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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石城列岛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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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石城列岛惊魂

作者:要命一条

自称是全中国第一部主旋律悬疑小说[em22]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9-28 23:24:0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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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祝小天拿着这封信,脸上充满了疑惑。
  这是一封普通的挂号信,封上很清爽地写着:北京市复兴门外大街五号 69**信箱 祝小天收。
  字体秀气,看上去象女人写的。祝小天没有冒然地打开它。今天早晨上班时,收发室的大爷把这封信摆在他的案头,等到中午时他才发现。打电话问了一下大爷,大爷说是邮递员送来的,再没有其它信息了。
   这是祝小天毕业工作3年来收到的第一封纸信。
   祝小天一个人在北京工作,她的大学同学全部留在了沈阳。当时全班同学都羡慕她去了北京,何未在送别会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小天,如果你愿意,我就是去北京肯德鸡里涮盘子也行,只要能陪着你。
  没等祝小天说话,朝凤就接上了:得了吧何未,你愿意你就去,干嘛还得人小天愿意!全班哄笑,何未属于那种没脸没皮的,他也跟着笑,说:我他妈的就是愿意,也得小天同意,只要小天不同意的事,我何未这辈子坚决不做!全班再次哄笑。
  幸福的同学往事,在北京孤独的三年里,成了安慰祝小天的一剂良药,平时没注意过的男生,在她的记忆里也会时常出现,在地铁顾等车时,她经常幻想会不会在这人潮汹涌的地洞里,遇上从前的同学?她会不会张开她原本骄傲的胸怀去拥抱一下他(她)?想到这的时候,她就经常看着远远驶来的地铁发呆,有一次甚至被一个年轻男人误以为她要卧轨,得到他错误的救援,后来这个男人曾经多次请小天吃饭,都被她拒绝了。不是她不想在北京成家,而是,小天没有感谢他的理由,也没有对他产生激情的理由,虽然他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合着这封信,小天躺在租来的房子里那张可怜的木床上,窗外就是热火朝天的京城夜色生活,每家每户的窗户都透出温柔的光,小天不知道那些窗帘背后的情景,她也不想知道,她已经孤独惯了。
  所以,这信让她有点吃惊,谁会在一个半暖还寒的初春时节,给呆在北京的她认真地写一封信呢?她一边拆信,一边努力幻想着写信人的表情,不过这很难,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所以,也想象不出来他是男是女,他(她)的脸似乎一直藏在一片雾中,有点熟悉,但怎么也看不清。
  
  信打开了。这是一封邀请信。小天很自然地先看了一下署名:何未。
  小天:
  毕业三年,你可能都快忘了我吧,我是何未,就是曾经做过你大学同学的那个何未。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你的这三年,是否仍然象你在大学里给男生们留下的印象一样?孤独的白雪公主?
  别怪我说话直,我不是一直如此嘛。
  你一直不和大家联络,其实大家都很想你的,我更想。
  想你一个人在北京的日子里,是否仍然象个骄傲的小母鸡,独自去食堂吃饭,独自去教室自习?
  我这三年过的没话说,反正你想象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如此而已。
  你可能不知道,但我想让你知道,很想的那种——我一直都喜欢你。
  
  如果你愿意接受一个同学的邀请,我不指望你会接受我的表白,那不现实,大学四年,我使尽浑身节数,也没有让你多和我说过一句话,我知道,没有比四年更长的时间和更好的机会了。
  
  只是,我想邀请你回来一趟,让我们大家看看你吧。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免强,如果确实有事,就算了吧。
  对了,我现在正在研究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如果你愿意来,我就告诉你,希望你的小脑袋能为我的研究找着一些突破,呵呵。
  3月14日,如果你有空,我们将在石城列岛等着你。好吗?
  
   你的崇拜者:何未
  窗外依然灯火点点,北京城的深夜,永远都不缺少激情。
  十七层楼下,清寒的春风里传来阵阵车流声,在这样的夜晚,祝小天静静地凝视着何未的签名,心里涌起一种温暖的感觉。
  有人还记得我吗?
  对于何未—其实不光是何未,对于班上的所有同学,祝小天都记得一清二楚。
  也许生来如此吧,越是那些看上去不近烟火冷淡处世的人,内心对人际的敏感度越高。祝小天知道,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她从未上过校友录,不是她不想,其实她很想,是她宁愿不和这种东西打交道。这没有为什么,她就是这样的人,或许如果当时在北京多来几个同学,她也不会如此,但谁叫老天爷偏偏在全班34个人中,只选择了她一个人离开沈阳呢?
  何未,何未?
  记忆中的何未,好象没有这般细腻的感情?
  那是个远去的城市,一个虽然乱糟糟但并不缺少文化的城市,祝小天从小生活在这里,就象她的大多数同学一样。
  何未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语就是“他妈的”,有些粗俗,但偏偏挂在这个男生的嘴边,却让人感觉到别一种味道。这个何未在祝小天的记忆里并不是那种可有可无的角色,他的长相很英俊,可以说是非常的帅,当年在大学里曾经一个月里连着换了三个女朋友,每一个多情的女孩儿,最后都以掩面痛哭离去而告终。
  何未的家世好象不错,但祝小天对这个就不是太清楚了。她只是从同室的女生那里,知道了许多关于何未的风流逸事,她也曾经注意过他,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那种带有女孩子特有目的的注意,想到这,祝小天的脸有点红了。
  她不是不明白何未的意思,不过~~唉,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吧,当何未注意到祝小天的时候,她的心已经从刚刚入学的兴奋里缩了回去,缩回到原来的那个她~。
  在北京的这三年里,何未的脸,曾经跳进过她的脑海里几次,有一次,就是那个男人救她的那次,那个男人长得不知道什么地方象何未,让小天一下子想起了他,当时她沉浸在回忆中,突然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抱住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她,旁边就是飞速滑进站台的地铁,风把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人衣服吹起,站台里有一少眼睛都盯着她们俩。
  那一刻,当她和他的目光对接时,她真的把他错认成何未了~。
  还有一次,是一个公司的客户,和祝小天进行政党的商务交谈时,忽然就带出一句“他妈的”,这个口头语瞬间让小天眉头一皱,那位衣冠楚楚的男士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连忙道歉,但小天在随后的交谈中不但没有表现了厌烦,而且两人的商谈很成功,最后这个单很顺利地完成了,那个男士的公司是乙方。
  在暗淡的灯光下,祝小天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回想着一些往事的片断,直到外面的车流声慢慢变稀~~。
  她突然从床上跃起,伸手打开了电脑,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石城列岛,它在哪?
  
  祝小天坐在火车靠窗的座位上。
  今天是3月13日,好象不太吉利的数字。初春的天气突然变冷,整个辽南的天空布满了亮闪闪的铅云,那是因为阳光就在云层之上,间或有惨白的光照下来,象一把把冰剑刺向大地和山峦。
  在拿到票的那一瞬间,祝小天犹豫了一下。
  何未在信上说:我们在石城列岛等着你。这个意思就是说,可能还有别人?谁呢?柯
  少岩?朝凤?还是王金阳?或者还有其他人?
  一想到很多人,小天的心就抽动了一下,她本能地要退缩回去~。
  石城列岛~~象一张被水气模糊的国画,轻轻的,展开在小天的眼前。她不明白何未为什么要邀请她去这个地方。记忆里,何未是纯粹的沈阳人,有关他的回忆,没有任何信息,和这个叫石城的列岛有关系。难道是他交了女友,女友的家在那里?
  小天在那个晚上,第一次登录了她们的校友录。
  34个人的班级,有18个人已经在录,这个数字不多。
  小天其实并没有登录,她只是游览了一下,发现了很多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有一个叫郭东绪的,在班级里是学委,成绩非常优秀,他的前途几乎在毕业前就已经被所有人看好,也是学校手里最稳健的一支蓝筹股,可以做为当届毕业生的参考标准的。小天对他的印象一般,因为这是一个典型的官场中人,从他24岁的脸上,就可以看出,未来的他,将是通过科长、处长、局长~~一个个阶梯走向光明的家伙。
  没想到,这样一个男生,现在在竟然辞掉了公职,在家做起了职业妇男!
  据说他当年找老婆的标准是必须局长千金以上的,结果,他找到一个副市长的千金。
  这下出事了,副市长的千金不但没有成为他飞黄腾达的跳板,反而是他,成了一个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据说那位副市长的千金毕业于清华。这可能是他人生最重大的选择错误吧,不过,也许他现在感觉很幸福。
  还有很多的信息,让小天吃惊,原来人生的变数是如此的巨大,很多大家想当然的事情,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的,就变成了一个随机的变数~。
  
  祝小天最终决定,接受何未的邀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可能是呆在北京太久了吧,小天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这里的人太多了,多到让所有的人都忘记了自己,每天的生活都是在与别人的不断比较中活过去,小天也没有办法逃开这种命运,虽然她还是那么孤傲~。
  
  火车坐的时间长了,人就有点累。
  下午的天空慢慢变晴,阳光撒进车厢,空气中迷漫着温暖的气息,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小天的眼睛快闭上了~。
  昏沉的睡意~~小天感觉有人从她身边站起,是靠她做着的一位女士吧。
  她进入了梦境~
  有一双眼睛,说不出来它属于一个男人,还是属于一个女人,远远地注视着祝小天,它就在远处的白雾中,慢慢地眨着,眼神里透出一种安静审视的目光。小天被这双眼睛看着,却感觉不到恐惧,虽然她看不到他(她)的脸,但她并不恐惧,她说不出来这是为什么。
  从很小的时候,祝小天就会做这个梦,真实她很害怕,怕得不行,她把这件事告诉给奶奶——她唯一的亲人。奶奶看着她,就象梦中的眼睛差不多,她不说话。在这样的目光中,岁月悄悄的流走~~。
  后来,当她终于感觉到那目光中没有恶意的时候,她不再害怕了。
  甚至有些希望,希望这个梦能经常出现在她不太好的睡眠中。上大学后,这个梦慢慢地变少了,到后来,几乎不再出现,祝小天知道,她已经长大了,她进入了一个她自己的人生舞台,她可能,不再需要它了。
  
  一张报纸,静静地躺在小天的肘边。
  是那个起身的妇女放在台上的,那上面的头版下方,有一行小标题:“京城巨富祝青山神秘失踪,家人已经三日无法联络本人。”
  小天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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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烟波浩淼的黄海北部,浩浩水云间座落着一个比澳门面积稍大的奇岛——石城岛。因其四面环海,具有明显的海洋气候特征,光照充分,冬暖夏凉,气候宜人,是避暑度假观光的胜地。
   岛上民风淳朴,如世外桃源,物产丰饶似天上人间。盛产虾、蟹、贝、螺等。纵观全岛,峰秀涧清,鸥翔舟行,天高云淡下辉映山花烂漫,青山碧水间环绕奇观异象。
   大文学家郭沫若先生曾泛舟游览于此,并赋诗《船舶石城岛畔杂感》赞道:“汪洋万顷青于靛,小屿珊瑚列画屏”。岛上有几景,堪称奇观~~~。
  
  祝小天抬起了头。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车厢里暗了下来,似乎阳光已经穿不过透明的玻璃,尽管外面还是艳阳高照,但车厢内却变得冷清而阴深~。
  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当她的眼睛适应了这种阴暗时,她发现身边的那位女士已经很久不在座位上了,车厢里的人似乎都有静静顾坐着,没有人说话,她也看不清楚每个人的脸,似乎有一层流动的水汽弥漫在车厢里,让光线在空间里变扭曲。
  在她对面,有一团白色的人影凝立不动。祝小天再次揉了揉眼睛,那团白色从暗色的背景中慢慢变得清楚起来~~。小天的眼睛突然睁大了,眼神中充满了恐怖!
  那团白色的人影慢慢地聚焦、清晰~~,苍白的脸,艳红的唇。深深地恐惧,象一把惨白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小天的心,那张脸带着妖异的表情凝视着她,眼神是那么熟悉,可感觉却如此的陌生!那张眼,分明属于她自己!
  
  祝小天从昏睡中惊醒过来,周身冷汗,一种刺耳的声音响在她的身侧,周围有好几个人已经用不满地的目光对她行注目礼了,祝小天慌乱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带着从睡梦中遗留下的恐惧,瞟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单位打来的。
  
  小天工作的单位是一家贸易公司,从上北京后,她一直没有跳槽,对于一个年轻的大学生来说,这似乎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儿。祝小天有她的理由。
  她接起了电话,从600公里以外的北京,传来周经理的声音,仍然是冷冰冰的:祝小天,你听天气预报了吗?这两天辽宁要变天,我看你还是回来吧,休假也不这一时,你回来吧,我还按你今天出勤对待,对了,你要去哪?
  祝小天几乎要脱口而出“好吧”,她拢了拢头发,它们已经汗水打成了绺,然后,她用一惯的公事语气回答道:周经理,谢谢你的关心,我是去见几位大学同学,好几年没看到了,她们很想我,我也想她们,我不准备在外面多呆的,谢谢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小天能想象出周经理此立刻的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然后,随着一声“好吧”,电话就挂了。
  祝小天拿电话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她又在说谎了。
  我怎么变成了这样?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一个三年都没联络的大学同学,在遥远的北方城市里寄过来一封信,我就接受了邀请,去一个以前甚至都不知道名字的地方,这个地方,在一片虚渺的海洋里,就象海市蜃楼,何未说要告诉我一些有趣的事情,他要告诉我什么?他们?他们是谁?
  祝小天拿出了那封信,再次仔细地读了一遍,仍然是那些文字,她看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内容。一封普通的同学来信而已,祝小天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北京人,对,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道地的北京人,有人北京人表现热情洋溢,实际上阴冷无情,有的北京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男盗女娼,有的北京人看似吝啬无比,实际上却很讲义气。我呢,我是一个表现上冷冰而散漫的女孩,可实际上上的我其实多疑而敏感,谁会记得我?
  
  一个小城镇出现在光闪闪的天空下,寂静,安详,有些阳春的绿意,但更多仍然是枯枝和青暗色,北方的春天,来的似乎晚一些,这个小镇,叫皮口。
  
  高峰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这幢别墅。
  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的这种爱好,他是一名警察,吏属丰台区周店派出所。
  早晨有家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所打来电话,姓林,是个女的。她在电话中说,她们的总经理祝青山已经三日没有回公司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公司现在非常着急,因为有一项非常重要的涉外业务,非总经理参加不可,她们现在很着急,是不是需要报告警察同志?
  高峰打断她,说你这不是已经报告了吗,又问她是什么公司的,林主任停了一下,很矜持地答道,青山地产。高峰听得出她的语气很骄傲。
  在青山地产工作,还是办公室主任,确实应该感觉很骄傲,那至少意味着月薪3万的职位,一般人是很难得到的。高峰也必须重视她,因为这家公司是辖区内一家非常重要的公司,虽然他还没有和这位老总打过交道,但李所长好象和他很熟的。
  高峰接到报案后,立刻向李所长进行了报告,李所长果然很重视这件件,派他马上走一趟,到祝总的家里和公司里了解一下情况。
  高峰开着一车辆老北京普,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些问题,他一边玩着一辆正试图硬挤进他前进方向的奔驰车,一边想,好象哪里有点不对头?
  派出所里有祝青山的详细资料,这是重要人物,京城里有钱人多的是,但祝青山属于特有钱的主儿,他为人很低调,从不在媒体上露面,不过有一年福布斯发布的中国富豪榜,把他给晾了出来,这个福布斯好象比中国人还了解中国似的,它信誓旦旦说祝青山私人财产保守估计在30亿以上,不保守的话,很可能排中国第一。
  这下子媒体哄动了,谁都不知道京城卧虎藏龙之地,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大佬没有被挖掘出来,很多家媒体争相去调查资料搞采访公关,但最终一事无成,祝青山既没有发言人,也没有代理人,更没有联系人,他拒绝所有的媒体。
  高峰对这个人的简历很感兴趣,他还没有见识过一个身家上亿的家伙,更别说可能是中国首富的家伙了。他忽然就想起来哪不对劲了,为什么是公司报告,而不是他的家人打电话报警呢?
  资料显示,祝青山的主要住所,距离派出所其实不远,就在怡园别墅区。
  高峰想了一下,决定先去祝青山的家里,他打电话给林主任,告诉她大约在11点钟去她那。
  现在,他就站在怡园别墅8号楼前,看着这幢灰色的建筑。
  
  高峰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对别墅的印象不好,总感觉这么大的房子,就住那么几个家人,显得太张扬了,即使他有钱也不会住别墅,他宁可住在一片乱哄哄的老小区里,呵呵,不过什么时候自己会变成有钱人呢。
  高峰上前敲了敲门。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女人开了门,她似乎已经从警卫那里得到信息,知道来访的是一位警察,很恭敬地把高峰请进了厅里。告诉他,女主人马上下来。
  
  高峰看着楼梯口。
  很轻的声音从楼上响起来,是脚步声,很慢,但有节奏,高峰微觉奇怪,老公走了三天不回来,夫人还这么镇静,不过~也许人家一直和老公保持了联络呢,林主任她们和祝青山的家人联络过吗?
  正想着,女主人已经走下楼,站在他面前了。
  她是个长得不错的中年女士,说不错,是因为初看上去,她并不算太漂亮。高峰年龄正好30岁,有人说30岁的男人就开始会欣赏成熟女性了。
  高峰还不算男人,他还没有结婚呢。但他会欣赏,尤其会欣赏成熟的女性,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没有一张明星脸,但身体线条柔和,脸微圆,身上露出来的皮肤细腻洁白,五观显得很恰当,不,应该说是非常默契。
  她的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成熟女人的性感,高峰心中一动,面对成熟女性的办案经验他很少,说实施,他有点紧张。
  
  局促了一下,女主人做了个请座的手示,高峰立刻坐下了,然后就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快站起来说:对不起,打扰您了,我是周店派出所的警察,我叫高峰。
  女主人的脸平静如水,看着高峰,看得他有点脸红,她的嘴角动了一下,慢慢地说道:我是祝青山的妻子,你叫我容宣就行了,你来,是为我丈夫的事吗?
  高峰紧张的心情得到一点缓和,他是法学院的高才生,对这些问讯之道很熟悉的。答道,容宣女士~~,你知道你丈夫出什么事了吗?
  容宣愣了一下,她可能没想到这个年青的警察会这么问,顿了下,她答道,我不知道,他已经一星期都没回来了,我不知道他会出什么事,他经常如此,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高峰把手一搓,心里骂自己一句,他奶奶的,我还有什么要问的呢?
  
  容宣露出一副送客的表情,高峰知道这样不行,这算什么,就这么回去交差,李所长非把他赶出局子不可,他正了正脸部表情,道,容宣女士,做为警察,希望得到你的配合。今天早晨,我们接到祝青山公司打来的电话,说他已经三天没有回公司去了,做为他的夫人,如果您知道什么详细情况,我希望你配合我们。
  
  容宣仍然一副拒绝的表情,她没有回答高峰的问题,却问道,是那个姓林的打的电话?高峰立刻回答道,没错,是办公室的林主任打的,你和她很熟吧?
  容宣轻轻地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她,林主任?呵呵,高警官,我确实一无所知,老祝经常如此,他有时甚至一个月都不回家,也不打电话回来,这一星期,他也没有打电话回来过,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我想他会回来的,你,就是你们警察,最好去问问林主任吧。
  高峰实在是计无可施,面对这样一个口风很紧的美丽的中年妇女,他一时找不到对付的办法。
  高峰左右看了看厅里的布置,在电视柜上,放着一张男人的照片,高峰问道,这位,就是祝青山先生吗?
  容宣看了一眼那张照片,眼睛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淡淡地说,是。
  高峰走过去,拿起了照片。
  这个男人的长相让高峰有些失望,亿万富豪,在影视作品中,都是目光精悍,发际光滑,脸部棱角分明的角色,但祝青山长得很一般,这似乎是一张近期的照片,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就象在北京街头的一个普通男人一样,没有什么特点的脸部,稍稍有点泛白的皮肤。眼神和锐利根本无关,甚至带有一些疲惫和消沉。
  这个男人,从照片上留给高峰的印象,是一个心事很重的男人。
  
  高峰回头冲容宣说道:请允许我把这照片拿走,如果需要,我们可能会用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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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小天迷惑地看着这座小镇。天空仍然很晴,上午的阴云一散而去,现在是下午三点半。
  她想起来一件事,也许是她忽略了,或者是何未忽略了。信上并没有写明,他们,到底在哪等着她?
  石城列岛,他们是在岛上等着吗?
  小天正好站在一个高地上,皮口镇很小,她能一眼望到头,在三里外的地方,就是一片汪洋大海,海边的港湾里,停着几支巨大的船,事实上并不大,只是小天从来没有看过真船。
  整个皮口,就是坐落在海边的一个三角小镇,清爽,安静,在初春的阳光下,有些懒懒的感觉。街上的人不多,他们的表情纯朴而善良,很多人的皮肤都呈现黑红色,那是经年海风吹过的结果。
  气温甚至比北京还要高一点,小天估计,差不多有10度左右吧,湿润的空气里,充满了一股海腥味,小天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味道,她的鼻子开始很不适应,不过当这种味道不可避免地随着每次呼吸进入她的体内后,她很快就喜欢上这种气味,它真的腥,但却有一丝淡淡的海带清香味。让久在北京闻惯了汽油味道空气的肺很舒服,这是自然的空气,即使有异味,也是天然的。
  呼吸让小天感觉头脑袋清醒了一些,坐火车的时间真的很累。
  她考虑了一下处境,现在,她正徘徊在一个陌生小镇的街头,这里距离北京很远,但其实对她来说一样,安全感反道更多一些,如果有机会,她宁可在这小镇住下去。不过,眼下的问题是,她是一个来访者。
  她没有时间在这里做更多的停留,她必须找到接她的同学何未,或者直接上岛。
  
  小天随意地向港口方向走去,在路边,迎面走赤一位大叔,同样是黑红的脸皮,眼眼睛很小,但眼神有力,温顺地看着她,毫无恶意。
  小天轻轻摆了一下手,问,大叔,我怎么去对面的这个岛?
  
  她手指着海面深处的一个大岛,在这个坡上看去,它非常近,而且清楚,甚至好象能看到一些植物在摆动,按她的估计,这个岛大概就是石城列岛了,它距离海岸,最多不会超过5公里。
  那个面善的大叔看了看她手指的方向,用口音很重要的语调回答道,你(捉)走这条道儿一直到头就是啦!
  小天心情愉快起来,她喜欢这个地方的口音。
  它就是石城列岛吗?
  
  小天很快就知道,她问的这个问题是多么关键。
  大叔睁大了眼睛,不过仍然很小,他笑了,脸上尽是褶子:闺女,头回到俺们这里吧?你到去石城?那就走错了,你(逮)去聋拉腰,这是皮口啊!
  小天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您说~~?大叔又解释了一下,聋拉腰港啊,在庄河,这是皮口,这个岛是大长山岛,离石城还老远咧!你要是打这去,光是去这个岛,就有35公里咧。
  祝小天惊讶地看着这个海深处的大岛,能见度非常高的空气里,它看上去距离真的不超过5公里,可这个人竟然说它距离大陆足有35公里远!
  由不得她不信,因为她想念这个大叔,他没有骗她的理由。
  
  就是说,她走错了路,来到了一个错误的地点,很可能,何未他们正在另一个港口等着她一起去,而她却在皮口,在这样一个静悄悄的小镇港口,等着去石城列岛的船,有吗?
  
  祝小天迷惑地看着这座小镇。
  天空仍然很晴,上午的阴云一散而去,现在是下午三点半。
  她想起来一件事,也许是她忽略了,或者是何未忽略了。信上并没有写明,他们,到底在哪等着她?
  石城列岛,他们是在岛上等着吗?
  小天正好站在一个高地上,皮口镇很小,她能一眼望到头,在三里外的地方,就是一片汪洋大海,海边的港湾里,停着几支巨大的船,事实上并不大,只是小天从来没有看过真船。
  整个皮口,就是坐落在海边的一个三角小镇,清爽,安静,在初春的阳光下,有些懒懒的感觉。街上的人不多,他们的表情纯朴而善良,很多人的皮肤都呈现黑红色,那是经年海风吹过的结果。
  气温甚至比北京还要高一点,小天估计,差不多有10度左右吧,湿润的空气里,充满了一股海腥味,小天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味道,她的鼻子开始很不适应,不过当这种味道不可避免地随着每次呼吸进入她的体内后,她很快就喜欢上这种气味,它真的腥,但却有一丝淡淡的海带清香味。让久在北京闻惯了汽油味道空气的肺很舒服,这是自然的空气,即使有异味,也是天然的。
  呼吸让小天感觉头脑袋清醒了一些,坐火车的时间真的很累。
  她考虑了一下处境,现在,她正徘徊在一个陌生小镇的街头,这里距离北京很远,但其实对她来说一样,安全感反道更多一些,如果有机会,她宁可在这小镇住下去。不过,眼下的问题是,她是一个来访者。
  她没有时间在这里做更多的停留,她必须找到接她的同学何未,或者直接上岛。
  
  小天随意地向港口方向走去,在路边,迎面走来一位大叔,同样是黑红的脸皮,眼眼睛很小,但眼神有力,温顺地看着她,毫无恶意。
  小天轻轻摆了一下手,问道,大叔,我怎么去对面的这个岛?
  
  她手指着海面深处的一个大岛,在这个坡上看去,它非常近,而且清楚,甚至好象能看到一些植物在摆动,按她的估计,这个岛大概就是石城列岛了,它距离海岸,最多不会超过5公里。
  那个面善的大叔看了看她手指的方向,用口音很重的语调回答道,你(捉)走这条道儿一直到头就是啦!
  小天心情愉快起来,她喜欢这个地方的口音。
  它就是石城列岛吗?
  
  小天很快就知道,她问的这个问题是多么关键。
  大叔睁大了眼睛,不过仍然很小,他笑了,脸上尽是褶子:闺女,头回到俺们这里吧?囝要去石城啊?那囝就走错了,囝(逮)应该去聋拉腰,这是皮口啊!
  小天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您说~~?
  大叔又解释了一下,聋拉腰港啊,在撞(庄)河,这是皮口,这个岛是大长山岛,离石城还老远咧!囝要是打这去,光是去这个岛,就有35公里咧。
  祝小天惊讶地看着这个海深处的大岛,能见度非常高的空气里,它看上去距离真的不超过5公里,可这个人竟然说它距离大陆足有35公里远!
  由不得她不信,因为她相信这个人,他没有骗她的任何理由。
  
  就是说,她走错了路,来到了一个错误的地点,很可能,何未他们正在另一个港口等着她一起去.
  而她却在皮口,在这样一个静悄悄的小镇港口,等着去石城列岛的船,有这样的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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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峰很沮丧地离开了怡园别墅,他的警察生涯不长,只有两年,但他自尊心很强,他明白自己在容宣面前只是个愣头小伙儿。她只是用几句话就打发了他。
  他唯一的收获就是得到祝青山的照片。
  不过,很多错误都是在不经意间造成的。高峰还不理解这句话。
  他的北京吉普停在了青山大厦门前。这是幢高达35层的大楼。外部装修极尽豪华,就是一个傻瓜都可以一眼看出青山地产的实力。
  林主任在2818房间等着他。高峰一进屋,头就疼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林主任。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中年女性,高峰有点奇怪,怎么今天都他妈的和漂亮的中年妇女打交道,难道今年要走桃花运?
  林主任和她的声音一样,矜持而有节制,她一身职业女性的打扮,比起一身家装的容宣,显得更有魅力。高峰很清楚她的收入,这是公开的秘密。想着自己那一个月1500元的工资,他立刻感觉到一种压力,他做警察二年,相当于这位林主任做一个月。这是个什么世道?
  林主任主动地上前,伸出了一双玉手,高峰这回学得比较乖,他尽量很自然地去握了握这只很有女人味的手,林主任笑了一下,你好,高警官。我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啊。
  高峰的头又开始疼了。
  
  他静了一下神儿,快速地切入了主题,你是林主任吧,感谢你及时报告的情况,祝经理是本区的重要人物,李所长交待过了,一定要认真地调查一下。您先说一下三天前祝经理情况好吗?林主任很妩媚地笑了一下,高警官,你好象很着急,是不是有急事?
  高峰自己也乐了,好吧,林主任,我刚从祝青山的家里来,有些情况需要和您核实一下。林主任收起了笑容,高警官,容宣说了什么?
  高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道,她什么也没说,她说这很正常。
  林主任的脸上露出一种气急败坏的神色,这个女人和容宣一样不好对付,但至少她的情绪更直接一些。
  她胡扯!祝总几乎天天在公司里忙着工作,三天看不到他,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高峰错鄂地看着她,想不到她的表现会如此激烈,对总经理夫人,她竟然敢用胡扯两字。这个女人看来确实既美丽又强悍。
  高峰试探着稳定了一下她的情绪,然后问了几个问题,毕竟只是失踪三天,一个公司的老总,身家上亿,他在全中国,甚至是全世界,到处都可能有自己的行宫,这是很正常的事,高峰知道,李所长重视归重视,但不见得认为祝青山会出什么问题。
  
  是林主任的一句话打动了高峰。
  高警官,我作为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请求贵所尽快帮助我们调查一下,我们很担心祝总的安全问题,钱,不是问题,我们会出的,只要能得到祝总的确切消息。如果你们不协助调查,我们准备直接向北京市公安局提出申请。
  高峰明白,问题关键之处来了。
  林主任带高峰去了祝青山的办公室,不过收获很小,屋里很朴素,和整个大楼的豪华形成鲜明地对比。办公室的一面墙都是书柜,里面全是真正的书,不是那种装门面的假书。
  高峰顺手拿起放在最下面的一本,看来它刚刚被看过。
  这是一本非常厚的中国地理图册,精装。
  
  高峰很容易就翻到了其中被作了标识一页,那是几张海岛的照片。景色非常秀美,四面环海,犹如仙境,下面是四个简单的黑体汉字:石城列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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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祝小天有点着急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5点钟,虽然太阳依然灿烂地挂在天上,但是看起来它正在加速落下。
  小天是个没有方向感的人,她对地图更不敏感,除非她去过的地方,否则从地图上,她是无论如何分辨不出来它的确切方位的。这次的错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犯下的。
  这位和善的大叔告诉了她一个很无奈的事实:从皮口港出发的船,没有直达石城的,必须去大长山岛或者小长山岛转船。而且,下午5点之后,也不会有船去大长山岛,因为此时一般是在涨潮。
  祝小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这次出行,是多么草率。
  她不喜欢旅游,没有任何的经验,她以为船和飞机之类的交通物,就和北京地铁差不多,基本是准时到达准时出发,而且会定时定点。现在她才知道一个常识,小海港内的短线船期是不固定的,没有船老大愿意多花油钱顶着潮出行,反正坐这种船在大多是本地人, 一声招呼,所有人都会从家里赶过来。
  天色果然很快地暗了下来。
  祝小天从大叔那里知道,这里距离庄河大约50公里,坐车去的话,估计得一小时,而且聋拉腰港—很奇怪的名字—也不会有在晚上去石城列岛的船,那是常识。
  她现在似乎只剩一条路了,就是在皮口住下,等待明天。
  明天,就是3月14日。
  祝小天漫无目标的走着,她难得有这样的时间和情趣,漫游在一个陌生的小城里。既然已经这样了,看来只好等到明天。她现在主要是担心何未他们——他们是否仍然在庄河等着她?
  她似乎应该主动和人家联络一下,可是,何未在信中没有留下任何联络方式。
  祝小天认命了,有些事,也不能全怪自己。
  她走向港边的一个酒店,这个酒店挺大的,看起来是当地最大最好的,叫海湾酒店。正在她准备过马路的时候,手机响了。
  这是个陌生的号码,小天看了一眼,顺手接了起来。
  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笑声,即使隔开三年,祝小天仍然一下子就分辨出来,这是何未的笑声!
  她的心忽然就激动起来,坐火车的疲劳,等待的焦急,以及没有目标的彷徨,在这一瞬间,都得到了彻底解脱。
  何未的声音一点没变,只是,笑声里少了一些做同学时的粗野,多了一些礼貌的含义而已,不过,祝小天宁可听到他那种粗野的笑声,此时此地,也许这样的笑声更能安慰她的心灵。
  何未停止了轻轻的、礼貌的笑声,你好,小天。
  你好,何未,你在哪?小天迫切地问。
  何未的回答不出所料,我们在庄河等你,不过没等你到,我们已经到达了石城岛。你现在在哪?
  祝小天刚想回答,电话里传来一阵巨大的噪声,声音盖过了何未的话声,连续的噪声之后,电话断了。
  小天惊讶地看着手机,她不明白手机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出这种问题?怎么今天的事情都是如此的不顺利?她赶紧回拔电话,不过怎么拔都是枉然,没有电话信号。
  她再一次陷入了焦急之中,此时她已经走了马路,站在了海湾酒店的门口,有一个人从门里走出来,和她擦身而过,小天焦急地拿着手机不停的回拔,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结果她的手机被碰了一下,她的手机对于女孩子来说是个大块头,很时髦的诺基亚N72,有时她会握不住的,它掉了下去,直接砸在地上。电池摔了出来,看样子很惨。
  她几乎要气极败坏了,虽然她可能怪不到人家,不过她已经顾不得了,她看都没看,冲那人喊到,你没长眼睛啊!
  那人愕然地看着她,她感觉到他吃惊的目光,抬起头和他对视。
  那一瞬间,她有点要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心头一下子升起来,使她对这次草率的旅行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怀疑。
  这世界真小。
  她看到了一个男人,一张很熟悉的脸。
  
  高峰看着李所长,李所长面含笑容,她是这么说的?
  高峰也乐了,没错,所长,青山地产财大气粗,人家不在乎。
  李所长看上去很欣慰的样子,踌躇满志地走向窗边,看着外面这个小小的派出所院落。这里是他的权力范围,一切显得干净而清洁,他是个不错的领导,下属对他都很认可,丰台区公安局对周店派出所的工作也是非常肯定的。
  李所长伸了个懒腰,回头冲高峰问道,小高,你来所里几年啦?
  高峰知道所长这是明知故问,一般他心情好的时候愿意这么干,于是很配合的答道,两年了,所长,您这两年里对我没少照顾,这个没人比我更清楚啦。
  李所长大笑,清楚就好,清楚就好!
  他又审视了一下高峰,高峰把胸部挺了挺,他是个很帅的小伙,充满阳刚之气,李所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好,这次事,你一定要给咱们所办好,有决心吗!
  高峰象个军人一样,立正,敬礼,干脆地回答道,有!
  李所长很高兴,问道,那么,有什么线索了吗?你今天查到了点什么?
  高峰乐了,有,而且我想我知道这个祝青山现在在哪~。
  
  李所长惊讶地看着高峰,高峰感觉得到,所长的目光中满是不相信的意味。高峰和所长的目光相对,他故意把目光里增加了一些自信,他在大学里专门学过这门技术的。
  好半天,李所长长舒服一口气,好,好样的小高!
  两人相视一笑,李所长似乎象已经完成了任务一样,搓着手,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哎呀所里的车这一年来用油量是越来越多了,还有,老郝的病看样子是没治了,他家属那边咱们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对了,他妈的,昨天区里的那个赵老鬼——这个傻*,又他妈地给我打电话,求着他家里那点破事,你知道的,咱们必须得给他解决,找谁都得干啊~。
  
  高峰走了。
  快出门时,李所忽然叫住他,哎小高,你——你不要着急,知道吗,事情要慢慢地来,办得才稳妥。你直接用所里的车吧。他很意味深长地微笑地看着高峰。
  
  高峰再次来到青山地产大厦。
  林主任已经在办公室迎候他了,她清楚这个年轻的警察此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在地产界混了多年,她知道很多规矩,也正是对这些规矩的熟悉和把玩,造就了她今天月薪3万的身价,她想,如果祝总在这里,也必然会同意她这么做的,手段不重要,目标最重要。
  高峰其实是头一次办这种差事,他想了一晚应该怎么向林主任开这个口,但所有方案全都无果而终,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面对林主任时,他的口舌好象一下就不好使起来,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到是林主任微笑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怜爱的神情,小高,别为难了,你们为人民办事,人民怎么会不支持你们呢,呵呵。
  高峰笑了,对,对,林主任,就是这个意思呵。
  林主任问,你现在就要展开调查吗?
  没错,李所长强调了,青山地产的事,是咱们所里的重点大事,必须立刻展开调查。
  林主任冲他笑笑,你等一下。
  
  等待很短暂。
  当林主任再次出现在高峰面前时,高峰感觉眼前一亮,在他的面前,变幻出了一个人间尤物!
  林主任脱掉了职业女装,换上一身春季的时髦女套装,有点运动色彩,颜色搭配得如此和谐,和她如玉的脸色相映生辉,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年轻的、成熟的女性风采。
  高峰的眼睛有点滞,他站起来,有点结巴,林主任~主任,我忘问了,您的全名是~?
  林主任冲他挑逗地一笑,林芳兵,呵呵,很熟悉是吧,和一个以前的电影明星同名同姓,和她比我怎么样呢?
  高峰简直快傻了,您、你比她可漂亮多了,我是真心话。
  林芳兵露出被男人目光宠坏的神情,往后你别叫林主任,叫我芳兵就行了。
  往后~是什么意思?
  林芳兵扑嗤一声轻笑,意思就是你调查,我作陪调。
  
  当高峰开着车走在京沈高速公路上时,他心里仍然有点惴惴不安,他没有向李所长报告,让一个报案人陪着去搞调查,而且是个美丽的熟女,这—这行吗。
  不过,很快他就放开了,天气很不错,路况也不错,车内弥漫着一股女性淡淡的香气,林主任,现在应该叫她芳兵了,几乎一时不停地和他交谈着,这让他太爽了,有一种超级干探007的感觉,他很希望,这次的任务,最好慢一点完成,这不也是李所长交待过的吗。
  
  有一辆车,远远地跟在北京吉普后面,这是一辆奥迪Q7,非常先进的SUV,车玻璃镀模。开车的是个年轻男人,很酷,眼神冰冷,看上去,几乎没有思想。
  乘客在后排,隐藏在一片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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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小天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说不出话来。她在心里大喊地问着:
  许一林,他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偏僻的小镇出现!?
  
  许一林首先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他几乎是兴奋地喊着:
  祝小天,你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偏僻的小镇出现?!
  祝小天一下子被他问愣了,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地问,是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怎么会来到这个偏僻的小镇,并且地这里遇上了你?!
  这个男人,就是在崇文门地铁站里,在扑面而来的地铁前,紧紧抱住祝小天的那个男人!
  
  他叫许一林,除此之外,祝小于对他一无所知。
  他们交往了半年时间,有一阵子,祝小天甚至几乎要投降了,但她的内心到底战胜了自己,也许是她不愿意过早走进婚姻,或者是她冷淡的个性,让她在许一林面前无法充分的放开自己。就是说,她在和许一林交往时,体会不到一个女孩子初恋时的那种滋味,这种滋味,她从无数的影视作品里观赏看,看到过女主角那充满憧憬的眼神中透出的泛爱主义情节,小天并不是这样的女孩儿,她不爱做白日梦,但她仍然是个女孩儿,一个有点个性的正常的女孩,她同样向往这种感觉。
  在许一林身上,她感觉不到,无论她如何努力,她事实上知道,这个男人一定很优秀。他经常穿着华贵的名牌衣服,喜欢逛商场的小天,知道那些衣服价值上万,许一林手腕上的那块手表,是价值15万元的伯爵表。
  如果她嫁给这个男人,她的一生肯定会很幸福,一般人普遍认为的那种幸福。
  祝小天做了许多努力后,她放弃了。
  她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爱上这个男人,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很同情他,但她没办法,她只能用很直接的方法告诉他,她不爱他,她们两个人,就象布满北京地下的地铁轨道一样,无论多么复杂,永远都是两条平行线。
  
  那之后有半年的时间,他们没有再见面,小天有时忍不住要打个电话给他,不是想念,实在是不好意思,她不想让别人为她过份伤心,分手的时候,她看得出,许一林几乎有一种万劫不复的悲伤表情,似乎他的一生,都已经在和小天的这场恋爱中结束了。
  不过她终于忍住了没打,她明白,如果她打了,那么她,就不是祝小天了。
  半天过去了,祝小天已经慢慢习惯于忘掉他,她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也许他也会慢慢地抚平心灵上的创伤了,对此,她感到很抱歉。
  可是,没想到的是,老天爷偏偏在这样一个时候,在这样一个地点,让她们再次重逢!
  
  祝小天几乎要拔腿就跑。
  她拢了拢头发,把手机拾起来,然后很冷静的说,一林,没想到会这里遇上,你要去哪?
  许一林原本大喜的神情,此刻慢慢地平静下来,一个冷冰冰的祝小天,重新出现在他眼前,这个形象,是他非常熟悉的,和刚才那个张口就骂的女孩子比起来,他熟悉得多,但说实话,他更喜欢前者。
  我准备去石城列岛,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
  
  祝小天要昏过去了。
  
  高峰一边开车,一边用心体会着身边这个漂亮的尤物。
  他有过女朋友,而且是很爱他的那种,至少有过两个。可惜,每每谈婚论嫁之时,女孩子就都象小燕子一样飞走了。这事让高峰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长得帅,除了比较体面外,没有什么用处。
  但他至少有才啊他总是这么想,他不至于连个象样的老婆都娶不回家吧。
  所以尽管一个月只挣1500,但高峰从没放弃找个漂亮老婆的梦想,也许真的只是个梦想,所以,一作,就作到了30岁。
  高峰摆了摆头,脖子有点硬,已经连续开了五个小时车,林芳兵注意到了这一点,伸手开始为他按摩脖子,高峰只感觉到从脖子那里传来一阵阵的刺激,舒服得简直要打应急灯停下来休息。他忽然意识到,今天,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连续开这么长时间的车啊。
  一个小警察,一个著名地产公司的办公室女主任,一起开车走在高速公路上,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去寻找一个超级大富翁。这个组合很奇怪。
  
  高峰感觉有点燥的慌,他清楚自己其实只是阿土伯。
  早晨出发时买的报纸就放在手边,那上面写着“京城巨富祝青山神秘失踪,家人已经三日无法联络本人。”
  高峰突然就哼了一声。
  明明是林芳兵报的案,这些小报记者真他妈的会瞎编,反正听风就是雨,有奶便是娘。高峰想到这,不知道为什么,问道:林主任,你老公在何处高就啊?
  本来他要问得随便一些,说出的话却挺酸的,林芳兵的脸上露出笑容,高峰,你看你林姐我象结过婚的人吗?
  高峰的心滑向谷低,没戏了。
  一个没结过婚的漂亮女人,给一个超级富豪打工,敢骂他的老婆胡扯,并且在富翁仅仅失踪三天的时候,就比他老婆还着急地报了警,这说明什么,他妈的傻子都明白说明什么!
  
  一路上建立起来的007般的自信烟消云散了,高峰重新回到一个警察的立场上来,他忽然发现今天的天气其实不怎么样,路况也不是太好。
  车进出沈大线后后不久,就是庄河出口了。
  高峰顺手从车前仓里拿出一张照片,就是从祝青山家里要来的那张,没好气地说,林大主任,这任务其实很简单,你要找的这个人,我敢肯定他就在这个地方的某个岛上。
  说着,他指了指庄河出口指示牌。
  
  林芳兵是聪明的女人,这个有些孩子气的警察,今天让她感觉很好。
  她早看出高峰的情绪失落,事实上她之所以跟他出来调查,也许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对这个警察的印象很好,但她不相信这个年轻的警察会在开始调查几个小时后就找到祝青山,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没去注意庄河出口,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张照片上了。
  她一点没有隐瞒,非常惊讶地问道:他?你说这个人在庄河?
  高峰点了点,没错,就是他,你的祝总,我肯定他在庄河。
  然后他做了个很酷的手势,一转方向盘,北京吉普进入了庄河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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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皮口的夜色很美。
  这个海港小镇和北京比起来,显得如此精致而安详。在尚有天光的时候,星星就已经布满天空,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那个看去上不远的大长山岛,在海洋的深处形成一个灰影,对岸的一面灯光连成一片。早春的小海港里,停着几支随随波摆动的渔船。
  祝小天看看手机,已经七点了。
  
  许一林有一个朋友,在北京一起做贸易,这次来皮口,两人的目标就本来是长海县,有一些水产生意需要处理。但前些天天气恶劣,对方在石城的养殖场发生问题,紧急前往石城列岛了。并邀请他们去石城玩玩,顺便谈生意。
  祝小天必须接受许一林的这个解释,如果不这样,她感觉今天的相遇真的有如做戏。两个所谓的、曾经的北京恋人,分手半年后,突然在一个偏僻的海港小镇里,并且在一个酒店门前因为偶然的碰撞而相遇~。
  她在许一林做了解释后,凝视着他,准备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点心虚。
  她能感觉到许一林没有死心。现在据说有一种公司,专门为单相思者提供服务,撮和他想得到的人,为两人创造很多看上去偶然、实际却是人为的机会。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如此爱我的一个男人,我为什么要拒绝他?
  
  祝小天从小的生活,就使他养成了自省的性格,她认为自己对自己的把握是很准确的,尽管有时说不明白自己做出选择的原因,但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说明白任何一个自己的选择。
  她的脸色柔和下来,冲着许一林轻轻笑了笑,她不想伤害一个如此爱自己的人,尽管她怎么也无法产生对他的依赖心理。
  许一林关切地建议,小天,你的同学已经在石城列岛了,不如今晚就在皮口住下算了,钱不是问题。对了,你吃饭了吗?
  让他这么一问,小天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她确实饿了,很饿的那种,中午在火车上她根本没吃东西。不过她还是很礼貌地问了一下,一林,你们吃过了吧。
  许一林大笑起来,这样的笑容小天很喜欢,许一林的问题也许就在于,他这样的时候太少了,和她一样。看着他的笑容,小天忽然就想到何未,想到了三年前,那个经常在全班同学面前灿烂地、放肆地大笑的何未。
  她的脸上再次露出的笑容。
  许一林在祝小天的两次微笑里看到一点希望,他猛拉着祝小天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着她走进了酒店。
  
  这个酒店确实是皮口最好的。
  许一林带着小天,在二楼的大厅里找了一个靠海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祝小天没有看到他的朋友,一林,你的朋友呢,他为什么不一起来吃?
  许一林的眼睛一直盯着小天,噢,他已经吃过了,现在是我们俩吃饭的时间。
  小天的心动了一下,“现在是我们俩吃饭的时间”。这句话让她有一点感动。如果有一个如此深爱着你的男人,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共进晚餐的机会呢?
  
  小天吃的很满足。
  皮口的海鲜与北京的味道无法相比。小天并不缺钱,而且随工作的机会,在北京可以经常吃到澳龙新鲍什么的,但这些贵得吓人的食品,和皮口的小鱼小虾比起来,却少了一份绝对新鲜的海水味道。
  这个酒店自己有船队,所有的水产消耗都是自己从海里打上来的,最近仍然是休渔期,所以近海的东西相对少,但深海鱼类和贝类却依然很多。
  她吃了很多,因为她真是饿的够呛。
  
  许一林几乎没动什么,他一直就那么盯着小天看,开始小天还很放不开,不过食物的诱惑力太大了,她只是象征性的客气了几下后,很快就沉浸在鲜香的味道里不能自拔,嘴上的动作也愈加大了起来。
  许一林看得有点目瞪口呆了。
  他从来没看到过祝小天的这副样子,下午在街上毫无理由地骂了他一句,现在又是如此不顾淑女风度的大吃大嚼,本来清沏而秀美丽的脸,在一阵大吃之中发出满足的吧嗒声。他简直快要被这个女孩儿迷死了。
  他真的喜欢她,喜欢她的冷漠,喜欢她的美丽,不过,今天他才发现,他更喜欢现在的她,一个因为食物而彻底放松了的女孩,一个对他没有设防的女孩儿。
  
  他仔细地观察着着她,心中涌起复杂的感觉。
  
  小天终于吃饱了。
  她用纸巾擦了擦嘴,甚至很满足地舒出一口气,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太失态了,她的脸一瞬间红得象苹果一样,瞟着许一林,说,不好意思呵,我~~确实有点饿啦。
  许一林再次放声大笑,他今天真是太开心了,也许是他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看着自己心仪的女孩儿吃着他请的饭,吃得如此之香,他真的比她更满足。
  
  一个男人,能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吃上最好的食物并因此而满足,这难道不是所有人类的始祖们最想实现在一件事吗?
  
  据说人一旦吃得过饱,心情会很快忧郁起来。
  祝小天这辈子从未尝试过一顿吃这么多东西,所以她也忧郁了。
  看着外面的天色彻底地暗了下来,想到今晚必须住在这个所谓皮口最好的酒店里,她不能不忧郁。
  这个酒店的墙纸面大面积的的剥掉,看来是经年累月的原因,不是人为的。潮湿的空气让酒店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小镇的风情很好,但它的硬件设施,和北京是没法相比的。
  如果可以选择,小天宁可住在清凉凉的街上,在海风中入睡。她望着黑暗的窗户,心里想起已经在石城列岛的何未和另外的一些人,他们,可能是谁呢?
  许一林看出小天的情绪变化,他不无酸气地想到刚才小天说过的话。她是因为一个大学同学的邀请才来到这里的,那个同学是男的。
  认识小天一年了,他没有发现除了他以外,小天还有什么男性朋友,他也不会想象到祝小天会疯狂到这样,只因为一封信就从北京跑到这么老远的地方,去和几个还不知道是谁的人见面,虽然他们可能都是同学。
  一个年轻美丽而性格内敛的女孩儿,这么做的唯一理由——许一林心里不愿意去想——其实不想也明白。
  酒店餐厅的人不算多,有两桌客人全部是男性,看上去都是打渔出身的暴富者,脖子上全挂着粗粗的金溜子,据说金货可以保佑出海的平安,所以海边的淦民偏爱金货,他们的洒量惊人,桌上桌下已经摆满了啤酒瓶子。还在喝。
  小天忧郁地看着他们成箱地喝下啤酒,轻轻地叹了口气,石城列岛,离这儿有多远呢?她不经意地出声问了这个问题。
  许一林的脸色阴沉,半晌没有回答。
  小天一下子想到了许一林,看了他一眼,说,对不起,一林,酒店里还有空房吗,看来今晚得得住在这啦。
  她尽量轻松地说,她知道刚才不经意的问话可能让许一林伤心了。
  许一林凝视着她,小天,你真的很想立刻去石城列岛?
  祝小天没有回答,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一林好象下了很大的决心,长出一口气,说,其实你正好遇上我,我和我的朋友其实有一艘汽艇,如果你愿意,我们一小时后就可以在石城列岛上了。
  祝小天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一林,你说——你有一艘汽艇?
  是,我们有一艘汽艇,是我朋友的。
  祝小天几乎不假思索地问道,你的朋友在哪?
  许一林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用手往餐厅深入一指,就是他。
  顺得许一林的手指,祝小天这才注意到,在餐厅的一角,有张桌子,桌子前,坐着一个男人,一个比许一林大了不少的中年男人,他一直在看着她。
  
  这个男人的目光精悍,发丝里有几许白发,发际非常整齐,脸部梭角分明,看得出,是个保养得很好的男人,大约五十岁左右。祝小天有些奇怪,这个男人肯定一直在注视着他们,远远的。但她竟然没有发现,或者说,她竟然没有敏感地发现这一点,这很奇怪,真的。
  
  在她把目光对准他的时候,他冲祝小天微微点了点头。
  
  高峰把车停在庄河市内一家看上去最好的酒店门前,这家酒店叫临海酒店。
  他看着林芳兵,林主任,怎么办,你是否相信我说的话,祝青山在这里的一个岛上?
  林芳兵撅了撅嘴儿,说,高峰,不是说了不要叫我林主任吗,叫我芳兵。
  高峰的脑袋一阵迷糊,这个女人真是太漂亮了。她今年32岁,和高峰差不多,不过高峰给人的感觉仍然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而林芳兵,虽然没有结婚,却显得风情万种,绝对是那种任何男人看了都会把持不住的角色。
  现在,这样一个角色,就坐在他的车上,冲他撅着小嘴儿撒着娇,这让北京市丰台区周店派出所年轻警察高峰同志的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波涛,就象庄河面前的海水一样无法平息,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不简单,人家是中国超级富翁的下属,可能还是红颜知已,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警察而已,他得完成任务,去找到这个女人非常想找到的一个男人。
  他妈的,我这活干得真窝囊,陪着个美女去找她男人,谁来找我呢?
  林芳兵,唉,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我也没办法,但你得相信警察,我和你在祝青山的办公室里发现的那个地图册,它上面,在石城列岛那一页,全是祝青山标出的一些符号和文字,有关怎么到达这里的说明,他肯定就是在这里!
  林芳兵瞅着高峰,脸上露出微笑,高峰,不,高警官,我现在得另眼看你啦。
  
  高峰谦虚地回了一笑,很勉强。
  他正要下车,冷不防林芳兵从副座上扑过来,在他的脸上轻轻的一吻,随及娇笑着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高峰懵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随便,仅仅和他同行了一天,竟然敢主动上来亲他,亲一个人民警察的脸!为了表示感谢吗?
  
  不过这个吻的感觉真不错,让情绪低落的高峰精神为之一振,他几乎是蹦下车的,并且尽量装出一副被女孩子吻惯了的神情,满不在乎神色轻松地对林芳兵说道,林芳兵,你有钱啦,咱们今晚住这吧?
  林芳兵看着他大笑起来,高峰,你这个样子有点象警痞,不象人民的警察啦。
  高峰很尴尬,悻悻地跟在林芳兵的后面,走进了酒店。
  
  一辆奥迪Q7停在街对面的路边,那个年轻男子,用没有感情的目光注视着高峰他们走进酒店,然后回头冲着黑暗的后座问,阿宝,我们也住在这吗?
  后座的人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阵,轻轻说道,别被他们发现了,那个女的认识这辆车。
  
  临海酒店三楼一个房间。
  有一个人正在临窗而望,他看着发生在街头的这一切,目光忧郁,神情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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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以后,如果祝小天还有生命,能回忆起这一刻,她会有什么感触?
  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能走在时间前面,除了上帝,没有人,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祝小天在许一林的带领下,来到这个男人的面前。
  她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急于找到这个男人的原因,因为这个男人看她的目光非常特别,是的,只能用特别来形容。
  他似乎是祝小天生命里早就认识的一个人,以生俱来,从未相忘。
  他的目光中,透出熟悉祝小天一切的自信,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祝小天有如一个赤子,她没有躲藏的地方,其实,她也没有躲藏的欲望。她对这个男人的目光没有免疫力,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这一生,似乎一直在盼望着这道目光的注视~。所以,可能,在刚才她和许一林吃饭时,一直没有注意到,有这样的一道目光在注视着她。
  不过,这并不是说,她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融化了,解体了,不设防了。
  她还看出,他真的只是个陌生人,一个在祝小天生命里第一次看到并认识的人。
  这种感觉真的奇怪,他好象既是一个熟悉祝小天一切的长辈,又是一个不动声色地判断着祝小天生命价值的裁决者。
  这个男人,在祝小天无声的注视下,同样在内心深处泛起阵阵思绪,只是,他隐藏得很好,他清楚地知道,这个美丽如冰雪的女孩儿,和他有着同样敏感的神经,只是,她的敏感,全部是感性的,而他,全部是理性的。
  所以,他主动地站了起来,尽管他的年龄可以做她的父亲。
  你好,他伸出了手。
  你好~,祝小天无意识地和他握手,你~~?
  她的手碰到这个男人的手时,她才发现她用词错误。
  对不起,您是~?
  
  许一林象个局外人一样,注视着这两个人的目光交结,他适时地上前介绍。
  小天,这就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生意上的伙伴,他叫~~~
  我姓杨,叫杨盼生,你可以叫我杨伯伯,也可以叫我杨大爷,或者叫我老杨也行。
  说完,他冲祝小天,微微一笑,首先坐了下来,没有等待许一林的再介绍。
  祝小天和许一林在他的对面坐下,许一林说道,老杨,你可能听我谈直过她,她就是祝小天,我的女朋友~。
  小天侧目看了眼许一林,脸上泛起一种不满的情绪。
  
  你请我吃饭,你喜欢我,这个我都理解,但你不能因此而认为你有权力笥椅摇?br>  
  在祝小天和许一林交往的半年间,祝小天一直有一种感觉,许一林尽管爱她至深,但他却总象个~~象个管家一样,一旦祝小天对他表示过多一点的友好,他立刻就变得市侩起来,他似乎很会把握步步为营的分寸,即使在恋爱中也是如此~。
  这可能也是小天对他无法产生激情的一个理由。
  
  杨盼生瞟了一眼许一林,这个人的目光真的很厉害,在他面前,所有人都会感觉到一种压力。祝小天在心里奇怪地想,有这样目光的人,是一个鱼贩子?
  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开始回到原本的那个祝小天了。
  对不起,杨~伯伯,我听一林说,您有——一艘船?
  杨盼生笑了一下,答道,是汽艇,不是船。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看着许一林,一林,祝小姐的意思是~~?
  许一林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有点拘紧,他赶快回答道,老杨,小天的大学同学邀请她来石城列岛玩,但她走错了路,跑到皮口来上船,她到这里的时候,港里已经没有船了。
  杨盼生的目光再次落在小天的脸上,他似乎看人只看脸,祝小天心里想,如果换做别人,她也许会认为这种目光很无礼~~。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象是在自言自语:换做我,我今天不会过去~。
  祝小天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和他对视着。
  他露出一个符合他年龄的笑容,基本上可以算是慈祥。
  然后,他把手一挥。
  好吧,祝小姐,我们第一次见面,就算我送你一个见面礼,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
  
  他似乎在征求小天的意见,但他的人已经起身离座,不容置疑地向外走去。
  
  这是一艘很漂亮的小汽艇。
  整个艇身呈现完美的流线形,有四个硬黑皮的座椅,每个座椅前面,甚至有一个放置物品的拖盘,它不但漂亮,而且高级。
  祝小天想象不出这样的一艘汽艇价值几何,她经常从媒体上看到,中国的有钱人,喜欢在大连购置豪华的海上旅游设备,作为全家避夏季暑游玩之需,其中,有不少北京富人。他们一掷千金,在大连购买奢侈的别墅,既不出租,也不长住,仅仅用来作为夏季短住的居所。这个叫杨盼生的生意人,看来不能仅仅用有钱来形容他。
  杨盼生的动作非常敏捷,完全看不出年龄的特点。
  他轻轻一跳,就跃上了艇身,非常熟练地按动开关,两道雪亮的灯光瞬间就把面前的海水照得银光一片。
  他站在艇上回头冲着祝小天一笑,这笑容里自然流露出一种有钱人的骄傲,和一个强者的自信。
  随着一声低沉的马达起动声音后,持续的咆哮声开始闷响在这个小小的港湾里,一股浓浓的柴油味道瞬时弥漫在空气中,许一林看来也精通此道,他随后跃上汽艇,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仪表,对杨盼生说道,没有问题,一切OK。
  杨盼生向站在码头上的祝小天伸出手。
  祝小天看着许一林,她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这个疑问几乎从遇上许一林时就存在了,直到现在,随着这汽艇的出现,这个疑问从心灵深处清晰地浮上岸来。
  
  一艘完美的汽艇,一个曾经如此熟悉的朋友,一个深藏城府的中年男人,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她慢慢地递出了自己的手,让杨盼生抓住,他的手真的有劲,轻轻一提,小天的身体就已经上了艇,她用美丽的眼睛凝视着杨盼生,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常。在他的眼里,祝小天的青春和美丽,犹如一个俏皮可爱的小女孩儿,祝小天这样想。
  坐稳了,杨盼生在祝小天的眼边低声提醒到。
  祝小天这时发现,原来许一林已经坐在前排的操纵位置上,他向前一按摇杆,流线形的汽艇象一支漂亮的剑鱼,瞬间驶离了码头。
  
  祝小天感觉自己象在做一场梦。
  
  漆黑的窗户。
  那双眼睛仍然紧盯着他们,目送着汽艇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线,消失在夜色中的大海深处。眼睛的主人笑了。
  他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我们~在这里布置了一周——她—到底走上了我的手术台。
  房间里忽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这声音尖利而刻薄:
  别忘了,他们还没到达彼岸,你最好保佑他们平安到达,否则,哈哈哈哈,你的回程路费得你自己掏!
  这双眼睛的主人沉默片刻,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你,虽然是我的雇主,但,你要明白一件事,我比你有钱。
  
  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效的一种工具,如果你出得起钱,一个比你有钱的人,也会为你付出一定的服务,因为,人人都想要更多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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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高峰他们住在二楼,202和203房间。
  这里是庄河市中心,一个很小的地级市。从窗户向外看去,半面城市尽收眼底,不过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城市的灯光远不如北京多,所以基本上看不清什么。
  半个小时,高峰洗漱完,坐在一楼的大厅里等着林芳兵。
  他们入住的时候,服务员想当然地把他们当成了夫妻,问他们是需要一张大床的还是需要两张床的标准间,高峰的脸一红,他没经历过这个,拿眼瞟看着林芳兵,林芳兵有意逗他,就问,你说呢?
  高峰吓得一摆手,算了算了,你出钱,你定吧你定吧。
  说完他都感觉自己有点傻,林芳兵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对服务员说,我们这位打呼噜,出来就不住在一起了,你开两间吧,要挨着的。
  
  所以,高峰在一楼等待时,那个挺好看的小服务员一直拿眼盯着他看,把他看得很不好意思,讪讪地坐着。顺手拿起一本当地的旅游手册看。
  他注意到一个问题,石城列岛在地图上看,好象和大陆距离很远,但事实上,手册中说,如果从聋拉腰港上船,直线距离只有四公里!
  他忽然有点后悔,其实他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规划,按李所长说的,他要尽量把这次任务拉长了完成,所以他本来准备在皮口落脚,搞不好还会在长海县住一晚,告诉这位美女主任,说在有确切的消息证明,在长海县发现了祝青山的踪迹,量她也分辨不出来。
  现在看来,如果祝青山真在石城列岛,那么他的任务将很快完成。
  回想着下午的那个吻,高峰很后悔,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呢,组织上定下来的事了,我一个小警察瞎改什么,到头来自己落个没好处。
  正在胡思乱想时,他突然发现林芳兵出现了。
  不过,林芳兵不是从楼上下来的,而是从酒店正门进来的。
  高峰迎上去,和林芳兵打个照面,她竟然没有注意到他,吓了一大跳。
  职业的敏感让高峰注意到,林芳兵似乎遇上了什么事情,她的脸色灰白,眉眼间有一种惊慌神色。他关切地问道,芳兵,出什么事了?
  林芳兵抚着胸脯,平息了半天,高峰,我刚才在街上被一个人尾随,好不容易才脱身。
  说完,她紧紧地靠在高峰身上,脸上露出依赖的神情。
  高峰乐了。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芳兵,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漂亮女孩上街,让人尾随不是很正常吗,这种事我见多了,让我看见,把那小子扁一顿就是了。林芳兵靠在高峰身上,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遇上什么事啦?
  高峰发现和女人一起出来的麻烦了,任务还没正式开始呢,就弄出一堆小屁事。林芳兵看着他,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来。
  最终,她没有说。
  走吧,我饿了,咱们吃饭去。
  高峰看着惊魂未定的林芳兵,牛逼哄哄地拍了拍腰间的鼓出处,说,芳兵,你有钱,我有这个,你请客,我做保镖,你不放心警察当你的保镖吗?
  林芳兵对他的这个动作似乎很赏识,她静下心来,笑问,高峰,你们警察执行任务时都带这东西吗?
  高峰整了整西服,咳了一声,绷着脸说,重要的任务,丫必须带。
  
  街上只有几家大的酒店在营业,不是旅游季节,一般的小饭店,早早就关门了。
  怕坏肚子,高峰特意选了一家北京菜馆,不过里面仍然大部分是海鲜。
  林芳兵到不介意,她点了几个最好最贵的海鲜菜,其中有一个清蒸深海大鲍鱼,她只给高峰点了一个,四百八十元。
  高峰有点不好意思,他还没吃过这么贵的东西,客气了一下,心想青山地产办公室主任请客,大概人家还认为这是低档的呢,也别给警察丢了份儿,所以就不客气了。
  反正也不开车了,索性要了四瓶啤酒,两人对着喝了起来。
  
  酒快喝完时,高峰有点头晕了,他的酒量其实很差,主要是因为林芳兵很轻松地喝掉了两瓶,他是自愿被迫的。
  高峰红着脸,看着林芳兵,犹豫了半天,喏喏地问:
  林~芳兵,我想~我想问个问题~。
  林芳兵笑呵呵地看着他,你想问什么?
  下午,就是下午,你~~亲我一下,是因为我告诉你很快就会找到祝青山这老~?还是因为啥?林芳兵愣了好久,看着眼前这个简直和孩子脾气一样的小警察,放肆地大笑起来。
  
  饭店外面,在街道对面,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角落里,观察着他们,看到林芳兵突然大笑起来,漂亮的脸蛋儿引来好几个男性食客不怀好意的注视。那人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两个人走出饭店时,已经快九点了。
  高峰指着黑暗的一条小街里停着的一辆车说,哎芳兵,你快看,这么个小城市竟然有人开辆奥迪Q7!
  林芳兵向黑暗的小街看了一眼,紧张地拉住高峰说,快点回酒店吧,太晚了。
  高峰边走边回头,看着那辆奥迪Q7,不停的摇头。
  
  林芳兵进了自己的房间。
  高峰酒喝多了,肚子很难受,想吐。在房间的卫生间里解决,味道似乎不太好。他开了门,在黑暗的走廊里向前慢慢走去,他知道在走廊的那头有个公用的厕所。
  走到楼梯口时,有一个男人,象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黑暗的楼梯上,他和高峰打了个照面,然后立刻闪身走了上去,消失在黑暗的三楼楼梯拐角。
  高峰的酒刹那间醒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片黑暗。
  汽艇的速度,让祝小天惊讶到有些害怕。
  在黑色的海面上,它很快就掠过了那个叫大长山岛的黑影,象一支在暗夜中极速游动的发光鱼,一直向前方驶去。
  耳畔刮过列列的海风,小天不禁有些哆嗦,她穿得少了。
  许一林明显是个中老手,他似乎有意在小天面前卖弄,偶尔会在前方什么也没有的情况下突然来个大急弯,艇身严重侧斜,一面艇身将海水激起四五米高,形成一道白色水墙。小天一边哆嗦着一边大喊,不过喊声中却透出一种畅意,她真的没坐过这东西,没想到它会带来如此的刺激,她的心随着艇身的侧斜而悬空,又随着艇身复位而落下,她既害怕又激动,大呼小叫的,许一林很得意,他清楚,让祝小天高兴成这样,是件太难得的事。
  杨盼生就坐在小天的左边,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轻轻地为小天披上,小天太紧张了,她几乎顺手抓住衣服就披上了身。
  杨盼生侧头看着这个激动万分的年轻女孩儿,看着她美丽的脸一会儿绷紧一会放松,间或发出一声快乐的大叫声,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他很自然地抓住小天的手,在她大叫的时候给她安慰,他明白,对所有人来说,他都是强者,他有义务保护他认为需要他保护的人。
  当然,他更清楚,他有强大的权力,去处置任何人。
  
  前方出现一个大岛的黑影,杨盼生趁祝小天稍微平静的时候,轻轻地说道,祝小姐,这就是石城列岛了。
  
  经过了一场四十分钟的刺激旅行,在马达的轰鸣声结束后,祝小天看着这个静悄悄的岛,微微有点失望。她看不到什么东西,因为一切都藏在黑暗中。
  她已经到了石城列岛了吗?这里就是石城列岛吗?
  何未,何未?
  他,还有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有一个人,站在人群中,焦急地看着滚动的航班时刻表。
  现在是3月13日凌晨,他已经在肯尼迪国际机场等候了三个小时了。滂沱大雨一直没有停下的意思,机场上空,电闪雷鸣,有不少人已经去旅馆休息了,但他仍然坚守在这里。
  这个人特别的焦急引起了机场工作人员的注意,有一名黑人女工作人员走过来,试探地用英语问道,先生,你需要帮助吗?他急切地问道,对不起,我想知道去北京的飞机何时能起飞?
  这个黑人听到他懂英语,做了个无奈的耸肩,对不起先生,我们确实不知道,您知道现在机场上空的天气条件是不允许起飞的。
  她说完就要走,临走前她又看了一眼这个东方人,她不明白什么事会让他如此焦急,她好心的留了一句话,先生,我们有信息显示,即使飞机现在起飞,十三个小时后能否降落在北京还是未知数~。
  他呆在那里,请问这是为什么?
  她笑了笑,因为北京马上要和这里的天气一样了。
  她本来是要他放弃焦急,但她发现这个东方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刹那间脸如死灰,她害怕了,赶紧消失在人群中。
  他已经绝望了,他不知道现在在遥远的中国正在发生着什么,他绝望地幻想着,当自己赶到的时候,一切还都没有发生~~。
  
  他疲惫地坐在屏幕前的椅子里,神经陷入深度的错乱中,直到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请立刻准备好你的随身物品,飞往北京的C9455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注意~~~
  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象个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高峰失眠了。
  他忽然感觉到,这次任务,好象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但他一点睡的意思都没有。他回想着那个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的男人,回想着那张一半隐藏在黑暗的脸,那张脸,绝对就是祝青山!
  他不会看错的,他是警察,在任何一种情况下,哪怕只是瞟过一眼,他都能从人群中分辨出他想找的人,这是警察的基本素质。
  一个有钱人,一个绝对的超级大富翁,不告而别,对任何人都没有说出他的行踪,然后,他象个普通人一样,跑到一个距离京城上千公里,人口只有几十万的一个海边小城,住进一个条件很一般的酒店,这酒店在当地算不错了,可和北京的五星级酒店比起来,能否达到一个锦衣玉食的超级富翁的日常起居标准,令人怀疑。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什么事都有一个原因。
  他的心犯罪理学老师讲过,即使是看上去最没有理由的杀人行为,例如当街杀死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其实你只要获得了犯罪分子的详细资料,你肯定能找出一个原因来。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排在中国富翁榜前十名的人,能够做出这种事呢。
  他如果想风流一下,大可不必如此,他有的是机会可以做到这一点,只要他肯出钱,会有一排排的漂亮女人等着让他选择,各和类型的都可以。这好象是很无耻的事,但是事实。
  高峰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办法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是个聪明人,他突然想到,也许他走到了一个误区中去了。
  为什么总是要把他是富翁这件事排在首位思考呢?
  有时,换一个位置思考问题,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如果把祝青山当成一个普通人,那么,他为什么会隐瞒自己的行踪跑到这里来,倒是有很多可以想象的理由。
  他为了躲避仇敌;
  他为了会见情妇;
  他为了完成一件谁也不想告诉的事;
  他因为犯罪而逃亡~~
  
  想到最后一个理由时,高峰的思维突然就顿住了~
  犯罪行为,以及一个无故消失在人们视野里的超级富翁!
  上海大富翁周正毅,在他的经济犯罪行为被揭露前,不正是玩的这套把戏?!
  高峰从床上一跃而已,几乎立刻就要打电话向李所长报告,窗外的黑暗让他猛地意识到这是深夜的庄河市,距离北京一千多公里。
  高峰点着了一支烟,在黑暗的房间里静静地坐着,思索着明天的行动方案。
  如果祝青山是因为经济犯罪问题而躲避或者逃亡,石城列岛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从石城列岛到韩国首都汉城,海上的距离只有300多海里,对于这样一个大富翁来说,他在各地的无数朋友,为他办到这点事,不成问题。即使他的问题不大,在石城列岛躲避一时,也是非常好的决策。这里住户不多,而且多是朴实的渔民,与大陆之间的交通相对不方便,环境又十分的清新自然,在这样的岛上避居一段时间,这种级别的富翁到是可以做得出来的。
  他掐灭了烟头,烟缸在桌上轻轻一动,发出了一声脆响,与此同时,从隔壁的房间里,传出一声非常轻的声音,有点象是人的脚步声,谨小慎微。
  隔壁就是林芳兵。
  高峰慢慢地走到自己的房门前,仔细地听着,他能感觉到隔壁确实有人在活动!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间,尽量不发出响声,当他的头刚刚探出房门时,有一件东西砸在他的头上,高峰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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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杨盼生沉默地望着黑暗的岛屿。
  他问许一林,高总住在哪里?许一林似乎一愣,旋即回答道,他一般在王家落脚,因为他的养殖区主要靠近大王岛,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王家事实上并不在石城岛,而是在海王九岛。许一林看着杨盼生。
  在石城岛东面的海上,距离不过一海里的地方,就是非常著名的海王九岛旅游区,其实,这个海王九岛和石城岛比起来小得多了。但它有极壮美的自然风光,吸引了很多猎奇的旅游者,名声反到比石城岛更高一些。
  杨盼生点点头,回头看着祝小天,祝小姐,你没有你同学的电话吗?
  
  祝小天的心刚刚从激动中恢复平静,听到杨盼生的问题,一下子想起何未曾经在下午给她打过的电话。她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要杨盼生,这个人的思维很缜密,她想。
  祝小天赶紧拿出手机,找到号码立刻就拔了过去。
  电话里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尖啸声,小天的耳朵几乎要受不了,不过她仍然耐心地等待,她已经来到石城列岛了,她现在最想看到的人就是何未,她不想再耽误一分钟的时间。
  
  电话那头的尖啸声停了下来,一个祝小天期盼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来:
  小天吗,你在哪里?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祝小天忽然感觉到,原来她一直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仅仅因为一封信就跑到这么一个黑乎乎的岛子上来?跑到距离北京上千公里的他乡异地来?
  现在她知道了,因为,她真的想听,何未的声音。
  
  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喊道,何未,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何未的声音里听上去到不是特别的激动,他又问了一遍:你现在在哪?
  祝小天醒悟过来,她解释道,何未,我现在就在石城列岛的港口,你在哪里?!
  这下,何未终于理解了,他在电话那头大声喊道:小天,你一个人吗?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祝小天一脸兴奋地看着杨盼生,在寂静的岛上,他们两人也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许一林面色阴沉,他低下头,用脚踢着地上一个海螺壳。杨盼生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对祝小天说道,祝小姐,告诉你的朋友,不用麻烦了,我们送你过去,今天,我们就住在那里。
  祝小天现在对杨盼生的印象赶快告诉何未,何未,我是坐朋友的船来的,我们马上过去,你不用过来了,你在哪?
  何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你的~朋友?
  祝小天看了一眼许一林,何未,到了之后再解释吧,我们现在就出发啦。
  
  何未住在一个叫海风的酒店里。
  祝小天他们打了一台四面露风的“摩的”,五元钱,不过七分钟的时间,就来了石城“市中心”。
  石城岛面积有26平方公里,从天空看去,它近似方形,四周的差不多,也就是说,四面的长度基本都在五公里左右,从港口到中心,其实只有不到三公里。
  海风酒店到了。
  
  祝小天还没下车的时候,她就看到在酒店门口站着三个人。
  这个酒店很高级,出乎小天的意料之外,在皮口看到的最好的酒店,也没有这家海风酒店看上去气派,它的门厅是缩入式的,就象一个微型的星级酒店,是一幢六层楼,外墙装饰得很时髦。有点象北京街头一个中等的小酒店。
  那三个人就站在门厅的雨搭下,在暗淡的灯光里,三个人的身影并列一排,静悄悄地站着。
  
  隔开三年的时间,祝小天终于和何未面对面的站在一起。
  他一点没变。
  祝小天甚至觉得,何未,仍然是那个在大学里嘻笑打浑的俏皮男生,他的脸在灯光下半明半暗,但从他英俊而年轻的脸上,却可以清楚地看到过去的时光,一瞬间,祝小天似乎觉得三年的时间并不存在了,她和何未,还有那些难忘的时光,一起扑进她的脑海。
  在这春寒料峭的三月,在海风轻抚的夜色中,她的眼睛里,忽然就有东西涌了上来~。
  
  何未~~,她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何未站在那里,他脸含笑意,但神情中有一种怪怪的东西,似乎~似乎他在仔细地辩认着祝小天,她的脸,她的身体,和她的衣服。
  小天,你好。
  何未平静地伸出手,旁观者都可以看出,他在掩饰着自己的感情说话。
  杨盼生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何未,他的目光冷峻,没有感情;
  许一林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小天,他的目光复杂,充满了痛苦~。
  
  人,有时候需要当一个旁观者,甚至是自己的旁观者,无论他是有钱有势,还是穷困一身,当一个自己的旁观者,可以最清醒地自省。如果,祝小天此时,能当一个自己的旁观者,她或许会看到,围绕在她的周围,有很多复杂的心理和欲望交织在一起,它们彼此陌生,但却一触即发。
  
  一个张扬而漂亮的女人打破了寂静。
  她从三人队列里跳出来,从暗淡的灯光下一下扑到祝小天的眼前,用一种近乎夸张的姿态紧紧地抱住祝小天,小天几乎被她吓到了。
  不过,三年的时光其实真的不长,祝小天一眼就认出来,她是朝凤!
  朝凤,她变化真的大,她变得既性感又妖娆,她穿着一件绝对说不上合季节的衣裳,一款很风凉很艳丽的裙装。
  半裸的酥胸,丰满的乳沟被光影浓浓地勾画出来,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穿透力,酒店门前的那个睡意已浓的门童,眼睛瞪得象个铜铃,黑红而青春的脸上,写满了惊色的神情,直勾勾地看着朝凤。和冰雪般美丽的祝小天比起来,朝凤,似乎更符合这个太年轻的渔民对女人的幻想,她的身体包含了他畅想着的一切元素,看样子,如果给他机会,他能吞下她。
  朝凤松开几乎被窒息她胸口的祝小天,她的嗓声仍然那么野性,富有男性化的特征。
  祝小天,你想死我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美!?
  
  她用富含表情的眼睛左右端详着祝小天,看上去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祝小天轻轻的推开她的手,朝凤,你还是那么漂亮。
  她说的是真心话,祝小天知道,朝凤当年在班级里,甚至在整个系里,都是举足轻重的花边人物,她就象何未一样,只不过她是女的。她的美貌让所有的男生们跃跃欲试,除了何未。这很奇怪,但也正常,好象天下所有的人都有这种感觉,在你的身边,有美女,有俊男,他(她)们招风引蝶,风流无数,但他们和她们之间,似乎永远也走不到一起,很少看到一个美丽至极的女生和一个帅比潘安男生靠在一起走路,他(她)们似乎从对方身上看不到他(她)们需要的目光,所以,他(她)宁可去找比他(她)们差一点的。
  在祝小天的印象里,朝凤就是这样一个美丽至极的女生,她比所有的女生都美。
  
  朝凤大笑起来,这是个自信的女人,她知道祝小天在真心地夸她。
  她没有顾及何未,把祝小天引到那个一直站着不动的男人身边,问她,小天,你快看看他是谁?
  那个男人微笑着伸出手来,一把握住祝小天的手,手上用了很大的劲。这是他的一惯动作,他本来就是个非常强势的男人。
  这就是那个前任校学生会主席,现任职业做家的郭东绪。
  祝小天笑呵呵地看着他,她从校友录上知道了他的近况,所以对他的感觉最深,她以前从来没有对他笑过,那时,他很骄傲。
  郭东绪的变化让祝小天很吃惊,也让所有的人吃惊,不过,这个世界的变数如此巨大,变化是必然的,只是,有些人的变化,你发现不了罢了。至少,郭东绪对他自己的变化,看来很坦然,他仍然那么自信,小天,我是郭东绪,我们大家三年都没听到你的消息,这次何未这哥们请客,我们一定要好好聚聚。
  
  祝小天回头的时候,再一次和何未的目光相对,何未的脸上已经充满了微笑,他的微笑感染力很强的,祝小天的心里闪过几个躲在被窝里哭泣的女孩儿,有两个和她同寝室。
  祝小天走到他的面前。
  她想问,何未,你怎么会想起我,想起给我写信?
  不过她没有问,因为她看到了许一林。
  许一林正盯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何未,而不是走向他。他的目光忽然就冷了下来,正是这变化的目光,让祝小天注意到了他。
  她想到自己能在今晚赶到石城列岛,没有许一林的帮助是不可能的,她忽然感觉非常抱歉,她不是一个任性的女孩儿,她明白他的心意。
  她冲许一林介绍道,一林,这就是我的同学,他叫何未。
  
  在太平洋里,有一条挂着韩国国旗的渔船正在进行深海捕捞。
  这里事实上已经进入了中国黄海,船员们非常小心,但他们不是怕遇上中国人,中国人取多就是赶他们走。他们怕的是遇上北朝鲜的军人。
  有一个水手站在甲板,正在指挥其他两个人把一张渔网捞上来,这是他们自己的食物,不属于捕捞品。
  正在作业的两个船员使劲地把网往上拖,捕捞用网一般是用机器拖的,象这种小网,他们得自己动手。
  水手一连指挥,一般笑着大喊,他已经看到网里的东西了,这些船员们一年到头生活在海上,生食鲜美的海物是常事,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比大海虾和金枪鱼更美味的了。
  水手打扮的人姓金,叫金云起,是船主的儿子,这条船的船长。
  金云起已经看到美味的金枪鱼了,用网捞到这东西的机会很少,他咧开大嘴笑起来。正在这时,有一个船员紧张地大喊起来,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金云起紧张万分,他以为是遇上了北朝鲜人,那可是一群要命的家伙,他们一般不说什么,举枪就打,当然,一般不是冲人来,但也会把人吓死的。
  他顺着船员的手指看去,不远的海面上,飘着一个麻袋。
  他放下心来,那东西外表写着汉字,似乎是什么货船上掉下来的货物。
  他命令把船开过去,过了十五分钟,船帮已经靠近那个麻袋了,金云起跑到船边,向海里抛出一根绳子,绳头绑着一个粗大的铁钩,这是船上用来装货用的。
  很快,那个麻袋就被钩上来了。
  金云起没有让人帮忙,他自己来,如果里面有好东西的话,得由他来分,这个规矩大家懂,所以其他人都站在一边持着船长。
  金云云拿着一把水手刀,轻轻一划,麻袋口应刀而开,这刀非常锋利,用来切割鲸鱼皮最好不过,一个破麻袋对它来说是小意思了。
  麻袋口里露出些东西,看上去果然象是肉类货物,似乎象金枪鱼肉。
  金云起是个粗汉,他把手使劲地掏进去,随手拽出一件东西。
  旁边的船员一起恐怖地大叫起来!
  
  金云愣了一下,这才看清,他的手里,竟然拿着一条人的小腿,他的手,正握着那只惨白的脚丫子!
  
  海风酒店是一家刚刚开业还没到一年的新酒店。
  从去年的六月投入运营,11月份以后,基本就没有客人了。何未他们到来的时候,酒店里只有三间客房有人住,其余的125间客房全都是空的。何未他们选择住在五楼。因为五楼没有其他人。
  由于客人稀少,酒店老板也没有兴趣经营,只是简单地派了四个人,两名服务员,一个厨子,还有一个,就是门口的门童,他还兼职打杂。
  当祝小天把何未介绍给许一林的时候,祝小天没有想到的是,何未对许一林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她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仿佛自己和何未之间有了什么默契,一起冷淡许一林似的,她不明白何未这是为什么,她一边抱歉地看着许一林,一边使眼色给何未,不过,何未也根本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杨盼生,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讶神色。
  
  难道,这两个人,曾经认识吗?
  许一林开始似乎对何未的无礼很是恼怒,当他发现何未如此注视着杨盼生时,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甚至掩饰了他对祝小天的失望。
  杨盼生冷冷地看着何未,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还是朝凤走上前来,她看着何未,又看看杨盼生,笑嘻嘻地问何未,怎么,你们以前认识?何未收起了惊讶,对朝凤微微一笑,是我认错了。
  他走到杨盼生面前伸出手,您好,您就是祝小天的朋友吧?谢谢。
  许一林哼了一声,眼睛放向外面的黑暗。
  杨盼生轻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手,没有表情地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和祝小姐是初次见面,他才是祝小姐的男朋友。
  何未的脸上同样没有表情,他甚至看都没看许一林一眼,回头冲祝小天说道,小天,我们住在五楼,给你安排的房间是510号,你们吃过饭了吗?
  祝小天真是有些尴尬,杨盼生这么介绍其实很自然,他当然从许一林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然而,他知道的并不准确,因为那只是许一林的说法。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办法,她只能看着何未。
  我的朋友~~他们送我过来,今天晚上他们也得住在这里,我们~我们已经吃过饭了。
  她喏喏地说道。
  没等何未说话,郭东绪大手一挥,好事情啊!小天的朋友,自然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和石城列岛有缘,欢迎欢迎!
  
  没有吃饭,他们确实累了。
  当祝小天疲惫地走进510房间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
  她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的经历,从北京出发,到达皮口,在皮口遇到许一林,又认识了他的朋友杨盼生,然后,她和他们一起坐着汽艇来到石城列岛,看到了何未,朝凤,还有郭东绪。
  这个过程很自然地发生了,就象一次普通的旅行一样。
  25岁的年轻女孩儿祝小天,静静地想着这一切,在入睡前,她的脑海里一直在跳跃着一句话:
  就象一次普通的旅行一样~~,就象一次普通的旅行一样~~
  明天,会怎么样?
  
  空无一人的二楼多功能厅里,电视机开着,午夜新闻刚刚播报完,中央气象台的预报员穿着代表提醒初春寒流的衣服,正在播报刚刚收到气象预报:
  根据中央气象台站的预报,今天晚间,从太平洋上产生的一股热带气旋从福建沿海登陆,它将快速东移到华北和东北一带,并在移动过程中形成大范围的低气压气功旋,与此同时,从西伯利亚向南前进的寒流将于明天中午之后进入我国境内,两股气流估计会在华北及东北一带上空交锋,届时华北及东北大部地区将会有大风雪天气,局部地区将有暴风雪,希望各有关单位注意做好防寒防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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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祝小天醒了。
  她感觉睡了很长时间。
  她慢慢地睁开眼,房间里仍然黑暗。只有一丝青白的光线,透过厚重的黑窗帘间隙钻到屋子里。这个房间很大,大而无当。
  在房间的正中,就是祝小天的睡床,它基本是由当地木匠使用铁钉和未做深加工的木板合并成的,床上铺的是一种暗红色的被单,褥子和被子都很厚实,但明显很潮湿,即使在这干燥的春天里。它的上面有一种海水的咸味,还有一种长久未用过的发霉味道。
  祝小天感觉周身都被这和味道包围着,好象整个身体睡在一片半干的海藻上面,海藻扎着她身体上各个敏感的穴位,嘴里涌动着一种咸腥的味道~~
  她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体,四肢传来麻木的信号,让她的大脑反应了很长时间。
  这种奇怪的身体感觉让她一下子变得燥热起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头很晕~,黑暗的房间里,似乎有一些东西上下在动~~
  她咳嗽了一声,这声音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咳嗽让她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她感觉整个房间都左右摇摆了一下。
  我怎么了?
  她把慢慢抬起来,放在脑门上,摸到一片汗水,冷的,湿的。
  她艰难地把脚放到床下,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站了起来,如果这时有一人旁观者,他会看到,在黑暗中,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几乎把身体扭成成一个S形,正在费力地举高自己~~。
  站在房间正中,她感觉象飘在在云里一样,双腿发软,她发现自己在发烧。
  
  她想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于是侧过身去从床头拿起了手机,她从不带表的。
  手机自动关机了,她按了两次电源,可它竟然一点反应没有,她就那么侧着想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这个N72从上次充电后已经连续开机两天了,这是它的正常使用时间。可她搞不明白,怎么连一点电都没有了呢?
  
  她从床尾拿起她的手包,在里面找到了一粒药,然后在黑暗里摸到床头柜上放的水杯,那里有水,是她临睡前倒的。她吃的是一粒扑热息痛。
  当她把水灌到嘴里时,药下去了,但水却被她吐了出来,这水竟然是苦的!
  
  她满嘴都是腥味和苦味,这倒让她的头脑暂时清醒了一下。
  她必须搞明白现在是几点,来决定她是否继续睡一会。否则,明天和何未他们的聚会~。
  
  祝小天慢慢走到窗前,她的脸正对着那丝微光,可她仍然感觉一片黑暗。
  她轻轻地拉开厚厚的窗帘,她的全身在一瞬间猛烈地抽动了一下,皮肤上布满了鸡皮疙瘩!
  她看到了~~她自己!
  
  就在她几乎要晕过去前,她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对,她看到的真是她自己,但那,只是她映在玻璃上的影子而已。
  
  她意识到自己是在吓自己,外面仍然黑着,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影子,这很正常~~
  
  正常吗?!
  祝小天习惯性的用手绺了一下头发,一刹那间,她的身体僵住了!
  她正对着玻璃做出一个动作,可是,在玻璃后面,那个深色的影子,它,竟然没有动作!它是她的影子,可它竟然不动!
  祝小天在晕过去前突然意识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在黑暗的房间里,她怎么可能看到玻璃上的倒影呢?
  
  她晕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撒在石城列岛,从陆地看过去,在浩翰的黄海上,整个岛屿显得光灿耀眼。天气有些清冷,虽然阳光的穿透力很强,但却没有热度,海面上微微泛着波涛,有一层薄满的水雾在海面上轻轻地飘来荡去。
  岛屿的海岸线被一圈白色的水花包围着,一大群白色的水岛在高空中漫不经心地飞翔,时时发出一阵清亮的叫声。星星点点的渔船在列岛周围逡巡,渔民们黑红的脸堂上都透出旺盛的生命力。他们年复一年地在这样的场景中开始新的一天,没有吵杂的人声,没有拥挤的街道,当然,也没有可怕的卖场,石城列岛的生活,在单调而自然的平静中,翻开限新一一页。
  
  位于港口东边的小石城渡假村里,老板娘刘玉英迎来了两个奇怪的客人。
  刘玉英是岛上的土著居民,她的祖上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多年。在她二十五岁时,她嫁给了庄河市郊区的一个农民,姓金,叫金福贵。他们在庄河农村生活了十五年,生活很清苦,十年前,两人终于决定,还是到岛上去生活吧。结果,老金成了倒插门女婿,在他和妻子结婚十五年后。
  由于他们算外来户,所以只能住在港口边上。这里位置很差劲,最好的旅游季节里,也没有几个游客来这里玩,他们两个开了一个农家渡假村,事实上就是在他们自己家院子里盖了一排砖房而已,惨淡经营,倒也维持着比陆地上好一些生活水平。
  这两个人很奇怪,男的年轻而帅气,女的“血”(庄河话,很的意思)漂亮,他们看来起来是趁着旅游淡季来岛上玩的,但看他们两个的神情,却有点让刘玉英吃不准了。
  这个男青年的后脑上还包着一块纱布,脸上绷着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但时不时咧嘴疼一下的样子,却让他很没面子。那个女的偶尔偷偷地看看男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但不敢太张扬,她似乎对这个男人有些敬而远之,但男的对她却看得很紧。
  女人看上去对刘玉英的渡假村条件很不满意,但男的却坚持要住在这里,那个漂亮的女孩子白了男的一眼,不再坚持了。
  刘玉英刚刚要给他们办入住手续,那个男人很神秘地低头对她说道,不要办手续,我是警察。刘玉英吓了一跳,她愣愣地看着这个挺的小伙儿,说,孩子~~,我们这里入住从来没办过手续,这里是岛上,不是市里,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小伙儿挠了挠头,噢,这样子~~。
  
  那个女的远远地站着,实在忍不住,出声地笑了起来。
  她笑呵呵地看着小伙儿,你们俩住东一间吧,那里阳光好,反正现在也没人住,炕挺大的。小伙儿脸上一红,那个女的抢着说道,我不想和他住一间房,他打呼噜,老板娘,你给我们开两间,我付钱。
  刘玉英惊讶极了,她看着小伙儿,这个小伙儿犹豫了半天,竟然真的没有反对。刘玉英信佛,这个岛上大多数人信佛,她一边拿钥匙,一连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哎,夫妻有缘做成双,菩萨保佑算帮忙,人生一世何苦来,到头都是一个缘啊~~
  
  小伙儿和女的进了一个房间,进门前,小伙回头冲刘玉英说道,大妈,请不要告诉外人,我确实是警察,这是我的警官证。说着,在刘玉英面前晃了一下,刘玉英不认识这东西,笑着说,好吧,不过小伙子,我们石城岛一共就万把千人,多少年从来没出过什么大事,你想知道什么,我这个老太婆也可以告诉你的。小伙儿放下严肃的表情,大妈,不是什么大事,但请不要对外人讲,丫和岛上居民无关。
  刘玉英离开时,一直在想,这小伙子说话怪,“丫”是什么意思?
  远远地传来两个年轻人的说话声,好象在吵架,听不清楚,刘玉英摇了摇头。
  
  高峰盯着林芳兵,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个林主任虽然是个美女,但现在她却是个一个偷渡嫌疑人,而他自己,是人民警察。
  他到门边听了听动静,回头对林芳兵说道
  林~~芳兵,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如此急于找到祝青山?
  林芳兵漫不经心地看着高峰,笑着问,你说呢?
  高峰气不打一处来,林芳兵,你一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丫我已经调查过了,祝青山这老小子有经济问题,他失踪了,嘿嘿,你以为我们都让你们青山地产给骗了不成!?
  
  林芳兵脸色一变,她仔细地打量着高峰,心中对这个周店派出所的小警察不禁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一直没拿他当回事,北京市公安局长都认识她,和她一起吃过饭,一个小小的派出所警察,她确实不用看上眼的。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她看来得重视了。
  林芳兵笑了一下,问道,高峰,你还知道些什么?
  高峰的声音大起来,林芳兵,现在是我问你,老实回答问题,你不要再耍花招!老子挨一闷棍就算了,但现在你要意识到你本质的问题更严重!
  
  林芳兵哈哈大笑起来,我可没想打你,是你自己非要跑出来看啊!
  高峰摸了摸肿起来的后脑,哑口无言地站在那里。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房间的门内,有一个人在黑暗中抱紧了他,从那人的身上,传来一阵阵曾经让他心醉神迷的味道,是林芳兵。
  此时的林芳兵穿着一席很薄的睡衣,好象是自己的带来的。高峰的头正枕在她的胸前,软软的香香的,这种刺激甚至比从后脑传来的疼痛更让他难受。
  这一下打得不算重,但仍然让他昏迷了差不多有十分钟。
  他感觉身上其它部位没问题,就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林芳兵抱得真紧,他一时还有点头晕,干脆就放弃了挣扎,多难受一会吧。
  等到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林芳兵才喏喏地告诉他,这一下,是她用卫生间里的吹风机打的。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林芳兵半夜上厕所时,忽然听到从窗户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人正想从窗户进入她的房间,林芳兵属于那种很少见的危急时刻能不动声色的女人,她轻轻地移动脚步,来到房间门口,然后轻轻地打开门,在走出房间前,她顺手从卫生间边上拿了一个铁壳的吹风机,这家伙又大又重,表面锃亮,是那种过时的产品。
  走廊里一片黑暗,林芳兵在分辩着方向,她朝高峰的房间门口移动过去,这时,从门口处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她房间窗外的那个人已经快要进入房间了。林芳兵正要大喊大叫时,忽然,她身旁边的房间们打开了,一个脑袋露了出来,在这种紧张时刻,林芳兵根本来不及分辩,她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但她知道有人要对她不利,很可能会下死手。
  所以,她豪不犹豫地砸了下去,几乎用上的全力~。
  
  高峰没想到她会如实交待。他盯着林芳兵的脸,心事重重。
  林芳兵的表现很可疑,这一点可以肯定。
  如果她认为这只是一起简单的刑事案件,她完全可以在房间里大喊大叫,吓跑歹徒。她为什么不喊呢?
  高峰向棚顶看了看,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个富翁,此时就住在三楼的某个房间里。高峰认为自己的推测是有道理的,这个中国超级富翁的失踪,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在他失踪后的三天,他的亲信助手,一个漂亮无比的女人,就故意以出钱协警为由,拉上他这个小小的派出所警察,来到一个偏远的小镇上~~对了,这地方是他自己选定的~~不过谁又能知道呢,说不定祝青山的办公室,是早就布置好的,等着人去发现呢?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石城列岛,这事绝对没错,否则林芳兵不会大老远地和他来到这里,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祝青山一个人住在临海酒店,不久之后,林芳兵就和他一起住了进来,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早晨就安排好了一切?
  
  不过,为什么要带上我?高峰苦思冥想。
  
  高峰现在感觉自己陷进了一个圈套,一个由林芳兵和祝青山联合做好的圈套。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圈套里到底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现在他能确定一点:林芳兵的表现证明了一件事,就是她不想警察知道她在这里,如果她当时大喊大叫,这件事肯定会被酒店报告当地警方,立案进行调查。
  
  林芳兵发现高峰紧锁眉头地盯着她看,淡淡地问道,你还疼吗?
  高峰这才想起他的脑袋问题来,他用手一摸,后脖子上竟然有些湿湿的感觉,分明是流血了。林芳兵看上去弱女子一个,出手到真是不凡。他狠狠地看了一眼林芳兵,把她看得直乐。她向服务台打了一个电话,这个酒店还不错,竟然真有些急救物品。
  过了好长时间,一个睡眼朦胧的女服务员敲门,送来了一块纱布和消毒酒精,还有一点胶布。女服务员很奇怪地打量着站在门里的林芳兵,发现这个女人全身上下好好的,没有受伤的地方,她很想进屋去看看,因为她看到屋里还有个人。但林芳兵挡住了她的好奇心,当她无奈转身要走时,林芳兵扔给她一句话,要是让你们老板知道了你值班时房客受了伤,你可要小心了。
  女服务员看着门关上,她对着门发了一下呆,你受伤了关我什么事?!她想反唇相讥,不过又一想,她刚才睡觉睡得胡天黑地的,房客打电话后二十多分钟她才上来送东西,这要是让老板知道了确实挺不好。
  女服务员悄悄地下楼了。
  
  高峰决定不让林芳兵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去。他现在搞不清楚林芳兵到底知不知道祝青山就在这个酒店里,如果她不和他电话联络,那么天亮之后祝青山就不会跑掉。
  他现在也没有报警的打算。一旦报警,那么他的任务就到此终止了,他将不得不向警方公布他的身份和他的任务,剩下的事,就是庄河警方的了。李所长对这次任务的期望值如此之大,青山地产求到周店派出所的机会可并不多。
  
  虽然发生了刑事事件,但他也是警察,只要没出事,一切他都可以事后做出解释。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天亮时把祝青山一举抓获,任务完成,一切OK~~OK?
  不对~~
  高峰忽然发现,自己这样“严密的”推理,似乎什么地方总有点问题~什么问题呢?
  在天亮之前,高峰没有再和林芳兵说什么,他对这个女人戒心大增,脑袋里一直在思考着问题的症结,林芳兵也有点不敢回屋,她很清楚高峰现在想的是什么,干脆就躺在高峰的床上,时不时看看他那副苦想的样子,这个年轻的小警察此刻显得挺可爱的,她很无聊地想。
  
  当第一缕天光照进房间的时候,高峰突然就想到问题出厂哪了!
  如果这两个人真是约好的在此相会,而林芳兵又清楚地知道他能认出祝青山,那么祝青山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怎么会公然与他们住在一个酒店里呢?!
  
  高峰一拍脑袋,他自己都被自己的推理折服了。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可能,即使林芳兵和祝青山确实在下一个圈套让他来钻,但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林芳兵至今还不知道祝青山就在这个酒店里!她急于让高峰帮着找到祝青山,看来并不是一场做戏。
  想到这,高峰的心里忽然就动了一动。
  如果她真不知道祝青山在哪,那么看来我的推断至今还是可以成立的,这个老家伙一定是要去石城列岛!否则,怎么竟然会这么巧,在庄河的酒店里遇上他?
  为了证实自己的推断,高峰叫林芳兵赶快起床,和她一起下楼。林芳兵仍然穿着一身睡衣,她必须回到自己的房间去,高峰想都没想,紧跟着她进了房间。
  林芳兵到也真大方,她白了高峰一眼,甚至都没让他闭上眼,顺手就脱掉了睡衣,高峰在一刹间根本来不及客气一下,目光已经直接射在林芳兵那只穿着内衣的美妙身体上了~。
  
  从二楼走到一楼大厅,高峰的神情一直挺恍惚,30岁仍然是童男身的人民警察高峰同志,满脑子摇晃都是林芳兵那个诱人的肉体,他甚至意识到这个漂亮的青山地产办公室主任是有意挑逗他,但他有点遗憾地发现,自己原来真不劲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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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峰让林芳兵坐在他的视线可及之处,然后走到服务台边,向服务小姐出示了警官证,并要求看住店登记,服务员就是昨天晚上送药的那个女的。她吓了一跳,才明白昨天晚上是这个警察受了伤,她很听话地把登记薄交了出来。
  高峰扫了一眼,由于是淡季,酒店里确实没住几个人,在三楼的登记栏里,高峰看到三个登记的名字,其中有一个李春林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人的身份证号召来自北京。高峰问了一下服务员,感觉此人肯定就是化名入住的祝青山,年龄和相貌基本一致。服务员告诉他,这个人已经买了酒店的代售船票,是今天的第一班,将在九点半从聋拉腰港发船。
  现在是七点。
  如果马上把他找出来,交给林芳兵,这任务就算完成了,不过高峰有点犹豫。
  两年的警察生涯,高峰一直只是一名普通的干警,每天无非是处理一些街头打仗小偷小摸还有嫖娼卖淫之类的杂事,这种工作性质,不要说立功了,不定什么时候还会被街头小流氓欺负到头上,面对当地的权贵,就是派出所所长,也得点头弯腰,人家都说当警察好威风,但对高峰这一级的普通警员来说,说实话,只是一份谋生的工作罢了。
  为什么超级富翁祝青山要掩人耳目的离京,来到这样一个偏僻的岛屿?
  为了什么林芳兵急于要找到她的上司,而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林芳兵看来只是想利用警察打到祝青山。
  高峰想到这,主意已经定下来了。
  与其现在就完成任务,巴望着人家青山地产的几万元协调款,还不如将计就计,和这个大美人林芳兵一起走一趟石城列岛,看看祝青山究竟想干什么,说不准自己还会立个功什么的,高峰其实心里对自己看得很清楚,象自己现在从事的工作性质,升职为科长,大概至少得等待十年。
  他回头对林芳兵说道,我们现在就出发,去石城列岛。
  聋拉腰港边防派出所值勤民警王东今天是第一次看到从京城里来的警察,他看着那货真价实的警官证,心里不由肃然起敬,高峰只是简单地告诉他,由于和一些在京城里发生的经济案件有关,他想马上去石城列岛调查点情况。王东立刻电话和所长沟通了一下,所长在电话里嘱咐他,人家要什么给什么,千万别把人家当客人就行。
  很快,一艘海岸巡逻艇就停靠在港内,高峰和林芳兵谢了谢王东,转身登船离去。
  四海里之外,石城列岛那巨大的身影越来越近,在高速行进的快艇中,身边伴着佳人,京城民警高峰又重新找回了007的感觉。
  
  祝小天从沉睡中醒来。
  她看到一张漂亮的笑脸,正在她的眼前凝视着她,祝小天差点叫出声来,朝凤?你,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朝凤得意的笑着,小天,你睡得可真死,叫门都叫不开,大家还以为你自己跑出去看海了呢,我才不相信,你这人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咱们在一个屋里睡了四年,你是出了名的睡不醒,所以我让服务员把房门打开了,呵呵,你果然睡得象头小猪儿。
  朝凤的脸上笑的很灿烂,她确实很美。
  祝小天的脸微微一红,她疑惑地盯着朝凤,心中慢慢地浮现出昨天夜里的事~。
  
  我又做梦了吗?
  她措了摸自己的头,那里已经没有冷汗,身体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祝小天闭上眼睛,回想着昨夜的一幕,清晰而真实,她再一次地感觉到当时的恐惧,浑身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朝凤看着祝小天奇怪的表现,关心地问,小天,你不舒服?要不,你就先在屋里休息吧,我们在二楼等你一会儿~。
  祝小天睁开了眼睛。
  不,朝凤,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可能是因为这里气候原因吧,她淡淡地回答。
  朝凤再次深深地凝视着她,好吧,我们等你一起吃饭,餐厅在二楼。
  
  祝小天看着朝凤离开了房间,她侧头看着窗户,清晨的阳光已经满满地透过玻璃撒进室内,简单但很大的房间里,充满了一种清凉的海的味道。
  祝小天起身走向窗户,她的身体有一种本能的防护动作,一直到她走进这片阳光里,她才真正地把心放下来。
  
  海岛的清晨,确实很美。
  窗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她的房间窗户向东,也是就太平洋的方向,整个石城列岛的东部一览无余。很远的海上,隐约显出几座海岛的灰影,她不知道那就是海王九岛,非常著名的旅游圣地,但她能感觉到那里一定很美。
  在无限远的地方,天空和海洋融为一体,阳光就从融合的地方射出来,太阳已经升出了海面,不过今天的太阳看上去有些特别,它的发出的光有点偏冷,似乎在太阳和大地之间增加了一种透明的物质,将五彩的光滤掉了一些色彩。
  成群的海鸟在极远的高空中自由的飞翔着,它们大多是雪白色的,在布满云霞的天空下显得很耀眼,因为它们比云彩要白很多。天空并不想祝小天想象中的纯蓝色,它基本上被有些发灰的白云遮住了。
  祝小天感觉自己的心在慢慢的平静下来。
  
  我是不是太敏感了?
  疲惫的旅行,以及昨夜在汽艇上的高速刺激,海上冰凉的夜风,祝小天想到这些象梦一样发生在昨天的事情,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想到了何未,回忆着他昨夜在酒店门前等待的身影,还有他那帅气而有些调侃意味的脸。祝小天的脸有些发烧,她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淡淡的微笑。
  梳理了一下头发,换上一身乳白色的春装,她感觉今天的自己形象很不错。
  祝小天顺手拿起手包,当她的手伸进包里时,碰上了一个硬东西的边缘,她想起来,那是随身带的药片。她把它拿来出来,这是一板去痛药,祝小天的身体很健康,但偶尔会有头痛的毛病。
  她盯着这板药片,心,一下子缩紧了。
  从北京带出来的,本来完好的药片板上,有一个缺口,少了一粒。
  
  何未他们静静地坐在餐厅一角,看着走进来的祝小天。
  祝小天脸色苍白,似乎有些病容,她随便地靠着朝凤坐下来,神情恍惚。
  何未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眼神中露出关切。
  郭东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何未,今天有什么腐败活动安排?
  何未笑了笑,不知道咱们几个想怎么腐败,你们一般都习惯什么方式?
  朝凤首先大声说,何未,你请我们来这个破岛子上,又不是八月盛夏,还腐败呢,昨天夜里搞得我一宿睡好觉,被褥都是潮乎乎的,我看我们都是大头鬼,还腐败个屁呀!
  
  祝小天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在她听到大头鬼这几字时。
  朝凤的话,带来稍微的冷场。一时大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三年没见面的同学,聚会在一起的时候,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热烈,餐厅里显得很冷清,现在是旅游淡季,几乎没有人到岛上来。
  
  祝小天看着何未,问道,何未,为什么会想起邀请我参加同学会?
  她问的很直接,让何未有点吃惊,他停了一下,回答道,小天,我们几个在大学里是好朋友,不是吗?
  祝小天看了看朝凤,又看了看郭东绪,沉默无语。
  说实话,她没感觉何未的话是否有道理,朝凤和她同室四年,不过全班同学都知道,祝小天一向独来独往,她是个不喜欢交流的女孩儿。郭东绪是班长,她和他更谈不上是朋友,她几乎从未和他说过话。
  祝小天抬起头,再次问道,那么~~为什么只有我们几个?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朝凤盯着小天的脸,小天,其实~~还有一个人,不过他临时有事来不了。
  祝小天眉头一扬,谁?
  郭东绪的脸色变了一下,他看着朝凤,眼神中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在闪烁。何未笑了笑说,你应该能猜出来,是王金阳。
  祝小天猜到了。
  
  王金阳在大学里和何未是死党,小天不知道他毕业后去了哪里,但她接到何未的信后,心中就曾经做猜测,会有谁接到邀请,这个王金阳,她早就想到了。
  王金阳曾经是班级的体育委员,他身体不高,但身体非常好,从农村的学生,很能吃苦。何未是男文艺委员,与王金阳有不少的合作机会,两个人久而久之成了好朋友,好得象一个人一样,不少对何未情缘暗系的女生,甚至包括外系的一些女生,想认识何未,都是通过先和王金阳认识来搭桥的,他的相貌很一般,女生们知道和他交往,可以很安全,至少不会让他有非份之想。
  王金阳当然知道她们的真实意思,他很乐意为哥们何未做这个中间人,甚至乐此不疲。有时他还主动去找漂亮女生,以为何未联络为由达到一已之私,这是一个很讲义气的男生,虽然贫穷,但很快乐。
  何未的家世很好,贫困的王金阳能和他成为朋友,是他的福气,大学四年里,这两个男生的友谊一直坚如磐石。何未如果请大家参加聚会,不请王金阳,那就是怪事了。
  祝小天知道自己的问题太多了,她不想再让何未为难,更不想让郭东绪为难,因为大家都知道,郭东绪和王金阳之间,曾经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
  早餐会在平淡的气氛中结束了。
  
  朝凤是班上的女文艺委员,她有很强的能力,无论什么情况下,她总能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她活泼热情的性格非常适合担任这个角色。
  朝凤看了何未一眼。
  算了,看来在这岛上我们想腐败也腐败不成,何未,走吧,我们一起海边走走,兴许会发现什么好玩的去处呢!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祝小天走出酒店时,忽然想起两个人,杨盼生和许一林。
  他们为什么没有下来吃饭呢?
  这两个帮助她来到石城列岛,她还没有表示过感谢,就这样和同学们一起去玩,让祝小天心里有些不安。
  何未似乎看出祝小天的犹豫的不安,他走到小天的面前,露出一惯的微笑神情,这种神情曾经让大学里很多小女生神魂颠倒,小天的脸又红了。
  小天,我们刚才看到你的朋友了,他们已经吃了早餐~。
  小天看着何未,心中有点感动,如果何未当年对大学里的哪个女孩曾经如此认真过的话,也许会让那女孩幸福至死的。
  何未,他~他不是~。
  何未笑着摆了摆手,小天,我相信你,没事,我们走吧。
  祝小天的脸已经布满红霞,她不敢看何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件事。她的心开始有力的跳动起来。
  半小时前,莫名的恐惧曾经让她不寒而栗。
  
  酒店前面有一条马路,直通向海岸边。四个人漫无目标的顺着马路走去。
  很快,何未和祝小于自然地走到一起了,郭东绪则和朝凤结伴而行,他们在前面。他们俩曾经一个班长,一个女生的实际领导者,全班同学都有点希望他们俩之间能够成功,不过,毕业时,人们看到的仍然是两个互相之间有说有笑的班级干部,他们似乎成功地做到了忘掉自己的性别差异而成为了朋友。
  
  祝小天默默地跟在何未的身边,她一向不愿意主动说话,这曾经让许一林很头疼,除非了在皮口两人一起吃过一次饭外,在北京的那半年里,小天和他说过的话,他几乎能一句句地背下来。
  也许,天下有不少象祝小天这样的女孩儿,祝小天有时也会在心里问自己,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想主动和何未谈上两句,但做了几次努力后,她失败了。
  其实她明白,她从小如此,也许终生不会改变。
  祝小天的心,有一些疼的感觉~
  
  偶然回头的瞬间,她的目光被这个叫海风的酒店吸引住了。
  在灰色云层的背景下,这幢六层的白色酒店显得非常耀眼,新的外墙磁砖,还没有任何的颜色改变。
  它静静在他们身后屹立,显得有孤零零的。
  小天轻易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窗户,那是位于五层靠左数的第四个。
  小天发现了一个问题,或者说,是一个现象。
  这个酒店的外观很普通,可能是设计师为了增加一点立体感觉,在每层楼的窗户下面大约半米,做出了一个伸出墙面约半米的水泥台面。
  
  她的心猛地一沉。
  
  一对年轻的旅行者从路对面走过来。
  那个男的随便看了何未他们一眼,忽然就发现了祝小天,他的眼睛呆住了。
  
  朝凤冲何未笑着喊道,何未,你看,还真有象咱们一样傻的,三月跑这来啦!她说话的声音很大,对面过来的那对情侣也听到了。那个漂亮的女人看了一眼朝凤,侧头看看了身边的男友,发现他的眼睛正盯着祝小天看,脸上露出不悦,说道,喂,你到底是来找人呢,还是看人来了?
  那个男的脸一红,喏喏地说不出话来,看上去他很年轻,那个女的要成熟得多。
  朝凤听到那个漂亮女人说话,走了过去,很大方地打着招呼,你好,你们来找人是吗,我们是来玩的,前面有什么好玩的吗?
  她用手指了指路的终点。
  
  高峰一直紧跟着林芳兵,他从林芳兵的嘴里问不出什么,但仍然无法摆脱对她的怀疑。小石城渡假村的房间条件很差,林芳兵只呆了一会就想出去,高峰其实也想出去走走,公差旅游,而且是别人付帐,这还是他的第一次。
  现在的时间是八点,从小石城渡假村出来,面前就是端头港,高峰早晨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里,就是准备在祝青山到达的时候就可以跟上他。不过一想到必须和林芳兵同时行动,那么她也会看到祝青山,好不容易将时间推后了一天,美好的列岛一游刚刚要开始却又要结束了,高峰心里有点烦,既然祝青山肯定会坐九点半的船到达石城列岛,这个岛本来就不算大,酒店也不多,找到他不是件难事。就算他今晚要走,他们也可以很轻松地在晚船起航前找到他。
  高峰决定和林芳兵一起出去走走。他出生在北京,长这么大几乎没有机会离开,忽然有了这样一次好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高峰决定向岛的东面走,他不想过早地遇上祝青山,这老家伙跑不了的。
  穿过一片农家的田地,高峰和林芳兵很快就到达了岛的东面,来到一条小公路,高峰很奇怪地发现,他一路上看到的零星村民几乎都是妇女,偶尔会有一两个小孩儿,这个岛上的男人跑哪去了?
  正想着,迎面走来了四个年轻的旅行者。
  
  林芳兵看着朝凤,对不起,我们也是第一次到这里,不知道情况,她淡淡地回答。高峰在一边倒很热情地说道,这个~要不我们也跟着他们往前走走,也许海边有一些好看的呢。他用眼睛看着林芳兵,有点征求她意见的意思。林芳兵白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朝凤是喜热闹的人,行啊,我感觉这个岛子真是太冷清了,哎何未,你请我们来这里就是让我们看这些农村吗?
  何未和祝小天一边走着,一边回头冲朝凤笑笑,你不喜欢吗?那么明天我们一起去海王九岛看看吧。
  一行六人,分成三组,顺着小路向海边走去。
  
  林芳兵和高峰走在最后,她忽然小声地问了一句,你看她们两个谁更合你的胃口?
  高峰一愣神,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哪两个,谁?
  林芒兵冲前面扬了扬下巴,高峰的脸立刻变通红,他想了半天,喏喏地回答,好象,好象~~我感觉还是那个小一点的更漂亮。
  林芳兵没想到他竟然会如实回答,本来只是要逗一逗他而已,这下她忍不住了,大声笑了起来。
  高峰低声唠叨,实话实说,笑啥~。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走在前面的那个美得惊人的女孩儿,他似乎感觉她有些心神不定。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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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天空中看石城列岛,它就象一个大鼻子的人头,只是从眉骨处被一刀劈了下去,直到鼻咽处。祝小天她们现在,就站在这条刀痕的东北角,向东望就是看不到头的大海,西边,绕过一道海湾,就是刀痕的另一边。向下,则是深达二十多米的悬崖,海浪就在下面有规律的回响,几只低飞的海鸥在他们的视线之下盘旋着,大海的表面,泛着比远处海洋更大一些浪花,气温明显比酒店附近要低不少,风里带着一种湿凉的感觉,扑向这群年轻的旅行者。
  朝凤不禁打了个哆嗦,她只是在昨天穿的衣服外面披了一件毛织的春衫,被风一吹就透,她朝何未喊道,何未你这个家伙,你安的什么心,让我们跑到这里挨冻!
  何未面向大海,屹立不动,他似乎没有听到朝凤的喊声。
  
  高峰和林芳兵都挺兴奋的,这两个人今天穿的都比较合季节,林芳兵是一身运动装,而高峰则穿着淡色的西服和一件牛仔裤。有这些年轻的同行者在一旁,这两人暂时地忘掉了彼此之间的问题,高峰首先喊道,喂你们快看,那边有很多礁石!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大家向西看去,果然,在海湾向里缩的地方,有一块背风的滩涂,一片怪石把那里填得满满的,阳光照在乱石上,从这里看去,似乎有些暖洋洋的感觉。
  从他们现在站在地方,有一条下崖的小路,可以直通到那里去,大约有一里的路程。朝凤大喊道,小天,你不冷吗,我们赶快往那边去看看吧,这个破地方可真冷啊~
  郭东绪对朝凤笑着说,那里就应该是石林了,石城列岛上很有名气的地方,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林芳兵看了一眼郭东绪,石林?不是在云南吗?
  郭东绪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同行的美女,听到她问自己,正好展示一下,说道,我来之前已经看过一些参考资料,石城列岛上最有名气的景观,这个石林就是其中之一。
  林芳兵看了一眼高峰,喂,咱们比赛,看谁先到那里,怎么样?
  高峰摸了摸后脑,那里仍然传来一阵阵疼痛,不过他仍然毫不犹豫,比就比啊,你不要嫌我欺负你就行!说完,高峰第一个朝小路走去,林芳兵穿的是旅游鞋,她轻芭地跟在高峰身后,两个人的身影很快就跑在了前面很远的地方。
  祝小天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言不发,她侧头看了一眼何未,发现何未也已经转头看着她了。祝小天点了点头,好吧,我们也去看看。
  
  朝凤看了一眼何未,发现他的眼睛全落在祝小天的身上,回头冲郭东绪喊道,还不快点啊,那边看样子暖和多了!郭东绪紧跟而去。
  何未微笑着拉到小天的手,这个很自然的动作让小天感觉有点突然,她微微的迟疑了一下,看着陡峭的山崖,她不自禁地抓住了何未,两个慢慢地走了下去。
  
  云层露出一片空余,灿烂的阳光一下撒了下来,转眼间,在崖上的冰凉感觉就消失了,朝凤和郭东绪有说有笑地越走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一片石林中。何未一边慢慢地拉着小天走,一边问道,小天,你好象有点不舒服,怎么了?
  祝小天的手感觉到何未的体温,他的手仍然象在大学时一样的温暖,有力。她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只是有点不习惯这里的天气吧。
  她忽然就问了一句,何未,你说要和我说些有趣的事,是什么?
  何未侧头注视着她,脚下一不小心就绊了一下,差别跌倒,祝小天惊讶地喊了一声,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何未,在下坡路上,她这样的姿势,几乎象在主动抱住何未一样。何未终于没有摔倒,他的两只手有力地扶着祝小天的肩膀,然后他开始哈哈大笑。
  祝小天的脸一片通红,她狠狠地摆脱他的两只手,轻轻地说道,你——你这个人,没正经,和大学时一样。何未笑够了,脸上就象阳光一样灿烂,他大声地说,祝小天,三年了,你还是那个装冷漠装成熟的小女孩儿,知道吗,我就是因为你特别会装,所以才喜欢你!
  没等祝小天说话,何未已经再次拉住了她的手向前走去。祝小天呆呆地想着他的话,心跳不已。
  
  所以才喜欢你!所以才喜欢你!
  
  她的心,忽然有如敞开了一扇窗户,孤独的北京,寂寞的生活,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何未在信上直言了他一直没有对她说过的话,他喜欢他,从大学时就开始喜欢她。不过那是在信上写的字,它让祝小天有些感动,却没有震动,她曾经听到从许一林的嘴里说出过这句话,他说的时候很正常,正常得就象是一个商人在谈一场生意的筹码一样,她知道他是真心的爱她,这是他的方式,所以,她听着他说这句话时,她也很正常,她没有回答他,就象他说的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而已,那之后,许一林再也没有向她说出过这个词,他明白了一件事,祝小天,可能不喜欢男人太直接地表白~。
  可是今天,当何未大笑着说出这句话时,祝小天一下子就懵了,她没想到自己会对何未这么在乎,在乎他说的这句话,也许,他曾经对无数漂亮的女孩儿说过同样的话,但祝小天的感觉是,只有何未对她说的这一次,才是他一生中最真实的一次,是真的!
  
  两天来的疲惫和恐惧,在这个时候暂时退却了,小天的脸上重新露出轻松的表情,她不是个爱笑的女孩儿,这个变化已经被子何未注意到了。
  他露出坏坏的笑容,哈哈哈,小天,如果我不说得神秘一点,你是否也会来呢?就凭一个三年前认识的纨绔子弟的一信邀请信,嗯~?
  祝小天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笑容真的迷人,怪不得大学里那么多的女孩子为他而痴迷,她终于露出了到达岛上以后的第一微笑,你说呢~?
  何未被她的反问搞愣了,他呆了一下,仍然大笑地说道,小天,你是在考验我的自信吗,哈哈,那么我就告诉你,我相信你会来的,从一开始我就相信!
  他握住祝小天的手忽然紧了一下,这让祝小天的脸再次红了起来,她忽然想了什么,脸上恢复了平静如水的表情,何未,何未,你还是那么自信,她象喃喃自语一样的说道。
  
  他们已经走进了石林,现在阳光反而有些刺眼,嶙峋的礁石此刻看上去安静而详和,它们高大的身影投在彼此的身上,在太阳的照耀下斑斑驳驳,空气中有一种初春的气息在悄悄地弥漫。
  何未的心情看上去很好,他拉着小天的手,来到一处稍稍突出地面的礁石上,它的三面环绕着礁石,背后就是那个悬崖,不过这里悬崖已经不算太陡了,阳光照在坡上,让这个小圈子里充满了暖和的春意。
  何未坐了下来,礁石上很干净,退潮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他冲小天说到,坐会儿吧,这里没有人打扰。
  
  祝小天犹豫了一下,坐在距离何未有三米左右的地方,比何未的地势稍高一些。何未做了个怪脸,没说什么。
  祝小天的脸色已经不那么苍白,她端坐在那里,看着面前一远处的一块高大的礁石,她感觉它有点象一颗老朽的枯树,她想告诉何未,侧头时发现何未仍然在注视着她。
  何未的眼光出透出一种专注,他象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小天,我没有想到你这么美~。
  祝小天微微地扬了下眉毛,何未紧接着笑道,小天,我一直以为,毕业三年了,我能忘掉你的容颜,能在忙碌的生活中遇上和自己真心相爱的女孩儿,我一直都在努力地做这件事,唉唉,可惜,我发现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真的再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和你一样让我心动,我的心已经被你征服了,小天,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如果这话放在三年前听到,祝小天也许会感觉何未很肉麻的,他那时一说话就笑,小天想象不出三年前的何未说出这样的话时会是一种什么表情,她猜测不出来,何未那时也许光顾着向其他女孩子说了。
  现在,当何未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出这些话时,祝小天的心里有忽然就涌起一丝甜蜜的感觉,她发现自己原来也能不免俗,一个大学里的偶像男生,得到全体女生一致青睐的男生,三年后的今天,就坐自己的面前,说他一直就喜欢我~。
  
  她回过头,冲何未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

  祝小天有些害羞地看着何未,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踌躇了半天,才出声说道,何未~那~那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呢?
  何未温柔地看着她,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等了三年才对你说这些话吗?
  祝小天惊慌地摆了摆手,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那么你这三年都在做什么~?
  何未的笑声在礁石圈里回荡不已,哈哈哈,祝小天,看来命中注定我会对你一见钟情,你真的太可爱了!
  祝小天的脸在阳光下仍然可以看出红晕来,她几乎有点恼怒了,为何未误解她的话,不过她说什么也无法生气起来,面对何未,她发现自己有些变了。
  何未笑够了,脸上恢复了平静,他似乎一边在回忆一边在说,祝小天静静地听着。
  
  三年前,当我们大家得知你是咱们班上唯一一名去北京的人之后,我曾经求父母利用关系把我也安排到北京工作,我的父母是生意人,这个你可能还记得,他们和政府中的一些人关系密切,生意一直很好。不过我的母亲不想让我离开她。
  她说什么都不同意我去北京,最后,安排我在沈阳的一家公司里,这家公司是父母开办的公司创立的一个分公司,我想我知道他们的意思,也许他们是想把我培养成家庭产业的接班人,不过我自己对我自己的认识比起他们来也许更理智,我知道我不行。
  不出半年的时间,他们也看出来了,我在公司里的工作表现不能用“一般”来形容,只能说是很差劲,我能想象得出分公司经理向父母汇报我的表现时,他的表情该有多尴尬。当我的母亲发现我真的对经营公司没有兴趣后,她决定送我出国。
  我的经历就这么简单,毕业后不到半年时间,我就移民加拿大,并且取得了加拿大国籍,现在,和你谈话的何未,已经是加拿大人了。
  
  祝小天听着何未的讲述,三年前的记忆慢慢地浮现。那时大家都知道何未的家世很好,不过他的英语实在是很糟糕。祝小天铁忽然想到,何未在加拿大的生活,会不会很让他失望呢,他的英语很差劲,也许这会让他善于交际的性格无法施展,也许~他错过了很多他想结识的女孩子吧?祝小天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到这一点。
  何未看着祝小天,发现她的嘴角忽然露出笑意,不明白她想什么,就就问,祝小天,你笑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祝小天笑着摇了摇头,不,何未,我相信你说的,只是,我在想,你在加拿大的时候,会不会~~说话笨嘴笨舌的呀?
  何未没有回答,这让祝小天有点失望,对于她来说,这样的玩笑,已经是她这一生里和男孩开的最大一次了。他似乎沉浸在他讲述过的历史中不能自拔了。
  祝小天沉默了片刻,轻轻地问道,~何未,你的父母都还在沈阳吗?
  这句话让何未从回想中惊醒过来,他直视着祝小天,用一种很生硬的语气慢慢地说道:他们已经不在了。
  
  祝小天惊讶得张大了嘴,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她真的不敢相信何未说的话,他的父母顶多就是五十岁左右的人,怎么会在短短的三年里都不在了?!
  何未专注地看了祝小天一阵,然后把目光投向礁石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
  他们死于一场沉船事故,当时,他们就在这个岛上。
  祝小天简直快要呆掉了,她本来安静下的心灵被何未的这几句话重新搞乱了。一场沉船事故,他们都在这个岛上?就是说,何未选择这个岛,还有纪念他父母的意思?
  何未的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停了一下,下决心终止了他的讲述。
  
  祝小天,你应该对我说一说你的经历了,他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小天仍然无法从他的讲述中转醒过来,她没有理会何未的问题,她记得她曾经见过何未的父母,那是有一次何未的父母来学校里看他时。
  在她的记忆里,何未的父母属于那种很有层次的商人,他们温文尔雅,看上去知书达理,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如此早早地过世?为什么?
  
  她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沉到了一个她曾经努力摆脱的空间里,她曾经用了八年的时间试图忘掉那一切,可是,当何未谈起他父母的经历时,祝小天的心灵,迅速地反回到了八年前~。
  

  何未注意到祝小天的脸色正在阴暗下来,他有点不知所措,不明白他的话为什么会让祝小天产生如此大的反应,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祝小天~小天,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给我讲一讲你的事儿吧?
  祝小天抬头看着何未,她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为什么我认识的人会有这样的遭遇?
  为什么我认识的人会有这样的遭遇?
  她透过晶莹的眼泪看着何未,看着这个现在已经和她一样的人,她突然有种意识,这种意识如此强烈地让她内疚,她甚至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何未慢慢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凝视着这个美丽的女孩儿,看着她痛苦而无助的眼睛,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如此安慰她。
  祝小天沉默地接受着何未的安慰,她的思绪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在沈阳生活的童年~
  
  一个漂亮得惊人的小女孩儿,象个小猫一样,轻轻地走在老沈阳的胡同里,那就是祝小天,十二岁的她,身体单薄,衣服虽然有些旧但很干净,那是奶奶的功劳。
  她的小脸上刻着深深的惊慌,不易觉察但时刻存在,是的,她深知这一点,虽然她只有十二岁。
  街坊邻居都认识她,但没有人和她讲话,偶尔有一两个调皮的同龄孩子和她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们瞧不起她,他们从骨子里轻视她,似乎她天生就是被人轻视的生命。他们有权利这么做,她有时会固执地想。
  
  那些孩子有幸福的家庭,他们经常在早晨被父亲或母亲打醒或者骂醒,然后在胡同里大声的哭闹,不想吃早饭,但最终他们会就范,吃过了饭后,最迫背着书包去上学,上学的路上他们会遇上祝小天,她也背着小书包,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于是他们就会把气撒在她的身上,有时是小男孩轻轻地推她一下,有时是小女生说着风凉话从她身边经过,没有人使用太严重的暴力行为,因为她看起来那么无助。不过老天爷真的不公平,让她生得如此的漂亮,这事让这些邻居孩子们感到很气恼,她明白这点。
  
  她总是低着头走路,即使在放学回家过马路时也是如此,她怕看见那些领着孩子回家的大人,他们大多是骑着自行车来接孩子的,也有少数人开着轿车,那时候,已经有个别人富了起来,看着那些同学兴高采烈地和父母走在回家的路上,十二岁的祝小天,心被痛苦包围着,她幻想着有一天她的父亲或者母亲,甚至是他们俩个一起突然出现在学校门口,慈爱地看着她美丽的身影,然后领着她的小手,一家人幸福地回家~。
  
  可是她明白这是妄想,因为,她没有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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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何未目瞪口呆地看着泪流满面的祝小天。
  现在的她美得不可方物,阳光似乎也在为如此美丽的女孩儿的泪水而悲伤了,它们悄悄地躲在灰云的后面,天空忽然就暗了下来。何未这一生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惊艳的美丽,他几乎有些把持不住地抓住她,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试图让她从臆想中解脱出来。
  祝小天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中,当她意识到疼痛时,警觉的神经猛地让她一动,她看见了抓住她的那只手,它们修长而细腻,这个情景在一瞬间印进了她的脑海,她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只手,脸上一片茫然。
  何未终于放开了祝小天,他发现小天的眼神已经恢复了,痛苦仍然存在,但她已经很自然地将它们掩饰了起来,她善于做这个,因为她一直就会。
  
  何未柔声问到,小天,刚才想什么呢,你的样子可真象~~,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挺奇怪的表情,没有说完这话句,祝小天抬头看着他:对不起,何未,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罢了,你~,我~,我也许不值得你这么做~~。
  何未放开她,走到背靠悬崖的地方站住,然后他回过头来冲着祝小天说道,小天,我之所以选择来到这个岛,是因为我的生活因为它而改变过,现在,我忽然发现,我仍然可能因为它而改,在你没来之前,我真的没抱希望,小天,你懂我说的意思吗?
  他很热烈地看着祝小天,希望祝小天露出一个绝世的微笑,她真的是太美了。
  
  事情就是地这一瞬间发生的。
  当何未注意到祝小天的神色忽然急剧地变化,脸上充满了一种恐怖的神情时,他已经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异响声,他几乎在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向前一跃,不过那东西仍然带着风声忽啸擦过他的脚边,并且重重地碰了一下他的脚跟,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立刻跌倒在地!
  
  在二十多米高的悬崖上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是两个人的,正在一前一后追赶着!
  祝小天大叫一声扑了过来,她满脸写着惊惶失措,一把抱住了何未。
  何未!何未!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疼痛来得很快,去的也很快。
  那是一种不小心碰到硬物后的疼痛,强烈地麻木感。何未紧咬着牙关,闭着眼睛忍受着,当他睁开眼睛时,正碰上祝小天关切的目光,他露出一丝微笑,没事小天,别担心,只是被撞了一下而已。
  他提着脚站了起来,那东西已经滚落在他旁边两米远的地方了。那是一块石头。
  说不上它很大,但如果砸得准,从二十米高的地方滚下来,它一定会要了何未的命!这是一块比较圆的石头,没有什么棱角。
  何未和祝小天惊恐地看着这块石头,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悬崖。
  
  这是一扇比较缓坡的悬崖,陡幅大概有七十度左右,崖面上除了零星的枯草,再没有其它东西,大石滚过的地方,似乎还能看出来一些轻微的痕迹,有些枯草倒伏在它的轨迹上。何未的瞳孔猛地收缩起来!
  没有任何多余东西的悬崖,这块石头是从哪里来的呢?!
  
  祝小天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那片鬼影~~
  它站在一片黑暗中,在玻璃后面,在无边的黑夜里,狞笑地看着她,看着她美妙动人的身体,它的眼睛深陷进骨头洞里,惨白的头盖骨在黑暗中发出狰狞的光,它的嘴角流着涎水,顺着惨白的下巴流下去,慢慢地,慢慢地流~,涎水的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它们终于变成了黑紫色的血!它的眼睛透出冷光直勾勾地盯着她~~隔着无边的黑暗。
  它那么贪婪地盯着她,让她恐惧得浑身颤抖!它是什么?!
  
  忽然,它发出一声可怕的惨叫声,它的上下大牙在黑暗中发出白光,从它的嘴洞里穿出一句带着寒气的尖叫:
  
  还给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何未抱着祝小天的身体,看着她的眼光渐渐散乱,整个人迷离在混乱的思维中,他大声喊着她名字,企图让她回来神来,但祝小天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她嘴里不停地说着,不!不!我不欠你什么!我不欠你什么——!
  何未盯着她的脸,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奇怪的表情,他紧紧地抱住她,大喊道,小天,你别乱想,没什么,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祝小天忽然发出一声惨厉的悲鸣:
  不——!它要杀死我,它真的要杀死我!
  何未没有犹豫,他在她刚刚结束叫喊的时候大喊道,不是的!它要杀的是我!!
  
  这一声果然有效,祝小天的身体一瞬间停止了颤抖,她的眼神茫然地盯着何未:
  何未,何未?我刚才~~怎么了?!
  何未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安慰着她,别怕,祝小天,我在这,刚才那块石头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它是向我滚过来,但我躲开了,没事了,就这么简单!
  他故做轻松的一笑,露出一线雪白的牙齿。
  
  祝小天的呼吸慢慢地平静下来,她的脸仍然苍白,有一种我见尤怜的神色,没有男人能抗拒这种年轻的美丽,何未有些看呆了。
  
  当她真正让呼吸恢复到正常水平时,何未把她放了下来,让她坐在沙地上,现在他们已经远离那片悬崖,靠近礁群了。
  何未轻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中似乎暗了很多,他这才发现,气温正在下降。何未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十二点半。
  在礁石群里让人失去了时间概念,他们大概在八点从酒店中出来,现在竟然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朝凤和郭东绪呢?
  他们在哪?
  
  何未大喊了一声,郭东绪——朝凤——!
  礁石群里回响着他的喊声,久久不能平息,没有人回答,渺无人声。
  他真的有点紧张了,本来他是不会紧张的。
  从脚后跟传来一阵疼痛,看来还是受伤了,他不无丧气地想到。祝小天呆坐在那里,她现在仍然停留在恐怖的回忆里,她似乎被何未的喊声吓了一跳,目光盯着何未,她的眼神慢慢的聚拢起来。
  
  何未,何未?
  你是否明白,我的生命本来不值一提,你遇上了我,就象一个正常走路的人突然遇上了一阵狂风,狂风过后,我会依然如故,我的生活证明了这点。但,你却可能会受伤至深!
  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悲伤,让何未不敢正眼看她,那是一种悲天绝地的心情,几乎能让人窒息的痛苦。
  他走过来,轻轻地扶她起来,然后冲着前面走去。朝凤和郭东绪,以及那一对旅行者,他们都是直接朝前走的,看来他们已经出去了。何未不想走回头路,那段路下来很容易,但要上去的话肯定很吃力,他的脚恐怕不能应付,尤其是还得扶着祝小天。
  两个年轻人互相靠在一起,慢慢地走进一片高大的礁石群中。
  天空正在变得越来越暗,海面上,渐渐地堆积起一片白雾~。
  
  礁石高大而阴森,它们不停地出现在两个人的视线中,一晃而过,有的礁石已经不能算是石头了,它们陡峭而尖锐,直插向天空,没有办法登上去,看起来它们冷竣而无情。
  何未看到外面的情况,他们现在陷在一堆巨大的礁石里,除了向前走,没有其它路。有几个零乱的脚印留地沙子上,它们应该属于朝凤和郭东绪他们,这里在偏僻了,在3月份,估计不会有多少人会到这里参观,而且,脚印一到下午就会消失的,因为涨潮。
  何未感觉脚下越来越疼,他不得不停下来,脱掉鞋子检查,那块大石头的力道太强了,虽然只是刮过,却在他的后脚跟上留下一块黑青,里面有点淤血了,轻轻一碰就痛得何未咧了咧嘴。
  他穿好鞋,看着祝小天:
  小天,你带手机了吗?他有点丧气地问道,他的手机出来时忘记带了。
  祝小天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她看着这支诺基亚手机,手不禁有些发抖,昨天夜里的情景再次浮现出来,她已经被吓坏了。
  她带有点哭泣的声音说道,何未,它没电了。
  
  何未大声喊道,没事,你把它开机,估计它会有一些滞留的电量!祝小天知道这没用的,因为她昨天夜里曾经反复试验过,但它毫无反应。
  她机械地按着何未的命令按下了电源键,伴奏着她突然惊喜起来的表情,是一阵悦耳的铃声,它竟然在这种时候来电了!
  她几乎毫不犹豫地找到许一林的电话,她怕时间一长就浪费电量,而她的电话本屈指可数,许一林的电话很好找的。何未盯着她,不知道她在给谁打电话。
  
  电话里没有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
  祝小天惊慌地看着屏幕上的信号量:零。在她重新陷入绝望的情绪前,N72在一阵优美的声音中关机了,它果然只剩下那么一点电量。
  音乐声让两个人的心彻底失去的平静。何未焦急地看着祝小天,他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他们能走出这片石林,从远处看它并不大,一旦置身于其间却让人无所适从。它简单就象五行八卦阵一样,在何未的祝小天的面前,摆出了一片迷宫~。
  
  房间里很温暖。
  外面的天空已经开始转阴,她懒懒地躺在床上,两只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腹部,她的脸有点红了,虽然房间里没有别人。
  阿刚已经走了,他是她的一条狗。
  她努力地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试图用身体的懒散动作来减轻心中的激动,但不成功。她知道自己的内心很难平静,十年了。
  
  被一个人骗一次,这不算什么,被同样的人再骗一次,也不算不什么,但可怕的是被他骗一辈子!
  她是谁?!他又是什么东西?!
  她一想到这里,内心就开始掀起狂澜!她知道这对自己的身体不好,但她无法控制自己!她要亲自了断这件事,了断这个恶心的故事,不让它继续下去!
  她要和过去的一切做个诀别!
  
  她发誓要找个时机做这件事,这件事已经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了快十年了!现在,机会来了。她不会放过的,她要让这两条性命为她过去的恶心岁月做祭品!
  她的脸微微泛起潮红,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血,鲜红的血,人血。她本来胆子很小,但现在她非常、非常、非常地想看到血,看到他们象被杀死的鸡一样,断了脖子,无力地倒在祭坛前~。
  据说在这个期间里的女人,对性的要求会很高,尤其是初期,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心中却开始想象一些让她脸红的画面,这些画面和对血的渴望混在一起,让她浑身战栗,她的全身几乎都要烧起来了,她的头一阵晕旋。
  她知道这很不好,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她完全可以看着她的狗来完成这一切任务,她只要享受最终的快感就行了。
  
  何未的脸上开始出汗了。
  祝小天和何未手拉着手,不知所措地在这片石林中转着圈,她没想到礁石群也会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变成可怕的敌人!怪就怪在这些礁古都是独立的个体,它们之间隔开的是沙子,全是沙子,没有一个碓石可以很容易地爬上去,它们太高大了。
  何未的脚疼得很厉害,他走路时已经开始出现跛象,祝小天已经不再用他扶着,转而扶着他了。她的精神现在仍然恍惚,但严峻的现实正在在让她慢慢地恢复过来~。
  有一种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起初很轻、轻微的连续着,这声音越来越持续、越来越有节奏,祝小天的脸色变了。
  她听出来了,这是潮水的声音!
  她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看不到了,它躲藏在灰云的后面,只能从亮度上区别出来它大至在什么方位上,她焦急地看了一眼何未,他也正疲惫地看着她。
  小天,那是潮水的声音,不过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没事的,潮水不会马上过来,你别害怕。
  他用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块碓石说,你看到没有,碓石距离地面大概二米的地方是水淹线,上下的颜色不一样的,这说明涨潮到最大的时候也不过是两米深的水罢了,我估计至少还需要五六个小时才行。一会我们向右侧走,应该会找到出口的,那面的水淹线更低一些。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沙子上,长长的出了口气,英俊的脸上露出一种无奈的疲乏。祝小天跟着坐在他的旁边,这次,她是紧紧地靠在他的身旁。
  
  何未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他很自然地抓住小天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
  小天,刚才你那么痛苦的样子真让人心痛,告诉我吧,我很想知道关于你的故事~。
  祝小天深深地看着这个男人,她现在仍然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告诉他,告诉他关于一个女孩子一生的故事,故事虽然平淡,但却让人心酸。
  她就那么让他抓着手,她的手心里传来他的温度,这种温度正在让她慢慢地清醒过来,不过,童年的一幕幕画面,仍然象无法摆脱的梦魇,勾起来了,就不容易消退~。
  
  十二岁的祝小天回家了。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子,但在沈阳人看来还算不错,两个人住,三十三平,她和奶奶。
  奶奶真是老奶奶了,她有点老得不象是祝小天的奶奶,背有点驼,牙也掉了不少,满脸都是褶子,祝小天不清楚奶奶的年龄,她没问过奶奶这个问题,在她看来,奶奶就是奶奶,奶奶无论多老了也会陪着她的。
  
  祝小天放下书包,一边帮奶奶收拾晚饭,一边无意的说着一些见闻。
  奶奶,我今天在街边又看见那个要饭的老头儿啦,她天真地说着。
  
  奶奶无动于衷,她重复着多少年不变的动作,在小小的厨间里做着饭。小天仍然兴高采烈地说着,这个老头可真怪,穿得那么破,浑身都脏兮兮地,可他什么时候都抱着个幡儿,比他的衣服还脏呢,呵呵,真好玩,他要是会算命,干嘛还要饭呢?
  
  奶奶在厨间里抬起头,用她身上唯一没有退化的器官——眼睛,注视着小天,看着这个青春而美丽的小姑娘,她的满脸褶子把她的表情藏了起来,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世界,她的年龄太大了,没有人能从她的眼睛里读懂她。
  她慢吞吞地说道,小天,外面坏人多了,你上下校(xiao二声,沈阳话)时要小心~。祝小天笑呵呵地看着奶奶:奶奶,你是说他是坏人?
  奶奶不说话,她停了下来,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她在想什么呢,在她漫长的生命历程中,她正检索着哪一个片断呢?没有人知道。
  祝小天和奶奶吃过了晚饭,她要出去玩了。
  
  她也喜欢玩的,不过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玩。
  她在小区里没有什么朋友,她不愿意和那些孩子交流,她有时远远地看着他们在一起玩得很高兴,她很傻呵呵地乐着,她的小脸就象天使一样美丽,但这个小天使却只能看着,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忽然敏感起来,她知道有一双眼睛正在观察着她~
  她向小区的角落里望去,远远的,黄昏的天空下,在小区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浑身破衣服的老头儿,正眯着眼睛看着她。
  
  她不太习惯这种注视,因为她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注视过。
  这个要饭的老头儿其实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了,有多久,她也不知道,反正从她有记忆起,这个老头儿就存在了,他就象这片小区里的一个长住民一样,只不过谁也不知道他的固定居所。
  祝小天努力让自己适应他的目光,不过她仍然感觉很别扭。
  他是谁,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呢?他认识我吗?
  
  年幼的祝小天在心里问自己这几个问题,不过她想不到答案,所以她没想几下就放弃了。她一个人沿着马路漫无目的瞎走着。
  这个世界很忙碌,人人都忙碌。
  他们天天上班下班做饭吃饭哄孩子打孩子睡觉起床上厕所,现在是黄昏时分,他们仍然在重复着这些天天一惯的事情~,祝小天看着这些忙碌的人,心里有种羡慕。
  小区里又死人了,这回是一个年纪不太大的人,据说是得病死的。他的遗像就摆在街头,旁边是个灵棚,有几个孤零零的花圈围着灵棚。
  祝小天走近一些,想看得更清楚点,不过当她的脚刚刚走上马路崖子,灵棚边上站着一个女人就冲喊她起来了:找死啊你!滚远点个*逼崽子,小妖精!
  她的长相很庸俗,微胖的身体在骂声里一颤一颤的,祝小天悄悄地走下马路崖子,她不敢说什么,只好直接溜走,不过她并没有什么委曲的表情,这对她来说是很正常的事。
  
  祝小天瘦小的身影在马路上象个幽灵似的晃着,有时她自己都有点怕自己,怪不得人家都挺烦她的,可能是自己的原因吧,她想。
  一直到晃到八点多钟,小于才会回到家里,和奶奶一起看电视,看那个叫《渴望》的电视剧。
  夜深了,小天躺在床上,仍然在回想着电视剧里的情节,她对这一家打打闹闹的生活真是羡慕得要死,她无法从电视剧的情节中自拔,她总是想象着自己要是能生活在这么一个天天有事的家里该多好啊。
  可惜在现实中,家,除了奶奶,只有她。
  
  她躺在被窝里哭泣的时候,连奶奶也不知道。
  为什么要哭,她也搞不清楚,哭了之后就可以入睡,就是这样了。那个微胖的女人骂她“小妖精”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着,她记忆里曾经有三个女人这样骂过她:一个是她们的近邻,五十岁的家庭妇女,在祝小天六岁时骂过她“小妖精”,小天记得非常清楚,当时她用很愤怒的目光瞅着这个奶奶级的邻居,6岁的孩子,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一下不满,后来,在那年夏天的某个晚上,这个家庭妇女在为儿子和丈夫买菜的路上,被一辆卡车压死了,死状很惨,小区里的孩子都跑去看,不过他们几乎都吐了,那种惨状情景实在太刺激人的胃了。第二个骂她的是个男人,一个刚刚下岗的工人,他那天心情不太好,十岁的小天踹跳着跑过他身边时,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在小区空旷的院落里,这个男人盯着美丽的小女孩儿,狠狠地骂了一句:操你*!小妖精——,碰到谁谁倒霉啊,我他妈的怎么就被你踩着啦!!说完他顺手拿起一块砖头就扔了过来,不过他还有理智,那砖头砸在小天身旁,碎成了粉末。
  小天被他吓坏了,她不明白只是踩了一下他为什么会招来如此的愤怒。
  在那之后不到一个月,这个男人突然接到厂里的通知,告诉他一个月前的下岗名单搞错了,应该下岗的是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工友,当时他们是抓阄决定下岗顺序的,反正是早晚的事情,事实上他的领导当时根本就没想写他,他还算是个技术工种,厂里仅有一点活儿是缺少不了他的。所以那个名字绝对是搞错了。
  这个男人在第二天穿着西服去上班,并且在小区里大声地叫着他认识的每一个人,他的笑脸就象人民听到中央召开了三中全会一样的灿烂。小天那天早晨在上学的路上碰到他,他光顾着和邻居的大人们打招呼了,根本就没注意到祝小天。祝小天看着他快乐的背影,心中想起他那天的恶行,浑身还是有点发抖。
  就在那天中午,传来了他的死讯,他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吊头正砸在头顶,当场就把头砸碎了,小区里和他一个工场的工友说,当时他们看到他的脑袋就象个西瓜一样爆开~。
  
  小天莫明其妙地为这个微胖的女人有点担心了。
  第二天,祝小天在上学前,轻轻地告诉了奶奶:
  奶奶,昨天那个病死的男人的老婆她骂我是小妖精~~。
  奶奶的眼睛闪了一下,她站在门口看着小天半天,说了一名莫明其妙的话:下学时躲着那个算命的走~~,然后就回屋了。
  
  
  
  
  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被小天牢牢记住,十年后,当她在大学里突然听到奶奶突然病逝的消息时,耳边一下子就回响起奶奶的这句话~。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9-28 22:47:0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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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这辈子最适合高峰的职业就是民警了。
  他骨子里有种天然的抓歹徒本能,在人群中区别歹徒和好人,这对一个普通人来来说很困难,但高峰则不然。
  他和林芳兵正在悬崖边漫步。
  从那片礁石林里走出来费了好大的劲儿,两人都有点累了,林芳兵把春衫脱掉,让高峰拿。他们两个在这件事上很默契,高峰虽然有点不满意,心想你不就是个办公室主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得让人民警察替你拿衣服~~。不过行动上他是毫不含糊的,人家一递过来他就接起来了,衣服上还有一股让他心挺烦的香味呢。
  
  他们打算顺着原路折回去,这样就得在悬崖边的小路往回走。
  高峰跟在林芳后的侧面说道:林芳兵,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林芳兵现在已经习惯高峰的这种方式了,她笑着反问,你告诉我什么事我才知道呢。
  高峰顿时语塞了,他有点沮丧,自己看来真不是当警察的料,讯问可是门最基础的技术,他以为自己掌握了,现在才知道,那是分人而言的,对这个青山地产办公室主任来说,他的反讯问手段实在很低下。
  
  开始时他没注意到那有个人。
  悬崖边的这条小路是人硬踩出来的,曲折不平。路边都是枯干的荒草,高高低低的随风摆动,那是个个子很矮的人,说他是个小孩都不为过。当林芳兵和高峰注意到有这个人时,他距离他们差不多有五十多米的距离,还是因为草丛被风吹了一下,露出了他正在高举起的双手,那两只和他的身高比起来有点吓人的大手上,托着一块很大的石头。
  
  高峰几乎在瞬间就起动了!
  职业的警觉告诉他,丫一定在做坏事!
  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那块石头忽然就飞了起来,一刹那间就没入了悬崖下边。然后那个人转过头来盯了一下高峰,拔腿就跑!高峰确定无疑了,他顾不上林芳兵,把衣服朝她一扔,紧跟在那个小个子的身后追了过去。
  让高峰没想到的是,身高一米八二的他,追赶一个身高绝对不会超过一米六的小个子男人,竟然会追不上!
  这个人身体粗壮,从他的背影上看,高峰感觉他象是一个本地的渔民,他的两支短腿以惊人的频率前后交替着,高峰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跑越远,然后向左一拐,身影就消失在一片草丛中了。
  这一追就追出了差不多七八百米。高峰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他摆着个约翰逊看刘翔冲过白线的姿势,瞅着那小个子消失的地方,心中惊诧万分。
  停了半刻,他猛地想到了林芳兵,还有那个小个子砸下去的那块石头。高峰几乎是贴着悬崖连往回跑的,他试图在悬崖下搜索一下是否有受伤的人,他心里断定如果有人受伤,一定是刚才和他们同行的那四个旅游者!
  
  他们中的谁得罪了谁吗?
  高峰一边跑着一边分析着,他记得那四个人分成两组,各是一男一女前后走路,前面的两个人都很漂亮,后面那个男的长得一般。不过当他们往悬崖下走的时候,高峰曾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的顺序已经颠倒过来了,后面的那一对男女走在前面。
  就是说,按时间推算,当高峰他们大悬崖上折回小路时,在他们的下方,差不多应该是在落在最后的那对男女旅游者!
  高峰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女孩儿,她长得实是在非常的美,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不过他有种感觉,这个女孩儿似乎心神不定,脸色苍白。
  高峰跪过一片枯草时,有个人突然从草丛中钻出来,大喊一声,高峰!
  他吓了一跳,这才看清是林芳兵,他赶紧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往回狂奔而去。
  
  阴暗的房间里。
  这个人身穿着一套黑色西装,显得很考究,他的头发做了一个中分的样式,即使在这样的居住条件下,仍然打着高级发蜡,在暗光中一闪一闪的。
  他正在完成某种仪式。
  
  这个仪式很庄重。
  他面向东方跪在地上,地上有一块干净的白布,他就跪在这块布的中央。他已经完成了前半部分的叩拜,剩下的,就是跪在那里沉思了。
  他在思考他的发型。
  
  如果有条件的话,他准备换个三七开的。这样似乎更符合周围人的形象。他的中文说得不错,但他思考问题时还是习惯在脑海中用母语。
  
  一个人的形象是最不重要的,他想,个人的人生目标也是不重要的。
  在这个世界上,他活着的唯一目的,乃是为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做出无私的奉献。
  他知道天皇可能并不知道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但他已经为这件事做了很多年的准备,他想象着一旦天皇陛下知道了他的工作后,会有多么的惊喜!
  当他在靖国神社向他父亲的神位做叩拜时他就发誓,必将光大乃父的遗愿,为了大日本民族的再次振兴,死而后已!
  
  不过,有一件事让他忧虑重重,这件事关系到全日本民族的兴衰,他认为。全日本民族也应该为此忧虑重重,他坚信这一点。
  
  他感觉自己可以为民族的前途做出贡献,因为,他恰巧是个中高手。
  他已经在世界各地找到并做了很多次的试验,都失败了。但他同时积累了很多第一手的资料,他知道他距离成功那一天并不远了。
  他全身心的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他已经准备好了,当天皇陛下皇颜大悦的时候,他将在一片圣洁的光环里死去!
  如此而死,才是人生最大的荣耀。
  
  何未坐在沙子上看着祝小天,她现在就在他的身边,沉浸在回忆之中,他不想打扰她,他能看出祝小天仍然对那块石头心存恐惧。
  
  天空中的阴云越来越多,起风了。
  海洋的气候无常而多变,尤其是远离大陆的海岛,有时大陆上晴空万里,但岛上却雾霭浓霜,这并不奇怪。不过,现在变天,却让何未非常焦急。
  礁石失掉了影子,它们在突然转阴暗的天空下本身就变成一个个黑色的阴影,风从礁石间刮过,发出低沉的呜吟。
  祝小天仍然没有什么动静,她象个木雕一样坐在他身边,手紧紧地拉着他的手。
  何未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天~
  祝小天猛地惊醒过来,当她的目光正要和何未的目光相交时,有一个黑影从他们前面的礁石后转了出来。
  
  何未已经看见了他,他有点发呆。
  祝小天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她也呆住了。
  这是一个身材很矮的人,看上去象个小孩儿。他的脸躲在在阴影里,目光中透出一种狠毒,何未奇怪地看着这个人,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突然间,这个矮个子的男人用指向祝小天一指,然后用一种非常阴毒的语气喊道: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这叫喊声和着风声,在礁石群里听起来尤如惨叫,他喊完后,身形猛的一缩,立刻就从礁石后面消失了。
  何未惊急间一跃而起要去追赶,不过他身边的祝小天却一下子倒了下去,他回头一看,祝小天面色苍白,已经晕过去了。
  何未恨恨地看了一眼礁石群,俯下身抱起了祝小天。
  他必须和她一起回到酒店,否则,他将一无所有。
  
  祝小天慢慢地睁开眼睛,她现在几乎要崩溃了,她一醒过来就开始大喊:
  我要回去!我要回北京去!
  你为什么要让我来这!
  你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
  
  何未用一只手紧紧地拉住她,避免她在疯狂叫喊时失足跌下去。何未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抱着祝小天,从礁石群里一直往右走,大概只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他们就从悬崖左侧的一条窄缝里穿出了这片碓石群。
  他这才发现,原来礁石群在这里和悬崖是合为一体的,有一些非常高大的礁古本身就附在悬崖上,这里只是一条缝隙,其实无路可走。
  他抬头看了一眼悬崖,不算太陡,但要让他抱着祝小天上去,恐怕是做梦。
  
  祝小天脱离了他的怀抱,她现在看上去有些疯了,美丽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她的嘴里不停地叫喊着,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何未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他只是紧紧地拉住她的手,让她不至于跌下去,他们现在已经站在悬崖的低坡上,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有顺着悬崖慢慢地爬上去了。
  
  从暗淡的悬崖顶下,晃里晃当地垂下一根绳子。
  
  
  何未惊讶地看着这根绳子,他紧紧地握了一下祝小天的手,她安静了下来。
  绳子是那种很高级的登山索,绳头部分有索扣,它降到距离何未他们大约有一米高的地方时,从悬崖上边传来了人声:小天~,你在下面吗?
  祝小天茫然地注视着悬崖上,她颤抖地回答道:“是我——我在这里!”
  何未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祝小天的朋友——男朋友,那个叫许一林的男人发出的。他侧头看着祝小天,她的目光中已经开始出现了一点生机,脸上的迷乱正在慢慢地消褪。
  何未默默地帮着她把扣子扣好,然后使劲的拽了一下绳子,冲着崖上喊了一声,好了!你需要把她拉上去,她自己上不去!
  
  悬崖上没有回声,沉默。
  祝小天和何未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紧张。
  很长时间,绳子开始缓缓地上升了。
  祝小天深深地看了一眼何未,他微微一笑,耸了一下肩,然后用力地扶住小天的腰身,帮助她往上攀登的动作,当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在他头上时,他不得不两手托住她的臀,祝小天真的有点没力气了,她的身体本来是不错的。当何未双手托住她的屁股时,祝小天的脸红了,不过,没有谁能看到。
  
  何未看着祝小天的身影消失在悬顶,他松了口气。然后冲悬崖上喊道,许先生,您可以休息一下了,把绳子固定好放下来,我自己就可以上去!
  崖上没有声音。
  他的心里忽然紧张起来,倒不是因为恐惧,这部分悬崖并不算太陡,他自己只要使使劲,完全可以上去的。
  
  等待真是让人最难受的一件事。
  当绳子终于放下来的时候,何未的手中已经全是汗水了。
  他熟练地扣好结扣,然后轻轻的荡了一下绳子,感觉到它固定得还算结实。何未腰上一使劲,两支脚在崖面上快速的向上移动,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身体就已经越上了崖顶。
  
  那根子绳子原来没有被固定。
  
  祝小天许一林两人一前一后地拉着它,并且在悬崖边的一颗老树根上绕了一圈,那树根看起来有年头了。祝小天的脸上通红一片,看得出她是使了不少劲,何未的体重将近200斤,把他拉上来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何未解开索扣,他看着许一林,说道,谢谢,要不是你及时赶到,估计我和小天两个人都得被潮水冲到太平洋里去了。
  许一林喘着气,没有答理他。
  何未又问道,许先生,你们没有去你们的朋友那里吗?
  许一林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何未笑了笑,是小天告诉我的,她说你们准备去大王岛,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会退房去那里呢!他说完,用眼睛看着祝小天,希望她能明白他的提示。
  祝小天没有看他。
  
  许一林哼了一声,他一点不喜欢这个叫何未的人。不光是因为祝小天。
  从昨天看到这个何未,他就感觉到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他是个商人,相人之术还是有些功底的。他一直就认为,祝小天能够看重的男人,肯定是一个热情而稳重的男人。他知道自己稳重有了,热情也够,但为什么祝小天对他没有感觉,这是件很复杂的事,无论他多么精明,他也猜不出。但这个何未,他一眼就能看出,他绝对称不上稳重,他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许一林不再和何未说话,他关切地对祝小天说道,小天,咱们赶快回酒店去吧,你累坏了,需要好好的休息。
  祝小天已经彻底平静下来,有两个男人陪在她的身边,这让她有一种充足的安全感,她看着两个男人互相冷淡的对答,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她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但她没有经验处理这种事情。
  她站了起来,轻轻地对许一林说道,好吧,一林。然后她回头冲何未点了一点头,何未,我们走吧。
  许一林在祝小天的身边,他很自然地扶着祝小天的身体,何未抬头看了看天空,默默地跟一旁边,他们顺着崖边小路往酒店方向走去。
  
  
  
  风越来越猛烈,天空中已经密布阴云,海面上开始浮动起清晰可见的白色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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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峰感觉在高速奔跑中的自己,绝对象正在完成不可能完成任务的超级干探,不知道林芳兵会不会这么看。他侧头看一眼,发现林芳兵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只好很兴奋地停了下来,喂你体力不行啊,他原地还在做着跑的动作。
  林芳兵用了好长时间才把气儿喘匀,然后她大声骂道,你这个死棒子你快跑死我啦!她满脸通红的生气样子让高峰看得有点呆住了,对她大骂的内容反倒没在意。
  林芳兵仍然气不打一处来地质问,你干嘛死命地跑!?
  
  高峰再次看了看崖下,那里深暗一片。
  无论如何,他要下去看看。刚才那小个子男人的行为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高峰断定在悬崖下面正在发生着一些事情,他是警察,虽然是北京的警察,但他必须管管这事儿,这是警察的责任。
  他回头冲林芳兵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要下去看看,刚才那家伙一定有问题!
  林芳兵收起了生气的样子,专注地看着高峰很年轻的脸,她忽然就乐了。
  “你以为我不敢下去吗,唉,既然来了,我就得跟着你走,要不万一你跑回北京,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破岛子上,那可不划算,你还得给我找到祝总呢!”
  高峰一阵大喜,他内心深处其实倒有点怕她跑掉,现在看来,她依然需要自己的帮助找到祝青山。
  
  他抬头看了看天,神色间有点犹豫。
  你能行吗,马上要变天,我看是要下雨,你还是在这等我一下吧,我马上就上来。
  林芳兵不等他再说,已经一个人朝崖下走去。
  高峰求之不得,赶快跟上去,殷勤地扶着她的胳膊,没想到林芳兵把胳膊一甩,斜眼白了他一下,高峰讪讪地笑了笑。
  这地方距离那片礁石林已经有三十多米了,如果能从礁石群里正确地找到出口,正好应该在这里上崖,有一条小路直通到崖底,那里现在看上去晦暗阴冷,有不少礁石杂聚在一起。
  林芳兵其实身体非常好,绝对不象年过三十的女人,她一直很注意锻炼,天天参加保利的瑜珈健身俱乐部活动。要做好一个著名地产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不光要有极高的公关才能,还要有一个善于思考的头脑和健康的身体,这两样,都需要经常的锻炼来维持。
  很快,他们就下到了崖底。
  
  高峰冲着前面阴暗的礁石群喊了一声:
  “喂——,有人在吗——!”
  
  林芳兵这时已经紧紧地靠在高峰的身上,她的脸色有发白了,这鬼地方静悄悄的,高峰的叫声显得很空旷,声音在礁石群里向前慢慢传去,许久之后才消失。
  
  有一个非常轻微的声音响了一下。
  林芳兵浑身打了个冷战儿,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高峰。
  高峰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但听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声音,于是他再次大声的喊了一遍:
  “有人在吗,你在哪——?”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这回他们听清楚了,那是一个人的痛苦呻吟声!
  林芳兵惨叫一声,扑在高峰的怀里,把整个脸都埋进他的胸前。高峰没有被呻吟声吓到,却被林芳兵的惨叫吓了一跳,他趁机非常实称地抱了抱林芳兵,她丰满的身体感觉让他一瞬间豪气冲天,一个北京小警察的责任感尤然涌上心头。
  他一边用拥抱安慰着林芳兵,一边轻轻说道,别怕,丫不是吃素的!
  说着,他腾出一支手拍了拍腰间。
  
  林芳兵惨白着脸,紧跟着高峰向阴惨惨的礁石群走去。
  那声音起初断断续续,当他们越走越近时,声音开始持续地传进耳畔,林芳兵停住了脚步,她毕竟是女人,她怕看到血。高峰仔细地听了听,这声音已经近在眼前了。
  
  在他们的左手边,有几块巨大的礁石堆,它们在暗淡的天色下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状态, 在几块礁石中间,有一个黑暗的洞穴,一些不知名的海洋小生物在洞口边的礁石上爬来爬去,那声音就是从洞里发出来的!
  
   高峰示意林芳兵不要过去,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走上了礁石。
   有点阴暗的洞里,空间并不大,这其实只是几块礁垒成一个缝隙,有一个人正半坐在地上,背靠着礁石,神情有些萎顿。高峰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确定洞里再没有其它的东西,他慢慢地走近这个人,轻轻地问道,喂,你怎么了?
  那人已经发现了高峰,他抬起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肩后面,高峰注意到从他的背后面正反渗出一些血水,他左肩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这个人不是那四个旅行者中的任何一个,高峰可以断定,因为他的年龄明显要大很多。
  如果他没有受伤,高峰心想,这个男人应该是个很威严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稍显花白,尽管受了伤,但脸上仍然有很好的气色,皮肤有一种多年养尊处优的细腻感,他的衣服已经被礁石洞里的水汽打湿了,但仍然可以看出它们质地不凡。
  高峰有点奇怪,这人看上去绝对不是个旅行者,旅行者不会穿这身行头。他怎么会一个人躺在这个人际罕至的礁石林里呢?
  
  他感觉这人受的伤并不算太重,所以并没有急于救助,他又问了一句:
  “你是谁,怎么受的伤?”
  那人似乎有点对他的质问方式很不习惯,他白了高峰一眼,有点吃力的答道,我叫杨盼生,刚刚有人袭击我,幸亏~幸亏你刚才喊了一声,他已经跑了。
  
  高峰立刻意识到,在和林芳兵一起寻找超级富翁祝青山的意外之旅中,他遭遇了一起刑事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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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高峰掏出手机,拔了半天,一点信号都没有,他恨恨地骂了一声。看来这地方太偏,碓石堆把信号都挡住了。他打量了一下这个杨盼生的身材,看起来他并不十分高大。
  高峰走上前,杨盼生显然可以自己活动,只是后肩上的伤处很疼,嘴角不停的抽动,但这个男人很能忍受,再不发出一声呻吟,这让高峰的救助行为变得很简单。他扶着杨盼生慢慢地站起来,他发现在洞口的碓石上还有一些血迹,这说明这个叫杨盼生的人是在被打伤后自己进入这个洞里的。
  他一边扶着杨盼生一边问道,袭击你的人长什么样,你看清了吗?
  杨盼生抬眼看了高峰一下,高峰发现这个男人的目光其实很锐利。杨盼生想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甚至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他是从背后袭击我的,他应该很年轻~~~丝~丝。”杨盼生的伤处让他停住了讲述,嘴里发出一阵忍疼的咬牙声。
  高峰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专心地扶着他,低头从洞口里钻出来。
  
  林芳兵站在三米外的沙地上,看着高峰将那男人扶出了礁石洞。
  当她看清那个男人的相貌时,林芳兵再次发出一声惨叫,声音里充满了恐慌!
  高峰吓了一跳,女人有时确实很夸张,一个受伤的人也能让她受到如此的惊吓。
  不过,当他发现她一脸惊恐地盯着杨盼生,而杨盼生也是一副惊呆的表情看着她时,疑云从高峰的心里慢慢地升起了。
  杨盼生似乎如梦初醒,他猛地一侧头,带动了伤口,但他根本没在乎,他盯着高峰问道:“你是谁?”
  高峰感觉他问话时带有一种威严,似乎这人天生就适和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他淡淡地回答道:“我是北京市丰台区周店派出所的民警,我叫高峰。”
  那一瞬间,高峰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孩子,在老老实实地回答大人的提问。他对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他本来是要带着一种警察的威严来介绍自己身份的。
  林芳兵的脸色已经恢复了。
  
  她用一种让高峰很惊奇的速度扑了过来,不顾这个男人身上的沙水和污迹,急切地问道,你——他怎么了?不要紧吧?
  她似乎是在问高峰,但眼睛却一直关切地盯着这个叫杨盼生的男人。高峰冷冷地提醒她:“你最好别碰他的左面,他的伤在左肩上。”
  杨盼生轻轻地说一句,我没事,现在我需要找个医生包扎一下。
  他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但高峰有一种感觉,他说话让人不容置疑。
  
  海风酒店的门厅里空无一人。
  何未一直跟在许一林和祝小天的身后,进入酒店后他喊了两声,但那个门童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何未看了一下许一林:“你退房了吗??
  许一林冷淡地回答道:“没有,今天我们走不了了,早晨我们问过船期,所有离港船支全部延期。”
  何未回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天空已经暗得象黄昏一样,大风将酒店的正门吹得发出吱吱的响声,在静悄悄的酒店门厅里听起来让人有点发冷。有一两滴水被风吹落在门玻璃上,开始是零星的,很快,水就开始顺着玻璃往下淌成斜溜了。
  祝小天浑身打着冷战,她的脸色分外苍白,眼睛里透出无助而凄凉的神情。两个男人对视了一下,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起扶住了她,慢慢朝楼上走去。
  
  祝小天在510房间,何未在513,而许一林在2楼,他和杨盼生的房间都在2楼。
  何未和许一林一起把祝小天扶了屋里,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看起来她已经快要睡着了,但她的身体仍然在不停的轻微抖动。
  何未为她倒了一杯水,轻轻地喂着她喝了一点,许一林没有说话,他一直站在一边看着何未,没有人知道他此事心里在想些什么。
  祝小天喝了点水后,脸色稍稍有点好转了,她慢慢睁开眼睛,对何未轻轻了说了一句:“我想——休息一会儿。”
  何未和许一林用目光中彼此交流了一下,然后,他们轻轻地退出了房间。
  他们刚刚要走出房间时,祝小天在床上似乎梦呓般的轻轻说道:“别走太远~~。”
  许一林轻声地回答,小天,你休息一下,我——我们就在你的房间外面等着,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带上门,让它虚掩着。
  
  走廊里昏暗一片,空气中有一种潮湿而混浊的味道,大雨已经开始下起来了。
  在距离酒店几十公里的天空中,雷暴正在悄悄地聚集着着它疯狂的力量,不时将一丝丝惨白的电光泄露出来,照亮了大块大块黑色的云层。海面被风吹得不停地晃动,反射着诡异的天光。
  整个石城列岛,在昏暗的天空和暗流涌动的海洋包围下森然而立,孤苦无助。
  
  高峰现在越来越疑虑重重。
  他认真地观察着这个很小的楼房,心中充满了怀疑。
  
  
  当他们按照杨盼生的指引找到这个地方时,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这竟然是一所小型的医院。
  它和一个酒店相邻,高峰注意到了那个酒店的名字,海风酒店。
  这个小医院就处在酒店的背面,没有人会直接找到这里,除非他知道这个小医院的存在,因为医院前面并没有路,必绕过酒店才可以到达这里。
  这个二层的小楼很袖珍,外墙是由石城列岛上很普通的红砖垒成的。高峰的怀疑来自于这个袖珍医院的布置。
  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乡制医院。
  
  整个小楼里用的装饰材料,完全不同于普通的石城民房,到底都非常干净整洁,有一些医疗器械分布在几个房间里,那些设备看起来都很不错的样子。小楼内照明很好,看来甚至可能有一台自己的备用发电设备,因为整个小楼的空气中一直有一种微微的丝丝声,高峰能分辨出,那是一种交流电机的声音。
  高峰眯着眼睛,把目光落在那个正在为杨盼生处置的医生身上。他看不见他的脸。
  
  这是个有些上年纪的医生,不难看出他医术很高明。
  杨盼生受的是刀伤。如果不是他敏捷地躲了一下,这一刀肯定当场毙命。刀伤是侧切入肩的,幸好没有伤到骨头,但肩上的一块皮肤被掀了起来,这个医生很仔细地为他消了毒,并且打了麻药。高峰看不明白,他似乎用了一些写满了外文的消炎药粉敷在伤处,然后他就很熟练地用手术针将皮肤进行了缝合。整个刀伤连贯一起,大约有十厘米长,他一共缝了二十针。
  
  整个过程不到半小时。
  杨盼生一直闭着眼睛等着,当医生的剪刀刚刚剪断缝线,他就睁开了眼睛,冲那个医生淡淡地说道,谢谢。那个老医生没有回答,他回头看着高峰和林芳兵。
  从他们进来之后,这个老医生一直没有摘下口罩,他只是简单地听了高峰的介绍后,就立刻开始了治疗,他甚至没有和伤者说一句话。
  
  林芳兵赶快从手包里拿出一叠钱给了那个医生,不少的钱。
  高峰冷冷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热心,杨盼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说了一句,谢谢。
  
  高峰走出了处置间,他站在楼门厅处,犹豫了一下,拿出电话。
  电话里杂音很重,天电的干扰太强了,对方的电话响了很久,一个声音才懒洋洋的接起了电话,高峰用低低的声音说道:“请帮我找一下王东王警官。”
  电话那头半天才再次传来懒洋洋的声音:“王东已经走了。”说完就要挂上电话。
  高峰急忙再问道:“喂—喂,我想问一下石城派出所的电话。”
  他尽量压低声音,对方似乎已经挂了电话,高峰不由得怒火中烧,正要重新拔的时候,对方忽然说话了:“石城派出所那俩人现在都在这面呢,你挂了也是白挂,这个破天气,他们回不去了!”
  对方似乎很不耐烦,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高峰无可奈何的看着电话,他有点不相信这事儿。
  放在北京的话,这个警察估计早就下岗了。不过,这是里石城列岛,一个乡级建制的海岛,他只能默认现实。
  他抬头看了看天,刚刚进来时还算有些天光,现在已经完全阴暗下来,小楼正门的玻璃上,已经有雨点落上了,海风开始紧了起来。
  
  透过正门玻璃,他隐约能看到那个酒店的一楼情况,距离其实很近。
  有三个人正从酒店正门走起来,他们在大厅了停了一会儿,然后三个人并在一起走上楼去,似乎是两男一女。
  高峰感觉有些熟悉,他一下子想了起来:这三个人,不正是上午看见的那四名年轻的旅行者吗?不过,为什么会少了一个呢?
  
  当他回头正想进屋,被林芳兵吓了一跳。
  林芳兵已经出来了,就站在他身后,仔细地注视着他。高峰和她目光对视着,这次他没有感到压力,也没有笑。
  
  高峰现在已经意识到,他可能陷进了一个更复杂的事件中了。
  
  许一林在昏暗在走廊里盯着何未。
  他的眼睛透出一种失败者的绝望,何未能够看得出来,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两个人静静地站在走廊里,谁也不肯先走。
  时间过得很慢~
  
  许一林突然问道:“何未,为什么要让小天来到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但充满了质问和怀疑。何未目光一闪,他低下头,沉思了片刻,回答到“”许先生,我和小天是大学同学,我们请她来这里,是因为同学们都想看看她~。”
  许一林没等他说完,厉声说道,你算了吧!小天喜欢你,这谁都看得出来,她忘不了你!你就是利用她的这一点,才让她大老远地跑到这个偏僻的岛上!
  何未一愣,轻轻地说道,是~~也许是~~又怎么样?他的目光闪烁不定。
  
  许一林也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样会说出这么莫明其妙的话来,他狠狠地盯着何未:“那么你都对她做了什么!?,仅仅到达一天的时间,她就变成了这样!你安的是什么心!?何未默然不语。
  许一林的声音在走廊里再次响起:“何未,如果小天再出什么事,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没等何未回答,许一林已经转头走了,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怒,但却无处发泄,他明白,祝小天刚刚说的那句话,是对何未说的,而不是他许一林。
  他留在这,其实没有多少意思。他还得去杨盼生。
  何未目送着许一林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焦急。
  有些事,并不是他能决定的,何未深知这一点,他明白,如果他不做出决断,那么他,将丧失一次大好的机会~。
  
  何未在走廊里轻轻地来回踱着步,他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距离小天的房间已经隔开七个门了。他在那扇门外站了下来,把耳朵凑近门板,悄悄地听了片刻,然后,他拿出钥匙,轻轻地扭动门锁,一阵冷风吹过,门开了。
  朝凤和郭东绪静静地坐在屋里,屋里没开灯,他们俩在何未看来,只是两个淡黑的影子,他们的目光一起投在何未的身上。何未没有说话,他和他们对视良久,然后,他轻轻地带上门,走了。门里门外,一片死寂,只有楼外的狂风,越刮越猛。
  
  高峰知道,这次的任务,已经完全不是寻找一个人那么简单了。
  林芳兵肯定认识这个叫杨盼生的人!在他扶着杨盼生走出石洞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杨盼生是被一个年轻而有力的人袭击的,他看到了这个人的身影,可他并不矮,他绝对不是在悬崖上扔下石头的那个矮子。这就是说,有两个人,在暗处的人,他们有着各自己不同的目的,可他们的目标其实是一样的,那就是杀人!
  
  他猛地想到祝青山,他和林芳兵来到这个岛,目标是他,可他呢,这个超级富翁,现在在哪~?
  他避开林芳兵的目光,若所所思地注视着处置室。林芳兵对这个人,为什么会如此热心?杨盼生,到底是谁?
  当那个有着恶毒目光的矮子再一次闪现在他的脑海里时,他忽然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他看着林芳兵,她的目光里似乎有些恐惧,他不由得心中一动,那,是为什么?
  他想了一下,问道,林芳兵,我现在要去办一件事,你是留地这里陪他~~,还是和我一起去?
  他问的很干脆,让林芳兵一愣,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她满怀复杂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北京小警察,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跟你走。”
  高峰微微一笑,丫就快点。
  
  现在是北京时间3月14日晚八点半。
  这个人深陷在飞机的座椅里,满脸的茫然。空中小姐一直在注意这个人。
  从上飞机以来他一直阴沉着脸。他有一张非常英俊的脸,但这张脸让她们感觉很紧张。最近空中航行的安全性受到越来越大的关注,每位空中小姐甚至都被要求接受心理学训练,从查颜观色上判断乘客的心理状态,以便做好应急准备,这个人的脸上,露出的那种无法言传的焦急,甚至到了恐怖的程度,她们担心他是否有飞行焦虑症,这种症状她们都遇到过,一旦发作起来,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不过,当飞行广播告诉乘客们已经进入中国领空后,这个人的脸上开始挂着令人不解的微笑了。
  
  飞机进入越过东海,进入了大陆。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快速地在机舱内扫描着,站在远处一直负责观察他的那个空中小姐开始通过机舱加速往他这跑,步阀甚至有点失态了。没等他按上服务钮,她已经站在他身边。
  “先生,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他的嘴唇抽动了两下,紧张地问道:“能不能降落~~降落?”
  空中小姐已经确定这个人肯定有点飞行焦虑症,她露出一个很美的微笑,温言告诉他:“先生,北京上空现在正处于雷电天气中,不过您放心,我们可以转移到其他机场降落的。”
  没等她的话音落地,这个人突然就发疯一般的大喊起来:“我要降落在北京!,听着,我要降落在北京!你们不能随便转变航向!”周围的乘客都有被他的这声大喊吓坏了,他们都用警觉的目光观察着,有两个美国壮汉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站起来,站在中国的空中小姐身边,准备她一下命令就生擒这个家伙。
  空中小姐脸色变得煞白,她抬头向坐在机后的空警露出一个求助的表情。
  乘警已经跑过来了。
  
  他低下头,近距离地和这个人对视。
  然后他抬起身,冲空中小姐和那个两乘客笑了笑,说了句英语:“没关系,他就是太紧张了。”那两个乘客怀疑地看着空警,他的目光很肯定,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空警再次低下头,关切地询问到:“先生,您是准备在北京转机吗?”
  那人现在已经安静了下来,他似乎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很不意思,但他的焦急神色一点没变:“是的,我已经预定了下机后马上转机起飞到大连的航班,可现在你们竟然说不能在北京降落~~!”
  他的话音不由自主的再次提高起来,空警赶快安慰了他一句,然后起身和空中小姐到一边讨论了一会儿。他再次回到这个人的身边。
  “先生,我们刚刚收到信息,沈阳机场现在的天气条件免强可以降落,我们现在已经改变航向。估计我们会在二小后到到达沈阳桃仙国际机场,从那里去大连,也许对您更有利一些~~。”
  这个人紧张地注视着空警,他知道空警的话是对的。即使现在迫降在北京,飞往大连的飞机也不会立刻起飞的,而如果到了沈阳能降落,那就会有很多种选择。
  他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空警微微一笑:“感谢您乘坐中国国航班机。”
  
  机舱里重新陷进一片寂静中,人们陆续开始入睡。
  这个人靠窗而坐,他仍然大睁着双眼盯着舷窗外,其实他什么都看不清。
  空中小姐仍然在观察他,她心里有点好笑,这个大男人看上去英俊果敢的样子,竟然会吓成这样,这种天气她可是见得多了。
  
  飞机在无边的黑暗中艰难地航行着,在飞机的下面,电闪雷鸣,阴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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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许一林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快速地拔打着手机,反复地拔打了多次,可是却渺无信号,他愤怒得几乎要摔碎这个破玩意。
  他必须赶快找到杨盼生,他有些问题要问他。
  
  大雨如注,狂风肆虐。
  就象一个无法无天的恶魔突然降临世界,天地间一片狼籍,站在酒店的门口甚至都能听到远处的海浪正在向岩石发出惊人的攻击,许一林现在心中烦闷不已,他忽然想到了“风雨飘摇”这个词儿,现在的天气,就象他的前途一样,风雨飘摇。
  
  他回到二楼时看了一眼,发现杨盼生然没有回来。
  他不知道在这种天气里,杨盼生能到哪去,下午的时候,杨盼生让他在悬崖上观察,他从另一端下到崖底去寻找祝小天。
  结果,他在崖上偶然听到了祝小天的叫喊声,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索,把他们拉了上来,他关心祝小天,和何未一起把她扶回了酒店,可是当他想起杨盼生时,杨盼生却不见了踪影。
  
  许一林看了一眼外面,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打开酒店的大门,向酒店的左侧山墙狂奔而去。那里有一台破旧的桑塔那。
  许一林拿出钥匙打开车门,紧张地打着火,这个破车他们还没用过,能不能发动起来令人怀疑。
  他打了三次火后,发动机在一阵可怕的轰鸣声中开始懒洋洋地工作了,听起来几乎象拖拉机的声音一样。
  当他正要起动车子的时候,窗外出现一个人影,透过雨幕他看不清这个人,但他紧急地敲着窗户,许一林隔着玻璃能够看到,这个人手里拿着一张警官证,贴在车窗户上。
  许一林摇下车窗,他看到两个淋成落汤鸡一样的人。
  高峰和林芳兵坐进车后座后,高峰再次向许一林出示的警官证:“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有急事要办,我是警察,现在征用一下你的车,很快就会完事。”
  许一林心里骂了一声,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很痛快地说了声:“行!”
  
  汽车在大雨和黑暗中开出了海风酒店。
  高峰坐在后坐上,暗暗地观察着这个驾驶者。他不明白有什么事会让这个人如此着急,敢于冒着这种恶劣的天气从酒店里开车出来。他们三人现在一身都是雨水,车厢座上已经变得很湿了,一会儿的功夫,玻璃上就开始结雾,这说明外面的气温正在急骤下降。
  许一林一边小心地开着车,一边在黑暗中向外张望着,他估计杨盼生不太可能会在民房里避雨,如果他没能赶回酒店,此时他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其它的酒店了。他低声地问了一句:“警察——同志,你们要去哪?”
  高峰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他一边回答道:“我们去端头港旁边的小石城渡假村,对了,你也是旅游者吧。”
  许一林回头看了一眼高峰,说道:“不是,我在此地有些生意。”
  他猛地发现和这个警察在一起的原来是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他的目光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他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他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个女人,他有印象,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林芳也在观察他,她的心里有一丝惊慌,她记得他!
  这个开车的男人,是祝青山下属的一个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他叫许一林,她清楚地记得,她曾经在青山地产大厦里看过他两次,他可能有点记不住她,因为他的贸易公司很特别,直接归祝青山管,别人都没有接触过。
  祝青山为什么会带他来到这里?她在心里紧张地问着自己。
  
  本来只需要五钟的车程,却走了将近四十分钟。
  车停在小石城渡假村的门口时,林芳兵甚至连车门都打不开了,狂风的力道原来如此可怕,桑塔那的车体在狂风暴雨里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它几乎快要解体了。
  高峰看了一眼驾驶者,说道:我还不知道您贵姓?”许一林笑了下,不客气,我姓许。高峰有点不好意思,说道:“许先生,如果可以的话,等我们一下,OK?”
  许一林看着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他仍然在回想着,他肯定曾经在何地看到过这个女人,但他真的有点记不清了。许一林很干脆地回答,行,不过我也在找人,如果你能快点的话~。
  
  高峰想了一下,说道:“没问题,也许更快。”
  
  他们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门后。
  许一林看着那个漂亮女人的背影时,他突然在心底惊叫一声,他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
  为什么?!为什么青山地产的办公室主任会和一个警察跑到石城列岛来?!
  许一林的大脑在疯狂的打着转,他在忖度着自己的处境。
  正当他紧张地思考时,手机竟然响了。
  它在挡风玻璃下一闪一闪的,发出诡异的光,把许一林吓了一跳,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谁能打通电话,现在?
  
  高峰在跑进渡假村的小院里时,在大雨中他突然想起来,他忘了问一件事了:这个许先生说他也在找人,他想找谁呢?
  他一边向老板娘的房间走去,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他想一会上车时必须要问一下他。
  林芳兵跟在他身后,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不明白这个北京周店派出所的小民警要干什么,他现在看来真的挺酷,很象007。
  
  飞机在空中盘旋,机舱里一片死寂,没有人睡觉。
  舷窗外象是有一支巨大的坏掉了的灯泡,一闪一闪。机翼在夜空中发出青绿色的光芒,整个机身不抖动着,乘客们铁青着脸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如果在沈阳冲不下去,那么收音机将在一小时内用光航空油料,它将不得不选择一个较泪的机场着陆。
  空中小姐们严峻的脸色清楚地表明,即使它庞大的身躯能在一个小机场内安全着陆,现在也没有目标机场可供着陆!
  中国大陆的上空,从南到北,阴雨连绵。
  他几乎要站起来看外面了,那个负责注意他的空中小姐现在甚至干脆就站在他旁边的过道里,她努力地扶着座椅背不致晃动,眼睛一直盯着这个人,她现在看出来了,这个人不是因为害怕,他是因为着急!
  他的脸变得通红,眼睛几乎不眨一下地看着舷窗外面,空中小姐相信,如果这时给他一个降落伞,他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在俯冲了七八次都没有成功之后,飞机渐渐拉高,来自沈阳地面穿透力较强的零星灯火慢慢地远去了。
  这个人绝望地看着窗外,浑身颤抖,几近崩溃。
  
  忽然,飞机开始严重的侧斜,这个人此时正站着,他被这突然的侧斜几乎掀倒,他倒在了窗户上,那个空中小姐也没能幸免,她的身体越过边座的乘客,一下扑在这个人身上!
  他吓了一跳,敏捷地回身抱住了她,脸上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不过一瞬间就再次陷入可怕的红色。
  空中小姐怜悯地看着他,这个男人长得真是非常的帅,既使如此焦急,仍然会让女人心动不已,她有点脸红地挣扎了一上,但侧斜依然没有结束,她没有力气抗拒,只好乖乖在他的怀里趴着,她的脸色几乎和他一样了,只不过原因不同而已。
  
  巨大的机身开始了最后一次俯冲尝试!
  机翼上的发动机猛地开始怒吼,机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全体乘客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有的人甚至开始向上帝祈祷,默默地流泪~。
  舷窗外,一丝丝暗青色的水线划窗而过,无数细小的雾汽旋转着一闪既逝,飞机的左翼下面突然划开一道闪电,把飞机顶棚照得雪亮,机舱里再次响起一片惊呼声!
  
  十秒,还是十分钟?
  当飞机下面突然出现一片暗淡的灯火时,机舱里非常整齐地响过一片叹息。
  乘客开始鼓掌,也许不是为了机组人员的尽职,更多的是为了他们自己。
  
  生还,总是人非常兴奋!
  
  当闪电照亮那个人的脸部时,林芳兵正好回头看到了他!
  她浑身的血一瞬间要凝固住了,不过她毕竟是个机警的女人,她用尽全力使劲一抖高峰的手半跪了起来,不顾满脸泥水,发疯一样的冲着高峰大喊:
  “快跑——!他要杀了我们——!
  
  高峰愣了一下,这人还没有任何动作,高峰判断不出来他到底想做什么,林芳兵为什么会这么疯狂的大喊呢?
  在他愣神的功夫,那个年轻男人已经走到林芳兵的面前,他忽然就露出了一个笑容——频频而剧烈的闪电把他的脸照得异常清晰——一个狰狞的笑容!
  
  他已经举起了铁锤,动作看上去很慢~。
  他的脸上一直挂着那个残忍的笑容,似乎他非常喜欢做这件事,并且在做之前他在享受着一种异样的快感,他要把这种快感和他的受害人一起来分享,他简直就想用慢动作来完成这一切,所以他一直微笑着,嘴角淌着雨水和他的涎水混合物——看样子他已经陶醉在这个镜头里了~。
  
  天空中一抹强烈的闪电划过,紧接着就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巨雷!
  这巨雷仿佛就炸响在他们身边的大海上面,三个人的身影在闪电和巨雷中有那么一秒钟的静止
  静止~~
  声音不存了,暴雨不存在了,天地已经不存在了——整个世界缩小到一个悬崖上,缩小一张画面里——一张年轻的、正在狞笑的脸,一张漂亮的、惊恐的脸以及——
  高峰在一刹那间拔出了枪,他毫不犹豫根本没有瞄准地就开了枪!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冲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体开枪!
  所以——他咬着牙——打偏了。
  ~~~~
  
  那个杀手浑身一震,他的动作似乎停滞了片刻,不过他的铁锤仍然义无反顾地砸了下去!林芳兵猛地扑到在地,她真是个机灵的女人,她竟然毫发无伤地躲过了这沉重的一击!铁锤从她的后脑边上掠过,一下砸在泥水里,溅起一片烂泥。
  
  血——从他右肩上开始喷出来,和暴雨混合一起,很快就把他的右半身染成了黑红色。
  高峰开枪之后,呆呆地看着这个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打中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想到——如果把他打死了自己会受什么处分呢?
  当那个杀手扔下铁锺扑到他面前时,他还没有做好肉博的准备,所以他一下子就被那人扑倒了,倒得非常结实,他几乎是仰面朝天地摔在悬崖边的草皮上,他差一点就昏过去。
  
  不过高峰的身体毕竟经过了很严格的警校训练,他是不是吃素长大的。
  在短暂的晕旋后,他猛地抓住那人的双肩,在下面一翻,两个人的位置正好颠倒过来,高峰骑着他,他抽空还注意地看了一眼这个男人。
  他看上去确实挺年轻,但他的五官似乎总有些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地方,高峰不太会形容这种感觉,似乎——就是空虚,极度的空虚,从这个年轻杀手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他有什么思想,即使处在这么危险的境遇里,他的脸部肌肉仍然纹丝不动,一片惨白!
  高峰有点迷糊,他被他的表情搞糊涂了,仿佛现在处于下峰的不是他,而是高峰!
  
  林芳兵就在他们身边看着,看着两个男人在泥水中拼命地想制住对方,她急得左看右看,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帮助高峰。
  她猛地看到了那个铁锤,是的,就是那个杀手扔掉的东西,他的肩膀受伤,已经无力再举起它。她一跃而起,从地上抬起那个东西——它可真沉啊——她几乎使出吃奶的劲才把它抬过头顶。
  她就那么举着铁锤站在这两个男人身边,她在疯狂寻找着机会~
  
  就在这刹那间,那个杀手突然又笑了~
  高峰感觉到从后背传来猛烈的一击,他紧紧地抓着这个杀手,两个人刹那间就从悬崖上滚落下去!
  高峰在昏迷前看到一个身影,拿着一个铁锤的身影,在他身边一闪而过。
  
  悬崖——
  重新被暴雨和雷电统治了,就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它们默默地和暴风雨进行着温柔地交流,几千几万年一直如此,今天晚上,它们看到了几个生物在这里出现。不过,这几个生物已经滚下去了,不会再影响它们之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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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仨,其实曾经是关系不错的同学。
  朝凤和郭东绪之间的联系一直很密切,他们都是班级里的骨干分子,他们都曾经在大学四年里风光一时,载歌载舞——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祝小天虽然在班级里不爱说话,但她与班级干部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何未喜欢她,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郭东绪是学委,而祝小天的成绩一直排在前头,他必须和她搞好关系,虽然小天对他有点敬而远之——当年;而祝小天和朝凤则是四年的同寝室友,尽管小天的性格有点孤僻,可是四年的时光,谁能轻易地忘掉呢?
  
  站在阴影中的郭东绪似乎笑了一下:“小天,你休息好了吗?”
  祝小天秀眉轻轻一扬,她有点迷惑~。
  郭东绪看出了她的迷惑,补充说道:“是何未把你挪到他的房间里休息的,如果你休息好了的话~~我们~~~去你的房间说会话儿,好吗?”
  一向展扬性格的朝凤一言不发,她一直凝视着祝小天,凝视着这个让几乎所有男生们神魂颠倒的小美人儿——三年了,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们仨,确实应该有许多的话要说。
  祝小天轻轻地回答道:“可——可我好象没带房间的钥匙~~。”
  郭东绪笑着摆了摆手里的钥匙:“何未手里——有我们所有人房间的钥匙。”他说“所有”这个词时加重了语气,走廊里的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房间里和早晨离去时一样。
  小天有点恐惧地看了一眼窗户,她闭上眼,可眼前仍然能出现昨天半夜那个恐怖的梦魇,她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朝凤轻轻地拉住她的手:“怎么了小天,你还不舒服吗?”
  祝小天注视着她,和她一起坐在床头,郭东绪坐在对床的床头。
  
  沉默。
  三年的时光,静悄悄地在这三个人的心里划过,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感慨。
  窗外仍然是暴风骤雨,狂风怒吼。房间里,一灯如豆,三人默然。
  
  有一瞬间,灯光似乎闪了两闪,然后就更暗了下去,郭东绪看了看床灯,打破这种沉默,淡淡地说道:“岛上的变电设备有问题,这种天气里供电看来很困难。”
  朝凤和祝小天都没有说话。
  祝小天的脸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出一种古典的静态的美。
  郭东绪看着她,心中不禁有些浮动,他自嘲般的笑了笑说:“小天,你简直就是我们男生心目中的女神,你不知道当年在男生寝室里是怎么议论你的~~。”
  祝小天看了一眼朝凤,她不是个傻气的女孩儿。她知道在以前,在大学时,如果有人当面这么赞美她如何美丽的时候,朝凤的表情是如何的,所以现在她也一样,她有点害怕看到朝凤那样的表情。
  朝凤的脸上一片平静,她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
  
  祝小天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三年,是的,她一个人孤独地在北京生活已经三年了。她是否还有必要重复三年前的时光,她是否还有必要时刻在乎别人的目光?
  
  她看着这两个心事重重的同学,忽然问道:
  “今天上午的时候——你们在哪?”
   朝凤一直扶着小天的手抖了一上,她显然被小天这轻轻的但却很坚决地问题吓了一跳,郭东绪呆了一下,说:“啊,那是何未让我们给你和他创造的机会~怎么了?”
  他的脸很从容,祝小天知道,郭东绪这个人,说话还是可信的,他本来曾经是个很有前途的学生党员,他说话一向负责。
  他的回答也很直接,这反倒让祝小天的脸变红了。
  她在心里漾起一丝微澜,是幸福,还是一种别的东西呢,她说不清楚。
  
  朝凤终于说话了:“小天——何未对你可真好,你们这三年里有过联络吗?
  小天看着她,脸上有点淡淡的笑容:“朝凤,我毕业后就去了北京,从那以后我就和你们所有人失去的联系,这~是我不好。”
  朝凤宽慰地一笑,好今天的说话声很轻:“唉,大学时光真是忘啊,那时候东绪是好多女孩子心中的偶像呢,呵呵。”
  她的说的话不假,郭东绪当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何未的魅力来自于他的性格、他的气质,当然,还有他花钱不在乎的气派,他就象一个迷人的大男孩儿;而郭东绪的魅力则来自己于他的实力,他的男人做派,或者说,来自于普通存在的对一个大有前途的好青年的期望价值,现在的女孩子都很务实,郭东绪恰好是这类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郭东绪笑了一下,不过笑得很勉强,他的脸色一瞬间有点暗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他再次自嘲地说道:“呵呵,朝凤,其实你的魅力更强啊,当年我们男生在寝室里谈的最多还是你,我们都怀疑呢,为什么你和何未就~~~”
  他顿住了,因为他忽然想到祝小天,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祝小天对他露出一个宽容的微笑,这让他很不好意思。祝小天看了看朝凤,微笑地说道:“其实何未和朝凤——真应该是很般配的一对,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朝凤的脸色僵了一下,她没想到小天会这么说。
  她的脸忽晴忽暗,有一瞬间,祝小天和郭东绪都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朝凤,毕业三年,朝凤有着怎么的经历呢?
  
  祝小天心中忽然闪过这个问题,郭东绪的经历在校友录里她已经很清楚了,可朝凤却从来没有登录过校友录,按她的脾气,她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答案是朝凤自己说出来的。
  
   她看了一眼郭东绪,又侧头注视着祝小天,她的眼睛里浮起一种挤出来的微笑,她的表情很丰富,也许她很善于用丰富的表情来掩饰内心,不过,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祝小天和郭东绪,对她很熟悉,因为他们曾经是同学。
  
  “我明白你们很想了解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了,很简单,我感觉自己好象流年不吉,呵,就是街头算命瞎子说的,流年不吉~”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什么样的表情呢,小天和郭东绪没办法把握,他们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毕业刚刚半年就结婚了~”
  祝小天和郭东绪瞪大了眼睛,他们真的不知道朝凤原来结了婚,这个消息令他们震惊。谁,有幸娶了朝凤,这个当年风靡全校的美丽校花?
  
  朝凤的眼神忽然暗淡下来,她的脸再也掩饰不住失望,那个曾经扬溢着青春光彩的美丽脸蛋,现在却毫无保留地流露出一种怨妇的深深不满~。
  
  “我嫁的这个男人你们不认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嫁给他,他挺有钱,但不是太有钱,就是小老板那种类型的吧。当时我的父母都反对,可我还是嫁给了他。”
  
  朝凤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们,她似乎在讲述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祝小天和郭东绪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朝凤这个样子,她的表情让人心碎~。
  
  “你们看过一个电视剧吗,叫《不要种陌生人说话》?”
  
  祝小天和郭东绪一瞬间全明白了,他们几乎同时冲她点了点了头,他们几乎同时出声:“朝凤!——”
  
  朝凤冲他们苦笑了一下:“没事,说出来对我也许更好,我不是个能在心里压事的女人,你们明白的。”
  “这个男人和我结婚后的第二天,就开始打我,因为我在新房的一楼门口和一个邻居说了话,他是一个男人。他打得不重,我也没在意。不过~~这种事越来越经常地发生,一年后,他再打我时,已经开始用上新房里的所有东西了,他甚至用钳子钳我的肉,这个畜生!
  朝凤的语调突然变得高涨起来,把祝小天和郭东绪吓了一跳,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常有说话,他们明白,这种情况下,让朝凤讲出来也许确实更好。
  朝凤忽然就冷笑了两声,这声音在暗淡的房间听起来有些糁人:
  “一年前,也就是我们结婚不到二年的时候,这个男人死了,呵呵,他死了!”
  
  祝小天忽然感觉头皮发紧,她紧张地看了看郭东绪,他的面色也同样发青。
  
  朝凤看着他们俩,忽然就笑了:“你们别紧张,他不是我杀的,他是死于马上风,知道吗,马上风,他当时喝了很多酒,然后就那么死了——死在另外一个女人的床上。可是事后他的家人竟然说是因为我,因为我他才会死!说是因为我不爱他,我欺骗他的感情,我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所以他才找了别的女人!”
  祝小天怜悯地看着朝凤,她真的不明白,老天爷竟然会和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校花开玩笑,让她有有这样悲惨的经历,这都是为什么呢?
  郭东绪摆了摆手示意朝凤打住,他的手势很坚决,仍然带有当年的遗风,朝凤停住了,她果然很听郭东绪的话,这可能都成了一种习惯。
  
  郭东绪说道:“不谈这些吧,朝凤,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算了,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还能为他这么个男人守寡不成?他死是是他活该,你应该向前看嘛!”
  朝凤笑了笑,脸色忽然就有了点暧昧:“郭东绪,我们俩如何,嗯?”
  郭东绪脸色一变,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很奇怪——很奇怪。
  
  时间过得很慢~
  三个人的交流要结束了,时间已过了子夜。
  他们谈了很多东西,不过大多是集中在大学时代的事情,那段时光对他们来说,是这辈子最难忘怀的。当然,他们都保留了一些东西,祝小天看得出来,朝凤和郭东绪似乎有话要说,但总是欲言又止,她感觉似乎和何未有关,但她不好意思问,她不是那样的人。
  
  
  分别的时候,祝小天送他们出门。
  站在门口的阴暗里,朝凤回头看了祝小天,忽然问道:“小天,你看我的这身衣服漂亮吗?”
  祝小天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
  “很漂亮~~你穿什么都漂亮的~~”
  郭东绪的脸在阴暗中抽动了一下,朝凤轻轻地、象是梦幻般的说了句:“是何未给我买的~。”
  他们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剩下祝小天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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