种目光的考验,可以说是六十年风水轮流转。
  白海文如芒刺在背,拨腿就走。
  林苦娃冷冷说道:“这山里头,有狼的。”白海文一下不敢动了。他想起来上山途中听到的那一声嘶吼。白海文见过动物园里的狼,狼是最野性难驯的动物,那恶狠狠的眼神让不敢靠近,这野生的狼,还不定得凶猛成什么样呢。白海文不想见识狼的凶猛,只好留在那儿面对林苦娃这个人。
  白海文经受着林苦娃目光的灼烤,他下定决心,等再回去,无论如何不以捉弄女生为乐了。正如坐针毡,远远的看见沈志诚过来了,白海文喜出望外,一高兴,站起来想打个招呼,脚下却一滑,好端端的地面,摔了个狗啃屎,更郁闷的是,额头磕在了一小块石头上,没磕得头破血流,就算是天大的运气了。白海文把这笔帐算到了林苦娃头上,林苦娃却一脸无辜,说他坐那儿就没动弹。
  沈志诚见白海文吃了亏,也指责林苦娃。林苦娃却只是苦笑。白海文与林苦娃有着五六米的距离,他摔倒的事,好像确实跟林苦娃没关系。白海文又指责林苦娃老盯着自己看,害得自己心神不宁。林苦娃大笑:“你又不是娘们,我看你干啥?”白海文气极,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好一脚把那块石头踢走。脚下却又是一滑,一模一样的一个狗啃屎,却防备不了,大怒。林苦娃与沈志诚却是眼睁睁那块被踢飞的石头打了几个转,然后……消失不见。两人相对无言。不知底细的白海文起来又想骂人,沈志诚拍拍他的肩,说荷叶坪中间有个湖,如果需要在这儿长待的话,还是去水边比较合适,说完,背起包走了。林苦娃找了根枯树枝,把钱明涛等人的包也挑上,留下白海文的,白海文无奈,只好背起包骂骂咧咧的跟着。
  “人少的地方,有种鬼,叫促狭鬼。”林苦娃突然说了一句。
  张梦菲听到“鬼”字,想起见到的那个白袍女子,与自己有着一模一样脸孔的女子,吓得猛一哆嗦。林苦娃盯着张梦菲看了一眼,张梦菲猛的想起,眼前这个司机,就是那天在车站盯着自己看的司机。因为一路太过慌乱,这阵子才想起来。她一想起那目光,突然就能理解白海文的感受了。
  
  “大家都消消气。”李明飞出来打圆场:“今天遇到的事确实很古怪,大家要同心协力,才能找到回去的路。我们现在是在荷叶坪上,但这个荷叶坪,明显跟我们所知道的那个荷叶坪,不是同一个。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谁也不知道。如果互相再闹出点什么矛盾来,咱们别想回去了。同意的举一下手。”
  张梦菲第一个举起手来。刚才车上一幕太离奇,她巴不得可以马上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钱明涛,沈志诚,刘胜武依次举起手来。林苦娃瞪了白海文一眼,也举了手。白海文想想也觉得有理,但吃了哑巴亏又不爽,钱明涛见状,拉着他的手一起举了起来。
  “这就好,这事,咱们就再了不提了。”李明飞痛快的说道。又问沈志诚,这一路上,是不是见到什么猛兽了。沈志诚摇摇头。猛兽没见着,但那块凭空消失的石头,却让他心上始终有个疙瘩。
  
  天很快就近黄昏了,钱明涛四人的包里,都有睡袋,还不发愁,但张梦菲李明飞还有林苦娃他们却是只考虑到会短期出来,根本没想到还要住宿,没有任何准备。见天色黑昏下来,也没有丝毫人来的迹象,李明飞叹了口气,着手准备。幸而荷叶坪上多的是草,钱明涛他们经常到野外生活,工具准备得比较齐全,李明飞借了把刀,割了许多有韧性的草,堆在一起。张梦菲也要帮忙,两人把草搓成绳子,湖边有几棵零星的树,李明飞看好几棵,用绳子在树之间来回捆绑起来。天黑之前,总算完工了。张梦菲退远了一看,一个小小的绳屋出现在树上,兴奋的拍起手来。林苦娃板着脸道:“这能防得了猛兽还是防得了鬼?”一下子把张梦菲的热情扑灭了。张梦菲有点怕林苦娃,不满的嘀咕:“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吓人?什么鬼不鬼的。”
  “人是吓不着人的,人只有自己吓自己。”林苦娃冷冷的丢下话,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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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很快来临。荷叶坪虽然草木繁茂,与周围光秃秃的雪山形成鲜明对比,但毕竟是在同一个天空下,所以当太阳下山时,荷叶坪上,也黑了下来。相比之下,反倒是周围的雪山,依旧白晃晃的,让人疑心天是否真的到了黑的时候。
  钱明涛他们四个自然是不加考虑,都聚拢在一起,中间点了一堆火。林苦娃隔着火光看了白海文一眼,远远的找了个角落,铺了一堆草,躺下,又看了眼漆黑的森林,不禁再向火堆挪近了一点。看来他嘴上说得狠,心里还是害怕的。李明飞拍拍张梦菲的手,示意她上去,自己在树下铺了堆草,跟林苦娃一样,和衣而卧。张梦菲看着漆黑的森林,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但想到李明飞就在身边,安心的闭上眼睛,白天又惊又累,再加上在这荒无人烟的荷叶坪上,一时还无法入睡。
  静得很离奇。张梦菲心想:幸亏没有蚊子,要不露宿在外面,可就受罪了,别说蚊子,有个蚂蚁啊什么的小虫子,也够让人讨厌的。“明飞,你睡了吗?”张梦菲有点睡不着,小声说道。“没呢。”李明飞含糊的回答,听起来有点困了。“幸好这儿没有蚊子啊……”张梦菲说道。“嗯……早点睡吧。”李明飞回答,话还没说完,自己清醒了过来。“是啊,怎么没有蚊子?”想着想着,冷汗下来了。荷叶坪的温度总有近三十度,夜晚凉了,也有二十来度,这种地方,草木又繁盛,还近水,要是没有蚊虫,实在是件罕事。
  “扯什么扯,赶紧睡吧!”刘胜武离他们最近,被他们说话的声音弄得睡不踏实,嚷了一句。张梦菲与李明飞都静了下来,刘胜武虽然鲁莽,一见都静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萍水相逢,以后也许还要相处一段时间,便想道歉。刚睁开眼睛,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张梦菲与李明飞都摒住呼吸,眼睛直直的望向水面……刘胜武不受控制似的转过头去,身体也不受控制,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水边上,有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子,正坐在那儿,背对大家,手拿着一把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头发奇长,有一半,浸在水里。她似是感觉到有人看她,转过头来,嫣然一笑,笑容却是说不出的诡异,站起身来,缓缓走入水中……直至没顶。
  刘胜武像是被水闷得不能呼吸,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唉!”一声轻轻的叹息在耳边响起,刘胜武的神经本已紧绷,被这声叹息更是吓得跳了起来:“谁,谁在那儿?”
  “哪里?”“谁?”“什么?”喝问声从各个角落传来,张梦菲这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没有睡着,谁都看到了这一幕。
  没有人回答。“嗤”,一声轻笑传来,所有人静了下来。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喉咙,没有人敢吭声。只是不自觉的向火堆边移动。
  张梦菲正害怕,突然一双冰凉的手在自己耳边划过,刚要惊叫,这双手捂住了她的嘴。张梦菲一看,原来是李明飞,松了口气。李明飞耳语:“下来吧,我知道你害怕。”张梦菲感激的几乎流下泪来,她想下去,可是又不敢有任何动作。住在树上原是为了防潮的,但那种恐怖的气氛,实在是比冰冷潮湿更可怕。李明飞的手也在颤抖,凉得可怕。张梦菲握住李明飞的手,跳了下来。钱明涛他们自觉的把位置挪了挪,空出点地方来,张梦菲硬着头皮,跟李明飞一起把草抱过去。林苦娃却依旧在角落里,似乎睡得很死。
  
  野兽的嘶吼,又一次从森林里传来,张梦菲却似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熬不住困顿,睡了过去。
  
  长夜终于过去,天色渐亮,大家都起来了,想起昨晚所见的一幕,一时谁也不敢走近水边。
  “海文!起来了!”钱明涛踢踢白海文的睡袋,没有丝毫动静。
  “海文?”钱明涛又踢了一脚,白海文还是没有反应。
  “懒猪,太阳真的晒屁股了!”钱明涛觉得有些不正常,依旧生硬的开着玩笑,却扯白海文的耳朵。
  入手冰凉,探手一摸,显然已气绝多时。
  “海文!”钱明涛惊得跌坐在地,大家都围了上来,看着白海文,无语。
  白海文两眼紧闭,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这丝笑容,使他显得异常诡异。张梦菲尖叫一声,这笑容,跟昨晚那女子的笑容,在她眼前,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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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却是一阵嘈杂,却看见刘胜武一把揪住林苦娃,扭打起来,林苦娃也不怯,两个人在草地上翻滚,刘胜武身高体壮,先是占了上风,但毕竟还是个学生,不如林苦娃干体力活的,一会儿又被林苦娃压在身下了。刘胜武两眼瞪得圆圆的,满脸恨意。他们四人关系都很好,但和白海文关系尤其好,一文一武,常在一起喝酒打牌,亲如兄弟手足。刘胜武见白海文死了,又知道昨天两人闹过矛盾,一口咬定白海文就是林苦娃杀的,林苦娃却不辩解,只是狠狠的一拳往刘胜武脸上打去。沈志诚见状,赶紧上来劝说。林苦娃却状如疯狂,眼睛通红。张梦菲见了那双眼睛,又是一哆嗦。
  钱明涛与沈志诚好不容易把林苦娃拉开了,刘胜武却不依不饶,又要扑上去。钱明涛喝了一声:“胜武,够了!林师傅要是想害海文,我们还能听不到点动静?”附近雪山上,有一阵风吹过来,带着点凉意,刘胜武终于冷静了些,一扭头看到白海文躺在地上,两眼一红,抱头蹲在地上,再不吭声。白海文静静的躺在那儿,脸上的笑容,更显诡异了。
  “这是什么?”李明飞惊呼。
  白海文的脖子上,赫然有两个像齿痕一样的东西。“蛇?”沈志诚凑过来看了一眼,又不确定。钱明涛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如果是蛇毒死亡,会很痛苦的,瞬间致命的蛇不多,而且这齿痕附近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张梦菲有点佩服的看了钱明涛一眼,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实在不容易。
  “这,倒很像一个字符……”沈志诚嘀咕。他想起来,在他老爸房间的某本文献上,看到过一些字符,其中有一个,跟它很像。
  “字符?”李明飞的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林苦娃却脸色顿时惨白,他望向李明飞,从互相的眼神中看出,他们想到了同一个东西。不过钱明涛与沈志诚在查看白海文的情况,刘胜武蹲在地上,没有发现,张梦菲看到了,心头顿时布了一片疑云。“是什么?”张梦菲小声问道。“是一个传说……”李明飞回答:“就是个传说,不要放在心上。”
  钱明涛胆大,仔细翻看了会儿,发现白海文身上,除了那两个像齿痕的东西,再没有任何外伤。检查完了,招呼沈志诚跟刘胜武:“我们先把他埋在雪地里吧,等找到回去的路了,再弄辆车过来接他……”一想到白海文的父母还在家里苦苦盼着他的报平安电话,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几乎要下来了。
  荷叶坪上没有雪,天气也热,放这儿肯定要腐烂。而且想起来跟尸体近距离接触,心里也疹得慌,虽然这尸体活着时是自己亲如手足的同学。
  三人把白海文抬到荷叶坪边上时,早已经是挥汗如雨了。好几公里路,还抬着个人,走得很是艰难。到了边上,才发现今天的坡,好像比昨天上来时陡了许多。三人把白海文放下,站到边上望下去,坡度确实变了。不小心一颗石子被刘胜武踩落,咕噜噜滚出老远才停下。钱明涛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的下去,站稳,才又道:“把海文抬过来吧。”
  沈志诚应声站了起来,钱明涛在下面,只听见一声惊呼,忙问道:“怎么了?”心里一急,脚下有点不稳,差点跌下去,抓住荷叶坪上垂下的一丛草才稳住身形。
  “海文……海文不见了!”刘胜武饶是大胆,也结结巴巴的了。
  “不见了?”钱明涛手脚并用爬了上来,可不是,原先放在一边的白海文,不见了踪影。地上的草,却依旧保持着被压过的痕迹。
  “这可怪了……”钱明涛身上的汗没干,这一刻,顿时觉得如坠冰窖:“邪……真邪了门……”
  “涛哥,怎么办哪?”刘胜武问道。“也许,也许海文没死……他只是跟我们开个玩笑……”沈志诚嗫嚅着说道。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说出来,只是为了征求大家意见,如果大家都同意,他便也可以骗骗自己。
  “也许吧,呵呵。”钱明涛苦笑了一声。这话,谁能信呢?可是眼前,不信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现在怎么办?”还是刘胜武。钱明涛觉得刘胜武最近问题有点多:“还能怎么办?回去跟他们会合!”
  来时抬着白海文,走了一身汗,回去时空手,但谁也轻松不起来。身体的负担没了,心里的负担却更重了。
  
  回到湖边,张梦菲等人见他们三个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也不敢多问,等他们自己说出来。“海文回来了吗?”钱明涛问。
  “白海文?他不是……”张梦菲话没说完,见刘胜武瞪着自己,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到了荷叶坪边上,准备下去时,海文没了。我想也许他是自己回来了。”钱明涛说道。
  张梦菲想起,白海文今天早上已经死了,大家都确定他是死了的,这会儿钱明涛却轻描淡写的说他自己回来了,不由得背后又是一阵发冷,啊的一声尖叫,便往李明飞怀里钻去。
  钱明涛沉默了一会儿,问:“这个荷叶坪,究竟有什么传说?”
  李明飞不吭声,林苦娃也装没听见。
  “说不说?”钱明涛又问一遍。他声音不高,却有一种莫名的威吓,令李明飞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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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真的要听吗?”李明飞决定反击回去,用更冰冷的声音说道:“你可别后悔。”“一个传说,有什么好后悔的?”沈志诚不服。“我怕有些人心理脆弱,听到这个传说后,会不自觉的受它的影响,也许本来只是个传说,会有人把它演变成现实。”李明飞的公司销售冠军也不是凭运气得来的。沈志诚想到可怕处,不由得汗潸潸的。他平时爱看恐怖小说,遇到这种情况,各种不好的联想都出来了。
  钱明涛沉吟了片刻:“我们遇到的这些事情,已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也许是真有神秘力量在左右我们的行动,所以,你还是说出来吧。”
  林苦娃看了钱明涛一眼,嘿嘿笑了一阵,对李明飞说道:“你是文化人,你来讲吧,我一个大老粗,说不清楚。”
  李明飞皱皱眉头,这个传说太过诡异也太过疹人……在这种情况下提起,只怕会把张梦菲吓到。想了想,他对张梦菲道:“菲菲,你去那边坐一会儿,这个传说挺吓人的,我怕你被吓着。”张梦菲咬着嘴唇,脸色惨白,一声不吭的转过一个弯,估计听不到他们说的话了,才停下。坐下来,拣了根草棍,百无聊赖的在地上乱画。
  
  李明飞清了清嗓子:“其实这个传说,很简单,捉迷藏。”
  “捉迷藏?”沈志诚不解,刘胜武不耐烦,催道:“你快说,别卖关子。”
  “kamokamokemeimoyimoyi”李明飞用很低沉的声音,将这些音节用短音念了出来,声音听起来古怪而又疹人,刘胜武都打了个哆嗦,沈志诚更别提了,还好钱明涛能撑住,继续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林长县的儿童们捉迷藏时念的。”李明飞似乎存心要吊他们胃口。
  “你小子能不能爽快点啊!”刘胜武骂道,他也被吓着了。
  “这个声音很怪吧,”李明飞理解似的点了点头:“捉迷藏是孩子们最爱玩的游戏,但在林长县,捉迷藏是不能随便玩的。因为藏起来的孩子有可能会永远找不到,找到的,是不该出现的东西。”
  “×!”钱明涛骂了句粗话:“什么邪地啊!那这几句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只是大家在捉迷藏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念。如果你不念,那么,你就有可能是被藏起来后找不到的那一个,又或者,找到不该出现的东西。”李明飞闷声说道。
  “嗬……”钱明涛摸摸后背,有些凉:“有过找不到的事例吗?又找到过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不知道,只是个传说……”李明飞摇摇头。
  
  “啊!”一声惊叫传来。“菲菲?!”李明飞马上醒起,冲了过去。钱明涛等人也跟着过去了。
  
  张梦菲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她面前的一棵树上,失踪半天的白海文坐在那儿,眼睛睁着,嘴角依旧带着那些诡异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钱明涛等人一见白海文,也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但壮起胆,走了过去。李明飞则站到张梦菲跟前,将她抱了起来。林苦娃在一边站着,突然,眼光扫到地止张梦菲刚才乱画的图形,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明飞正手忙脚乱的想要弄醒张梦菲,没有注意。钱明涛他们过去看了眼白海文,发现他并没有像大家想的那样,只是跟大家开个玩笑,而是确确实实的死了。那么他的再次出现,就不能轻松的认为是恶作剧……沈志诚首先就给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
  钱明涛还算冷静,正好看见林苦娃的表情,问道:“怎么了?她画的是什么?”
  林苦娃冷汗直冒,嘴唇直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倒是说话啊!”钱明涛忍无可忍。
  这时张梦菲醒了,李明飞看了眼地上的东西,又看了眼张梦菲,轻声问道:“这是你画的吗?”
  “什么?”张梦菲竟像是全然不知。
  “你刚才是为什么昏倒的?”李明飞耐心的问道
  “刚才,我在地上乱画……画着画着,突然觉得好像有人看着我……抬头一看,白海文……白海文在那儿……”张梦菲用手指着钱明涛身后,钱明涛登时觉得很难受。转头一看,张梦菲指的,就是刚才白海文半靠着的那棵树。但赫然发现,树下,空无一人。
  钱明涛惊疑的看了看沈志诚和刘胜武,他们俩人也是一脸的惊诧。
  “这个图案,是你乱画出来的?”李明飞眉头紧皱,问道。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张梦菲觉得奇怪,但低头一看,脸色大变:“不对!我是乱画的,根本没有章法……这……明明就是一个……”张梦菲拧着眉头思索。这个图案很眼熟,但不知道是什么。
  “怎……怎么回事?”沈志诚有点磕巴。
  “kamo……”林苦娃念道。
  “这个图案,念kamo?”钱明涛追问。
  “不,白海文脖子上的图案,念ka……张梦菲画的这个,念mo……”李明飞想起还搂着张梦菲,不自觉的,胳膊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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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明涛脸色大变:“kamo?是你们说的捉迷藏时念的那个吗?”林苦娃竟然还笑得出来,不过表情很难看:“好像没错。李明飞,你看呢?”李明飞点了点头,张梦菲快哭出来了。因为她想起,这个字符,她是在哪儿见过了。她已经可以感觉到李明飞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如果说出来,只怕这群人会立刻调头离自己而去,她只好咬咬牙,把这个发现又埋起来。
  “下面该怎么办?”刘胜武提出的这个问题,让大家都觉得心头沉重。想要离开,找不到路。想要留下,又不知道需要面对什么。“我们去找看羊人的草屋吧!”李明飞提议。他知道每年冬季,老百姓的牲畜,主要是山羊,都会赶到荷叶坪上来,为了防止牲畜走失,或者被猛兽袭击,一般都会合起来请几个人上荷叶坪看羊,直到春天,再把羊赶回去。如果能找到看羊人的草屋,也许可以从看羊人的嘴里,找出怎么回去。
  林苦娃点点头:“我们沿着湖走,应该能找到看羊人的草屋。他们的住处,不会离水太远。”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起昨晚上那个诡异的白袍女子,还有白海文,都觉得心头似有凉风刮过,只觉得这儿一刻也不能停留,收拾起东西,赶紧走。看到白海文的包时,犹豫了。白海文的包里,有不少有用的东西。但要是随身带着死人的东西,则又觉得太过晦气,还怕……怕把白海文再次召来。大家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情义了,对这种神秘事件带来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对死亡本身的恐惧。
  钱明涛甚至在想,ka的出现,带走了一个人,mo的出现,召来了一个“人”。那么整句话,kamokamokemeimoyimoyi,有六个不同的音节,总共出现了十次,这又代表了什么呢?沈志诚也在苦思,这已经出现过的两个字符,他确实在自己老爸的某本典籍中出现过,但偏偏想不起来书名是什么,有时候仿佛书名就在眼前,伸手就能抓住,不过总差着那么一点儿。沈志诚苦恼不已。刘胜武犹豫了一下,还是背起白海文的包,跟大家一起走了。自己的登山包里也有许多东西,两个包不方便背,他看了一圈,最后决定把自己的包送给李明飞他们。他对林苦娃始终有芥蒂。
  荷叶坪大得超乎想像,大家沿着湖走了好大一会儿,始终不见人影,也没有看到牲畜群的出现。其它人还好,李明飞与林苦娃却觉得越来越奇怪。这么大个林长县,几乎所有百姓都把牲畜赶过来,数目可少不了。现在应该已经转了半个荷叶坪了,怎么会还没有见到一头牲畜?
  张梦菲跟在身后,怯怯的一声不吭。李明飞突然觉得自己不妥,又退后几步,挽住张梦菲的胳膊。张梦菲一脸惊喜,让李明飞更加觉得自己太残忍了,他暗骂,都是这古怪的荷叶坪,搞得自己疑神疑鬼的,他下定决心,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的补偿她。当然……前提是:还能活着回去。李明飞的信心,已经被大大削弱了。
  “咦,前面有人!”这次,是刘胜武最先发现。在树木掩映间,有一个女人的身影,隐隐绰绰,看不太真切。
  如果是个男人,大家还疑心又是无端消失的白海文,见是个女的,便不害怕了,走上前去。李明飞心下却犯嘀咕:看羊人一向都是男的,怎么会有女的出现?他去看林苦娃,却见林苦娃呆若木鸡,愣在当地。“怎么了?”李明飞问道。
  林苦娃却不搭腔,也一起走了过去。
  离树林越来越近,那个人影却并没有消失,只是背对着大家。“大姐,问个路……”沈志诚喜出望外,走上前去,话音未落,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那个女人已经转过脸来了,但是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不说,眼神更是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恐怖,带着无边的怨恨与恶毒,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沈志诚打了个哆嗦,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那个女子却向前踏了一步,沈志诚两腿有点哆嗦,那女子却并不理他,依旧向前走去,走过林苦娃身边,轻轻的说了一句什么,林苦娃哆嗦了一下,一行人都觉得一阵凉风打身边吹过,半边身子都僵了。等醒过神来,眼前又哪有那女子的踪影?
  
  “这是什么?!”沈志诚的声音带着颤抖,手直发抖,指着前面的一棵树木。“ka……”这个音,在众人的心里无声的念着,却没有一个人敢把它念出声来。这棵树的所有树叶上,都画满了奇怪的图案,同一个图案。跟白海文脖子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粗看像两个齿痕,细看却什么也不像,可是如果你说它像什么,又看上去都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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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怎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树叶上的ka字符,突然消失了,树叶上干干净净,如同什么也没有过。怎么可能?刘胜武不相信似的,摘下一片树叶,又摘下一片树叶,没有一片树叶上残留着字符出现过的痕迹。“算了!”钱明涛叹了口气:“我们现在有理由相信,这里出现的种种古怪,都与那个传说有关,你们认为呢?”
  没有人吭声。倒是李明飞瞧见林苦娃神色始终不对,联想起他刚见那个女子身影的表现,拍了拍林苦娃的肩,问道:“怎么了?”没想到这么一个动作,却把林苦娃吓了一大跳,仿佛才回过神来。钱明涛见林苦娃神色这么慌张,也多了个心眼,问道:“这女的是你什么人?”“啊,没,没……”林苦娃连忙否认。李明飞却不放过他:“不认识她?那你为何一见她的背影就大吃一惊的样子?而且刚才她走的时候,好像还在你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什么话?没有,没有。”林苦娃矢口否认。
  “你们该不是串通好了,把我们往这儿引吧?”刘胜武本来就跟林苦娃八字犯冲,一见他这样,更是火冒三丈。林苦娃却闭紧了嘴巴,就是一声不吭。
  沈志诚一直没说话,见状,劝道:“还是走吧,再找找,也许再过会儿,就能找到看羊人了。”
  大家见问不出林苦娃的话来,只好走了。刚才那个女子的出现,无疑又给他们的心头添了一道阴影。
  林苦娃依旧愣怔了一会儿,见众人走远,跟了上来。他一反常态,想跟人搭话,但没有人理他。张梦菲见他可怜,应答了一句,李明飞却一扯她的胳膊,张梦菲只好闭上嘴,继续走。
  眼看着一个湖已经快走了半圈了,一无所获。
  太阳倒又开始西斜了,张梦菲一见太阳落山,就有点恐慌。不仅是她,其它人心里,恐怕也不好过。
  “再走一段路,找个平坦点的地方,准备宿营吧。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一起住的好。”钱明涛说道,眼睛却看着张梦菲。张梦菲瞧瞧李明飞,无奈的点了点头。
  又走了一阵后,离湖边远了。从昨天的经历可知,离湖近不见得是好事,不曾想,眼前,却又出现了一片湖。跟刚才那个湖比,这个湖明显要小一些。甚至称不上“湖”,因为有部分湖面上,有草露出来。估计在枯水季节,这也就是一块沼泽。
  
  湖边上,有许多鸟类栖息,看来这儿少有人来,见人群走近,只有几只鸟不安的飞起,大部分若无其事的继续嬉戏。张梦菲贪看鸟儿,不觉脚下有些迟缓,沈志诚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嘴张得大大的,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了?”钱明涛拍拍他的脑袋,催他快走。
  “这种鸟……还有这种,这种……这几种鸟,早都灭绝了……怎么会在这儿出现?”沈志诚带着几分兴奋,又带着几分惶恐。
  他从小就喜欢翻看他父亲收藏在家里的图书,一本鸟类大全,被他当小人书都快翻烂了,他父亲见沈志诚爱看这些书,很支持,还给他讲解过。沈志诚清晰的记得,父亲很惋惜的指着这几种鸟的图片说,这种鸟非常美,可惜早在几百年前就灭绝了……可是现在,怎么会在这儿出现?如果世界上还存在这种鸟类,为何一直没有见过报道?
  
  钱明涛听他说完,脸色越发阴沉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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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过来看看,这儿适合宿营不?”李明飞站在不远的地方喊他们。钱明涛拉了沈志诚一把:“先不要跟他们说这事,我们快过去吧。”沈志诚纳闷的看了钱明涛一眼,点了点头,把疑问压了下去,决定找个没人的机会再问问钱明涛。
  这是一块小坡地,即将落下去的残阳,将最后一抹阳光毫不吝惜的洒在这块小坡地上,望着茫茫无际的群山和草地,钱明涛突然觉得有一种很悲壮的情绪涌上心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不知怎的,他想起来这首以前背过的唐诗。这倒是一块风水宝地,钱明涛想着,如果能够埋在这里,身上一直晒着暖暖的阳光,直到黑夜,也是种福气。“涛哥,怎么愣着不动?”刘胜武过来拍拍钱明涛的肩,钱明涛猛的惊醒,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些东西?”点了点头:“这个地方不错,视野开阔,地势也还算平坦,咱们分头行动吧。”
  李明飞拉着张梦菲去搜集一些枯草枯枝,准备晚上点火用。夜晚的荷叶坪,还是有些寒气的,四周带雪的高山,也让人自心里觉得寒冷,另外一般的猛兽都怕火,生一堆火,能让人多点安全感。
  钱明涛看到水里有鱼活动,拿出钓杆,想钓几条鱼。但这儿水草丰茂,水里各种浮游生物也多,鱼儿从来不缺吃的,见到钓饵,只是戏耍似的玩一阵,钱明涛白忙乎了半天,暮色四合,依然一无所获。过一阵,火堆也生起来了,刘胜武在火堆边大叫:“涛哥,过来吧!”钱明涛悻悻的收起钓杆,走了过去。只见刘胜武满脸是灰,原来这里的草和树叶都有些潮,一生火,全是烟。又怕火熄,还趴在地上吹了半天。本来还有几壶柴油的,但钱明涛让他们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用,所以这堆火生起来实在费劲。
  “他们上哪去了?”钱明涛见只有刘胜武一人,诧异的问道。
  “李明飞把柴弄回来后,说要去看看有没有蘑菇可捡,他们俩一块去了,沈志诚刚才还在这儿呢。林苦娃不知道干嘛去了,鬼鬼祟祟的。”刘胜武始终对林苦娃有意见。
  正说着,林苦娃乐颠颠的回来了,双手提着衣襟,里面装着一兜鸟蛋。钱明涛想起沈志诚说这里的都是珍稀鸟类,但又想起早就没吃的了,这时也顾不得许多,总得先生存下去,才能考虑其它。一会儿,沈志诚也回来了,见到这么多鸟蛋,脸色都变了。钱明涛瞪了他一眼,沈志诚才算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奇怪,他们俩口子怎么还不回来?”刘胜武嘀咕。
  钱明涛一看,天已经黑得没边没际,李明飞跟张梦菲还不回来,确实有些忧心起来。虽然没什么很深的交情,但在这叵测的荷叶坪上,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而且……不是朋友,就有可能变成敌人。就像白海文。
  “我们去找找吧。”钱明涛说道。“再等等吧?”林苦娃对这黑暗恐惧万分。“你在这儿等吧,我们去找!”刘胜武最见不得林苦娃这样,本来也不见得多想出去,一见林苦娃这样,立马跳了起来。林苦娃一见沈志诚也要去,这儿又将留下他一个,慌了神,赶紧道:“开玩笑哩,开玩笑哩,咋能不去找。”
  
  四个人也不再多说,找了几根油性比较大的树枝,扎了一个简易的火把,浸上些柴油,出去寻找。荷叶坪太过诡异,四人也不敢分头行动,围在一起,随便找了个方向走去。
  
  幸好,走不多远,就见到前面有两个人影,到近处一看,果然就是李明飞与张梦菲。刘胜武张嘴就想喊,钱明涛眼尖,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刘胜武情急,钱明涛指了指前面,刘胜武仔细看去,才发现李明飞前面,还站了一个小男孩。
  这地方怎么会出现一个小男孩?是发现看羊人了吗?为何李明飞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反而全是迷茫?那个小男孩的神色,也是一片迷茫。四人潜心听他们的对话。
  “你怎么来了?”小男孩在问。
  “你认识我?你是谁?”李明飞反问。
  “你不记得我了?”小男孩脸上有悲哀之色,还是不放弃:“你怎么会来这儿呢?”
  “我不该来吗?我为什么想不起你是谁?”李明飞陷入回忆中。张梦菲紧靠在李明飞身边,表情很紧张。
  “快走吧。不要来这儿。”小男孩看到了躲在后面的钱明涛等人。李明飞依旧迷迷糊糊,张梦菲却惊恐的发现,小男孩就在自己面前消失了。
  钱明涛也看到这个异相,登时呆若木鸡,动弹不得。
  
  “谁啊?这是谁?你认识?”张梦菲见李明飞依旧发呆,轻轻晃了晃他,问道。
  “他是谁?他是谁?”李明飞看上去很痛苦:“这个孩子我认识,我真的认识……可是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想不起来他是谁?”
  “想不起来咱别想了,走,咱们回去吧。”张梦菲轻声劝慰。钱明涛这时才看到,李明飞的衣襟里,兜着许多蘑菇。
  “是啊,天黑了,先回去吧。”钱明涛也劝。沈志诚过来接过蘑菇,一行人往回走去。
  “这个人是谁?是谁?”李明飞一直在问自己:“我为什么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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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火光一闪一闪的,把每个人的脸色,都映得很诡异。众人都沉默地坐在那儿,谁也不说话,表情各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蘑菇烤了吃味道并不佳,鸟蛋扔在火边上,不时因为过热而爆裂,蛋白流出来,一会儿沾上灰,像一只只流泪的眼。
  李明飞却一动也不动,张梦菲把蘑菇烤出来,吹去灰,塞到李明飞嘴边,他就张嘴吃下去,几乎连滋味都不辨。鸟蛋烫得厉害,张梦菲不停的呼哧呼哧吹着,一边可怜兮兮的看着李明飞,李明飞却丝毫没有反应。还有一个同样神不守舍的,是林苦娃。他表面上装得跟其它人没有什么两样,但剥完鸟蛋,顺手把蛋扔了,把壳塞到嘴里,嚼了两下才发现不对,吐了出来。钱明涛低着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若有所思。沈志诚始终不舍得吃鸟蛋,倒是吃了一堆蘑菇,刘胜武这会儿已经打上盹了。
  蓦地,李明飞脸上的肌肉一跳,在火光掩映下,表情很狰狞。张梦菲瞧见,吓了一大跳。李明飞可从来没出现过这么可怕的表情,他一向是很温文有礼的。这荷叶坪,还真是古怪到家了……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李明飞喃喃自语。
  “想起来什么了?”钱明涛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这个男孩……是我童年时的玩伴……”李明飞两眼望着地面,张梦菲觉得有些冷,不自觉的离李明飞远了一些。
  “那为什么他还是小孩的样子?”刘胜武这时醒了过来,提出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这个问题,也正是李明飞一直避免想到的,刘胜武提了,他却不能不答。但与此同时,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瞪了刘胜武一眼。显见,他们也不愿意听到真正的答案。
  “因为他二十年前就死了……所以他看上去才一直是小孩子的模样。”李明飞咬了咬牙,把话说了出来,登时觉得轻松多了。一个人背着是负担,说出来,就把负担丢给别人背了。
  
  “是你以前提过的那个登山时跌死的小孩吗?”张梦菲鼓足了勇气问。
  “是啊,是啊,你还记得?”李明飞如释重负的看着张梦菲:“就是他……二十多年了,所以我想了这么久也想不起来……这火光……这火光就像当年的样子,我才算想起以前的事了……”说完,李明飞的头抬了起来,眼睛里闪动着一种说不出的光。
  “二十年前,也是这么一个晚上,我们几个小伙伴上山玩……天黑了……谁也不想回家……点着一堆火……我们烤鸟蛋,烤蘑菇……还有,讲鬼故事……”李明飞似乎陷入了沉思:“小二子胆最小……他听完鬼故事,吓得哭了起来……我还装鬼冲他扑过去……他背后就是山崖……没稳住,滚下去了……小二子找我报仇来了……”
  林苦娃的脸上,汗流成了小溪流,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李明飞身上,没人留意他。
  李明飞说完,竟然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痴笑,转过身去,背对着火光,向着湖边走去。
  “你要干什么?”张梦菲很着急。自从见到那个小孩以后,李明飞的表现始终很古怪。
  “我给他偿命……呵呵……我多活了二十多年,够本了……”李明飞的脚,已经踏入水中。张梦菲急得哭喊起来:“快,快拉住他啊!”张梦菲抱住李明飞的腰,但根本拉不动他,眼看着李明飞往水深处走去。
  钱明涛与刘胜武,沈志诚一起,一个抱住李明飞的腰,两个拉住他的胳膊,张梦菲这时早退到一边了,只是大哭。
  说也奇怪,李明飞此时,竟然力大无比,三个人拉他都纹丝不动。
  “鬼上身?”刘胜武嘀咕。张梦菲听见,浑身发抖,她觉得手上的镯子,又开始变得灼热。上次发热,还是发现白海文死的时候……
  
  “别,别拉他!”林苦娃带着颤音说道。
  这时,钱明涛顿时觉得手上的劲一松,李明飞竟然被自己抱着,倒在了地上,四个人摔做一团。
  “快,快回来,别管他!”林苦娃丝毫不管张梦菲像要吃人的目光,只是结结巴巴的喊着。
  这时,李明飞也站起来了,转过身,饶有兴趣的看着林苦娃。
  林苦娃在李明飞的目光下,筛糠般的抖了起来。
  “你……你是谁?”林苦娃似乎受了莫大的惊吓。“他是李明飞啊。”张梦菲答,她以为林苦娃是吓糊涂了。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林苦娃眼睛盯着李明飞:“小二子不是你装鬼吓得滚下山去的……是我……是我想要小二子的舅舅给买的那把冲锋枪,故意把他吓得滚下山去的……讲鬼故事也是我提议的……小二子滚下去的时候,我抓住了他的衣襟……但我故意松开了……你是谁?你究竟是谁?”林苦娃已经语无伦次了:“我拿到了冲锋枪……我把冲锋枪藏起来了……我没敢玩……小二子死后,我也很后悔……你是谁啊,你究竟是谁呢?”
  “我是谁?呵呵……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李明飞一步一步向林苦娃走近。
  “别,别过来!”林苦娃后退几步,一脚踩在炭火上,却似乎丝毫不觉得烫,嘴里继续说着:“那次上山的小伙伴,都在林长县,没有人出去!他们都在林长县工作,没有人在外面,没有人!你是谁啊?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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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李明飞终于回过头来,看了张梦菲一眼,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悲哀。张梦菲看到李明飞的眼神,顿时浑身冰凉。那眼神里,有着决别的情绪。
  李明飞走过来,把张梦菲拥在怀里,轻轻的替她拢了拢头发,低声说道:“对不起……你要照顾好自己,以后我不能陪你了。我一直以为会是你离开我,没想到,要离开的,是我自己……”张梦菲心里隐约猜到点什么,却不敢承认。泪眼朦胧的望着李明飞,张梦菲低声说着:“不,我们会在一起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自信。她开始痛恨自己,如果听从梦里的警告,一直不来林长县,就不会有这些事。如果来了林长县,不来荷叶坪,也不会有这些事的发生。“不该来的,我们不该来啊……”李明飞也流着泪。张梦菲第一次见李明飞流泪,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我们回去吧,回去就好了……”
  “回不去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李明飞眼里有泪,脸上却挂着微笑。
  “你是小二子,你就是小二子!”林苦娃看着李明飞,越发大声的叫了起来。
  “终于说出来了……”李明飞淡淡的微笑,见张梦菲又有一缕头发垂了下去,伸手想去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泡入水中的水墨画,渐渐的化开了,他找不到自己的手在哪里。
  “那么,只能说再见了……”李明飞看了钱明涛一眼,轻声说道:“拜托了……”钱明涛点了点头,看着李明飞消失,一套衣服,轻飘飘的掉在地上。张梦菲衣服上还有李明飞的余温,人却消失得不见踪影,终于抑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一向以大老粗自嘲的刘胜武都觉得眼眶有点湿了,钱明涛背过脸去。
  天好像更冷了,张梦菲哭累了,自己走回火堆旁边,双手抱着膝盖,头深埋着,肩膀还在抽动,在无声的哭泣。钱明涛想起李明飞的嘱托,想要过去劝慰,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愣在当地。过了会儿,见张梦菲坐下,走了过去,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也愣怔起来。
  沈志诚百无聊赖的往火堆里扔着东西,有时是几片树叶子,有时是一些小树枝。
  刘胜武也睡不着了。相处一天多的同伴,竟然已经死去多年,可是在一起时,竟然没有丝毫异样……想到这里,刘胜武觉得浑身的汗毛直竖。像张梦菲这么与李明飞亲密接触的人都感觉不到异样,身边这些人,还有谁是活的,又有谁是……鬼?刘胜武很不愿意说出这个字,但眼前,似乎不得不承认,也许,确实有“鬼”的存在。
  张梦菲哭够了,又抬起头来,望着火光,想起刚才李明飞还在身边,这会儿却消失得这么彻底,又快要滴下泪来。钱明涛拿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张梦菲也不接,刚才哭得稀里哗啦,脸上糊得乱七八糟,鼻涕眼泪,衣袖也湿了。手里还抱着李明飞的衣服,上面也被泪水湿透了,张梦菲见了,赶紧用手去擦,手上也全是灰,又用袖子去擦,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在衣服上,湿得更厉害了。钱明涛见状,把纸巾放下,退了开去。
  
  夜更深了,钱明涛看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要养足精神,第二天才好赶路,说了句:“睡吧!”铺开睡袋,先钻了进去。刘胜武冷冷的看了钱明涛一眼,又看看沈志诚,林苦娃,还有张梦菲,把睡袋铺开,特意与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睡下了。这是白海文留下的睡袋,这时,他也不忌讳了,生与死的距离,本来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林苦娃却腆着脸凑近张梦菲:“这睡袋你不用,让给我用吧……晚上的风,还真有点凉。”
  张梦菲冷冷的看了林苦娃一眼,林苦娃避开她的眼光,仍要伸手去拿睡袋。
  “你给老子滚!”刘胜武按捺不住,跳了起来。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林苦娃有些怵刘胜武,见他发作,也不敢多话,悻悻的退了回去,却用不甘的眼神,瞧着刘胜武。刘胜武只觉得他如苍蝇一般讨厌,恨不得能掐死他。林苦娃嘿嘿笑了一笑,把身下的草堆拢了拢,靠近火堆,闭上眼睛睡觉。
  张梦菲捋起袖子,把胳膊上的镯子拿下来把玩。自从上次浸过血之后,镯子上的小蛇,越发的活灵活现。张梦菲把手镯竖起来,在火光下,依稀可见手镯内侧有着一串字符,张梦菲轻轻的摸着其中两个已经变得血红的字符,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依稀可见,那两个字符,一个是ka,一个是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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