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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西藏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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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西藏禁书

作者:灵侠

转载自:天涯 莲蓬鬼话

地址:http://cache11.tianya.cn/techforum/Content/16/584821.shtml

http://www.tianya.cn/New/TechForum/Content.asp?idWriter=1468073&Key=262422674&idItem=16&idArticle=588421

  《西藏禁书》连载已达十章,而一直以来我没有为它写个序,也没有交代这本书的来历。网友们对此书的真实存在性曾提出不少质疑。写小说,就应该对读者负责,胡编乱造也应有事实依据,悬疑惊悚作品应紧扣现实才有意义。毫无根据的瞎编杜撰,人人皆可。灵异故事,也须有严谨的治学精神,这样的作品才对得起蹲坑守坑的读者。读者的支持是任何文学作品的成功源泉,读者们付出了精力和时间阅览写手的作品,写手创作须以真实而不为人知的题材来满足读者的期待,这才是严谨的写作及治学态度,才能不负广大网友对灵异惊悚悬疑类作品的支持与期盼。因此,我认为有必要为《西藏禁书》补写一篇序。
  
  
  千年传说:《Tibet Code: The Forbidden Evil》
  
   《Tibet Code: The Forbidden Evil》取材于三部传世之作:《In Secret Tibet 》《Magic and Mystery in Tibet》《God Spoke Tibetan》(三部文献书名意译为:《在神秘的西藏》《西藏的魔法与神秘事件》《神说藏语》)。
  
   三部文献可划为三十三章,但最后一章被神秘地抹去了。《神说藏语》不仅是一部传世之著,更是一篇神秘的史料。以下引用一段有关《神说藏语》的作者考证(译文):
  
   “说到圣经翻译工作,大部分人立刻会联想到一个学术气氛浓厚的环境,和一群语言学家;然而藏文圣经翻译的工作恰恰相反。
  
    例如,谁能想到圣经翻译工作是缘起于禁地拉萨的宫墙内,达赖喇嘛的被刺?谁能预料到仅仅是印刷工作就遭到喜马拉雅山的雷轰,印度平原的酷热,希特勒的炸弹,克什米尔的战役等的重重险阻?有谁预见一个被术士诬陷的西藏官员九死一生的潜逃促成了圣经的诞生?一座无名喇嘛寺中发现的西藏古籍又提供了翻译神话语的要诀?有什么圣经译本是耗费九十年的心血完成的?
  
    本书的作者马伯利(Allan Maberly)生长在澳州的悉尼,他曾用八年时间在喜马拉雅山麓从事医疗传道工作。他和妻子及三个女儿住在印度北部的噶伦堡,对藏族的习俗有深刻的体验。   
  
   本书的资料有很多是David McDonald所提供的。他父亲是苏格兰人,母亲是藏族人。他从小说藏语,后来也参与圣经核对的工作,因而熟悉书中许多的情节,给作者讲述了许多第一手的资料。此外,常都雷(Canon Chandhu Ray)所写《藏文圣经的故事》一文也提供了重要的史实。   
  
   由于本书依据的资料来自多方面,其间也出现少许出入。例如,有人指出圣经的校样是被大意的印度邮递员泼水弄湿的,有说是打雷摧毁了校样,作者最后选用的是McDonald的说法。另外,有些事件发生的年代也难以考据。当然,这些都不影响最后的结果。   
  
   从本书中,我们看见这些英雄人物所成就的伟大事工。他们与难以置信,甚至超自然的阻碍作斗争,正如保罗所说,与“管辖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属灵气的恶魔”争战。   
  
   神的干预促成了藏文圣经的出版,这是个神迹;圣经所蕴藏的能力促使人面对艰难,甚至不可能的使命,这也是个神迹。两个神迹中何者为大,就请《神说藏语》的读者自己去衡量了。”
  
  

   著名的神学家、医学家马伯利牧师,在西藏从事研究和传教多年,后受到大为·麦当劳(David McDonald,苏格兰人与藏族的混血后裔)的影响,他的信仰逐渐产生了变化。神秘的西藏,超自然现象,三十三宗不解之谜的传说,一切都让马伯利深深地感到天地间的神,不是上帝,而是西藏的神灵,神是西藏的神(神说藏语)。后来,他倾注毕生的心血,著成一部震惊东西方宗教及历史界的秘传文献:《Tibet Code》(本书历时三十余年完成,共三十三章。在此书问世之前,最后一章稿件和资料神秘失踪了。马伯利也在著作出版前三十三小时自杀身亡)。
  
   很多书籍和文献资料,尘封百年,与世隔绝,在西方国家如此,在中国就更难见其一斑了。
  
   牛津大学与加拿大东部阿卡迪亚大学都有着秘而不宣的神学院,牛津及阿卡迪亚的图书馆中藏有百年典籍与鲜为人知的历史和传说真相。我在阿卡迪亚大学就读两年,曾在无意中发现神学院的一些藏书,这个学院隶属一个神秘的组织(神学院虽在阿卡迪亚,但学位及资金等却由另一组织认证或提供):“罗门教”。他们的藏书,英、法、德、西班牙语皆有,中世纪吸血鬼记载、中世纪教会在“猎巫运动”中的文献、教会对吸血鬼的搜寻及捕杀等史料、黑魔法、西藏神秘事件等。翻开那些书,就像是《哈利伯特》里的魔法书籍,通篇的神秘符号和咒语。
  
   我寻找《Tibet Code》这本书已有几年,我查遍剑桥、牛津、阿卡迪亚大学的图书馆,而《Tibet Code》这本书就像幽灵一般消失了。我只能根据有关记录和传说辅以自己的想象力,从侧面复原它。
  
  
   《西藏禁书》不会是坑。它的体裁是半系列半连续剧型小说,每一章都有一个相对独立的任务和全新的场景,从“中国版生化危机”、“越狱”、“山村类恐怖题材”到后来的“精神病院”“鬼楼惊魂”“西藏探奇”,每一章都有独立的开头与结尾,都是一个单独的分支任务,但都紧扣《西藏禁书》这个主题(《西藏禁书》本身就包括两大主线:明线—33宗未解之谜;暗线—神秘势力的连环阴谋与反特斗争)。故而,本书不是“大坑”。
  
  
  

   我找学弟借用户名和密码进入阿卡迪亚图书馆系统,查到一些在中国必定被视为“邪教书籍”的文献。。。。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9-28 13:19:0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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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死人的眼神
  
  
  (1-1)
  
   10月2日,南部镇村民围攻镇卫生所,殴打拘禁医务人员。施暴者居然恶人先告状,向镇派出所报案说卫生所里的医生都是行骗的庸医,医务人员当然矢口否认。事情越闹越大,临江市公安局派人实地调查以排解纠纷。
  
   10月3日,刑侦处长张星超带领警员刚到南部镇,数百村民就围上来拦车,七嘴八舌地说:“那些医生太缺德了,庸医,误诊,把活人说成死人……”“可不是嘛,要不是我家二哥晚上路过坟地听见有人出声,还不知道人被活埋了呢……”“那些医生真缺德,该打……”“民警同志,你们可要抓庸医啊……”“替我们做主啊……”
  
   张星超审问了卫生所的医务人员,大概了解到事情的经过。
  
  镇上有户姓洛的,家中老爷子长期病重卧床不起,据说是得了癌症,老爷子下巴长出了两斤多重的肿瘤;半个月前,洛老爷子快不行了,他的三个儿子就把他抬到卫生所;当时所里值班的黎医生看了洛老爷子的病情,就说老爷子过不了当夜。就在那天半夜,老爷子果然断气了,走得很安详。按照农村的规矩,设灵堂、打丧伙、每夜守灵,七天之后下葬;山村里仍然实行土葬,一是风俗如此,二是殡仪馆离得太远,费用也不低,火葬就很不方便。
  
  下葬之后,又过了七天,洛家老二从县城赶集回来,晚上路过坟场,隐约听见坟地里有人哭喊,像是他爹洛老爷子的声音;他将信将疑地寻声找去,哭声越来越近,最后发现声音就从他爹的坟堆下面传出来。当时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赶紧去找人。这个洛老二,平时胆子就出了名的大,叫来几十人,点着火把,他亲自掘坟。开墓后,竟然发现洛老爷子还活着,气若游丝。这下可激怒了洛家,次日早便召集亲戚朋友几十人去围攻卫生所,一路上大骂庸医。
  
   张星超大惑不解,一个老头子在灵堂里搁了七天,又在坟地里埋了七天,居然还没有死。他立刻找来当晚值班的黎医生问话。
  
   黎医生满脸委屈。与张星超一样,这位行医十几年的医生也是满目疑惑:“他当时的确不行了,八十多岁的老人,还得了癌症,我还能看不出来他是死是活?当时老爷子断气的时候,我也在场啊,他没有了心跳没有了呼吸,你知道吗?”
  
   张星超摇摇头,市里警力那么紧张,哪里有闲工夫来调查这荒唐案。他吩咐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周群侠,你负责疏散围观的村民,把那几个带头闹事打人的抓起来。我去看看那洛老爷子。”
  
   村民带张星超来到洛家,只见洛老爷子僵坐在饭桌旁,脸色灰白,两眼目光呆滞,眼神空洞。张星超看他神形憔悴,也没有问话。这时,洛老太端了一碗面到老爷子跟前,他动作僵直地拿起筷子,却怎么也拿不稳,半天都挑不起一根面。
  
   张星超发现,这个洛老头子与黎医生的描述有些不同,他的下巴并没有长瘤子。于是张星超问洛老太:“听医生说,洛大爷的下巴……”
  
   洛老太没等张星超把话说完,就抢着说:“你说瘤子啊?早好了!我们把老头子从坟里救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下巴的瘤子没了。真是老天有眼啊,老爷子的病好了。”
  
   这时,洛老爷子“嘿嘿”几声,扔了筷子,用手抓面吃。张星超越看这老头越感到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儿不对。
  
   洛老头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面条,机械地咀嚼着,却没有下咽,他的喉结丝毫不动。看来他的喉咙很干燥,咽不下东西。
  
   “叮叮叮……”张星超的手机铃响了,他接起电话:“喂……局长好……嗯,好,好,我马上回警局。”
  
  又有案子了,张星超不得不速回警局。
  
  (1-2)
  
   17点35分,临江市公安局,法医科停尸房。
  
   法医夏黎暮雪摇摇头说:“死因为重物击打后脑,导致颅腔内产生大量淤血。死亡时间大致是三天前。死者年龄在三十岁左右,但是身份无法辨认。”
  
   张星超沉默不语,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具浑身千疮百孔的女尸上。死者的脸部被硫酸严重烧烂,两眼布满血丝,眼袋发黑。
  
   夏黎暮雪是警局法医科唯一的女警官,素以明察秋毫闻名。依她推断,死者生前遭受了长时间的残忍虐待,心里的绝望和恐惧过度刺激肾腺激素,导致了眼部充血等反应。现场及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有关死者身份的线索,身份暂时无法确定。
  
   局长唐岳山眉头紧锁:“恐怕很难确定死者身份。凶手非常狡猾,而且懂得反侦破反法医。”
  
   夏黎暮雪叹道:“局长说得不错。尸体不但被严重毁容,而且身上有七十九处刀伤和剜痕,凶手的用意,肯定在于破坏死者的体征,剜除胎记、痣、以及伤疤等辨认记号。现在就算死者的家属来了也无法辨认尸体。”
  
   唐岳山满脸阴云密布:“凶手太残忍了。用剜割尸体的手法来毁掉死者的体征线索,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遇见。如果无法确认死者身份,那就无法进行下一步的侦破工作。小张,这件案子你怎么看?”
  
   张星超是警局的王牌干将,素有“临江市福尔摩斯”之称,一遇大案要案,唐岳山必先问他。
  
   张星超点上支烟,不紧不慢地说:“侦破的方向,我心里大概有底了。”
  
   “说来听听。”唐岳山和夏黎暮雪异口同声地说。警局的人都很喜欢听张星超讲述推理过程。当所有的警员在办案时思维陷入绝境之时,张星超的“逆向思维推理法”总能让人眼前一亮,思路豁然开朗。
  
   “案发现场是郊区的租房内。按照正向思维,我们可以探访房东,由此找出死者的身份线索,但我看这并不可取;既然凶手懂得反刑侦,为了破坏死者体征而剜割尸体,那他肯定能想到我们会去找房东;而他选择在死者租房内而不是趁死者外出时行凶,那就说明租房这个案发现场并不能给我们提供任何线索,也就是说房东都不知道死者的真实身份。所以死者很可能是三无人员或利用假身份登记租房。这反而说明凶手很了解死者。”
  
   “死者的身份又该如何确定呢?” 夏黎暮雪迫不及待地问。
  
   “案发现场,也就是那间租房内,没有电话,死者也没有手机或凶手拿走了死者的手机,所以我们无法查阅死者生前所联系过的人。但是,凶手忽略了一点:死者生前所用过的物品。案发现场发现大量的化妆品,我们可以根据化妆品的包装盒找到生产厂家,再由生产批号向厂家确定这批产品的出厂日期、库存供货,这样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一级销售商或代理商,再下一步,通过询问一级代理商,就可能确定零售商。死者生前购买化妆品次数频繁,品牌也很固定,那就应该是某个零售专柜的熟客了。”张星超喝口水,继续说道:“至于尸体上的刀伤剜痕,凶手欲盖弥彰想销毁尸体体征,但他也忽略了一点。”
  
   “哪一点?”唐岳山听得入神,不由地断案思维已经跟着张星超在走了。
  
   “假设,死者身上有胎记、幼年的伤疤、明显的痣等,共二十五处,如果凶手只是剜去这二十五处,那就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肯定会在没有体征的部位也剜割几十处,这样达到混淆体征部位之目的。如果逆向判断,纵然尸体上有七十多处伤痕,那肯定包括了那二十五处体征。A集合中包括了a、b、c、d、e、f、g,而B集合只有c、d、f、g,那么A就包括了B,也就是说B在A之中。换言之,B某人身上体征有二十五处,尸体A身上的伤痕虽然有七十多道,仍然可以确定B某人就是尸体A。”
  
   “精彩!”唐岳山精神为之一振:“小张,这个案子一定要给我漂漂亮亮地破了。现在你的刑侦处该行动了。就根据你判断出的凶手的‘两大失误’为侦破方向和线索,进行刑侦工作!”
  
   “坚决完成任务!”张星超挺身敬军礼。
  
   夏黎暮雪“噗嗤”一声,失笑道:“哈哈,张处长从部队转业到地方都两年多了,还保留着行伍作风啊?”
  
   “局长,我想请十四小时的假。”张星超苦笑道:“干刑侦这一行,人都累变形了,看看别的公务员,有双休日,还有年假,而我们呢,假期居然是以小时计算的,周末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却被一个电话惊醒,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回警局报到。”
  
   “这个……”唐岳山有些为难。
  
   “局长,我已经连续三天没回家了。要是我家出现了婚姻危机,您老要负全责哦。”
  
   “好好好,你回去吧。明早准时报到!”
  
   “局长,您真是一位体贴下属的,严格而又慈祥的父亲般的领导。”
  
  (1-3)
  
   10月4日,临晨2点10分,金盾小区警察公寓。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破午夜的宁静,正在温柔乡里熟睡的张星超抓起电话,不悦地问:“谁啊?”
  “处长,是我,周群侠。”
  “局里不是都同意我请假了吗?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处长,又有大案,请你马上来市局。”
  
   张星超的妻子林君早已对丈夫深夜外出办事习以为常了,两人结婚才三个月,却还没有好好地过一回周末。每次电话铃一响,只要张星超接了电话,哪怕只是他的下属向他汇报案情,都会使他坐立不安,因为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案子,便无心陪妻子过周末。
   林君穿上睡衣,像往常一样,去厨房做个三明治给丈夫带上当早餐。
  
   张星超看了眼温柔体贴的妻子,又无奈地摇摇头:“早知道当警察是这滋味,当年我就不退伍了,现在至少也能混个上校吧。”
   林君笑道:“如果你不当警察,我还不一定嫁给你呢。”
   张星超搂着妻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自责道:“老婆,你嫁给我不后悔吗?名气比你低的模特都能得到豪宅名车,而我却什么都不能给你。”
  “傻瓜!我现在已经拥有了我最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你啊!”
  “怎么把我说成什么东西了,我不是东西……”
  
  临晨3点15分,临江市公安局。
   警员周群侠介绍案情:“昨晚十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市郊殡仪馆发生谋杀案。当时在殡仪馆值班的三名工作人员全部被杀害。”
   张星超笑道:“这明显不像是谋财害命。我还从没听说过有谁去殡仪馆偷盗或者抢劫。可能是一件报复杀人案,死者中有人生前与人结仇,来报复的人为了杀人灭口,就把另外的工作人员一起杀害了。看来排查工作的重点应当放在三名死者生前所接触过的人。”
  
   周群侠摇摇头,道:“但是,殡仪馆里的四具尸体被盗。”
   “盗尸?”张星超大惊:“召集刑侦处所有的人,立即去案发现场!”
  
  临晨5点31分,市郊殡仪馆。
  
   张星超将警员们分组三队,命令周群侠带领一队探访殡仪馆周围的人户,李浪带领第二队封锁殡仪馆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入,自己领第三队勘查现场。
  
   黑夜里的殡仪馆一派死寂,毕竟这里是人生的最后一站,过了这地就步向黄泉路,永不回头了。殡仪馆周围也异常冷清,临江人讲究迷信,很忌讳在殡仪馆或者墓地周围建房,所以在殡仪馆周围的人户屈指可数,住在这一带的都是开丧葬店的。
  
   这晚的风很烈,吹得殡仪馆大门摇摆着,吱吱作响,犹如死僵之人那干瘪喉管里发出尖沙的幽吟。火葬场焚尸炉烟囱耸立在黑黑的夜空,不时听见几只乌鸦怪叫。
  
   三具尸体在不同的房间内,由此可推断三人是被逐一杀害在不同地点的。三具尸体身上的伤口宽深,系重型刀具所至;伤口由右肩直裂肺部,有二十多厘米深,可见凶手砍杀力道之大,而且是个左撇子。更令张星超感到奇怪的是,死者均被正面砍中,可排除凶手从背后偷袭的可能,现场没有丝毫的搏斗痕迹,说明死者生前毫无防范,因而可断定凶手必然是死者生前认识的人。
  
   张星超心想:“三具尸体有着同样的现场特征,无搏斗痕迹,未防范,均是正面被击中,说明凶手很可能是三名死者生前都认识的人。”可是,另一个谜题又困扰着张星超,为什么凶手要盗尸呢?四具尸体不翼而飞,说明凶手有可能还有同伙。
  
   这时,周群侠收队回来报告:“处长,有一条重要线索,殡仪馆隔壁的丧葬店老板说,昨晚十点左右,有一辆深色三菱越野车驶入殡仪馆,又于十一点半左右离开。不过……丧葬店老板说,那越野车没有车牌,估计是凶手作案前故意先将车牌下了,事后再装上。”
  
   这条线索使张星超精神振奋:“小周,嫌疑人初步定位在与三名死者生前都认识的人中,深色的三菱越野车也是一条重要的定位线索。”
  
   警队风驰电掣地回到警局,召开了紧急会议,分派好排查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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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10月6日,下午16点。
  
  一连两天的排查工作都毫无进展。市郊殡仪馆里认识三名死者的人有五十多个,其中青壮年就有三十几人,而且他们都有当晚不在场的证据。线索就此停滞。
  
  张星超焦虑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趟步,烟缸里塞满烟头。凶手绝无可能把尸体运出临江市,这几周正是警方的严打时期,一周前警方开始在各个出入路口布控,严查毒品和枪支,过往的车辆都会被查;四具尸体也不是那么容易藏匿的,就算是凶手一具一具地运尸,目标仍然很大。
  
  “凶手到底拿这些尸体做什么呢?”张星超又点上一支烟,莫非是哪家黑店在做人肉包子?这也太离谱了。如果那家黑店为卖人肉而敢于杀人盗尸,那他还不如直接去抢劫或者贩毒,反正都是杀头的罪,要做就做大,还用得着冒着砍头的风险去卖包子?
  
  “张处长,你居然也有断案失误之处啊。”技术处法医科的夏黎暮雪端了杯咖啡递到张星超面前。
  “夏警官,你的话我不太明白。请问我失误在哪里?”张星超接过咖啡,小泯一口。
  
  夏黎暮雪是警界出名的警花,微染成暗红色的高级女白领式短发,使长相洋气的她更显出高雅的气质,很难让人把她和法医这项工作联系在一起。
  
  张星超深知夏黎暮雪孤傲的性格,而且她与生俱来就有着一种优越感,无论看谁都好像矮她一等,这也许是她年近三十还没嫁人的内在原因吧。
  
  夏黎暮雪淡淡一笑,说道:“想不到张处长这位全市最优秀的公安干警居然连自己失误在哪里都浑然不知。”
  
  张星超一听,这是在挖苦他,心里不悦,这个夏黎暮雪,仗着有个当军区司令的养父,居然目中无人。平日里连局长都让着她,真是窝囊气。但是张星超面子功夫是很会做的,他笑道:“美女警官,您有何高见?愿听指教。”
  
  夏黎暮雪狡猾地一笑:“你甭说,从法医的角度来看,你的断案结论还真有错,大错,特错。欲知错在哪里,下午就开关请我吃饭吧。”
  
  张星超心中一怔,难道真的在现场勘察时忽略了什么吗?夏黎暮雪在法医界可是权威级人物,以她的性格,不可能拿公事开玩笑。他为难地说:“我已经答应我老婆在家吃……”
  
  张星超话还没说完,夏黎暮雪突然不悦地说:“哼,不请就算了!你回去陪你老婆吧!”说罢,她转身就走了,留下几缕淡淡的芳香。张星超被搞得莫名其妙“我哪里又招惹她了?”女人心真是变幻莫测。
  
  一到下班时间,张星超夹起皮包就冲下楼,今天是老婆的生日,一定要早点回家。他刚把车开到公安局大门,这时忽然闪出个人影,眼见就要撞上那人了,他猛地一脚急刹,胸口撞在方向盘上,顶得他胸腔内一阵翻江倒海。那人也吓了一跳,身子一晃坐倒在地。
  
  张星超打开车门,伸出头去正想斥骂一番,只见对方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他怒气顿消,无奈地摇摇头,下车将那女孩扶起来,“小妹,不要低着头走路,那样很危险。”
  
  那女孩神情慌张,吞吞吐吐地说:“警官,我,我想,我想报案……”
  “怎么了?”
  
  “我外公回来了,他回来了……”
  女孩头发蓬乱,面色惨白,脖子上有一圈淤黑的伤痕。她说话喉音很重,好像声音都憋在喉管里,显得沉闷阴郁。
  
  张星超疑惑地看着女孩,问道:“你外公,回来了?那又怎么了?”
  “警官,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女孩浑身颤抖,额上渗满冷汗。
  “小妹,有话慢慢说。是不是你外公虐待你了?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是……”女孩目光呆滞,木纳地摇着头。
  “那是怎么了?”张星超有些不耐烦了。
  “警官,我很害怕,我不敢回家……”女孩话音颤栗。
  
   张星超看看表,时间还来得及。他安慰那女孩:“小妹,这样吧,我送你回家。”
  
   女孩的家位于市北郊的城乡接合部。
  她住在一栋很旧的筒子楼里,楼道昏暗阴潮。这里的居民主要是些孤寡老人。女孩自幼父母离异,她母亲五年前去世了,就留下她和外公两人。
  
   张星超和女孩进了老楼,左邻右舍一见到那女孩,就像避瘟神似地纷纷关上门,就连正在楼道里点蜂窝煤做饭的老太都惶恐地躲进屋。
  
   女孩打开房门,一股潮气顿时扑面而来,昏暗的白炽灯闪烁不定;房子很小,一室一厅,三十多平米,女孩睡厅,她外公住里屋。
  
   里屋内,一个老头坐在床沿上,低着头,一动不动。女孩害怕极了,一直躲在张星超身后,“警官,我外公前天晚上回来到现在,就一直坐在床边,不说话,不吃饭……”
  
   “大爷,你好。”张星超摸进里屋,试图靠近老头。
  
   这时,老头微微抬头,两眼目光空洞无神。
  
   张星超心里一紧,这眼神简直和死而复生的洛老头一模一样,眼神呆滞无光,两个眼珠丝毫不动一下。他缓缓走近那老头,仔细一看,不禁倒抽几口凉气。老头的两眼干瘪,眼珠里没有一点水分,角膜和眼皮粘在一起。
  
  (1-5)
  
   张星超赶紧把女孩拉到屋外问话:“你外公得了什么病?”
  
   “警官,九天以前,外公心脏病复发了,当晚就死在了医院里。可是前天他又回来了。按照我们乡下的规矩说,前天是外公的头七。”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张星超自言自语地说。
  
   “警官,我没有说谎。外公回来以后,邻居的老婆婆老爷爷都不敢来我家了,以前他们都很喜欢我的……”女孩说着说着,突然抽泣起来:“我怕,我不想回家……呜呜呜……”
  
   “不要怕,有警察在!”张星超握着女孩的手,感到她浑身都在颤栗;她的手,冰凉。
  
   这时有位老太拄着拐杖,一步一跛地走过楼道,念叨着:“尘归尘土归土,人死不能复生,这辈子你们在这个世上无亲无故,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还回来做什么哟……冤孽啊……”
  
   真是前所未遇的怪事了。张星超拨通了夏黎暮雪的手机:“暮雪,我遇到一件事,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夏黎暮雪调侃道:“想请本美女吃饭就早说嘛。你们这些男人,给你机会约我,你呢要故作道貌岸然。现在本美女没空!”
  
   “是公事!”
   “现在是下班时间,再说你也不是我的上司。”
   “你不是号称全省头号法医吗?你要是今天能解开一个谜,反正是和医学有关的谜题,以后我就天天陪你吃饭。”
   “张处长,张大帅哥,这可是你说的。”
  
  这房子很阴冷,没有一丝人气,使人倍感孤凉。灰暗沉寂的气氛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弥漫,缓缓渗入人心,使人莫名其妙地置身于一种诡异的悲凉。
  
  张星超一语打破沉静,问那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呜呜呜……张姗。”
   “你外公叫什么?”
   “刘贵。”
   “哦。你不要哭了,我们警察会查明这件事的。”刚说完这话,张星超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一个激灵,寒意顿生,转而却更让人迷茫。殡仪馆被盗的四具尸体里,就有生前叫刘贵的。
  
   张星超一脸茫然,这时夏黎暮雪驾车来到。此地离她家并不远,开车顶多十分钟的距离,她却磨蹭了一个小时,不用想都知道,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化妆和穿着打扮上了。
  
   夏黎暮雪仔细打量了老头一番,突然惊得花容失色。她把张星超拉出门外,问道:“这老头得了什么病?”
   “我怎么知道?要知道还会找你来吗?”
   “不可能!不可能啊!” 夏黎暮雪心如乱麻:“明明是活人,怎么会长尸斑?我肯定,那是尸斑。”
   此时张星超胃里一阵翻腾,忽然,身后有异声,像是有人在呕吐。
  
   张星超和夏黎暮雪同时转身,只见那女孩跪着,吐了一地的粘液,馊烂的恶臭顿时在阴暗狭窄的楼道里弥漫开来。
  
   夏黎暮雪惊叫起来,但她慌而不乱,赶紧摸出手机拨打“120”。
   ……
  
  (1-6)
  
   救护车风驰电掣地往临江市第一人民医院而去,张星超和夏黎暮雪驾车紧随其后。
   太荒唐了。张星超根本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打电话找到周群侠,将被盗尸体的姓名性别年龄又核实了一遍。
  
  周群侠汇报说:“尸体中,有个老人,叫刘贵;另一具尸体是个女孩,叫张姗,是刘贵的外孙女,现年17岁,上吊自杀身亡。刘贵和张姗相依为命无亲无靠,唯一的生活来源仅靠刘贵每个月300块钱的养老金。刘贵因心脏病死后,张姗因绝望而上吊自杀……”
  
   “我怎么给忘了?!四具被盗尸体中的确有一个生前叫张姗的女孩……”,女孩脖子上那道淤黑的血痕…女孩说话时严重的喉音…上吊自杀……这一切使张星超一头雾水,他眉头紧锁,额上渗满冷汗,“不可能,绝不可能。死人不可能复活,那女孩在说谎,一定是她在说谎!”
  
  
  
   夜,20点15分,临江市第一人民医院。
  
   女孩和老头被送往同一间观察室,分卧两床。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忙得不可开交。
  
   主任医师罗开靠在墙角,沉默不语。心细的夏黎暮雪注意到罗开的异常举动,便将他叫到观察室外问话。
   罗开脸色煞白,嘴唇微颤:“不可能,世上没有这种事。九天前,那老人就是在这里断气。那晚也是我值班,我参与了抢救工作,我亲眼目睹他的死亡。第二天上午,那女孩也被送到了这里,当时她已经断气五个小时以上了,系上吊自杀身亡,她的脖子上还有一道淤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老人叫刘贵,女孩叫张姗。就连殡仪馆都是医院帮联系的……”
  
   “你确定九天前的死者就是现在你所看到的那两个人?”张星超将信将疑地问道。
   “肯定是!不仅是我可以作证,那晚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可以作证,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也可以作证。”
  
   “罗主任,病人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没有体温。但是肺部还在活动,还有呼吸……”一位女医生从观察室出来,满脸疑惑地说。
  
   罗开戴上口罩,进门去看。
  
   夏黎暮雪长吁口气,说道:“张处长,你没有发现那女孩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在哪里?”
   “她体表多处皮肤有细微的撕裂纹路,还有很多拉皱的痕迹。一般来说死亡时间超过24小时,尸体的肌肉和表皮就开始变得僵硬,若要掰动死尸的四肢,必然会撕裂肌肉也会拉皱皮肤。就是说,那女孩其实是僵硬的。”
  
   “我不相信鬼神之说,所以也不信这世上有僵硬的尸体会自己活动。”
   “也许是医学界的一种未知领域呢?”
  
   张星超此时显得手脚无措,夏黎暮雪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好。只能等待医生们的解释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观察室里还在忙碌……
  
   “铃铃铃……”张星超的手机响了,是周群侠打来的电话。
   “处长,失踪的尸体都找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那些人并没有死,他们都陆续地回到了自己的家。”
   “什么?”
   “这个我现在也说不清楚。我们正在调查,稍候会向你汇报。”
  
   四具尸体回来了?这些人到底死没有?这和殡仪馆的凶杀案和盗尸案有什么关联吗?张星超不断地问自己,一切都毫无头绪。
  
   观察室里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怪啸。
  
  张星超和夏黎暮雪大惊,隔着门窗看,只见女孩和老头在病床上挣命地嘶叫,尖锐的声音怪异可怖,全身猛烈地颤搐。那惨叫声异常惨烈,就像是把活生生的人放在沸水中活煮,将死的人扯破嗓子挣扎裂叫;病床旁的心电仪荧幕上仍是一条毫无心跳振动的直线,但是,脑电仪屏幕却反应异常,波线杂乱而疯狂地起伏晃跳。
  
  几个男医生死死地摁住他们,“快按不住了,赶快去叫人!”
  
   护士们手忙脚乱地推开门,急匆匆地朝值班室方向去了。
  
   从这时起,张星超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处长,南部镇的洛家一家人都疯了,到处袭击村民!”“张处长,从殡仪馆回来的人都疯了!”“张处长,东城区大街上有暴徒袭击路人!”“处长!不好了!!狂犬病院暴动,医务人员死伤七十多人!!”“张处长!城西精神病院出事了!!”……
  
   “精神病院?……”张星超眼前一黑,脑子里翻江倒海,沉在他脑海深处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那是一个梦,两年来一直阴魂不散的噩梦……
  
   阴霾的天空,未雨绸缪的小镇,死沉沉的精神病院。他独自一人徘徊在废弃的病院大楼中,阴暗的楼道永远走不到尽头。
  
   一阵冰凉刺骨的阴风吹过,前方出现四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着担架车,上面是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露出两只僵白的脚丫。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变得幽红。精神病人们都从病房里出来了,他们披着死白色的床单,遮住了脸,每个人手里都提个红灯笼,佝偻着身子向太平间的楼道走过去。
  
   血红的灯笼,血红的光,一切都笼罩在血光之中。
  
  
   “张星超!你怎么了?”夏黎暮雪推了推张星超:“你脸色很难看。”
   她突然这么一问,将张星超拉回现实之中。“我没事……”
  
  
   这时,七八个男医生匆匆赶到观察室,“给他们注射镇静剂。”
   一位护士颤颤微微地抓起那老头的手臂,一针打下去,针管里的药剂缓缓地输进他体内。但那老头丝毫没有被麻醉,反而变得怪力无穷。
   “罗主任,镇静剂无效!”
   “快去拿锁带来绑住他们!病人疯了!”
  
   张星超脸色铁青,拨通了唐岳山局长的电话:“局长,临江市发生了一些事,前所未闻的事……”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我们已联系了各地医院,紧急救治伤员。市局刑警大队和各分局都已进入待命状态!张星超,你必须在24小时之内破案,不然你我都要下课!”唐岳山语气生硬,挂了电话。
  
   张星超悬着的心上又压了一块冰凉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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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万分之一条命
  
  
  
  (2-1)
  
  
   “张处长,看来今晚我俩又要通宵值班了。”
  
   “饿不饿?我能请你吃夜宵吗?”张星超这一问完全出乎夏黎暮雪的预料。
   “这里乱作一团,观察室里还躺着两个不死不活的人,你这位刑侦处长能走开吗?”
   “我可以叫下面的人来处理后事。”张星超取出手机,命周群侠等几人立刻来医院。
   “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夜,21点50分,“馨缘西餐厅”。
  
   夏黎暮雪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张大处长,今天不是你妻子的生日吗?怎么有空请我吃饭了?”
   张星超狡黠地一笑:“夏警官,平时你总板着脸,见谁都好像欠你钱似的。其实你笑起来,更漂亮……这个笑容能使多少男人心春萌动啊。”
  
   “张处长,你很会说话。不过,我很了解你。你请我吃饭,肯定是有事找我帮忙,对吗?”
   “难道没事就不能请你吃饭?我只是很好奇而已,这个……对了,上次那个市委书记的儿子追求你,而你却拒别人于千里之外,我看那小子也长得满帅的。”
   “你说王书记的儿子?草包一个,就知道花他老子的钱。”
  
   “你的直觉那么准啊?”
   “女人的直觉都很准。再说,我是警察,看人就更准。”
   张星超跟夏黎暮雪绕圈子,问道:“夏警官,你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不太像警察!”
   “不像警察?难道我像贼?”
   “张处长,你很像职业特工!”
   “哈哈哈哈……夏警官,你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你有着特种部队军人的职业背景,没有念过警校,而你的推理思维和刑侦能力却超过有着几十年侦破经验的专业警察。如果不是比间谍还要厉害的职业特工,那又会是什么?”
  
   张星超笑道:“夏警官,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还有个问题,也许只有你能回答,因为你的直觉比较准。”
   “什么问题?”
  
   “夏警官,昨天你说我办案有失误,我还得向你请教,我的失误在哪里?”
   “张处长,几天以来,你侦查的方向都在殡仪馆内部人员这个范围之内。你有没有试着用另一条思路来判断?”
   “什么思路?”
   “市内最容易藏匿尸体,而且最不易被发现的地方。”
   “能放尸体的除了殡仪馆之外,还有医院太平间了。”张星超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对:“医院里管理较为严密,要弄进几具尸体恐怕不太容易吧,而且也不能掩人耳目。”
  
   “如果是大型屠宰场呢?那里有冷冻室,也有大量的家畜尸体,既可以冷藏尸体防止腐败,还能用家畜的尸体来作掩护……”
   不等夏黎暮雪把话说完,张星超猛然起身,一阵风似地跑了。
  
   “喂!你去哪里啊?” 夏黎暮雪忽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原来张星超一直在和她兜圈子,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套她的话,利用她来提供破案的思路。
  
   张星超驾驶警车往市郊的一个大型屠宰场疾驰而去。
   “我怎么没想到?屠宰场不但最容易藏匿尸体,而且最容易被人忽略,平时想都想不到那里去……”张星超精神振奋,此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一条短信:“亲爱的老公,你今天没有回家,一定是有重要的案子。注意安全,不必担心我。——爱你的,林君”。
  
   夜,22点43分,临江市家畜屠宰场。
  
   “这屠宰场怎么弄得跟监狱似的?”张星超觉得蹊跷。
  一丈多高的实心铁门牢闭,四米高的围墙上铁锋倒刺密排。
   张星超绕到屠宰场后门,见到那里有间门卫室,里面有四个人围成一桌打麻将。张星超拨通了周群侠的手机,让他立刻赶过来。
  
   十五分钟后,周群侠驾车赶到。
   “小周,你负责看着门卫室里那四个人,不许他们联络任何人。我要进屠宰场查案。”
   周群侠血气方刚,掏出枪,一脚踹开卫室的门:“所有的人,举手、靠墙站!不许动!”
  
   张星超从门卫室弄了支手电筒,并取走了屠宰场的钥匙。
  
   进了铁门,夜色笼罩下的屠宰场死静无声。四面高墙,左侧屠宰房,右侧是冷藏库房。张星超从腰间抽出手枪,借手电光找到冷藏室的入口。
   推了推门,铁门冰冷厚重。
   张星超一连试了几把钥匙,打开了铁门,刚一推开,寒潮袭人。里面漆黑一片。他摸索着墙面,找到了开关。
   几盏昏暗的墙灯,淡蓝的光,映得这里幽然而森寒。
   冷藏室左右两边,立着几十个冰柜,如倒立着的铁棺材。两排铁柜的中间是一台长十几米的传送带,上面列队摆着几十口黑色的胶袋。
  
   张星超缓缓靠近传输带,抽开胶袋口的紧绳,里面露出一砣凝血的肢体。他将胶袋扯开,原来那是死猪的下肢。
   他吁口气。
  绕过传输带,他发现右边有个铁柜虚掩着,走过去一看,里面是一砣血肉模糊的肉团,他强忍恶心,将柜门完全拉开,原来是一具被砍烂的牛尸。
   他屏住呼吸,一口气拉开了七八台冰柜,里面都是家畜的冻尸。
  
   并没有发现人的尸体。
  
   张星超歇了会儿,索性将所有的冰柜逐一检查,发现里面都是家畜的尸体。
  
   难道夏黎暮雪的判断不准?
  
   正当张星超疑惑之时,突然听见身后“咿…嘻”两声,他顿时寒毛倒竖。握紧了枪,骤然转身,却不见一人。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移向那几十个装尸的黑胶袋。
  
   “嘻…咿……”,只见一口黑袋在微微蠕动。
   张星超头皮发麻,大气不敢多出一口。一手握紧枪,食指扣住扳机,准备随时开枪,另一只手缓缓地打开那口黑胶袋。
   “吱吱吱吱!!”几声尖锐的磨牙声,骇退张星超。黑袋中突然蹿出一只硕大的怪鼠,体型略比成年猫大,浑身脱毛,鲜红的癞肉长满全身,两眼血红,呲牙咧嘴,两颗馊黄的獠牙还挂着肉筋。
  
   “砰!”惊恐未定的张星超浑身神经猛然缩紧,下意识地抠动了扳机。怪鼠被打裂,肠脏迸了一摊。
  
   张星超长吁口气,擦去额上的冷汗。
   不对!冷藏室里怎么会有老鼠?这里的温度低于五摄氏度,冰柜里更是在零度以下。张星超已感到冻气逼人,体力有些不支了。
  
   既然有老鼠,那就肯定有管道能通往冷藏室。传输带!既然有传输带,就能通向另一间库房。
   果不其然,传输带的另一端有一道两平方左右的铁闸。张星超打开了传输带开关,铁闸沉重地上升,传输带开始运作起来了。
   他躺上传送带,穿过铁闸口,到了另一间库房。
   翻身跳下传送轨,站定。
  
   这个库房幽蓝的灯光,寒气逼人,里面挂满了家畜的尸体。
   一具具尸体悬挂在铁钩上,尸重尸叠。张星超顺墙走到库房的另一面,发现这里停了一辆没有牌照的深色三菱越野车。
   “没有牌照,深色三菱越野,应该是殡仪馆那件案子里凶犯的车!”张星超有些激动,看来今晚不枉此行。
  
   他靠近三菱越野,打开车门检查,只见后排座位上摆着几根铁器,砍刀、榔头、锯子。正要掏出手机拍照取证,突然发现越野车后门边有个很可疑的铁柜。这柜子和冷藏室里的一模一样,却放在这里。
  
   他一把拉开铁柜,里面立着一具男尸。尸体怪眼环睁,眼白凝血,歪咧着嘴。张星超骇然,连退几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硬着头皮上前看个究竟。尸体像是刚下葬不久,又从墓里被挖出来。
  
   张星超正准备拍照取证,尸体突然扑出来。
  他一个侧滚翻闪到一旁。再看,尸体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虚惊一场!开了柜门,尸体倒了下来。我真是自己吓自己……”
  
   库房的卷帘铁门紧闭,电闸旁边有个绿色按钮。张星超仔细观察铁门,发现门卷的电路一直接到墙上的一个黑匣子里。看来开关并不是绿按钮,而应该在这个黑匣子里。他挥起枪托砸烂匣子外壳,摁下开关,卷帘门缓缓地上升。
  
   “该叫人来封锁现场了!”他掏出手机,拨打刑警大队值班室的电话,占线;又拨通了周群侠的手机,无人接听。周群侠不是正在门卫室吗?
  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在张星超心中蔓延。
  
  他快跑向铁门,要靠近门卫室之时,只见右侧有个体型高大的人正踏着沉缓的脚步朝他走来。月光之下,看见那人披着黑色的橡胶雨衣,左手提着明晃晃的砍刀。
  
  那人是个左撇子,看来殡仪馆凶杀案的真凶就在眼前了。
  
  张星超举枪说道:“扔掉武器,举起手来!”
  那人充耳不闻,低着头,冷沉不语,立刀朝张星超走来。
  “你找死!”张星超对准那人的左腿,抠动扳机。
  
  “砰!”一枪,那人踉跄几步,站定,继续走过来。
  “砰!”又是一枪,那人右腿中弹,身体失衡,跪在地上。
  
  张星超冷笑几声:“你很有胆量,不愧是凶恶的暴徒。你认识殡仪馆的三位死者?”
  
  “嘿嘿,殡仪馆,嘿嘿嘿,殡仪馆……那三个人我都认识。嘿嘿…我以前在那里烧尸炉。嘿嘿嘿……”那人怪声怪气地说道。
  
  “怪不得死者在被杀害之前的那一刻毫无防备,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你会下杀手。为什么要杀人?”张星超正要掏出手铐,那人怪笑几声,站了起来,又提着刀走过来。
  
  “真是个亡命之徒!”张星超对准那人的左肩就是一枪,那人连退几步,手中的刀落地。
  
  “吼!!我要把你做成尸肉饼子!!”那人怪哮几声,张开两臂扑上来。
  
  “砰!”张星超一枪打爆那人的左眼,子弹从他后脑穿出。
  
   “哎呀!……我要把你做成肉饼!!” 那人惨叫几声,捂住左眼,拾起砍刀,“哇!哇!嗷!”咆哮着举刀劈向张星超。
  
   “砰!砰!砰!!”三枪爆头,那人的脑袋只剩下了半个,打烂的颅腔里脑花荡了一地。可他还没有毙命,提着刀乱砍一阵之后才缓缓倒地。
  
   张星超此时已是一身冷汗。
  
  他快步来到门卫室,只见周群侠和那四个屠宰场的人都倒在地上,血浆喷得满墙都是。
  
   “小周!”张星超蹲下,扶起周群侠:“坚持住!我马上叫医生!”
   周群侠尚有一丝呼吸,满脸惊怖之色,他的胸膛上有个碗口大的血洞,胸骨错裂。
  
   张星超掏出手机,拨打120,占线;又拨打警局,仍然占线。
   “怎么在这种时候占线!”张星超反复拨打警局各办公室以及各分局的电话,一律忙音。
  
   “处长……”周群侠呕了两口血,气若游丝地说道:“尸……”话音未落,头一偏,断气了。
  
   “小周?小周!”张星超心痛之极。在警局里最好的朋友,最得力的助手,就这么死在自己的怀中,死相惊骇。
   “到底是谁?谁下的毒手?”张星超咬紧牙,怒气冲红了眼,取出弹夹将子弹补满,再填进手枪中。
  
   张星超扛起周群侠,很平稳地将他靠在警车后座上,然后驾车往市公安局飞驰而去。
  
   临晨2点2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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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张星超驾车一路飚驰。他反复拨打唐岳山以及其他同事的电话,一直占线。
  
   刚上三环路立交桥,只见远处东南西三个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各马路交通混乱,车辆乱行乱撞,祸事不断;各小巷和桥梁车人拥挤,堵得水泄不通,火光里得见全城到处是车祸失火,人群如潮涌,惊恐万状,像是万人恐慌大逃亡。
  
   张星超惊愕哑然,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停下车,站在立交桥边远望而去。惊声尖叫、惨吟哀嚎、撕心裂肺的怪哮、哭喊声、枪声、警笛声、爆炸声,笼罩着整个临江市。
  
   “三小时之内,临江竟然已面目全非…十多万人惶恐大乱……”张星超深吸口气。到底出了什么事?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在临江市上空响起,瞬间盖住了所有的哭喊声。是防空警报!这种沉闷而震天响的警报声,在临江市已有几十年没有听到了。这年头,不可能有敌机群来轰炸,这警报的作用肯定是惊醒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快逃命吧!
  
   张星超返回驾驶舱,换档起步,突然,从市区逃出来的一飚车队飞驰而来,与张星超的车错身而过。在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人会顾及交通规则了。
  
   一路上,张星超不得不放缓车速。全城的公路马路,已经不分左右双车道了,所有的车辆,一律都是从市区的方向而来,往出城的方向而去。张星超驾车逆向进城,有好几次差点与出城的车潮迎面撞上。
  
   他索性摁下警笛开关,但是没有丝毫的作用。争命逃亡的车队,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能换成一档的速度缓行。
  
   平时十多分钟就能走到底的立交桥,张星超却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下桥。他提速至20马,先去临江市第一人民医院,放好周群侠的尸体。
  
   林君还在家!这最让张星超提心吊胆。拨通家里的电话,没人接听。他心急如焚。“林君去了哪里?”张星超又拨打林君的手机,回音却是“用户已关机……”。
  
   张星超差点抓狂了,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林君可能在警局。“刑侦处的兄弟们历来很够义气。上次闹霍乱,武警和部队要封锁北区,我当时在外地办案。周群侠和李浪赶在武警和部队封锁区域之前,把林君接走了。再说我家在金盾小区,那里的住户都是警察家属。唐局长能不优先考虑他们的安全吗?”
  
   市区内,处处可见翻车撞车,万千人潮狂奔,无数疯人狂暴地袭击人群,一片抓狂与混乱。沉郁的空袭警报吼声之下,人们恐惧地尖叫着。
  
  
   临晨4点13分,张星超赶到第一人民医院。
  
   医院大门紧锁,将数千人堵在门外。
   张星超停车,打开后门抱出周群侠,心想:“先不能把小周带回警局,那样只会给警局添乱。现在唐局长和夏黎暮雪他们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再一看,医院大门紧闭,外围拥了几千人。
  
  张星超自言自语:“这让我怎么进去?医院关掉门干什么,医院的责任不是救死扶伤吗?”话还没说完,他僵住了,眼前的一切让他惊恐万分魂飞魄散。他终于明白,医院为什么要锁死大门。
  
   那些人体无完肤,满身黏着干稠的体液血浆,面目扭曲惨不忍睹。有的人腹穿肚烂,肠脏拖在地上;有的人脖子撕裂,脑袋垂耷着;有的脸皮被整块撕去,面孔恶心而可怖。
  
   他们还是人吗?他们还活着吗?
  
  张星超惊骇之极,不由地步步后退,突然感到自己撞到身后一个人。他心跳骤然停止,屏住呼吸缓缓转身。
  
  身后站着两人,一老一少:刘贵和张姗。他们脑袋已被抢打穿,刘贵脑门上的血弹孔里流出粘黏的脑浆,张姗歪着嘴,佝偻着身子僵直地往前走,每走一步她后脑窟窿就落出几块脑花。
  
   “吱吱……咿嘻……”张姗脖子上发烂的血痕漏风,她喉管里的声音从那道血口挤出来,诡异而恐怖。
  
   “吸咿嘻嘻……”张姗撕张开血嘴,扯裂僵硬的面皮,露出一口凝血的黄牙,突然扑向张星超。此刻他两手抬着周群侠的尸体,来不及掏枪也无法躲闪。
  
   “嗖”一刹疾风从张星超的耳边擦过,只见张姗的眉心爆了个洞,馊黄浓稠的液体喷出。此时刘贵怪叫一声张开两爪扑过来。
   “嗖”又一刹疾风,刘贵太阳穴爆血,随后迸出馊黄的粘液。
  
   张星超恍然大悟,有人在他背后用装了消声器的自动步枪狙击。他转身一看,身后并没有人,只有一幢高十几层的大楼,看来有人在大楼里狙击那些狂暴的血人,救了张星超。
  
   张姗和刘贵中弹后,倒在地上浑身筋脉涌凸抽动,七窍流黄脓,嘶叫几声后就不动了。
  
   张星超赶忙打开车门,也顾不上先把周群侠放到后座了,只是将他塞进副驾驶位,自己慌慌张张地钻进驾驶座,一手打火换档,一手赶紧关上车门,摁下门锁。
  
   此刻那些疯人们血狂地扑抢而来。
   张星超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撞开人群,北奔而去。
  
   临晨4点41分,张星超驾车赶到临江市公安局。
   警局外围五百米构架起了一道垒障,长约三十米,刚好把整个路口封闭。屏障之后有座公路桥,可通往临江市北区;垒障由市政隔离栏、工地型铁板墙和汽车相连而筑成,后面列队站着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公安干警、武警、特警。
  
   张星超赶忙停车,抱出周群侠的尸体,却被三名武警拦住,“上级有令,这里不允许带进任何尸体!”
  
   “为什么?这是一名为办案而牺牲的警察!我要见你们武警总队政委!去把你们李政委叫出来!”张星超推开武警。
  
   三名武警立刻举枪瞄准张星超,“重复一遍!上级有令,这里不允许尸体进入!”
  
   张星超冷笑道:“开枪啊……”他扛起周群侠,继续往前走。
  
   “砰!!”武警对天鸣枪示警。
  
   张星超置若罔闻,“小周,我们到家了。老哥不会扔下你不管,不会让你死后还被那些疯子糟踏。”
  
   垒障后面的武警和特警“刷”地一声,齐整整地举枪标准张星超,“退后!快退后!”
  
   这时唐岳山出来了:“不要开枪!他是市公安局刑侦处的张处长。让我去跟他谈!”
  
   “局长……”张星超停下脚步。
  
   “小张,不要忘了,周群侠也是我的下属、我的得力爱将啊!我又何尝不心痛啊。”唐岳山捶胸顿足地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所有的尸体都复活过来,变成了吃人的怪物。被咬死的人,过不了多久也会变异,开始吃人啊!周群侠牺牲了,全警局上下都会悲痛不已,但是为了全局,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啊!放下周群侠,赶紧归队。”
  
   “被咬死的人都复活了?……”张星超愕然。
   “他们不再是人,而是吃人的凶尸!”唐岳山神情冷峻:“你知道吗,临江市只剩下北区尚未被传染了。在这道防线的背后,还有北区三万市民等着我们保护。”
  
   张星超缓缓放下周群侠的尸体,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唐岳山的眼眶湿润了,摘下警帽,轻轻地盖住了周群侠的面容。
  
   唐岳山神情憔悴,无力地拍拍张星超的肩:“归队吧……临江市二十万父老乡亲,还活着的恐怕就只剩北区的三万人了……”
   张星超眉头紧锁,问道:“局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人知道……昨晚,从市郊的南部镇到全市各个地方,都有人报案说有怪物和死人到处袭击人,有的人以为是疯子,也有人认为是暴徒。整晚电话响不停。警局,各分局,武警消防支队,还有医院,电话都响不停,线路全面忙碌。市内各大医院急速回调人员通夜值班,紧急救治各地伤员。可是,那些伤者很快地就因救治无效而死去,医院停尸房堆满了尸体,就连过道上都是尸体,一具叠着另一具。可是,那些尸体变异了,它们爬起来,到处攻击啃咬活人。那时候,事态已经无法控制……越来越多的人死去了,变异了……很快地,全城到处都是吃人的活尸。”
  
   “局长,刑侦处的人呢?”张星超心中惦记着林君的安全,他问这句话,本意在于打探金盾小区的情况。
   “去金盾小区了。放心,那里比较安全,属于警方隔离保护的范围之内。”
   “他们去了多久?”
   “大概有半小时了。”
  
   张星超拨通李浪的手机,无人接听。再打电话联系其他几位随李浪同去的警员,仍然无人接听电话。
  
   不祥的预感在张星超心中蔓延:“局长,联系不上他们。”
   “什么?”唐岳山大惊,急忙掏出手机逐一呼叫。
  无一应答。
   张星超二话不说,从一名特警手中夺来一支微型冲锋枪,又抢了辆摩托车,飞驰而去。
  
  
  
   临晨5点08分,金盾小区。
  
   刺耳的防空警报仍在嘶嚎,夜色笼罩下的金盾小区一派死沉。
  
   看到小区里并没有暴乱的迹象,张星超心里踏实了不少。看来尸潮还没有波及到这里。一口气跑上楼,却发现自己家的房门居然是开着的,屋内漆黑无光。
  
   张星超握紧冲锋枪,贴墙进门。动作敏捷地搜索过卧室厨房和洗手间,然后轻手轻脚地靠近客厅,摸墙开灯。
   “李浪?”他发现李浪和另外两名警员倒在地上。探鼻息,他们已断气了。只见李浪等几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细细的血痕,伤口很深,凶器明显是锋利的细刃匕首。这不是凶尸撕咬的伤痕,而是人为所至。
  
   张星超瘫坐在沙发上,心里千头万绪乱如麻。一夜之间,整个临江市变成了人间地狱。昨日还谈笑风生的兄弟如今一个个都成了横死的僵尸。林君不见了,她能去哪里?会去哪里?难道,她被人绑架了?“有这个可能……”张星超心凉至极:“我是负责全市大案要案的刑侦处长。制造这次骇人听闻尸变事件的幕后元凶,可能绑走林君,以此要挟我。可是他们到底有什么图谋呢?我对他们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张星超越想越抓狂:“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一夜之间失去了最好的兄弟,也失去了最爱我的妻子。这都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凉风卷着腐臭与腥味,在夜空里阴哭冷啸。远方无尽的尸嚎如寒潮来袭,夜里的尖叫声哭喊声越来越少,逐渐被沉闷的尸哼所掩盖。
  
   张星超看看窗外,“哭喊声越来越小…看来活着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他抓起一瓶洋酒,一口气灌了半瓶下肚:“这些都不是真的!让我沉睡吧,一觉醒来时噩梦就会过去!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端详着林君的相片,心痛不已。
  
  几天以来高度紧张的侦破工作,使他全身每根神经都绷紧了,连续发生的怪事和失去爱人与兄弟的悲痛,也使他的精神到了一触即崩溃的边缘。
  
  他沉默半天,突然发狂地大声吼唱:“爱我的人为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的人甘心一生伤悲……爱我的人为我付出一切,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狂乱心碎……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哭笑,酒劲上头,他倒在沙发上沉沉地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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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啪……”风更猛了,扑开窗户,几点冰雨溅在张星超脸上。睁开惺忪睡眼,只感头晕脑涨,眼前一片模糊,全身动弹不得。
  
  清晨,窗外阴云密布雨点散落。
   张星超瘫在沙发上,无力地睁着眼,“噩梦已经过去了吗……”
  
   正前方的厨房里,站着一个女人,背对着张星超。
   “是林君回来了!没错,是她,每天早上她都在厨房里为我做早餐。”张星超松了口气,艰难地起身向厨房走去。
   “老婆,你去哪里了?你知道吗,我等你等得都快崩溃了……”张星超微笑着说,看来噩梦都已过去。
  
   空袭警报撕破清晨的宁静,在布满乌云的临江市上空嘶嚎。
   不是噩梦!那不是噩梦!一切都是真的!张星超如梦初醒,突然,他发现一件令他毛骨悚然的事:李浪等三人的尸体不见了。
  
   “嘀、嘀、嘀……”那个女人僵直地站在厨房里,背对着张星超,黄水顺着她的头发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
  
   张星超一把扣住她的肩:“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那女人缓缓转身,“嘻咿咿…嘻嘻……”,是张姗!她面孔血肉模糊,两眼翻白,额头上两个弹印血洞已发黑凝固,破裂的喉管漏风发出怪吟,“咿呀…嘻嘻嘻嘻—”
  
   张星超大骇,猛一个激灵,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只见厨房空空荡荡,李浪等人的尸体仍在旁边。“刚才的一切原来只是个噩梦……”张星超抹去满脸的冷汗,看了看周围,那把微型冲锋枪还在沙发上。
  
   窗外,已不再有活人的惨叫和哭喊声,只有万千尸体的哀嚎。
  
   张星超脱去粘满汗渍的衣裤,走到浴室,打开了淋浴。和平常一样,张星超一边洗澡放松,一边整理办案的思维。
  
  
   尸体复活,吃人,暴走,这肯定是一种未知的生化病毒在作怪。昨晚去屠宰场办案的三小时之内,全城范围内爆发了尸变。仅仅是那四具被盗的尸体和南部镇洛家引起的吗?不可能!三小时之内,由几个变异的尸体而波及全城,传染数十万人,这个速度太快了。再说,市民们为什么不躲在家里?如果躲在家里锁好门,那些吃人的活尸是没有那么容易撞开门的,而且住在高层建筑的居民更安全。全市的居民为什么要疯狂地外逃呢?
  
   “难道是……”张星超倒吸两口凉气。那只能说明整个事件的原由,并不只是那几具复活的尸体。也就是说,在大规模凶尸袭击事件爆发之前,全市范围内就有至少数千人被感染了那种可怕的病毒。可是,在事件爆发之前,全市并没有任何有关尸体复活和走尸袭击活人的报案,唯一的端倪就只有南部镇和殡仪馆的四具尸体复活。那么其余几千被感染而变异的尸体是从何而来呢?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它!就是它!”张星超兴奋之余,心里更多的是可怖的寒意:最先变异的除了已经死去的尸体之外,还有数千本是活着的市民;变异人群中,并没有看到公安和武警,为什么?一个月前,临江市闹流感很厉害,全市的居民中,有不少都去医院打了预防针。就是这预防针剂!目前只有它能够逻辑性地解释为什么短短三小时之内就有十万人被感染而变异。这预防针很可能被神秘的特务组织掉包了。不,将预防针全部掉包的可能性不大,那样做太容易暴露。
  
   张星超越想越心惊胆战。难道说,临江市各医院所进购的预防针剂在出厂时就已经被植入病毒?对于特务组织来说,这样做一是不易被发现(只需要派人打入制药厂内部的生产线,就能在成品出来之前下毒),二来传播面积广(可能临江市有多家医院从同一家药厂进货),三是事发之后便于逃匿隐藏。
  
   也就是说,全市有几千活生生的人被预先植入了可怕的生化病毒,在昨晚病毒大爆发,活人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变异,吃人,暴走……
  
   可是,几千人去医院注射针剂的时间不同,有先有后,那怎么会在同样的时间内变异呢?这个问题只有等夏黎暮雪来解答了。
  
   “原来如此……”张星超回想到,半年前,有一家外地公司在临江市工业开发区投资两亿多,建立了一座大型的药剂生产厂。只要是临江市每天看报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作为公务员的张星超也不例外,上班时间看报纸是每个公务员必做的事。
  
   只有这一种可能,能够解释为什么公安和武警没有被病毒感染。因为,武警的医院是非盈利性机构,不是地方上的医院,也就是说武警医院隶属省公安厅,而地方上的医院隶属省卫生厅或市卫生局。武警医院的药品调配也和地方医院不同。一般来说制药厂只要勾兑好医院的领导,给医生提成,其药品就可以流入地方医院。
  
   “怪不得全市的警察都没有在事件爆发前被感染!去年,临江市率先实行警务人员医疗改革,已经把我们划到武警医院那一块了……那也就是说,军队也没有被感染,因为军队也有自己的医院,如陆军总医院,空军医院等。”
  
   张星超匆匆擦干身体,去卧室穿衣服。
  
   “难怪不得,昨晚全市多数人都不在家里躲着,因为,他们家中有人开始变异,然后发狂地咬杀自己的亲人。市民们惊恐万分,才逃出自己的家。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外面到处都是逃难奔命的人以及吃人的凶尸。”张星超从衣柜里翻出那套衣裤,他曾经在神秘军营里所穿过的行装:一件深灰色翻皮短袖T恤、灰色的帆布迷彩裤、特制的军用装备背带(可别一把手枪、一支军用匕首,可装三个冲锋枪弹夹,挂四枚手雷;背带上有24个装弹扣,可填装携带24发10毫米以上的狙击枪子弹或散弹)。
  
   张星超换装整备,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野狼匕首”插进背带,别上手枪,提起微型冲锋枪。
   “绑架林君的人为什么整夜都没有联系我?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林君现在还安全吗?”张星超眉头紧锁:“屠宰场里那个半天打不死的操刀怪人到底是人还是活尸?街上的活尸都是没有思维不能说话的行尸走肉,而那个操刀怪人却能说话还能回答我提出的问题……如果说他是人,那又为什么打不死?张姗也和其余的怪尸有所不同,她已经死了八天,却能在复活后基本上做到思维清晰说话连贯,但是病毒发作之时她又凶相毕露……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星超理了理头绪,先不管那么多!当务之急,赶紧回到警局,把屠宰场和针剂制药厂的事告诉唐岳山。只要捉住屠宰场和制药厂的关键人物,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这时,有人拍门。
  “啪、 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2-4)
  
   “一定是警局的人有要事来找我!”张星超正要开门,发现不对劲,他听见门外的声音很怪异,“哇—嗷—”这声音像是野兽的咆哮。
   他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看,天啊,楼道里全都是血肉模糊的走尸。那些活跳尸都是曾经的邻居。
   “昨晚我喝了酒昏睡过去,想不到金盾小区也成为了凶尸暴走之地!” 前所未有的恐惧、怪异、危机感,占据了张星超的心灵。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哇嗷—”
   门外的凶尸抓狂地拍打着防盗门。
  
   张星超将屋里的柜子和床都搬来抵住门,又把柜子里塞满厚重的书和家电。“李浪,你们三位安心地睡吧。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无法安葬你们,但是我不能让那些吃人的尸体糟踏了你们的身体。我不是一个好上司,我欠你们太多……”张星超将李浪等同事的尸体抬进大卧室里、摆正,再给他们披上被子、盖住脸。
  “兄弟们,永别了……”
  
   张星超一脚踹开阳台铁门,往下看,只见大街小巷里拥满了人,男女老少,他们满身血渍,体无完肤,佝偻着身子,行动缓慢。
  
   尸臭熏天!
  血肉模糊,肢体残缺,面孔瘀黑。有的面孔烂得穿了洞,白色脑浆混着烂脓淌出口鼻,血斑血浆干凝粘住毛发,脸皮撕烂嘴皮裂开,口里流着黑血,饥饿万分地咆哮,有的手臂撕裂,吊耷着;有的肝肠破肚;有的只有半边头……
  远处的丧尸抓狂地吼着,扑抢着挤过来,尸臭熏天,简直就是到了饿鬼界,万千饿鬼,活跳尸,疯狂地渴望着人肉人血。
  它们没有表情,恶心丑陋的血脸和大张的嘴,只有饥饿的暴杀血腥食欲。
  
  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些是人,至少曾经是人……金盾小区里活生生的人,就是这些丧尸的食物,新鲜的人肉,饥饿至极的尸群发狂了,抓咬着地上的尸体。
  尸奔,尸群,尸潮……
  
  突然,街边一栋楼房门口,几个人破门而出,疯狂尖叫撕心裂肺,没命地跑,身后冲拥出一大群丧尸嗷嗷怪叫,那几个人跑出来看见尸群,吓呆了,有个女的叫得嗓子已经沙哑了,尸群一见是活人,整个尸潮卷起刺鼻霉烂的尸臭拥过去黑压压的一片,那几个活人绝望了,吓呆了,傻站当地,尸群靠拢,前排的丧尸抓抢着,几个人突然反应过来,可已经跑不掉,蹲下去抱着头死叫,没有理智没有意识的丧尸抓抢着扑过去啃咬抓扯着几个鲜活的人,几人瞬间就被撕成数块,血喷了一地。
  
  被撕烂的人还没有立即死去,痛得叫得扭曲变异,拼命挣扎……尸群抢人肉,几个活人被拖得四分五裂,饥饿至极的丧尸抓狂地伸出爪子撕下一块块血肉往嘴里塞,分到肢体的丧尸张大嘴啃咬,血喷出,后面的尸群挤压过来,伏地舔噬着地上粘住的人血和人皮,那个女人的头被抛飞,滚了几转,面朝天,瞪着张星超,血红的两眼凝着变异的惊恐与绝望,她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几个丧尸抢过来,抓起头颅啃咬,撕下嘴皮。
  
  一个高大的暴尸撞散群尸,抢过已不成形的人头,剖开头盖骨,残暴贪婪地吸食着脑浆。尸群过,地上留下肉沫与黑凝的血……
    
    “呜~~~嗷~~~呜呜~~噢~~~~”尸吼,尸语,尸啸……
    
   原来,这里还有少数躲起来的活人……突然,一家店铺卷帘门冲垮,里面摔出几人,不知是活人还是死人,几人抓扯着一个胖子,那胖子叫得极其惨烈,后几个丧尸死死咬住他,这一来,尸群又按过去,嗷嗷怪叫,万千丧尸尸群狂奔,那哀嚎犹如尸声海啸。那胖子,被剖开了肚子,肠子拖了出来。
  
  后面大群丧尸抓分着,将他两腿撕裂开,地上划出两道血路,尸群扑杀,尸体皮肉油脂“唧唧”嘶响,脓血混着人油抹了一地……
  
  不出五分钟,地上就只剩下一推残缺的骸骨。
    
    “嚄~~~~嚎~~~噢~~~~~哇嗷~~~~呜呜哇嗷~~~~~嚄哇~~~~~~”
  
  万千尸群的嚎吼如海啸般侵袭了整个城市,那声音就像是把千万具尸体的喉咙剖开,插进管子往里闷声吭气,又像是暴雷天,解剖室里那些已经开膛破肚的尸体,缓缓地坐起来,早已断气的喉咙,沉哼着诡异的凶咒……
  
  
   张星超苦笑道:“这他妈让我怎么下楼?”
  
   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在用扩音器喇叭喊话:“市民们,外面很危险,请你们呆在家里不要出门!锁好门!”“还有人活着吗?”“活着的人立即到阳台呼救!”“活着的人立即到阳台呼救!!”……
  
   是军车队!
  
   举目远眺,城市里各马路小巷里都有军队的车辆缓行,有装甲车、卡车,还有紧急征用的民用车辆,各种客车、货车。细看,每辆车的车窗上都焊有铁栏网,货舱也焊接上了铁板加固。看来那些车辆都经过临时的加固改装,焊接口的烧痕都明显是新的。每辆车里都有六名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士兵,一名驾驶员,副座上一名士兵驾机枪保护驾驶员且负责在驾驶员牺牲的情况下随时替换,货舱里四名士兵,交叉射击尸群、相互掩护及营救幸存者。
  
   每辆车的顶上都装有扩音喇叭,“还有人活着吗?!”“活着的人立即到阳台呼救!!”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砰!砰!砰……”,枪声不断。
  
   “救命啊!!!”“救命—”不少人站在阳台,惊恐万分地尖叫呼救。
  
   五辆装甲车辗过尸群,机枪不停地扫射,掩护其后的救援队。当装甲车压出一条尸肉层叠的血路后,后面的卡车缓缓开近大楼,车内的士兵打开货舱顶部的铁板盖,爬到车顶,然后掷出飞虎索,沿着楼壁攀登,翻进有幸存者的阳台;每名负责营救的士兵身上还备有一根绳子,绳索的一端在货车,爬上楼接近幸存者之后再将另一端紧紧地栓在阳台;最后让幸存者顺着这条绳索下到货车上。车上的士兵不但要掩护营救者和幸存者,而且还要随时注意周围涌过来的尸群。
  
   此时,临江市的上空,随时可见直升机编队去营救高层建筑里的幸存者。
  
   张星超站在阳台上,已是全副武装的他怎么也不好意思喊出“救命”二字,索性对天鸣枪以引起部队的注意。果不其然,有名士兵掷了飞虎索,攀壁上楼朝他而来。
   “你不用上楼!你把绳索抛给我就行了!我自己下去!”张星超对那名士兵喊道。
  
   可是那名士兵充耳不闻,反而爬得更起劲了。不到一支烟的功夫,他已翻身上阳台。
   张星超奇怪地问道:“我不是叫你别上来吗?你怎么反倒越爬越快了?”
   那士兵激动地说:“营长!是我,莫云山,还记得我吗?我刚看到你时还不是很确定,结果你一出声我就立马认出你是咱们的营长。”
   “小山子?”张星超惊奇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报告营长,自从你转业后,咱们的‘雪狼’特种部队被A集团军1XX师的特种大队收编了。新头儿是个上校,兼管两个特种大队。兄弟们对他不服,表现不是很好,所以被他给……”
   “被他怎么了?”
   “被他撵走了……”
   “丢人!你现在在哪儿?”
   “省军区后勤部运输连……”
   “真丢人。我的兵都是王牌特种军人,怎么被弄到汽车连去了?老子的‘雪狼战队’就这么没了?”
   “嗯,是的。现在新的大队叫‘鹰之剑’,新头儿是个外号叫‘三眼鹰’的家伙,他就是那个上校。”
   “龙司令这个老狐狸……走,咱先下楼,等以后有空了,老子再找他算账。”
  
   张星超和莫云山顺着绳索下到货车顶,钻进货车。
   “小山子,能载我去市公安局吗?”
   “是!”莫云山转头对驾驶员下令道:“立刻前往金盾东路市公安局!”
   张星超拍拍莫云山的肩:“小子,长本事了,你也当军官了?”
   莫云山脱下防弹衣,露出了肩章,一杠两星。
   “营长,要是你还在部队里就好了。”
   “不要说傻话,我都已经转业两年多了。你们的反应够快的啊!突发事件爆发不到十小时,你们就赶到这里了。”
   “这次来的都是省军区和三地军分区的人。大军区两个集团军离得太远,集结兵力并非易事,主要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我看你们也够呛!”张星超叹口气,曾为军人的他很清楚一点:部队编制中,非战力量如文职后勤等就占了全军人数的一半以上,真正能打的除了集团军,也就只有各军事基地的那班子人。省军区和各地军分区动员动员兵役还可以,真要让他们上战场也是难为他们了:“你们来了多少人?”
  
   “部队调了两千人到临江市执行营救任务。在外围还有五千非战官兵配合省公安厅、各建筑队、以及临江铁路分局的人抢筑砖墙,围死临江市,不放出一个怪物。”
  
   “你们在市内的兵力才两千人?”
  
   “短时间内调动和集结大批兵力会有很多困难,所以只能按毛主席的教导去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莫云山一本正经地说。
   “团结什么力量?”
   “民兵!”
   “哈哈哈哈!你和毛主席真幽默啊。那些民兵可能一辈子也就只在军训的时候打了几枪而已,这也能上战场?!”
   “营长,据说集团军派了快速反应部队一个加强团来,好像就是‘三眼鹰’的团,不知他们到没有。”
  
   “我还真想会会那只老鹰!借我一杆‘八一’(八一式自动步枪,前身为AK74。性能优于五六式冲锋枪),三个弹夹,如何?”张星超将微型冲锋枪扔在一旁:“这枪不带劲。”
   “是!营长不用借,尽管拿!弟兄们玩枪都是营长你教出来的呢。”莫云山提起支“八一式”递给张星超。
  
   “指导员,市公安局到了!”驾驶员向莫云山报道。
  
   张星超提起那支“八一式”,踹开舱门横跃下车。
   “营长,我们在这儿等你!”
   “不用了,你们赶紧去救其他人吧!”
  
   警方昨夜构建的防线已经全面崩溃,警局外一片狼藉,尸体和残砖断瓦层层叠叠垒成硝烟后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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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警方昨夜构建的防线已经全面崩溃,警局外一片狼藉,尸体和残砖断瓦层层叠叠垒成硝烟后的废墟。
  
   街边、废墟的角落里,还有不少活尸伏在地上啃尸。它们见到有生人来,咆哮着围靠过来。
   “哒哒哒哒哒……”莫云山端起机枪猛扫,血肉横飞,尸群排排倒地。
  
   在莫云山的掩护下,张星超背上枪快跑进警局,刚踏进大门,只见警局已面目全非。满地的烂木板碎玻璃,残尸交错,血糊一片。
  
   “唐局长和夏黎暮雪呢?”张星超怕引来尸群,不敢喊叫。
   他轻手轻脚地搜索每一间办公室,希望能找到活着的同事,可是,这里只有尸体。
  
  继续往楼上走,对面走廊尽头有个人踉跄地向张星超走过来。
   他举枪瞄准,那人越走越近,张星超愣住了,那人是周群侠。
   张星超很清楚,眼前的不再是他的好友周群侠,而是一具没有思想没有意识的吃人凶尸,但是,他却不忍心开枪。
  
   “哇嗷—”怪尸摇摇晃晃,胸膛还淌着血浆和粘稠的体液。突然,它张开血口扑向张星超。
   “安息吧,兄弟!”张星超闭上眼,抠动了扳机。“嗒嗒嗒!”,怪尸应声而倒。
  
   张星超加快了步伐,一路快跑上楼到局长办公室,推开门。
   “站住!”一人举起手枪瞄准了张星超。
   是唐岳山!
  
   “局长,是我啊!”
   “原来你还活着……”唐岳山面对门坐在办公椅上,面无表情,他缓缓地放下枪。
  
   “局长,其他的同事呢?夏黎暮雪呢?”
   “都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临江市完了,一切都完了……”唐岳山心里压抑已久的悲伤恐惧绝望突然一齐爆发出来,他失声痛哭:“一切都完了!……”
  
   “局长……”张星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为好:“你稍等我一下,我马上联系部队的人来救你!”
  
   张星超转身出门,正要去无线电指挥室(在那里可接通部队的波频),突然身后“砰”一声枪响。
   张星超深感不妙,赶紧回头。
   唐岳山饮弹自尽。
  
   “唐局长!你这是何苦啊!!”张星超悲痛不已,想不到刹那间失去了一位他尊敬的良师益友。
  
   “张处长,我们该走了,离开临江市,离开这座尸城!”
  
  
   张星超转身,原来是夏黎暮雪,她从走廊的另一端走过来。
   “你还活着?……”
   夏黎暮雪穿着深绿色迷彩短裤,棕色软皮军用高筒靴,腰胯军用多功能皮带,左腰别一把“92式”手枪,右腰的枪套里是加装了激光瞄准器的转轮枪,上身穿浅灰色紧身短袖,显出了她挺翘乳房的轮廓。
   夏黎暮雪将一支狙击步枪挎在背上,冷冷地说道:“现在不是悲伤感慨的时候,还有大事要办!”
  
   张星超冷笑几声:“你根本不是警察!”
   “不错,我不是警察。警察只是我的掩护身份。张处长,你我应该是同道中人吧?”
   “你到底是什么组织的人?”
   “呵呵,和你一样,我们都是龙司令的部下。SW101(张星超的特工身份编号),组织命令你立刻随我去南岭市待命!”
   张星超不以为然地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夏黎暮雪明白张星超的意思:“你不相信我,对吗?”
   张星超点上支烟,不语。
  
   “你自己和龙司令说吧!”夏黎暮雪将一台微型可视型卫星电话递给张星超。
   几声电波沙声之后,电话接通了,果然是龙司令:“雪狼,两年不见,还好吧?”
   “首长好。我这两年还好,结了婚安了家。只是,听说您老把我的‘雪狼战队’裁了?”
   “呵呵,只要你回到部队,我再编组两个大队给你,让你来带,如何?现在你立刻随暮雪去南岭市待命!”
   “是!”
  
   夏黎暮雪松了松腰带,笑道:“帅哥,直升机十分钟之后到。我们赶紧上楼顶天台吧。”
   “不行。我答应龙老爷子跟你走,那是给他点面子。”
   “不用想都知道,你惦记着林君,对吗?”
   “那你看着办吧。”张星超躺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闭目不语。
   “你放心,我们已接走了林君。”
   张星超突然脸色一变,目透杀气,跳起来一把扣住夏黎暮雪的左肩,同时抽出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你们绑走了林君?想用她来要挟我?那为什么要杀害李浪他们?”
   夏黎暮雪镇静地说:“我们接走林君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李浪等人。帅哥,你不是号称‘福尔摩斯’在世吗?你能不能动动脑筋啊?我们有必要杀李浪他们吗?”
  
   张星超缓缓放下刀,回想起李浪身上的伤口,似曾相识。他想到几日前发现的那具女尸,浑身都被挑割过,凶手刀法犀利,又快又准。
  
   他松开了手,夏黎暮雪一下没站稳,失衡前倾,拥在张星超怀中,挺翘的乳房靠在张星超的胸口,她尴尬地退后两步,张星超愣在当地,那种触电般的感觉……
  
   两人来到楼顶天台。整个临江市处处可见尸群涌动,不少军车被团团包围前进不得,空中的直升机编队对着尸群机枪扫射,弹如雨下,尸群纷纷倒地,血雾喷洒,千百丧尸在地上蠕动爬行。
  
   对面,百货大楼第八层窗台上,有个小女孩在哭。
   “那个小女孩还活着!”张星超惊呼道。
   “又能怎么样?你看看楼下,到处都是疯尸,你能进到百货大楼里?”
   “不试怎么知道。”张星超正想跑下楼,夏黎暮雪拽住他:“张星超,你找死啊!”
   张星超推开夏黎暮雪,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在喊话:“小丽,不要怕,妈妈来救你!!”
  
   一辆悍马越野车缓缓驶近百货大楼,是军车牌照。
   车里一位妇女边哭边喊:“小丽……”
   这辆悍马里有三名军人:驾驶员,副座的卫兵,后座上是一位上校军官。他们刚刚救了一位被困的妇女,可她发现自己的女儿还活着,就躲在百货大楼第八层的窗台上。
  
   那位上校头戴绿色贝雷帽,提了两杆“八一式”自动步枪就下车了。
   “团长!危险啊!”驾驶员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来。
   上校两手操起双枪,头也不回地冲进百货大楼。
  
   “这小子有胆量!”张星超点头道。
   “真酷……”夏黎暮雪望着上校高大健壮的背影:“这家伙和你有一比。”
   “你还没见过我出手吧。”
   “‘雪狼战队’的头儿,能差劲吗?”
  
   对面的百货大楼里传来阵阵枪声。
   张星超为那位上校捏了把汗:“你说,绿色贝雷帽能救出小女孩吗?”
   “难说。两把枪的弹夹里一共才60发子弹,哪怕他是神枪手,枪枪致命,可暴尸的数量才止60个吗?”
   “我去帮他一把!”
   “你找死啊!”夏黎暮雪抱住张星超不肯松手。
  
   正当两人纠缠之时,上校已抱着小女孩冲出了百货大楼。此时上校手中只剩手枪了。
  
   张星超看到小女孩已被救出,便调侃夏黎暮雪:“美女,你抱我抱得那么紧,可让我占尽了便宜哦,还不松手吗?”
   “你……”她脸上一阵潮红。
   “好个贝雷帽,有赵云的勇风,只身入魔窟匹马单枪救小美女啊……”
  
   这时候,一架直升机缓缓降落在楼顶。
   夏黎暮雪朝直升机走去,望着她的背影,张星超呆了。她高挑的身材,修长的双腿,细柔的腰,微翘的臀部,简直是美神裁剪的杰作,那种健康而自然的美,就算是模特的身材都难以和她相比。
   “喂,你愣着干什么啊?快上直升机啊!”夏黎暮雪转身笑道。
  
   下午,17点26分,直升机缓缓降落在南岭市军分区。
  
   军方安排张星超住在招待所。他闷头一睡到天亮。
  
   醒来时,发现茶几上有封信,拆开看,信封里只有一张纸条和一根四十厘米左右长的透明钓鱼线。纸条上只有五个字:“营救‘进化论’”。
  
   “咚咚咚”,有人敲门。
  张星超开门,是夏黎暮雪。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他走进厕所,关上门,将纸条仍进马桶里,冲水。
  夏黎暮雪为他买了套休闲装,“你总不能一直穿迷彩吧?”
  
   张星超换了行装,笑道:“夏美女,该带我去见我老婆了吧?”
   “好啊!我们这就出发。”
  
   夏黎暮雪带张星超来到一个空旷的废弃工厂内,他颇感奇怪,正要开口问,突然周围闪出十多个持枪的汉子。
   “这是干什么?!”张星超不解地问。
   “抓起来!”夏黎暮雪冷冷地说。
   ……
  
  
  
   七天后,A军事法庭。
  
   “被告:雨村寅武,化名:张星超;现年30岁,日本驻华谍报机关华南机要局局长,代号‘北雪武士’,7年以来协助日方攫取我军大量军事情报。被告先后潜伏在我军及我公安机关,利用在中国人民解放军‘101A02特种部队’即‘雪狼战队’营长的身份,以及临江市公安局刑侦处处长的职务之便,长期在华从事谍报工作,对我国造成极大危害……”
  
   张星超咬牙切齿地吼道:“这是诬陷!!我要见龙司令!!!”
  
   夏黎暮雪冷漠地瞟了张星超一眼,“报告庭长,龙司令正在来的路上。”
   话音未落,只见一位身形消瘦却精神矍铄腰背笔挺的军人,步伐稳健地走进法庭。他戴着大框墨镜,年龄在五十五岁左右。肩章无杠两星:中将。
   “龙司令?……”张星超立即认出了来者就是龙司令。
  
   龙司令不掷一词,墨镜后的眼神总是让人无法揣测,他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被告犯罪事实证据确凿,本庭宣判如下:判处被告死刑,立即执行!”(军事法庭的职能和地方法院不同,没有“剥夺政治权利”这一说)。
  
   夏黎暮雪不发一言,龙司令的笑容依然狡黠。
  
   “诬陷!诬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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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极刑重犯
  
  (3-1)
  
  
  10月16日,张星超被军事法庭由间谍罪判处死刑。后经总参谋部出面,改判死缓,缓期两月执行。
  
  懂行的人说,死缓就是死不了。说得对。
  
  在某些地方监狱,对于有钱有势的人来说,无论犯了什么罪,只要是死缓,那就可以疏通打点,同时在监狱里挣几个好表现,这就能减刑为无期。继续用钱铺路,挣够表现,就可以再减刑为三十年,如此这般反反复复,最后三五年就出狱了。
  
  军方缓期处死张星超,并非是给他什么减刑的机会,而是想留他两个月,以便在此间的反间谍战中随时传他去问话,去指认被捕者。
  
  对于张星超来说,判死缓也就是缓而不死,因为他坚信,这个世上没有监狱能够困得住他。
  
  他被关押在A军事监狱里。与其他囚犯不同的是,重刑犯都单独锁在一间铁牢里,手脚都锁着镣铐,终日不得放风。
  
  在牢房里,终日不见阳光,早晚不分。一日三餐送的饭菜都一模一样,五个包子,一瓶矿泉水。平时送水送饭的人都不进牢房,只是将饭水放在门脚,囚犯饭后再将空盘空瓶放回到牢门外(餐盘与矿泉水瓶都为软塑料所制,寻死的囚犯无法用塑料残片割腕)。
  
  关押军人和普通犯人大为不同,军人的体格身手和意志力都远远超过常人,受过特殊训练的军人就更令人恐惧,所以军事监狱的防范异常严密,不但手脚上了铐、铁牢厚重,不分早晚的牢房,就连三顿配餐都一模一样,让人根本无法以早晚饭来判断昼夜时间,这就完全断绝了夜间越狱的可能。每过30分钟,就有全副武装的狱兵来巡视,稍不对劲狱兵就可以开枪扫射。
  
  关押重犯的特别军事监狱四周方圆数百里,往往都是毫无掩体的沙漠或草原,视野极开阔,令人无处藏匿,可以轻易地发现外界突袭而来的劫狱者,也便于追捕逃犯。
  
  要说逃跑,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但是,张星超很自信:“世上没有监狱能困得住我,哪怕是军事监狱也不行。”
  
  要越狱,首先要攻克四关,一是手铐和脚镣,二是坚不可摧的牢房铁门,三是要弄清楚昼夜,这样才能在夜间越逃,第四关最难,方圆百里甚至可能是千里辽阔的草原或沙漠,毫无树林山地等掩体,根本无处藏身,追兵陆空并进,追捕起来易如反掌。
  
  越狱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要弄清楚监狱所处的大致位置以及四周的地理情况,这很重要。在草原和沙漠上所采取的战术完全不同,两者与高原山地又更不相同。张星超被捕后一直都套着头罩,所以押送的一路行程上他都看不见路线也无法得知周围的地理环境,直到被押进这间牢房后军方才给他取了头罩,外界的环境他是一无所知。
  
  首先他非常确定,我所处监狱的位置不是在西藏,因为这里的空气并不稀薄,睡觉时也没有耳鸣和失眠等高原气候反应。但他无法判断所处地域是否是沙漠,监狱里阴暗潮湿,就算是在新疆或者甘肃,也无法觉察到干燥和炎热的沙漠气候。
  
  看来监狱必然位于草原、或平原、或沙漠。更确切地说,应该可以排除位处平原的可能。中国人口密集,但凡是平原地区,必然人户稠密,因为平原适合于大规模农业耕作或城镇的兴建,而军事监狱往往不会在人口聚集之地,否则一旦有人越狱或外力劫狱,追捕过程的枪战就会引起平民伤亡。
  
  张星超在南岭市被捕,“说到被擒的事,不得不佩服总参谋部X处的人,不过他们未必能抓到我。我这次被捕,完全是一出戏,一次精心的谋划……”他这次的任务是潜伏进这所军事监狱,去营救代号为“进化论”的人。只知道此人是日本人,现年七十三岁,其余的资料不祥,但可以确定此人与“西藏禁书”计划有关。据情报显示,此人被关押在A军事监狱里,但无法得知他在哪个牢房。
  
  目前为止,毫无进展。这段时间,他一共吃了一百五十顿饭,也就是说已经过了一个月,目前只剩半个月的时间营救,半月之后,“进化论”将被军方枪决。
  
  这一个月以来,张星超的生物钟和时间感已被完全打乱。
  
  这个监狱里有不同寻常的人在指挥,这个人肯定是个军道高手。此人专门命人盯着张星超,他的牢门前每隔30分钟就有重装卫兵巡查,而且此人隔三差五就派人将张星超提审,还故意选在睡觉的时候,每一折腾估计至少二十个小时。
  
  张星超心里很清楚,他们不是在审问,而是在故意混乱他的时间感。筋疲力尽的时候审讯他,故意不让睡觉,等过了二十多小时再让他睡觉,这一睡往往就是半天,醒来时天昏地转摸不着昼夜时差;监狱还有一种用于混乱时间感的手法就是打乱送餐时间,即使很多经验丰富的特种兵和训练有素的间谍都无法过这一关,他们往往都从入狱的第二天早上那顿早餐起开始暗地里记录送餐次数由此辨别时间,当送餐时间被逐渐打乱后,很多人以为正在吃晚饭,稍后就天黑了,夜晚就有机会越狱,结果他们万万没想到那时其实还是大白天,只要他们试图越狱,就会被打成马蜂窝。
  
  在这里计算时间无法用月和天来计量,更不可能精确到小时和分钟。
  
  时间单位只能用多少顿饭来计量,要知道过了几天就靠吃了几顿饭来算。
  
  第一百八十五顿饭时,张星超被押到典狱官办公室审讯,这是他入狱以来第一次见到那位军道高手,也就是这里的最高长官。
  
  典狱官的办公室布置得像摄影陈列室,墙上都是些战地照片,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
  
  典狱官体格高大劲健,头戴绿色贝雷帽,肩章两杠三星:上校;浓密的连心眉下一双锐利的鹰眼不停地打量着张星超。
  
   “原来他就是那位上校,在临江市双枪救女孩的上校。”张星超认出了他,心中一怔。
  
  张星超问道:“长官仪表不俗,长官的兵士个个龙行虎步,不知军界如何称呼长官?”
  
  他笑道:“如何称呼我对于你来说并不重要,你不需要知道。你和以往被捕的间谍有所不同。”
  
  “不同在哪里?”
  
  “你很安静,出奇的安静。以前关在这里的间谍们,一月之内必有企图越狱的小动作,时间对于间谍来说非常宝贵,间谍如果在一定时间之内没有联络组织或者没有逃脱困境,间谍组织就会认为他们有泄漏情报或者已经供出间谍网的嫌疑,也就会派人追杀他们,势必赶尽杀绝。可不幸的是,在我手中至今还没有人能够逃脱。而你,一点活动的迹象都没有,出奇地安静。但这并不能说明你很安分,只能说明你在筹谋一个更隐秘的脱狱计划!”他点上支烟,不紧不慢地说。
  
  “长官,能给我一支烟吗?”
  
  他很大方地抽出一根中华烟递给张星超。
  
  “长官,您不愿意回答关于您在军界的称呼问题,是怕我以后报复?”
  
  他大笑道:“哈哈哈……你还有‘以后’吗?除非你能够从这里逃走,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说罢,他开始向我介绍墙上那些照片的来历。
  
  墙上的每张照片,都是他的一次亲身战事经历,有中越战争时期的老照片,有亚马逊世界特种军人竞技时的留影,还有他训练特种部队时的身影。看来此人的确不简单,他的出现才是营救计划的最大障碍,也是世界谍报人员的噩梦。
  
  他缓缓转过身,眼里掠过一道鹰锐的寒光,说道:“我姓马名越,在军界人称‘三眼鹰’。”
  
  原来他就是“三眼鹰”,张星超心里涌出几丝激动,看来鹰与狼的较量,开始了。
  
  “听说你这个月以来,每天都要把牢门踹几脚?”他接着问张星超。
  “不错,我想把牢门踹开。”
  “哈哈哈”他失笑道:“停止这种愚蠢的行为吧,你这样会影响其他犯人。”
  
  “水滴石穿,我这两个月肯定可以把牢门蹬开。”张星超笑道,心里想:“我踹门的用意,你很快就会知道。”
  
  “就算你能出得了牢门,可你能走得出这座监狱?”他一挥手,示意部下将张星超押回牢房。
  
  “长官!”张星超挣脱卫兵的手。
  “还有什么事?”
  “长官,你也很特别。”
  “为什么?”
  “一般的典狱长都凶神恶煞,故意摆出一副要镇住别人的架势,而你却谈笑风生,从容大度。”
  他听后,将烟头拄灭,回道:“过奖了。”
  
  “长官,我请求提高待遇。”
  “不行。你现在的食宿是完全按照规定配给的,不能搞特殊。”
  “我想抽烟。规定没有说不让犯人抽烟吧?”
  “可以给你提供烟。但是,你每次只能领取一根烟。”
  
  张星超大为不解地问:“这是为什么?”
  “如果一次性给你一包烟,你可以将烟草全部泡进矿泉水中,然后再喝下那瓶水,毒死自己,畏罪自杀。”
  “我不会自杀的。再说,就算要自杀,我完全可以咬舌自尽。”
  “咬断舌根剧痛钻心,死相难看,不如一瓶毒水来得干净利落。再说,咬舌责任在你,而给你提供香烟这种自杀工具,那么我就失职了。”
  “好好好,一次一支烟,只要有烟抽,我认了。”张星超感到有些好笑,“三眼鹰”也太敏感了。
  “还有个条件,你必须抽完一支烟,才能领取另一支,你的烟由卫兵递送。”
  “这又是为什么?”张星超疑惑地问。
  “防止你暗中将那些烟留藏下来泡制毒水。”
  “我想长官也不会给我打火机吧,我的烟由卫兵帮我点燃,然后远远地站在门外扔给我,对吗?”
  “不错。”
  “长官,我终于明白您的绰号‘三眼鹰’的含义了。您两眼看人准,心眼也准。”
  
  他转过身,不再答话。
  卫兵将张星超押回牢房,锁上铁门。
  
  “‘三眼鹰’的洞察力果然敏锐,他肯定认为我是借抽烟为由取得打火机,一般来讲一个死刑犯抽烟的要求是会被批准的,取得火机后,将火机卡进脚链的铁扣中,然后用点燃的烟烫烧火机引爆,这样就可能炸开铁扣,”张星超悠哉地躺着,跷起二郎腿,“但是他想错了,他完全被我所误导。我根本不会用引爆火机的方式打开脚铐,那样做的响声太大,在监狱密闭的空间内,这种爆炸声传得更远,那样做无异于找死。”
  
  张星超对“三眼鹰”的误导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打火机上,而忽略了烟。
  
  曾有件非常经典的走私案,发生在九五到九六年。某缉私官员听下属说边境上常有十几辆卡车组成的车队运载着大米从越南而来,而且这个车队每月都来云南一趟。下属颇为苦恼,因为他们非常肯定这个车队是在从事走私,但每次都查不出来。于是这位官员决定亲自去现场看。结果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车队运的大米,都是有合法的官凭和许可证,经查后完全排除了车队走私大米的可能,但查遍车队也没有找到毒品和走私货品的蛛丝马迹。以那位官员的经验和直觉来看,非常肯定这个车队在干走私的勾当。
  
  车队到底在走私什么?
  直到那位官员退休后,才了解到,原来车队走私的正是卡车。当时没有人会想到“目标”竟然就是眼皮子底下的东西。那车队从越南出发,驾驶着越南牌照的卡车到云南的下家处,将卡车的牌照卸下来带回越南,下次再将这些牌照装在新的卡车上,重烙发动机钢印,再载满大米开进云南。如此往来反复,走私了不少到内地。
  
  走私者的误导,就在于使缉私人员的注意力都放在货物上,而忽略了运载货物的工具。张星超对“三眼鹰”的误导也大同小异:将他的思维往点烟的工具(打火机)上引,而让他忽视烟本身。
  
  但与此同时,另外一个难题产生了。“三眼鹰”的部下个个都非等闲,他们步伐稳健,两臂孔武有力,肯定都是特种兵,那狮虎般傲气的眼神更是侧面印证了他们的实力。与他们交手,哪怕是在拳台上放开手脚地单打独斗,张星超都不一定能占上风,更何况张星超手脚被铐而他们则全副武装荷枪实弹。
  
  不过,张星超仍坚信:“这个世上没有监狱能够锁住我!”
  
  (3-2)
  
  现在已是第一百八十八顿饭了,第一百九十五顿饭后,他们就要枪毙“进化论”了,看来张星超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
  
  必须先弄清楚监狱所处的大概位置。在南岭被捕后,押送张星超的军人给他上了手脚铐,还给他戴了黑头罩,因而他根本没看见他们所走的押送路线。当时听声音判断,押送他的是全副武装的车队,因为车上的人以步话机来联络前方和后方的车辆,而且他们上下车时都发出那种荷枪实弹时枪械和防弹衣摩挲的特有声音,这种声音对于张星超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很正常,对于押送他这种危险的特工来说,军方为防止有同伙营救或者暗杀,必然派出重兵。
  
  从南岭出发,张星超不知道所行的路线,更不知道沿途的情景,按天数判断,一共走了六个整白天,到晚上的时候他们就在所到的当地军分区休息,然后把他押进禁闭室,给他取下头罩让用餐和睡觉,但他身边总有四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全天候地盯着。看来军方很“重视”他这个重犯,怕他路上被营救或者截杀,所以押送他的车队从不走夜路。
  
  由南岭走了六个白天,能够到达的而且能符合一所特别军事监狱构筑环境(千百里草原或沙漠)的地方,只有两处,一个是四川西部甘孜或者阿坝州(阿坝州海拔较高,山地多草原少,因而在甘孜州的可能性更大),还有一个就是甘肃沙漠地带。
  
  现在张星超要做的是,确定监狱到底在四川还是甘肃。但他终日深居牢屋不被放风,根本无法见到外界的环境,而那些卫兵都训练有素守口如瓶。
  
  这难不倒张星超!
  
  他将床单的一角用矿泉水打湿,然后从牢门的底窗(一个四寸长宽的小口)伸出去,在门外的地面上抹擦了一番,再收回来。湿润的床单上果然沾满了细小的砂砾。
  
  有沙砾,很多人会以为沙漠才有沙砾,那么监狱位处沙漠。错!大错特错。
  
  监狱并不在沙漠,而在人迹罕至的千百里无人区大草原。沙漠的沙很细也很柔软,细如粉末,干如面粉,人走在沙漠上就像踏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而草原的泥土湿润,一旦干燥之后就变成了细小的土砾,细若沙,看似沙砾。人的鞋底将外面的泥土带进来,虽然是微量的泥土,但在水泥地上风干后,形成了磨手的沙砾,而沙漠里的沙细滑,不会让人有磨擦皮肤之感。
  
  现在可以基本上确定,监狱位于无人的大草原,且位于四川(由路程天数判断)。
  
  第二件事,急需判断出营救目标的准确位置,也就是哪间牢房。
  
  重型犯人都不准与任何人接触,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而且终日不能出门,到现在为止张星超在这里除了审讯人员与三眼鹰之外,还没有见到过其他人。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
  
  囚犯的鞋都是那种解放牌胶鞋,但有所不同的是,鞋底为黑色橡胶制,很光滑,没有一条纹路。穿这种鞋,脚底打滑,根本无法跑步,连走路都只能小心翼翼的放慢放轻脚步。这样的设计据说是为了使犯人更无法逃跑。
  
  这样设计鞋底,虽然让人行走艰难,却被张星超所利用。
  
  这些天来,张星超在他们每次送饭之后,将饭菜里的油抹在鞋底,再用矿泉水浇湿鞋底(橡胶不沾水,只能先抹层油,再用水打湿。这样才能“保湿”),然后脱下鞋子从门底窗伸出去,借鞋底光滑胶面上的水反射光线(光滑的鞋底这种缺德的设计虽让人走路艰难,但也别有用处),就像水做的黑底镜子,能够看见牢门外的情况。监牢里光线适中,既不太亮以至于伤眼也不太暗故能使典狱人员看清四周的情况,这样的光线亮度最适合浅薄的水面倒映反射。
  
  但是光凭一面镜子是无法确定营救目标位置的,一是牢门紧锁看不见房内的人(这里的牢门并不是铁栏门,而是实心的钢板门,只留上下两个四寸见方的门孔,上面的门孔安有防弹玻璃,使卫兵能够透过玻璃窗监视犯人又能让犯人无法攻击门外的人;下面的门孔是敞开的,便于卫兵送饭水),第二个原因就更令人头痛:所有的犯人饭菜都一模一样,无法得知哪间有特殊,只有等待。
  
  等待什么?等待有犯人次日上午将被处决时,前晚的伙食必然“与众不同”,要丰盛些,这就是所谓的“监狱人道主义”。
  
  现在只能确定,张星超要营救的目标,离他自己不是很远,因为他与“进化论”都是死刑犯,关押的区域应该在一处。
  
  就在第一百九十四顿饭时,情况出现了。从鞋底水面看到,有个送饭的人给左廊尽头那间牢房分的饭菜有些不同,多了一盘,虽然看不清盘子里是什么,但可以确定,那是最后的晚餐。按配餐的顿数算,也差不多是“进化论”的临刑期了。
  
  营救行动就在今夜,也只能在今夜,到了明早那个“进化论”就会去见达尔文了。
  
  最最关键的难题又出现了:监狱里令人毫无时间感,如何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按顿数算现在应该是下午饭,但实际上到底是不是下午呢?
  
  不是下午,而是晚上十点左右。这个“十点”也是张星超数数而估算出的。
  
  这一百九十多顿饭(一个半月)以来,他已经通过伏地听声掌握了监狱放风其他犯人的时间规律。
  
  死刑犯在监狱楼层的较高层(当时虽然头戴头罩无法看清监狱的构造,但由走过的楼梯来看,这里应该是第五楼),楼下的都是一般的军事犯人,死刑犯被关押在单独的最高楼层,楼下的犯人不允许上楼,这样才最容易完全屏蔽我们与任何犯人可能的接触。
  
  也正是由于死刑犯被关在顶楼,楼下的动静我们一概不知,根本听不见。但是,监狱毕竟是密闭的空间,且由水泥构建,任何震动声虽然肉耳听不见,但是耳朵贴在地面上能听见楼下微弱的声响。
  
  这是关键。犯人放风时,都是列队出楼门,也是排队回来。如果楼下的震动由强逐渐减弱,这就说明楼下的犯人正由多减少(他们排着队挨个挨个的出门了),反之,震动声由弱逐渐变强,就有可能是犯人们放风后列着队依次回牢房了,所以楼下牢房里的人逐渐增多,响声也相对地变大。
  
  放风结束的时间通常是下午五点,然后是普通犯人集体用餐时间,回牢房的时间大约是六点。等响声由弱变强后,张星超就开始数数。一小时有3600秒,心里就默数3600声。
  
  关于数数,他曾经受过专门训练。对时间秒数把握的准确性,对于特工和间谍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倘若在执行任务前安装了定时炸弹,又在没有钟表的情况下,只能靠对时间的感觉来判断所剩的秒数,不然的话就无法准确地把握炸弹爆炸的那一刻时间。一般的人数到3600,往往与实际的3600秒有偏差,不是快了一些就是慢了一点,而一名间谍,必须对实际的时间秒数把握相对精确。
  
  从楼下的犯人放风归来时起,他一共暗数了一万四千多秒,因而大致确定当前时间在晚上十点左右。
  
  该开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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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张星超悠哉地把最后半个馒头塞进嘴里,再一口气将矿泉水饮尽。
  
  “喂,给我一支香烟!喂,我要烟!”他俯下身子透过门底口放声大喊。
  不多久,卫兵将点燃的烟从门孔外扔给他。
  
  他获之若宝地拾起烟,叼在嘴上却不吸,然后开始狠命地踹门。
  
  踹牢门是张星超在这里一个多月来每天必有的行为,也不多踹,一次就五六脚,隔五分钟再踹五脚,踹多了必会引起卫兵的震怒,踹少了,不足以让他们听见。他要做的就是让卫兵们觉得,他牢房里的“怪声”已经司空见惯,使他们习以为常。
  
  等卫兵走后,他开始行动了。他只有半小时的时间打开枷锁,30分钟之后,卫兵又会照例地巡逻这里。
  
  他从被褥里抠出那颗7.5毫米特制手枪弹。
  
  说到这颗子弹,其实是张星超常常戴着的项链上的装饰,小巧的子弹连接着弹壳,子弹底部有个小小的圆环,项链就从圆环里穿过。
  
  在被捕之前,张星超收到一封匿名信,信封中除了只写了“营救进化论”五个字的纸条之外,还有一根四十厘米长的透明钓鱼线。张星超当时就已经明白了那封信的用意,及钓鱼线的作用。在他故意卖破绽被捕前(还在招待所的时候),进厕所销毁纸条的同时,将透明的超细型钓鱼线穿过子弹底部的圆环,再拴紧,然后将子弹吞进肚子里,又将鱼线的一端卡进大牙牙缝里。被押送的一路上,这颗子弹就悬在他的胃里六天。一进牢房,他就赶紧将牙缝里的鱼线拽出来,由此再将子弹从胃里拖了出来。
  
  这颗子弹的弹药是特制的,最底部的药层是一种特制的易燃易爆化学物,其触燃温度为200摄氏度,最底部的药层引燃后,再触发弹壳内所有的火药爆炸而发射子弹头。
  
  这支点燃的香烟的温度,足够了。
  
  牢房内引爆子弹,必然会引起注意。不过他身边有个简易消声器:矿泉水空瓶。
  
  先将双手脱出手铐。他将两手大拇指根以下的掌墩关节掰脱臼,痛得一身冷汗,这时的手铐不会再被掌墩所抵住了,然后一段一段地将两手从手铐里抽出来,顿时被刮掉一层皮肉,鲜血顺着淌。双手脱出手铐后,再将脱臼的关节重新装卡归位。
  
  他将那颗7.5毫米子弹的弹头大部分没入空瓶中,只露出弹壳底部,这时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捏着子弹,另外三根手指握着空瓶,把空瓶作枪筒,对准两脚间的脚镣铁链,右手用点燃的香烟烫烧弹壳底部,不到半分钟,“啪”的一声脆响,子弹发射了。就在弹壳火药爆炸的刹那,子弹的弹壳部分由于后坐力,猛地向反方向迸射,瞬间擦过他的右脸,弹头则向前飞射而打裂了镣链,溅起火花。
  
  虽然有空瓶消声,子弹爆炸声和镣链撞击声仍在封闭的牢房内刺耳地回响,伴随着硝烟味。
  
  张星超立刻起身,对着铁牢门又是五脚猛踹,借同样的金属撞击声来掩盖子弹和脚铐发出的噪音。
  
  这时,远处传来卫兵的叫骂:“不许再踢门,不然不让你睡觉!”
  
  果不其然,他一个多月来每天两次的踹门行为,定时制造金属噪音,已使守卫对他牢房内的异常响动不再感到奇怪,起初的时候他们还来看看,而后来知道那是在踹门,便不再来看。
  
  至于他房间内的火药味,已被他长期抽烟的烟味所淹没,密闭不透风的牢室内,长期的烟草味难以消散,远远盖过了那点火药味。
  
  那三眼鹰怎么也想不到,张星超抽烟的用意,一是用于引爆子弹,二是为了掩盖硝烟。
  
  现在他所要做的是走出这道牢房门,而且还要大摇大摆地出去。
  
  30分钟快到了,下一名卫兵该来了。
  
  他扯下床单,在上面撒泡尿,将床单均匀地浇湿再拧成绳状做成套马索放在手边(干床单拧的绳子轻飘无力,若打湿了再用就能像绳子一样使得上劲道)。他上床躺着,扯来被褥盖住手脚,然后咬烂嘴里的皮肉,咬得满嘴鲜血淋漓。
  
  卫兵照例来巡查,透过门上孔的防弹玻璃看见张星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满嘴淌血,以为他咬舌自尽了。
  
  很多人会以为那名卫兵会立刻打开牢门来看,错!那是电影导演和编剧不懂行的剧情安排。
  
  实际情况是,那名卫兵根本没有进来,而是以步话机叫来另一名卫兵以后才进来,而且他们很具有专业素质,由一人举枪站在牢门口,离得远远地监视,另一人靠近张星超,看他是否还有气。只要他起身攻击,站得远的卫兵就会开枪。
  
  张星超佯装痛吟,靠近他的卫兵正要翻开他的眼皮(探试生死或重伤的专业动作),就这一刹那,张星超也只有这一刹那的时间,他突然对着门外敬军礼:“团长好!”出于人的正常反应,尤其是士兵对自己的上级军官的敬畏性条件反射,那两名卫兵同时回头向门外看去,张星超趁机猛击近身卫兵的颈动脉,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倒下了;同时将尿湿床单拧成的套马索甩出去套住门口那卫兵的脖子,猛力一拉,绳索瞬间收紧,死死地勒住他的脖子,他冷不防被拉得重摔入内,脖子被套住无法出声,他正要举枪时张星超已冲过去对准他的太阳穴一脚,他晕死过去。
  
  张星超赶紧将卫兵颈项上的绳索取下,探探两人的鼻息,还有气,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对他们下手时,张星超已手下留情。间谍所受过的训练中有一项就是“把握生死度”,打要害固然能杀人,力道火候的把握也很重要,要人不死,打击时就要适当的减轻力度,力度太轻打不晕人,太重就打死,这项力道的训练往往很难。
  
  “对不起了。我偷袭你们实属无奈,你们的实力我很清楚,正面交手我毫无把握取胜。”张星超换上卫兵的军装,戴上钢盔,穿上高筒军靴,要命的是,脚镣虽然打断了,但是沉重的脚铐还在他脚上,只有将两脚的脚铐和断链塞进皮靴里,再将层层鞋带勒紧绑死。
  
  张星超大摇大摆地从牢房走了出去,再转身将牢门锁上。
  
  估计现在是11点左右(距刚才估算的10点到现在,卫兵巡逻了两次,那就是过了一小时)。这层楼的上还有几个巡逻卫兵,不过好在卫兵巡逻的区域固定,他们暂时不会过到这里。
  
  现在算起,只有30分钟营救和越狱,30分钟之后,下一班巡逻就会发现他牢房内的异样。
  
  当下之计,赶紧救出“进化论”。但即使能带他走出牢房,也无法带着一个身穿囚服且次日就要行刑的重犯走出整个监狱。除非让他换上另一名昏倒的卫兵的军装,但他一个七十多岁的瘦小老人,能瞒得过这满监狱的特种兵?怎么救?张星超也不知道。他自信世上没有监狱能困住他,但他可从没有认为能从监狱里救走任何一个人,这是第一次……
  
  他来到左廊尽头的那间牢房,开门进去,只见里面睡了个苍老的人,七十来岁,秃顶,满脸皱纹,左眼角有菱形伤疤,和情报照片相符,他正是“进化论”。
  
  见到张星超进去,他很惊讶,说了一通日语,意思是:“长官,有什么事吗?”
  
  张星超用日语说:“‘进化论’,我是防卫省情报部的雨村寅武(日本称其国防部为“防卫厅”或“防务厅”,近年来日本政府不断修宪扩军,准备将防卫厅改称为“防卫省”,也就是将军务在国家机构上提高了整一个档次。外界称日本国防机构为“防卫厅”,虽然日本尚未立法改称,而日本军政界内部早已改口为“防卫省”了。张星超的任务是营救“进化论”,如果在“防卫省”和“防卫厅”之间的称呼上没有把握准,就会立刻遭到“进化论”的怀疑)。我奉田中部长之命来营救你,请立刻跟我走。”
  
  老头摇摇头,说道:“雨村先生,久仰大名,今日有幸见到您这位大日本帝国的谍报第一人,我也算不枉此生了!我知道华南局不会忘记我,已经有人告诉我你们会来营救。祖国没有将我遗忘,我很感激。但是,我出狱后也活不了多久,我已饱受病痛的折磨五年了。你带我出去,只会更引人注意。”
  
   听到这里,张星超心中一凉:“监狱里果然有日本卧底,不然这老头不可能知道我会来这里。”谍报界组织结构都是金字塔型,基层的人往往不会看到高层的间谍头子的真面目,龙司令正是利用了这点,用莫须有的“罪名”来替换张星超的身份,以此欺骗日本人在我军中的耳目。真正的雨村寅武早已被秘密处决了。一初苦肉计,正是为了从进化论口中得到那个于全人类生死攸关的密码公式。
  
  “救先生走出支那(日本人对中国的称呼)是我的任务。外界有人接应,只要我们到了使馆,就没有人能为难我们。据我查,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南部支那,四川省,省会成都有美国领事馆,美国人会保护我们并护送你回国。请先生立刻跟我走,时间紧迫!”
  
  
  
  老头长叹口气,无力地说:“明天我就能够从病痛里解脱了。我在广东采集支那人的血样已经十五年了,对他们基因的研究已经全部送回国(二十世纪八十到九十年代,日本人派出其“红十字”机构到中国,以援华为籍办了很多中小型的血站,主要是为人检查血液和治疗血液疾病。实际上他们的用意非常阴毒,那就是采取中国人的血液样本,研究专门针对中国人的基因生化武器,十多年来,日本人在华南已搜集走了十多万人的血液样本。在日本间谍界,这项计划被称作“黑太阳II”。“黑太阳”正是当年日本侵华时以中国人为试验品而制定的细菌战计划,全称“黑太阳731”)。祖国需要我的研究成果,在被捕前我把最后的‘基因公式’销毁了。祖国所需要的只是那个公式。”
  
  “先生,祖国不会忘记你,祖国需要你,快跟我走。”
  
  老头问张星超身上有没有笔。他的这套军装里并没有笔,于是他从腰间抽出军用匕首,让老头拿着在墙上磨划。
  
  老头咳嗽两声,举着战抖的手在墙上鬼画符地写了一个根本看不懂的公式。
  
  
  X-Y~~~XX~~~XXX~~~XXY
  
  X-X~~~XY~~~XXY~~~XYY
  
  f
  
  XYf~~~XXYf~~~XYfYf
  
  D-V: V1f —V2f ; XY1 —XY2
  
  写完后,老头满意地笑了:“你要记牢这个公式,一定要把它交到达荫喇嘛手中,这是‘西藏禁书’计划的最终成果。f,forbidden,禁止之意,支那人的生命将被禁止。它又表示着f病毒。f将给祖国带来复兴!”
  
  此时张星超心里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虽然他看不明白这个公式到底是什么含义,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公式与基因有关,X与Y都是人体基因染色体。
  
  等张星超记下公式后,老头举刀把墙面的公式刮花,自我陶醉般地跪在地上,虔诚地念道:“天皇陛下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
  
  张星超恍然大悟,看来这个七十来岁的老头是当年的侵华日军士兵。这个老法西斯,怪不得他死也不对中国军方招供,他根本不怕死,军国主义在他心里扎根七十多年了。
  
  现在任务算完成一半了,假装日本人去营救另一个日本人,也只有这种“诈”骗能够从他口中得知基因密码。
  
  另一半任务:越狱。如果不能成功的越狱,记下的密码就无法获释。只剩下十五分钟的时间了。
  
  张星超赶紧出牢房,将牢门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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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张星超一路大摇大摆地穿过长廊的两处分隔门(这里戒备森严,同一层楼都由两道铁门重重锁关),头两处门都用卫兵那儿取得的钥匙打开。径直走到典狱长办公室,也就是三眼鹰的办公室,敲敲门,同时把枪口对准了将要来开门的人。以他对监狱的了解,这个时候典狱长室应该有个警卫员值班,白天典狱长在这里,晚上时就由典狱长最信任的警卫员值班。敲了一会儿门,里面的人没有立刻开门,张星超突然想起,此刻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士兵根本不会敲典狱长的门,而是在门外喊一声“报告”,如果是三眼鹰亲自来,直接进去就行了,那是他自己的办公室,他也是长官。
  
  果不其然,这一错误引起了里面人的警觉,虽然隔着门,也能听见里面的人将枪上膛的声音。既然引起了对方的戒备,张星超唯有再次让对方放松警惕。他学起三眼鹰的声音说道:“你这小子,警惕性很高,快开门,是我!”
  
  口技(模仿各种声音的技巧)对于高级间谍来说也是一门必不可少的主修课,在必要时可摹仿军政要员打电话发号施令,还能模仿重要人员的亲友之声音以打电话套取他的实话。
  
  话音刚落,果真听见里面的人立刻起身走过来开门,看来他对“上司”丝毫不敢怠慢。
  
  他刚一开门,张星超已把枪口抵在他的胸膛上,与此同时敏捷地侧身进房,一手背过去关上门,“转过身去,把手举起来!”
  那名警卫员站在那里稳如泰山,丝毫不惧。
  
  有脾气,有个性,是个英雄,张星超由衷地佩服,可是他不转身,怎么砸晕他呢?张星超将枪一抬,瞄准他的头,冷冷地说:“对不起,不是我要杀你,的确是情非得以。”
  警卫员一言不发,闭上眼睛,好像是在等着张星超开枪。
  
  等的就是他闭眼,佯作要杀他,实际上是引他闭眼。张星超趁他不备一枪托砸晕了他,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号“000”(军事监狱大门守卫岗哨的接线号码一般都是000)。军事监狱里的联络方式有三种,人与人之间用步话机,岗哨之间和指挥室之间用内部接线电话,若与外界联系就用无线电。
  
  大门岗哨卫兵接听后,张星超模仿三眼鹰的话音下令道:“我是马越。”
  “团长好!”
  “我派人要出门一趟,有任务。”
  “是!”对于军人来说,军令如山不容置疑。
  
  他在三眼鹰的办公室里翻找了一番,主要目的是找些绳子,结果没有找到,只能将电话线以及台灯电线割断以备后用。
  
  张星超将钢盔拉低了些,掩住前额,走出监狱大楼。这时他才看清,这监狱很大,呈“回”字形,大楼在中间,四周都是士兵的营房,监狱的四角都有机枪塔,高高的探照灯扫过每个角落,让人无处遁形。但在夜间,探照灯的光线从上而下,因光的作用,他头戴的钢盔在脸上产生了阴影,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脸。监狱的前场上停了六辆迷彩越野车,后面的空地上停有两架国产“第九型武装直升机”(简称“直九”或“武直九”)。
  
  现在坐直升机逃跑根本不可能,直升机螺旋桨预热发动到起飞至少有一分钟时间,而且发动起来噪音很大,坐上去还没来得及起飞,就会被打成蜂窝。只有开车跑。
  
  张星超坐进一辆越野车,打火,起步,驶到监狱大门前。这大铁门至少有十吨重,一丈多高,恐怕就是用火箭筒都不一定能打穿。监狱的岗哨不会轻易开门,只有在接到命令后才会将门打开。岗哨见内部的军车到,先前又接到了张星超冒充的三眼鹰下达的命令,于是很爽快地开了门。
  
  他刚驶出监狱大门不到五十米,只听身后警报声大作,看来他们发现他越狱了。他加大油门,向远方的茫茫夜色驶去。
  
  整个监狱炸了营,三眼鹰紧急集合全团官兵,分为五个大队。
  他丝毫不慌,闲情逸致地点上支烟,自言自语地说:“雪狼,你果然不简单。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出这所监狱,但你这样是在找死!茫茫草原,你跑得了多远?不出五分钟,你就会被我们的直升机追上。你怎么也想不到,我这里不只是监狱,而且是一个基地,这里有两个加强营、一个特种大队。”
  
  “各队听令!一队留守监狱,二、三、四、五队分别向东南西北搜索,以车为先锋,步兵后续,车步并进。”三眼鹰下令。
  
  “报告团长,逃犯是驾车往南逃跑的!”卫兵说道,言外之意就是说,全军只需要往南追就可以了,无需往东西北三个方向去分散兵力。
  
  三眼鹰笑道:“你太低估他了,他不会傻到去驾车穿越千里无人区,况且我们还有空中力量。他那是在声东击西。我想他会用方向盘锁之类的锁住方向盘,保持车走直线,然后用车里的小油箱或铁皮工具箱压住油门,这样一来车就一直往前在行驶,而他早就跳车了。他在引诱我们追赶那无人驾驶的车,而他本人早已朝不同的方向逃窜了。所以只能全方位搜索。周围的地貌一马平川放览无余,他跑不了多远!”
  
  各队领命出发后,三眼鹰自信地回办公室等候佳音,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冲出去,赶紧命人启动两架直升机,并亲自驾驶一架去追击。
  
  “雪狼很可能还在车上,也许他根本无须声东击西。他这次越狱肯定有接应,说不定是一两架直升机。他只需要开车到达接应点就可以登机了,”三眼鹰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就算你坐直升机,你也快不过我。除了正在试飞阶段而且尚未装备全军的‘武直十’以外,‘武直九’是全国最先进的直升飞机,速度也不亚于‘武直十’……狼能躲过鹰的追击吗?鹰狼之争,我为王者!”
  
  三眼鹰追剿心切,两架直升机飞速前进。一支烟的功夫就追到先前派出去的部队。这时候步话机响了,负责追击南边的属下报告说:“报告团长,我队击毁了逃犯的车,里面空无一人!”
  
  紧接着,二队四队五队都步话报告:“报告团长,没有发现目标!”“报告团长,没有发现目标!”“报告团长,没有发现目标!”
  
  “什么?!”三眼鹰眉头紧锁:“他就这么消失了?”
  
  张星超并没有消失,他正在三眼鹰身后,驾驶着三眼鹰后面的那架“武直九”,正用火箭弹对准了三眼鹰的直升机。
  
  两架直升机,鹰在前,狼在后,而且张星超故意和三眼鹰拉开了一段距离,一段他能时刻锁定对方而对方却无法摆脱的“近战黄金距离”。如果三眼鹰此时要想瞄准张星超,首先得将直升机调头,这需要在空中绕个小圈,至少要五秒钟。而张星超,只需要半秒钟就可以发射火箭弹……
  
  张星超用机舱的无线电通讯机呼叫三眼鹰,对他说:“三眼鹰,我在你后面,正考虑是否向你开火。你还是降落吧。对了,不要垂直下降,要斜线下降!”
  
  如果三眼鹰垂直下降,张星超则需悬浮空中才能保持那段“黄金距离”,这样太危险,容易被后面追上来的部队打下来。斜线下降则是让三眼鹰边往前飞边逐渐下降,张星超就能时刻锁定他。
  
  三眼鹰冷笑几声,无线电通讯机里传来他的声音,对张星超说道:“从来没有人能胁迫我,自我当兵以来,从来都只有我俘虏别人……”
  
  张星超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太认真了。”
  
  三眼鹰驾驶的直升机开始缓缓下降,很明显,他非常清楚他现在的处境:被人拿枪从背后指着。
  
  张星超很明白三眼鹰在想什么。他想先诈败,装作要降落的样子,等张星超飞到他的前面,那时他会再飞起来,同样绕到后面去俘虏张星超。
  
  果不其然,三眼鹰根本没有完全降落,而是悬离地面十五米左右,他在等张星超飞到他的前面去。
  
  张星超笑着对他说:“你离地面不是很高,下面都是草地,摔不死人的。快跳吧,我刚才一不小心按错钮了,火箭弹应该要发射了吧?”
  
  说罢,张星超按下了发射钮,机翼闪了几道火光,四枚火箭弹划破长空飞射而去。
  
  三眼鹰见势不妙,只得跳机。
  
  就在他跳机后一秒,一声巨响,顿时火光烧天。
  
  见到三眼鹰艰难地从草地上爬起来,张星超对他挥手示意“Byebye!”
  
  三眼鹰扯开嗓门地吼:“我总有一天会捉住你的!!!”
  
  其实三眼鹰判断的没错,张星超在开走越野车后不久,就跳车了(车里并没有方向盘锁,所以只能把从三眼鹰办公室里弄的电线电话线当绳子,将方向盘死死地拴在观后镜和倒车镜的铁杆上,以保持车向前直线行驶,草原里没山没树,不用怕车被撞翻。与此同时,张星超将车内工具箱压在油门上,这样就让车“无人驾驶”了)。
  
  借着茫茫夜色为掩护,张星超又趁乱回到了监狱……三眼鹰怎么也想不到张星超还敢回到监狱,并登上了直升机。那时候上直升机才不会被人怀疑,只会以为他是驾机追击的追兵。千里茫茫草原,也只有直升机才是最快最安全的。
  
  张星超驾机扬长而去之后,三眼鹰很自信地对部下说:“他跑不了多远,无论向东向南向北,都有我军的空军基地和雷达站;往西飞,那里有强大的防空部队。他跑不了!”
  
  可是,三眼鹰还是猜错了。张星超驾机飞出一百五十公里之后,开始有森林了,他将直升机迫降于树林中,改走山路。
  
  三眼鹰一直感到纳闷,为什么张星超没有任何接应?张星超一贯认为,有接应反而不怎么好。接应点需要事先设计预定,然而战事和情况往往出乎意料。所以不能以事先的安排来限定死方针策略。应该因时制宜因地制宜,随机应变。
  
  三眼鹰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酸意,更多的是被人玩弄的愤怒:“雪狼!!总有一天我会捉住你的!!!”
  
   张星超自信地一笑:“这个世上没有监狱能够困得住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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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棺材村
  
  
  (4-1)
  
  
  张星超从A军事监狱越狱逃走后,一路上东躲西藏。他就像飘忽不定的孤魂野鬼,不知道哪里是家。
  康定市人少地小,如果去那里必然会被警察发现,往成都方向走就更不可能,路途遥远不说,一路上的盘查点就不少。不过,他至少清楚一点,他必须跑,跑得越远越好。
  
  张星超必须做出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那就是下一步该去哪里。往西走去西藏昌都,不太现实,因为他身无分文,身上还穿着那套正规军装,太显眼了。当下之计,只有乔装打扮。
  他从农家院里偷了一件旧夹克,顺带牵走了一匹瘦马。
  骑着马,专挑森林和山地走,穿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子夜时分,仍不敢稍息片刻,直到这马饿得见到草就不肯走,拽都拽不动,他才歇下来,把马拴在树上,然后靠着这棵树打了个盹。
  
  夜间,山里的冷风冰凉,他连打了几个寒颤,醒了,举头望无际的星汉,他冷笑几声:“呵呵,这个世上没有监狱能困得住我!”
  
  这深山老林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几天风餐露宿,他早已是饥肠辘辘。刨了些野草充饥,骑上马往南走,无论走多久,只要他进入凉山州地界,就安全了。凉山州彝族人多,他可以跟着彝族马帮往南到金沙江,再入云南,转走越南。
  
  穿越在原始森林之中,星月为他指路,依稀天明时,山里起雾,他逐渐地迷失了方向。以张星超的野外生存经验来看,除了夜间的星月可以辨别方向之外,还可以根据树木的年轮和茂密枝叶的指向来辨别南北。但是,这里的森林之中,树木长相怪异可怖,树身上隆起马蜂窝大小的疙瘩,就像肿瘤一样,枝叶长得扭曲,枝干上处处都是长毛的凸块。年轮和树木的枝叶茂密度朝向都杂乱无章,根本无法让人辨认方向。这种怪现象他还是头一回遇见,最奇怪的是,连马都迷路了。
  
  这他妈是什么地方?军事监狱本身就地处偏远,这两天步骑并进星夜兼程,至少也走了两百里,现在多半已经到了类似于西藏的无人区。
  
  不太对劲!年轮!有年轮。有些树木被拦腰砍断,故而亮出了年轮。既然有人砍树,那附近就必有人家。
  忽然,这匹马无缘无故地嘶叫起来,它猛地举蹄立身,张星超一不留神就后栽落马,顿感一阵晕眩。这马好像受了惊,撕心裂肺地沙鸣几声,然后一阵风似地跑了。山雾太浓,马没跑多远就已不见踪影,只剩马蹄声在林间回响。
  
  张星超刚要站起来,突然感到背脊一阵钝痛,直透前胸,转身一看,原来摔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再细看,这不是天然的石头,更像是块石碑,抹去面上的泥土,果真是块石碑,上面刻了三个字:“棺材村”。
  
  想不到这个世上还有如此奇怪的地名。
  
  几天没吃一粒米了,体力消耗又那么大,他躺在地上硬是半晌起不来,真想就这么躺着,一觉睡到下辈子,可心又不甘,“林君不明不白地失踪了,我一定要找到她,不然怎么对得起她!”。张星超一咬牙,站起身,仰天咆哮几声:“老天爷,你捉弄我还不够吗?老子五岁多就被父母遗弃,就因为老子五岁那年背上长出两道胎记吗?”
  
  那两道胎记说来也奇怪,张星超五岁那年才长出来,一横一竖,交错形成了一个“十”字。农村很讲迷信,硬说他是什么什么的邪神转世,害得他父母一惧之下就把他抛弃了。
  
  张星超对天扯开嗓门地骂:“老天爷,要我真是什么什么邪神转世,等你把老子折磨死了,老子也像孙悟空那样大闹天宫,弄得你丫不得安宁!!”话音未落,几滴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脸上。
  
  “看吧,老天爷又开始捉弄我了。赶紧找个地儿躲雨吧。”
  
  他两步并作一步地赶路,森林中经枝交错,越走越迷茫,雨也越下越大,淋得他睁不开眼。
  滂沱大雨间乱碰乱闯,不知怎地就到了一个村庄。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粗鲁地闯进一座院子,埋头几步就往正房冲。
  
  “啪”一声,正房木门被掀开,正要往里蹭,脚下被门槛一绊,他直接摔了个满嘴黄泥。
  他赶紧爬起来,理理衣衫,准备向房主打招呼,却发现正房里空无一人。
  
  房间旧得掉渣,木桌椅上铺着厚厚的灰,房角的蜘蛛网密密麻麻,上面挂满了虫子,头上的屋梁吱吱作声,似乎狂风暴雨一来就可以将这里摧枯拉朽地撕拆掉。
  
  这座院落也残破不堪,土墙长期受风雨摧磨,如今只剩下了一环残缺的四尺多高的土墩,正房左右各有一间残旧而简陋的木屋,院内的地面坑坑洼洼,满是草藓。
  很明显,这座院子没有人住。
  
  这时候,雨突然停了。“老天爷就爱戏弄我,刚才我赶路的时候,这雨死命地下,刚找到躲雨的地儿,雨却停了。”张星超自嘲道。
  先找个人家填饱肚子再说。
  
  出院门往右就是几十户人家,雨后山村的空气很新鲜,村庄炊烟缭绕,闻鸡叫便想起了全鸡烧烤。
  
  这时他隐隐约约听见唢呐声和哀哭声。这下好了,想必是哪家死人了,乡里乡亲的去的人肯定不少,结婚和丧葬场合是最容易噌饭的。
  
  又走了一里多地,果然看到前面有个院子里挤满了人,地上的纸钱随风飞洒,哀哭声唢呐声不绝于耳。他挤进院子,看到侧屋厨房正在做供品,有馒头有烧鸡。
  
  他溜过去,左右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到他,然后趁机恰进侧屋,正要一把抓走烧鸡,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从里屋的厨房走出来,她一头乌黑的头发梳着麻花辫,小巧的瓜子脸,樱桃唇,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是稚气的眼神。她这一出现,张星超就不好意思偷吃了。
  
  “大哥哥,你是哪里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女孩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使毫无准备的张星超迟钝片刻才作答:“我是隔壁张三娃的远房表哥。”
  “谁是张三娃?”
  “就是你张哥哥的表哥。”反正天底下姓张姓李的人很多,他这样说肯定能碰准。
  
  “哦。大哥哥,你饿了吗?”女孩稚气地问。
  “不,不饿。”他强忍饥饿,死要面子地说。
  “你肯定饿了,跟我来。”女孩把他带到厨房,盛了碗鸡汤,拿了三个馒头。张星超一番狼吞虎咽,终于放下了那点面子,问道:“还有吗?”
  
  女孩甜甜地一笑,又去给他弄了只鸡腿外加三个馒头。
  他一阵饿劳饿瞎地鲸吞后,舒畅多了。
  
  “谢谢你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爹妈都叫我丫头,大哥哥你就叫我丫头吧。”
  这女孩肯定从生下来就在深山里,没有念过什么书。
  
  “哦,丫头真可爱。嗯…哥哥有事,先走了。”骗吃骗喝后,赶紧开溜,免得被揭穿。
  “大哥哥,你刚才撒谎了。”女孩这一问使张星超心里一怔。
  “哥哥从不说假话。”
  “听爹说,这里周围几千里都是大山和森林,村上的人从祖辈起就没有人离开过村子,所以村里没人会有远房亲戚。”女孩的声音轻柔温婉。
  她这番话令张星超无从作答,只能支支吾吾了事。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到我们村里来呢?”
  “嗯…其实我是外地的猎人,一不小心走迷路了,就到了这里。丫头,你们村有路出山吗?”
  女孩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爹说,我们村的人从没有出过山,大山里都是森林和野兽。”
  
  “那你们如何与外界交流?你们总得拿钱到县城去买衣服之类的吧?”
  
  “我们从没有去过县城。我们穿的用的,都是和彝族马帮交换来的。我们村周围的山里有不少上好的木料,祖祖辈辈就靠做棺木为生,外面的彝族马帮就来到这里,带来衣服和日杂与我们交易,换走我们的棺木,千百年来都如此,所以这里被称为棺材村。”
  
  “既然外面的人能够来这里,那就是说有路进出了。”张星超心中一阵窃喜。
  
  他想了想,又感到不对!就算是有路,也很难走脱。彝族马帮成群结队骑马而行相互照应,而且他们就像蒙古人当年进攻欧洲一样,各领三匹马,换着骑,另两匹马还可以驮干粮和帐篷。对于他们来说,穿越千百里山地丛林就不在话下,而张星超徒步前进缺衣少食,根本就无法穿过千里无人区。这一想,他的心又凉了一大截。
  
  (4-2)
  
  为今之计,得赶紧弄匹马,再搞到些钱和干粮。“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丫头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毛大爷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但打死老子也体会不到乐在哪里”。
  
  这时,有人进来叫走丫头:“丫头,你闲着干嘛,快去厨房端供品。”
  
  趁丫头被叫走了。张星超低头出侧屋靠向院门,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扯住。
  
  他转身一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凸起来了。拉住他的人是个面孔可怖的小矮子,整个面部焦黑,没有头发眉毛,鼻子只剩了两个洞,嘴皮干裂,牙齿暴露,活像一具木乃伊。看样子那矮人曾被火严重烧伤而毁了容。矮子死死地拖住张星超,叽里呱啦地不知道在喊什么,
  
  这时灵堂中出来个老头,跛脚驼背。
  
  “哇哇哇哇,嘿,哇哇……”那矮子两个眼眶都没有眼皮,双眼暴突,恶狠狠地盯着张星超。
  驼背老头喝退矮子,走到张星超面前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不怀好意地问:“城里人?”
  “不是。我是个猎人,家住德格。前天进山打猎,迷路了。”张星超答道。
  
   整个院里的人歪着头盯着张星超,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灵堂门口有个瘦高的青年,獐头鼠目地左顾右盼,发现墙边有把柴刀,他阴笑着,侧身走过去抓起柴刀藏在身后,然后朝张星超走过来。
  
   一个黑脸胖村妇站在侧房门边,“咯咯咯”地憨笑几声,转身进厨房提了把菜刀藏在身后,“咯咯咯”,她怪笑着露出满口馊黄的烂牙。
  
   “嘿嘿嘿……”“咯咯咯咯……”“咿呀……”村民们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盯得张星超,交头接耳地嘀咕着。
  
   张星超感到这些村民非常不友善,当即转身想离开这里。“啪!”一声,院门关了。只见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挡在门口,背靠着院门,死死地抵住门不让张星超出去。两女孩蓬头垢面,翕着嘴“咯咯咯”地笑。
  
   驼背老头冷冷地问:“你多大年纪?”
   张星超觉得问题很无聊,也无须回答,说道:“误闯贵地,实在是情非得以……”
  
   这时,那个瘦高的青年突然闪到张星超跟前,举起柴刀两眼放光:“嘿!生毛子!”
  
   “放下刀!”驼背老头喝道,将青年拉到旁边一番耳语,指了指灵堂,那青年兴奋得浑身抖动,不住地点头,“嘿,嘿嘿,啊嘿嘿嘿嘿嘿……啊嘿嘿嘿嘿……”
  
   张星超下意识地顺着驼背老头手指的地方看去,顿然头皮发麻。灵堂!
  
  葬礼,灵堂,最使人心里阴云密布情绪压抑。灵堂丧布环绕,黑白悼巾招魂幡随着渗人的凉风诡异飘然。灵堂阴暗,微弱烛光摇曳不定。一口黑黑的棺材当中放,棺盖翕开着一条黑缝;旁边立着个红衣竹架纸人。一切都沉浸在幽然怪异之中。
  
  冰凉的雨点透洒下来,天色暗了很多,黑林深处阴风呼啸,惆怅萧然。
  
   “啪!”院门被撞开,进来了五个打扮怪异的人,为首者是一个老太,披黑袍拄着拐杖,她满脸皱纹,深陷的眼窟窿里一双浑浊发黄的两眼发出诡异的寒光,似笑非笑的嘴里没有牙齿,一张一合;四名随从也是一身黑袍,头裹黑巾。
  
   院里顿时鸦雀无声,村民们一齐跪下,摇头晃脑地念叨着无法听懂的咒文,“鲁…班波,啵嘧啮…鲁…鲁…班波鲁咯咪啮……”。
  
   黑袍老太佝偻着身子,斜眼盯着张星超,阴阳怪气地说“咄哪嗑嘎……”
   “?……”张星超无语。
   驼背老头恭敬地跪爬到老太跟前,“神圣的班波…他是陌生人,他是我女儿的陪葬。”老头指指灵堂:“孩子死得惨,孤苦伶仃的,这个陌生人就活埋了给孩子当奴隶,俩儿在阴间有个伴儿。”
  
   老太吩咐四名随从进灵堂把棺材抬出来,院里跪着的村民立刻靠边让出了一块空地。
   “答夷魔班波…鲁……”驼背老头闭上眼睛祈祷。
  
   “这像是一种怪异的宗教仪式!”张星超大惊。
  
   棺材抬出后,老太围着棺材绕圈,摇头晃脑地念咒,“鲁…班波鲁咯咪啮,么嘎,么嘎!”停下脚步,用拐杖在棺盖上敲了敲,怪声怪气地唱道:“阴魂不瞑目呐,黑猫儿叫夜子呀……”
  
  又见老太手舞足蹈,两眼翻白,续唱:“怨气那个重啊图个斑尸毛僵啊,吃人啦…起来不得哟,死了闭眼噢,起来不得喂……”
  
   四个黑衣随从开始摆扭着身子跳起怪异的舞蹈,“吃人不得噢喂,起来不得哟……死不瞑目有怨气,陪你一个娃哟哦,班波…鲁……阴婚活肉子人哟,做牛做马咽嘿……”
  
   “嘿嘿,啊嘿嘿嘿嘿……”矮子神经质地点着头,村民们也开始手舞足蹈:“班波!班波!班波!”
  
   “咯咯咯咯咯……”黑脸胖村妇,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冥婚!冥婚!冥婚!”村民们怪笑着附和。
  
   “阴婚安你魂哟,莫出来吃人哟喂……阴魂不瞑目呐,黑猫儿叫夜子呀……”
   “咯咯咯咯咯……”
   “嘿嘿嘿嘿……”
  
   这时,棺材振动起来,“唧唧、唧唧……”,怪异的声音从翕开的黑缝里钻出来,那怪声像是尖长指甲抓木头的刮擦声。
  
   “黑猫儿叫夜子!”老太突然举起拐杖狠命地猛打棺材盖,续以沙哑的嗓子尖声尖气地唱:“怨气凶得狠呐,黑猫儿咬死你啊!半夜莫起来吃人呀……”
  
   “班波!鲁……”村民们磕起头来。
  
  
  张星超趁机开溜……
  
   这里的风俗太怪异,张星超捏了把汗。赶紧弄匹马离开这里!
  
  周围的村民们,以怪异的目光瞪着张星超,让他无所适从。
  
   “生毛子,咯咯。”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不怀好意地盯着张星超,“生毛子,咯咯咯……”
  
   白日里无法盗马,还是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再说。张星超快步向那座无人的废院而去。连日来的奔波使他筋疲力尽,先回无人小院休息一下,到了晚上再行动。
  
  一路走着,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四周有千百双冷漠和诡异的眼睛盯着他,令他抓狂。
  
   张星超加快步伐,忐忑不安,边走边回头,只见身后村民们交头接耳对他指指点点,牛家庄几个汉子恶狠狠地瞅了他一眼。
  
  临近村口,一位老者须发皆白,坐在树桩上看书,身旁放着一口碗。看来这老头是个文化人,不像那些野蛮无礼的村民。
  
   张星超像是遇到了黑夜之中的孤灯,赶紧上前给老者施礼:“老先生,请问出村的路……”话音未落,那老头扔掉书,突然兴奋抓狂地大喊大叫:“生毛子!嘿嘿!生毛子!!”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了张星超一跳,不由地连连后退。
   老头手舞足蹈一路狂奔。“嘿嘿嘿生毛子!”
  
  村民们奔走相告,“刮嗒嘎生毛子!!”
  
   看来这里老老少少都非常不友善。张星超拾起那老头丢掉的书,是一本时尚杂志!这显然与闭塞的穷乡僻野格格不入。看来有人来过这里,或者说棺材村肯定有路通向乡镇或县城,这本书也有可能是村民赶集带回来的。
  
   杂志已经被剪得面目全非,画面上的人都被剪碎放进碗中。那碗里有几根黑得油亮的蜈蚣。树桩上还有一幅剪纸贴图,纸上是那老头画的一只蜈蚣,正在产卵,蜈蚣尾末是一颗颗剪下来的人头。
  
   惊魂未定之时,只见四周村民们围过来,目光冷漠而怪异。咯咯咯…
   牛家庄几个汉子,操起带血的镰刀藏在背后,怪笑着走过来,旁边又是那两个八九岁的女孩,从地上捡起石头,猛地砸向张星超,他侧闪躲过。咯咯咯…那两个女孩乐此不疲地又蹲下捡石头,咯咯咯……
  
   张星超喝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只是一个迷路的外乡猎人,误闯贵地,如果有得罪大家的地方请多多包涵。请大家不要苦苦相逼……”
  
   张星超话还没说完,村民们面面相觑,转而一阵狂笑。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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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怪笑之后,他们眼神变得犀利,摇头晃脑地念叨着,“活崽子冥婚跟阴魂唷喂嘿……”“黑猫子啃死人哟,起来不得哟…”“班波…鲁”。
  人群慢慢靠过来,几个汉子从背后摸出镰刀。
  
   “嘿!!班波诺呷嘚嘚麽唷!!!”驼背老头吼了两声,村民们惊恐万分,纷纷跪下。只见黑袍老太领着四名随从出来,其后跟了几十人,人手一支红灯笼,走在最后的四个人抬着黑漆棺材。
   “班波…鲁!”村民们开始磕头。
  
   黑袍老太神经质地浑身抖动,就像跳大神似地念叨着让人听得似懂非懂的咒文,她斜眼瞟着张星超,那浑浊的两眼藏着怪异与毒恶,她邪恶地一笑,继续叨着:“生崽子肉条条嘞哟,生棺材陪阴尸也,嘿刮个黑猫儿叫夜子,死就死啰喂起来不得哟……”
  
   老太领着一大队人往深山方向去了。村民们纷纷回家拿出血红色的灯笼,摇摇摆摆地跟在后面,“阴山那个万魂窟哟,红灯笼引你魂唷……”
  
   这里的人很迷信,也很怪异。张星超注意到他们奇怪的宗教仪式,“巫教?”他望着那些远去的村民:“看来今天是他们习俗里很重要的宗教日。”
  
  老太走路的动作极为怪异,佝偻着身子,左手左脚,每走三步就举起爪子耸肩跳一步,活像电影里的僵尸。前队的村民们模仿着老太的样子,三步一跳,后面的人则垂着头,伸直手搭着前一个人的肩,就像是一群盲人搭肩前行,连了一长列。
  
   远处的深林之中,雾气如阴魂不散,逐渐吞没了村民们的身影,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列红灯笼,弯弯曲曲地在灰雾中像鬼火般飘摇不定。诡异,森然,胆寒……
  
   张星超失魂落魄地去到无人的小院,无精打采地走进里屋,倚墙坐下,阴暗潮湿的屋内泥地冰凉。抵挡不住的困倦蚕食着他的精神和意识。
  
   “咯吱”,门翕开一条缝。
   “谁?”张星超一跃而起。
  
   “大哥哥……”原来是丫头。
   “丫头?你一直跟着我吗?”
   “大哥哥,送给你的。”丫头拿出一串蓝色石子的挂链。
   张星超笑道:“哥哥用不着什么装饰品。你自己留着吧。”
   丫头摇摇头,说道:“大哥哥,戴上这个他们就不会欺负你了。”
   “?”张星超接过挂链:“谢谢妹妹。”
  
   丫头又从包裹中取出三个馒头、几个生玉米,“哥哥,我怕你晚上会饿。”
   “谢谢丫头。”张星超感慨万千,心中很不是滋味:“张星超啊张星超,想不到你也会混到今天这个份上,如果不是靠这位小女孩,你早就饿死了吧。”
  
   “哥哥,这里晚上很冷。我家后墙外有干稻草垛。”丫头稚气地说。
  
   “谢谢丫头。对了,你们村里的人好像很憎恨外人?”
  
   丫头眼角挂着泪珠,沉默不语。
   “好丫头,你回去吧,不然他们会看见你跟我这个陌生人在一起。”
  
   丫头点点头:“嗯。哥哥,我带你去拿稻草。”
   张星超跟着丫头到她家后墙处,抱了两捆稻草,然后回到小院里屋,将稻草铺在地上。
  丫头又从她家抱来棉被给张星超御寒。
  
   “谢谢丫头。等哥哥离开这里,一定好好感谢你,给你带好多好多糖和好吃的,然后带你去香港的迪斯尼乐园。”
   “哥哥,什么叫迪斯尼?”
   “可爱的丫头,迪斯尼就是每一个儿时梦想里的天堂。”
  
   ……
  
   阴山孤村的深夜,寒风在远山黑林之中呼啸,残破的小院千疮百孔,漏风之声如野鬼哭泣,煞然噬魂。
  
   张星超已浑身瘫软四肢无力,紧紧地裹住棉被,阴寒潮气缓缓渗进被子,好似黑夜孤宅之中的幽魂伸出无形而冰凉的两手缓缓抚摸着尚有体温的生人。
  
   张星超很是担心丫头,“这孩子,她父母不会难为她吧?”对了!有主意了!张星超骤然精神百倍,那丫头和这里的村民截然不同,简直就是天使与恶魔的差别;很可能她的父母也是好心人。也许可以向丫头的父母求助。再者,趁夜深人静之时,赶紧弄匹马。
  
   “汪汪、汪汪汪……”狗吠声?看来盗马不太现实,山村里几乎家家养狗,深夜潜入人家,肯定会惊动恶犬,弄不好又会招引那些野蛮无礼的村民们。
  
   在这个鬼地方,连觉都不敢睡,就怕梦中被人给剁了都不知道。不过张星超还是有办法,他将桌椅搬去抵住门,只要有人进来必会发出声音。
  
   太累了,张星超的意识逐渐模糊,可怕的噩梦又悄然而来。
  
  天空一片幽红,未雨绸缪的森林,死沉的山村。
  
   村民们披着雪白的裹尸布,罩住脸,人人手里提着一吊人皮红灯笼,垂着头摆着肩,悄无人息地围靠过来。
  
   张星超心中一急,举枪射击,却发现枪里没有子弹。他转身狂跑,冲进树林……
  
   “大哥哥,跟我来……”是丫头。
   张星超跟着丫头跑,却怎么也追不上她。
   突然,丫头停住了脚步,麻花辫散开了,头发披着不时随风乱飘。
  
   “丫头?”张星超终于追上了她,此时她缓缓转身……“咦嘻嘻嘻呀呀……”是张姗!是张姗!!她歪着头,翻白眼,满脸铁青,颈项上漏风的伤口透出可怕的尸吟。
  
   张星超猛然惊醒,浑身冷汗淋漓,“我怎么会梦见那个死去的张姗?”他回想起在临江市时张姗和她外公刘贵的尸变之事,心中疑惑颇多。
  
   这时,木门“嘎吱吱……”作响。
  
  (4-4)
  
   “哗啦”抵着门的桌椅散倒,嘎吱吱吱,木门干朽作响。
   呜呜、呜呜呜呜……残院之内阴风萧煞,若野鬼半夜哭泣。槐树沙沙作响,干枯的树枝张狂得摇摆,如幽魂起舞。远山深林,月黑风高,幽院孤宅。
  
   呜……阴风袭来,“咯吱”,木门应声而开。
  
   张星超早已有了警觉,正要起身,忽然感到浑身瘫软无法动弹,就连声音也卡在喉管里出不来。
  
   一个黑衣老太婆蹑手蹑脚地走进门,呼着寒气,缓缓转过头盯着张星超,只见她两眼发出绿幽幽的光。老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幽深地呼吸着,“吸吸……”。张星超五尺之外也能感到一股摄人心魄的阴寒之气,切肤之寒。
  
   老太驼着背,拖耷着两臂,走到张星超侧面,低下头盯着他,伸出干枯的手抓扯他的头发,“吸…吸……”,老太口中的寒气缓缓吐在他的面额上。
  
   忽然,门外现出一网诡异的红光,有人在耳语。紧接着,走进来两个大汉,手提红灯笼。
   老太阴沉地说:“你们在馒头里下毒时,没过量吧?要是过了量就不新鲜了!”
  “谨遵班波的吩咐,没过量。”汉子回道。
  “时辰到了,该埋了”老太阴沉地说道。她的声音异常妖异,嘴里无牙,干瘪的嘴皮粘成一片,口气空洞而怪异,令人头皮发麻。
  
  “咯咯咯……”两个大汉将张星超绑了,塞进一口大麻袋。
  
  张星超浑身无力挣扎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麻袋口被封上,耳边又是老太阴恶的咒语:“黑猫儿叫夜子啊,下辈子棺材里哟做牛做马嘿……”
  
   颠簸了好一阵,麻袋口打开了,张星超眼前是一片幽异的红光,只见几十个村民手中都提着红灯笼,邪恶地对张星超笑着。
  
   几个汉子将张星超拖出来。驼背老头和黑脸胖村妇撕着嗓子喊:“新郎更衣!!”
  
   两个汉子把张星超拔光只剩内裤,给他套上了一件黑棉袄,穿上黑棉裤,花边布鞋。
  “这他妈是寿衣!”张星超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新郎那个戴花啦,嘿嘿嘿嘿……”烂脸矮子神经质地抖着。
  
   “一拜天地!”老太撕着嗓子喊。
   两个汉子架着张星超,把他的头往地上摁。
  
   嘿嘿嘿嘿……咯咯咯咯咯……村民们咧着嘴笑着,摇头晃脑地附和:“黑猫儿叫夜子啊,死不瞑目怨气重啊……送你个活肉饼子做牛做马呀……”
  
   黑夜,孤村,邪笑,幽红的灯笼,张星超脑子要炸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满山遍野的坟包,远处黑林间几堆荒坟冥火飘然,鬼影憧憧。
  
   “二拜高堂!!”老太两眼森森地瞪着张星超。
   几个汉子死死地按住张星超,把他的头往地上拄。
  
   咯咯咯咯,生毛子,嘿嘿嘿……几个小孩围着张星超蹦圈子。又是那两个小女孩!她们从荷包里掏出剪刀,咯咯咯,掰开张星超的嘴,将刀尖塞进他口中。
  
   “大红!小红!!你俩干什么?”驼背老头喝道。
   “咯咯咯,公公,听娘说,把人的舌头割下来,他到了阴间就不会去给阎王爷告状了。咯咯咯……”
   “住手!”老太过去几巴掌打跑那两个女孩:“我要的是全尸!”
  
   嘿嘿嘿嘿嘿……黑脸胖村妇笑得前仰后合,嘴边挂着粘稠的口水。
  
   “夫妻对拜!!!”老太吼道。
   烂脸矮子带着几个人将棺材打开,抬出一具女尸立在张星超跟前,他差点晕过去。那女尸一身血红色的寿衣,满脸打蜡,脸色煞白,死不瞑目的两眼瞪着他,歪咧着嘴。
  
   张星超差点吐出来,女尸的死相比那些丧尸还可怖,满脸碎烂,头颅压扁扭曲,满头满脸都是尸线整容的缝合。
  
   “唉,嘿,女娃子死得惨啊,泥石流滚大石,活活地被压死的……”驼背老头点上旱烟,猛拔两口:“小伙子,你就是咱女婿了,在阴间,有啥就托梦,缺钱,咱烧给你,缺衣,咱烧……”
  
   咯咯咯咯咯,嘿嘿嘿嘿嘿……
  
   “进入洞房!”老太邪邪地一笑。
  
   “黑猫儿叫夜子啊,死不瞑目啊……”村民们抓狂起来。
  
   烂脸矮子把女尸抬进棺材,另几个汉子扛起张星超,“把他和娃放一口棺材里吧……”驼背老头阴沉地说道。
  
   张星超此时体力恢复了少许,死命地挣扎,但手脚被绑,绳索越挣越紧。几个汉子在他脖子上架起镰刀。
  
  一个老头坐在坟头上,摆扭着身子,邪恶地笑着:“坟挖好了!!”一根油亮的蜈蚣从老头鼻孔里钻出来。
  
   “嘻嘻呀……”黑漆棺材微微晃动,两缕鬼火飘然而至。
  
   “黑猫儿叫夜子,起来不得哟……吃人不得噢,陪你个活娃哟……冥婚冥婚冥婚!!!”
  
   “时辰到!下葬!!”
  
 

  (4-5)
  
   几个汉子抬着张星超,扔进棺材,盖上棺顶。
  
   老太邪笑着,突见蓝光一闪,她的笑容僵住了,只见地上有一串蓝天石手链,淡然发光。老太大惊:“这东西是谁的?怎么会在这里?!”
   “回班波,这东西是从那陌生人身上掉出来的。”
  
   老太抓狂了:“快!快把他从棺材里拖出来!埋不得,埋不得啊!”
  
   村民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违抗,只得将张星超拖出棺材。
   老太恶狠狠地问张星超:“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张星超力气逐渐恢复了,看来这手链是巫教的重要象征物,眼下自保唯有一法,张星超厉声道:“这是一位大法师赠予我的,我是他的使者。”
   “什么?!”老太伸出干枯的手爪摁住张星超的肩:“哪位大法师?”
   张星超心一紧,他哪里认识什么狗屁法师,“混帐!大法师圣命岂是你们这些山野村夫无名小教所能窥探的?”
   老太攥着那串手链,两眼放光:“达荫喇嘛?说!是不是达荫喇嘛?”
  
   “达荫喇嘛?”张星超心想:“这正是‘进化论’要找的人。可是……”
   “说!!”老太卡住张星超的脖子。
   “神圣达荫的法号也是你们能随便叫的?”情急之下,张星超别无选择,只得赌一把了,这总比被人扔进棺材活埋了好。
   老太一听,忽然神经质地甩着头,“活佛派使者来了!嘿嘿嘿……我们的祈祷感动活佛了,嘿嘿嘿……”
  
   “还不快跪下!!!”张星超骂道:“你们这些无礼的家伙,竟敢怠慢活佛派来的使者!”
  
   “快、快快!给他松绑!”
   驼背老头躬身到老太跟前,贴耳道:“班波,那个陌生人明明说他是外乡的猎人,可现在……”
   老太甩起一耳光:“你们懂个屁!活佛的使者来找的是我‘安魂教’,怎么会对你们这些肮脏的下人说明身份?差点听了你的话,弄成阴婚了。”
  
   “你们这帮无礼的人,死后下地狱吧!”张星超骂道。
  
   老太毕恭毕敬地说:“神圣使者受委屈了。快松绑啊!”
  
  ……
  
   村长院舍中,老太设宴款待张星超,其他村民一律跪在院门之外。
  
   “神圣使者,您受惊了。”
   张星超只顾吃,时不时敷衍两句,“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
   “神圣使者,不知活佛这次遣您来,有何吩咐。”
   “大胆!我要沐浴更衣,明日午时方能宣读佛旨。”
  
   “你们愣着干什么?来人呀,快给使者沐浴!”老太指着那些村民开骂:“你们这些下人,差点坏了本教的大事!”
  
   驼背老头惊慌失措,连连点头:“神圣班波,神圣使者,我马上、马上叫人来!”
  
   “丫头呢?丫头死哪儿去了?”黑脸村妇抓狂地站起来,四下张望。
   “你这死丫头,敢偷懒,看我不打死你!”烂脸矮子将丫头从她家拖出来:“快去给神圣使者沐浴!”
  
   黑脸村妇一耳光打得丫头摔倒在地。
  
   张星超大怒:“那个黑脸胖女人和烂脸矮子,都是不祥之人,给我拿下!”
   老太立即跪拜:“谨遵使者旨意”,她吩咐手下四个黑衣随从,当下就把黑脸村妇和矮子绑了。
   “各打四十扁担,给我往死里打!”张星超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暴打那两人。
  
   “请使者沐浴。”老太恭敬地说:“丫头,快去伺候。”
   “本使要洗澡了,丫头一人伺候就可以了,你们都退下!”
  
   后院柴房里,一口大澡缸,热气蒸腾。
  
   张星超悠哉地泡着澡,洗去这一路的辛劳。丫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丫头,怎么不和哥哥说话了?这里就我俩人,不用怕被人听到。”
   “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馒头里有毒。”丫头满脸泪痕。
   “哈哈哈,丫头做的馒头最好吃,就算是有毒哥哥也乐意吃。”
   “哥哥,他们又欺负你了。”
   “丫头,不用怕。对了,你给我的手链是从哪里来的?”
   “是一位大姐姐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说有了手链,哥哥就不会受欺负了。”
  
   “大姐姐?她长啥样?”
   “很漂亮……”
   “丫头,哥哥这澡也洗得差不多了。你回去休息吧。”
   张星超擦干身体,换上新服,走出柴房,又见那老太跪在五丈开外的地上,恭迎张星超:“请神圣使者进房休息,这里不比拉萨,条件很差,请使者勿怪。”
  
   “不用了,我还是回那破院睡吧。”
   “使者,这怎么成?”
   “不要多说了,我喜欢一个人打坐,冥想。你快退下!”张星超厌恶这些巫教徒,一心只想离他们越远越好。
  
  
   张星超回到无人小院,关门闷头就睡。
   过了没一会儿,木门又咯吱作响。
  
   他轻身而起,背贴着墙躲在门旁。
  
   “咯吱吱、咯吱”桌椅被推开。
   “吱……”门开了,有手电筒光射进来。
   张星超屏住呼吸,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握紧双拳。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张星超上前一把卡住那人的喉管。
   “咳咳……”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谁?”张星超冷冷地问道。
   “咳、咳…你、你快放开……”
   果然是个女人。张星超松开手。
  
   那女人顺了顺气:“你要干什么?”她声音微颤,好像很害怕。
   “我要干什么?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半夜三更的你来这里做什么?”张星超厉声问道。
  
   “原来这是你家啊?我不知道啊,我还以为这里没有人住,破破烂烂的。”
  
   “听你口音,应该不是当地人吧?”
   “废话!”那女人一把推开张星超,饿劳饿瞎地在房内乱翻乱搜一阵,“馒头?!”她一把抓起棉被旁的馒头,一番鲸吞,哽住了就咳嗽两声,然后接着大口啃嚼。
  
   “你是什么人?”张星超抢过她手上的电筒,照着她仔细打量一番,只见她穿着野外探险运动装,背着个一米多长的防水旅行包,脚穿登山鞋;她浑身的衣服都打湿了,不住地哆嗦着。
  
   “你出去!”她叫道。
   “这是我的地盘,我凭什么要出去?”张星超感到好笑。
  
   “我要晾衣服!出去!”
   张星超无奈,谁叫她是个女人呢?“唉,女强盗啊!吃了我的东西,占了我的房间,还要赶走我!好,算我倒霉,我这辈子就算是给桃花煞毁了……”
  
   “还我电筒!”她抢回手电,就在电筒光圆晃移扫过那女人两腿的一刹那,张星超发现她裤子上有大面积干凝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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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你到底是谁?女人家家的跑进荒山野岭干什么?”
   “哎呀,你先出去!出去!”那女人将张星超推出去,关上门。
  
   过了几分钟。
  “我数十下,你就可以进来了!”那女人打开了门,只露个头出来东张西望。
   张星超哭笑不得:“女士,外面很冷,你能不能快点!”
   “10、9、8……1、进来吧!”
   张星超挑了把还勉强能座的椅子,坐下,跷起二郎腿。那女人裹着被子,坐在稻草堆上。
  
  他总觉得这女人很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说吧,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晕,你这个男人真没风度。”
   “哈?哈哈…我没风度?你吃了我的东西占了我的房间,现在又占了我的床铺,居然在这里指责我没有风度?!”
  
   “只是临时借用你的床铺一下,你刚睡过吧?还很暖和呢。”
   “靠。不要告诉我你是来这里旅游的,这个理由太烂了。”
   “你对女士的态度很不友好。”
   “不好意思,如果你跟我兜圈子不说实话,那么,我这里不欢迎你,Byebye!”张星超说着,一把扯开被子。
   “啊!!”那女人一声尖叫,与此同时,张星超也愣了。
  
   原来她脱去了衣裤,混身上下只剩文胸和三角内裤。这女人还真有那兴致,来到这荒郊野岭,外面穿得很运动休闲,可里面还是城市夜生活那套:黑色蕾丝花边半透明文胸,细丝三角内裤。
  
   真是个爱美的女人!场面十分尴尬。张星超咳嗽两声:“我眼睛近视,啥都看不见。”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这个色狼!”她一把抢过被子遮住身体。
  
   “我怎么知道你没穿衣服?”
   “我不是告诉你我要晾衣服吗?”
   “你小声点嘛,不然村民们会认为我在对你施以性方面的骚扰和侵犯……”
   “张星超,你这个色狼!”
   张星超心里一怔,顿时起了戒心,现在并不确定对方是敌还是友:“张星超是谁?”。
  
   “张星超啊,不就是那个四天前越狱而逃,现在又耍流氓的淫贼吗?”
   “喂!你小声点。什么淫贼不淫贼的。快说,你到底是谁?”
  
   “你的记性真是好啊。”她将被子撩开一角,伸出大腿。
   “女士,你这样引诱我?我可是一个禁不起美女诱惑的人哈!”
  
   “你这个流氓啊,谁勾引你了?仔细看!”
  
   张星超一惊,那女人大腿上有两排齿印,他恍然大悟:“伊娜?原来是你啊!我是说怎么看你那么面熟呢,呵呵……”
  
  
   张星超想起小时候的事。二十多年前,他和其他流落街头的儿童被一个秘密组织收养。他们被带到一座不为人知的位处热带丛林的军营中,从小就被迫接受超出常人意志极限的特别训练。那座军营里毫不避讳“性别”,男女集体训练。用营里一位长官的话来说,那叫“还以人本来的自然性。不失野性的人才最具有杀伤力。”
  
   中越战争后期,越南人逐渐抵挡不住中方七大军区轮番上阵,于是越军想出个损招:利用女兵突袭解放军士兵。譬如,一个连的解放军冲上了越军高地,却只见十几名越军女兵一丝不挂地站着。对“性”极为单纯的解放军士兵,竟然转过身去或闭上眼睛,结果就是被人家几梭子机枪全部扫死。
   中国部队里,“当兵过三年,母猪赛貂蝉”的性饥渴现象至今都很严重,性思想被严重束缚,战场上不忍对女人下手,甚至被敌方女兵偷袭。
  
   张星超幼年时,又瘦又小,而女兵队的伊娜仗着有教官撑腰,飞扬跋扈,又一次竟欺负到张星超头上,她叫张星超趴下给她当马骑。张星超不干,两人打了起来。别看伊娜是个女孩,出手时力道和狠劲兼备,瘦小的张星超打不过她;但张星超也是个混球,打不过就咬,他趁伊娜不备,抱住她的大腿一口咬下去……
  
   这一咬还咬出了感情,从那以后,伊娜就开始喜欢张星超了。三年后,张星超跟随他的义父去日本定居潜伏,临走时伊娜哭得很伤心,此后他和伊娜也就再没有见过面。
  
  
   “伊娜,你长大了还是这么漂亮。不过你的脾气好象没怎么改变。”
   “嗯?你是在说我野蛮,对不对?哼!”
   “哦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野性’。现在流行‘野性美’哦……”
  
   “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张星超哭笑不得:“我也很困啊……”
   “那你就在板凳上睡吧!”
  
   “我会被冷死的。”张星超裹紧单衣,哆嗦了两下。
   “男人真是麻烦!你不许脱衣服睡,还要离我远点,保持距离!”
  
   “谁说要跟你睡觉了?我换个地方睡去!”张星超起身出门。
  
   “回来!我叫你出去,那是让你在外面看门,免得有色浪和流氓进来。”
   “不好意思,我又冷又困,只想睡觉。”
   “你走了,那些流氓们进来骚扰我怎么办?”
   “我很相信你的格斗能力,呵呵。”
   “你能不能…不要离开……”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命令式的口气也改成了祈使语气。
  
   “伊娜同志,组织培养我也花了不少精力和金钱,为了给你守门而活活冷死,这种死法很搞笑也很傻,更是莫名其妙,既没有烈士待遇,而且还吃力不讨好,没准儿以后你结婚了,你老公会在我坟前吐口水:‘你小子没占我老婆的便宜吧?幸好死得早哦!’,呵呵,你说对不对?”
  
   “你……”
   “伊娜,你腿上的血渍是怎么回事?”
   她浑身一颤,两眼流露出恐惧与惊骇:“山啸……”
   “山啸?狒狒?”
   “龙司令对你能成功越狱很有信心,但他老人家也不能确保你是否能逃过天罗地网般的追捕。在你入狱的两个月来,组织派遣我们乔装打扮潜伏在进出甘孜州的各个要道,以防你在越狱潜逃的路上遭到第三方的截杀。在得到你越狱的消息之后,我方严阵以待以确保你的安全,可是你居然没有走我们事先预想的路线,经过搜寻,发现了你驾驶的直升机,于是我方派遣了两个大队沿着直升机迫降点与你可能去的方向向南沿途搜寻。就在昨夜,我们队误入一片怪异的森林,发现另一队队员们的尸体,他们全死了,肢体不全。就在这时,林里传出怪啸声,树木摇撼,突然出现可怕的山啸群,它们高大凶猛,行动敏捷。就这样,我们与那些吃人的山啸短兵相接。太可怕了!我们的队员都死了,只剩我逃出生天。”
  
   “就剩你一人了?”张星超问道:“你腿上的血渍……”
   她的两眼湿润了:“队员们的血,染红了树林……如果没有队长掩护,我根本跑不掉。”她开始抽泣。
   “你们都没枪吗?”
   “不管用!那些怪物山啸的数量太多,而且,枪好像根本抵挡不住它们迅猛的攻击。”
   “我来的一路上,到没有遇到什么怪物。”
   “一人行走动静很小,如果是二十多人的话,人的味道就很浓。在我一人逃跑时,就躲开了那些山啸。”
  
   “唉,龙司令这又是何苦呢?三眼鹰马越同样是他的下属,暗中安排好一切,还用大家那么费心?”
   “张星超,你和我都是情报这一头的人,而马越是野战那一块,两部各不相干,当然不能把机密透露给非情报部门的人,再说监狱里已经有了敌特组织的内线:在你接近‘进化论’之前,已有人事先知会‘进化论’了,所以他误以为你就是日方派去营救的人,不然的话哪怕你的日语再好再标准,都无法让‘进化论’相信你的话。”
  
   “伊娜,你来到这村庄时,村民们没有袭击你?”
   “在我发现这村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个无人的地方换衣服。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任何村民。怎么了?他们很不友好?”
   “何止不友好,简直就是险恶……你要当心了,最好不要离开这座小院。外出打探的事就由我负责。”
   “你去日本那么多年杳无音信,什么时候回国的?”
   “八年前。对了伊娜,这串手链你见过吗?”张星超取出救他一命的蓝天石手链。
   “没见过。”
   “这就怪了,到底是谁呢?你们搜寻我的时候,怎么不用直升机?”
  
   “据情报现实,这附近有敌特的一个秘密组织,用直升机会打草惊蛇。”
   “这里还有什么敌特。靠,敌特组织真他妈是无处不在啊。伊娜,你看看你那么狼狈,还哭鼻涕,哪里像个特工啊。”
   “你在笑我?这本来就是我第一次执行野外任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专业是密码学和精密仪器。”
   “那你为什么执行这项任务?”
   “因为啊,我想见见那个当年胆敢咬我的混小子。”
  
   聊了半天,张星超也觉得不怎么困了,“你睡吧,我出去打探一下离开这里的路。”
  
   天已蒙蒙亮,东方天际的朝霞一派血红,重峦叠嶂之巅几抹浓稠的灰云缓缓弥漫开来,东天灰红交染,就像一单鲜血浸染的裹尸布。
  
   村庄异常的安静。
   张星超围着村落转了一圈,四处张望,趁身份还没被揭穿,赶紧搞两匹马,再弄些干粮和钱。
  
   什么味道?!一股烂脓馊肉恶臭从西村传来。
  
   张星超走过去一看,恶心得差点把去年的年夜饭都吐出来,他现在开始佩服那些法医了,面对烂得流脓浑身长蛆的尸体他们也能泰然自若,是麻木还是变态啊。
  
   西村头有块空地,十来颗槐树间架了铁索,上面倒吊着七八只刮了皮毛的生猪,每只下面对应地放着个大桶。这里就像个暴尸场,倒吊着尸体,在烈日下暴晒碾油,不禁让人想起当年墨索里尼暴尸米兰广场。
  
   尸油一滴一滴地落进下面的桶,浓稠馊黄,凝成膏状。
  
   尸油?村民们拿这恶心的东西做什么?
  
  (4-7)
  
   东村头人声鼎沸。
   他们又有什么宗教仪式了?张星超提步往村头走。
   正午时,村民们成群结队地提着麻袋,吆喝着驴车往山里去了。
  
   他们要去易货?这说明彝族马帮的人来了。张星超兴奋起来,“赶紧回小院叫上伊娜。”
   这时,那老巫婆拄着拐杖,一步一跛地向张星超走来:“神圣使者,不知活佛的旨意……”
  
   张星超哪里有工夫搭理,头也不回地说道:“今日不是什么良辰吉日,等过几日风和日丽时再说!”
   “那老奴就在阴山喇嘛庙恭候圣使。”
  
   一路快走回到小院,推开门,只见丫头和伊娜正聊着天。
   “丫头?”
   “哥哥,我给你送午饭来了,可是,被这位姐姐……”
   伊娜毫不客气地将午饭一扫而光:“嗯,呵呵,这还剩了半个玉米馍。”
   “小伊,你真是对我太好了……男人嘛,这就是命……”张星超一口将半个馍塞进嘴里。
  
   “大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送饭了。”丫头低着头,忧郁的两眼挂着泪花。
   “怎么了?是不是你父母……”
   “不是。我的母亲在我小时候死了,父亲去年进山砍柴,被山猴子吃了。”
   原来丫头这么可怜,张星超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不起丫头。这些天多亏了你。等哥哥离开这里,一定回来看你。”
   丫头摇摇头:“不用了。”
   “怎么了?”张星超注意到丫头的反常。
  
   “哥哥,我回去了。”丫头带着哭腔说。
   “丫头,哥哥送你回家。”
   “不用!”丫头转身跑了,刚出院门,她忽然停住脚,回过头忧伤地看着张星超,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张星超感到不妙,一个箭步冲出门追上丫头,拉着她的手:“丫头,是不是有人要欺负你?不要怕,有哥哥在。”
   “哥哥…明天我就要嫁给阴公公了。”
   “他们把你嫁给个老头?”
   “我昨晚听见村长他们的话,说三年到了,该祭奠阴公公了……”
   张星超大惊:“祭奠?那个阴公公已经死了?”
   “我们村每三年都要嫁一个女孩给阴公公,但是村里都会一直瞒着那个女孩,直到出嫁前的夜里,她才会知道。爹曾经说过,那样做是怕女孩上吊自杀……没有人愿意嫁给阴公公。”
   “丫头别怕,今天你就别回家了,留在这里,我看谁敢闯进来!”
   “哥哥…没有用的。我妹妹还在他们手上,如果我不去,他们就会把我妹妹嫁给阴公公。”
   “又是冥魂!”张星超只后悔越狱之后,为途中不招人注意而没有将狱中夺来的枪带在身边。
   “丫头,听哥哥的话,你不要回去了。我会想办法救你妹妹的。”
   “可是……”丫头焦虑不安。
   “就这么说定了!”张星超牵着丫头的手,带她回木屋中:“伊娜,你照顾好丫头。那些村民今天好像出去易货,我想法打探他们出村的路。”
   “哥哥,爹说过,根本没有出村的路。”
   “丫头,肯定有路出村。等我找到彝族马帮,弄两匹马,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
  
   张星超直闯村长家:“你们去把那个什么班波叫来!”
   驼背老头和黑脸村妇唯唯诺诺:“遵命。”
  
   等老巫婆到后,张星超指着她破口大骂:“你们又要冥婚?简直就是佛理不容。”
   “圣使息怒。圣使有所不知,阴公公已成地仙,村里每三年都须嫁处子之女祭拜,否则地仙发怒,村里就要遭灭顶之灾。”
   “胡说八道!什么地仙!老子还是天仙。”
   “圣使,您跟随神圣达荫那么久,不会不知道吧?”老巫婆斜眼瞪着张星超。
   “混账!竟敢质问我!你们还不知道本使的法力如何?”张星超一拳将土墙打穿。
   “圣使息怒!”老巫婆赶忙下跪。
  
   “来人啊,不好了!小丫跳河了!!来人呀!!”村外炸了营。
  
   不多时,几个汉子抬着一具女尸进房,“班波,村长,丫头的妹妹小丫昨晚听见要把她和她姐姐一起嫁阴婚,就跳河了……”
  
   张星超大惊,“原来你们还不止嫁丫头一个,就连她的妹妹也要嫁阴婚!”
   驼背老头猛吸着旱烟:“唉……才十五岁的小丫就这么没了?可惜了,嘿嘿。”
  
   女尸看上去十四五岁,浑身浇湿,头发凌乱面孔惨白,两眼珠子泡胀凸出眼皮,积水的腹部隆起。
  
   “这不能让丫头知道,不然她会受不了的!”张星超心里七上八下。
  
   “咦?丫头呢?”驼背老头问道。
   “不知道哇,中午就没有见人。”
   “快去找!”
   “你敢!”张星超一把将老头提起来:“要是你敢动丫头一下,我就毁了你们村!”
  
   “圣使息怒啊”老巫婆抱住张星超的腿:“不嫁便是,不嫁便是……”
  
   张星超放下老头,问道:“彝族马帮呢?”
   众人面面相觑:“圣使,彝族马帮打前年起就没有再来了,您不知道?”
   “那你们去哪儿易货?”
   “阴山万魂窟啊,您不知道?”
  
   张星超心里一凉,这些家伙肯定在说谎。“本使要回去休息了,你们不可踏进小院一步,知道吗?”
   “是……”
  
   时近黄昏,山间天色黑得早。
  
   东村头,数百村民满载而归,出村时空扁的麻袋,现在已装得满满的,烂脸矮子吃力地拖着一口长麻袋,不时咯咯咯怪笑。
  
   张星超循东山方向望去,崇山峻岭,“莫非东边有县城或者小镇?”
  
   咯咯咯……烂脸矮子将麻袋拖进他家院里,贼眉鼠眼地左右瞅瞅,见没人跟去,就关了木门。张星超感到奇怪,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他们离村时,麻袋都是空的,那么,他们用什么去跟别人易货呢?他们根本就没有带上任何东西,而现在却都满载而归。
   “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干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张星超绕到矮子家的后墙,翻了进去。
  
   院里就一间木屋,老式的院落,纸糊的木窗。矮子已经麻袋拖进房中关上了门。
   张星超靠到屋后,隔窗贴听。
  
   “嘿嘿,光棍儿大半辈子了,今儿咱也娶媳妇了,嘿嘿。你叫啥名字?嘿嘿,害羞啊?你长得像山里的花儿漂亮,咱就叫你春花吧,嘿嘿。”
  
   “咱上床吧,嘿嘿,生个娃,跟你一样美,嘿嘿嘿嘿。”
   房中传出另一人尖细的声音:“不要,救命啊”
   “嘿嘿嘿……我脱你衣服嘞,嘿嘿……”
   “呜呜呜呜……”
  
   他们简直就是强盗!张星超将纸窗户戳个洞,不看不打紧,这一看,他倒抽几口冷气,浑身汗毛倒竖。
   床上搁了一具女尸,满脸是血,浑身脱得精光,地上是一口空麻袋。矮子一个人坐在床边,不时学着尖锐的女声“大哥,放过我吧”,时而又不难不女地说“你的皮肤真好啊,嘿嘿嘿……”
   这个变态!原来男声女声都是他一个人在说,他兴奋地浑身打颤“咱洞房吧,嘿嘿”,又学起女声说“你长得好吓人啊”,转而又是男声“什么?你嫌我丑?我掐死你!”矮子狠狠地卡着女尸的脖子:“我掐死你!!”
  
   尸体从何而来?村里的人在外面谋财害命?
  
   “嘿嘿嘿,我怎么舍得恰你呢?”矮子伸出两手狠命地蹂躏女尸的乳房,身长舌头舔着她的脸,他又用女声说“求求你不要……”。
  
   张星超干呕了两下。
   “谁!”矮子一声暴吼。
   张星超纵身上墙,横越而出。
  
   快跑回小院,却不见丫头和伊娜。
  
   “伊娜?丫头?”张星超心急如焚,这整村的变态,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离开这里。
  
   这时伊娜回来了,她手里提着军用水壶。
   “丫头呢?”
   “在屋里啊。”
   “在个屁!”
   “嗵”一声水壶掉在地上,“丫头说口很渴想喝水,所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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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张星超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
   “救人!”
   “你手无寸铁怎么救?”伊娜领着张星超进里屋,打开背包,里面有一套迷彩,一件防弹背心,两支折叠式微型冲锋枪,一把手枪,以及五个弹夹。
   张星超挑了支微冲,“你在这里等我。”
  
   阴霾的天空乌云沉积,天色幽暗。出了小院,村里不见一人,遥望阴山乱坟岗,点点红灯笼如鬼火飘然。
  
   张星超一路飞跑直奔乱坟岗而去。
  
   山里起风了,不多时黑天开始飘雨。
  
   几百村民聚在坟场,提着红灯笼。
   驼背老头唉声叹气:“丫头哟,老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不要怪大伙儿噢,我们也是没办法。你跟了阴公公,不愁吃来不愁穿…”老头阴邪地哼起小曲:“每年那个清明呀,七月那个半呐,逢年过节哟嗬,咱给你烧纸钱哟喂,你不愁吃来不愁穿唷。”
  
   黑脸村妇挺着肚子,怪笑唱着:“阴山老坟哟,夜里那个冷呀,咱给你做棉袄哟,嘿嘿。”
  
   两个邪恶的小女孩,摸出剪刀,咯咯咯笑得癫狂:“驼背公公,听娘说,被嫁给阴公公的人会在地狱里受尽折磨永世不得超升?”
  
   嘿嘿嘿嘿……
   咯咯咯咯……
  
   村民们邪恶地笑着。
  
   张星超撞开人群,抢到驼背老头跟前,一把将他提起来,“我说过,谁敢动丫头一下,我绝不轻饶。”
  
   丫头穿着一身鲜红的袄子,梳着麻花辫,脸色煞白目光呆滞。她站在一座怪异的墓碑前,碑上刻满了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正中间又用汉字写着“阴公地府”“一九八九年”。墓主已经死了十三年了。
   墓碑之后是一座隆起的坟包,几个村民将坟包挖开了大半,里面有一道铁链锁死的实心铁门,已锈迹斑斑。看来里面有个墓室。
  
   驼背老头不答话,只顾阴笑。黑脸村妇咧着嘴,露出一口烂牙:“你以为你还是神圣达荫的使者啊?班波早说了,你是个冒牌货,你什么都不知道!嘿嘿,阴婚敬地仙,这是达荫活佛定的规矩,谁也不能打破!”
  
   “生毛子!!他是生毛子!!!”
   “剁了他!!!”
   “生毛子!!刮哒个生毛子!!!”
   村民们抓狂了。
  
   这时,驼背老头缓缓抬头,两眼幽光森森。
  
   “丫头!丫头!”张星超一把甩翻驼背老头,向丫头靠过去。
   丫头失魂落魄地侧过头,“哥哥……你快跑……你打不过他们的……”
  
   张星超向天鸣枪,“老子的确不是什么狗屁使者,但我手上的家伙可是真货。”
  
   丫头好像被他们灌了迷汤,有些神智不清:“哥哥,再见,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你快走吧,你打不过他们的……”
  
   “生毛子!!刮哒个生毛子!!”
   “生毛子!!刮哒个生毛子!!”
   “嘿!!!生毛子!!”
  
   正在抛坟的烂脸矮子抡起锄头冲过来“嘿生毛子!!”
   “哒哒哒!!!”张星超对准他就是三枪。
   “哎呀!”烂脸矮子顿时满脸洞穿,倒地。
  
   “嘿生毛子!”满脸爬着蜈蚣的老头挥起铁铲砍向张星超。
   “哒哒哒!!!”又是三枪,老头被打得仰翻倒地。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村民们不但不惧,反倒拥过来。
  
   张星超大惊,“哒哒哒哒哒哒……”一阵连扫,那些村民身体穿洞冒血,微退几步,又靠过来。这些村民两眼寒光森森,血红的灯笼映出他们邪恶而狰狞的面孔。
  
   这时,烂脸矮子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是血,“嘿嘿生毛子……”
   蜈蚣老头又坐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让张星超深陷异域怪境,丫头还在木纳地说:“哥哥…快跑…你打不过他们的……”
   这难道是?一幕可怕的回忆骤然蹦出脑海……临江市,屠宰场,打不死的提刀怪人……
  
   “擒贼先擒王!”张星超顾不得那么多了,抽身直夺驼背村长。他一把卡住驼背的脖子,用枪指着他的脑袋:“所有的人,后退!快后退!”
  
   驼背村长尖笑几声,突然掐住张星超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张星超只觉驼背老头怪力无穷,摔得他浑身都要散架了。
   张星超抬枪瞄着驼背老头的面门,抠下扳机,最后三发子弹射了出去。驼背老头面孔爆血,仰倒。张星超趁机后翻起身。
  
   驼背老头并没有死,他又缓缓站起来,七窍冒黑血,“嘿嘿生毛子……”
  
   “哥哥…快跑……你打不过他们的……”
  
   村民们将张星超层层围死。
  
   突然,张星超后脑一震,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在张星超身后,一个村民缓缓放下铁锹,此人正是三天前在灵场操起柴刀要砍杀张星超的那个青年。
   那青年粗声粗气地说:“村长,这个人交给我来分肢,我要把他做成肉馍饼子,赶明儿祭地仙用。”
  
   “这生毛子还有个同伙,是个女的,长得漂亮啊,我要脱了她的裤子,用杆子捅她的屁股,让她陪咱全村儿的孤老爷们睡觉,嘿嘿,给咱全村儿的汉子们都生个娃儿……” 烂脸矮子满脸是血,可他却笑得猥亵淫恶。
  
   驼背村长鼻孔黑血流不止,他从地上抓了把泥塞进鼻孔:“快把生毛子拖走!!不要误了咱的冥婚。”
  
   那青年和烂脸矮子将张星超拖到西村口的吊尸场。
   烂脸阴笑几声,“干脆把他手脚剁了,吊起来淌油。听说活生生的崽子吊起来,用钩子钩住他的肩胛骨,他会痛得浑身发抖,出的油新鲜,好用。”
   “不行,我要把他剁成肉饼子祭祀阴公公。”那青年挑了把杀牛刀,然后将张星超抬上一个肢解牲畜用的石板。
   “矮子,帮我把他手臂摁死了,我要下刀了。”
   烂脸矮子死死地按住张星超两手,“就这样宰了?怪可惜的,还是熬油吧。”
   “人是我抓的,谁要跟我抢,我就宰了谁!”
   “好吧,就这么干。你要砍就快点,我还要去抓那个城里的妞,嘿嘿。”
  
   那青年举起镰刀,狠狠地削下去。肉飞,血爆。
  
  (4-9)
  
   青年的那一镰刀,并没有砍在张星超身上,而是撼进了烂脸矮子的脑袋里,青年将镰刀一劈一拉,矮子的半个头被削下来,他连吭气都来不及就倒地毙命。
   青年用一桶水泼醒张星超。
   惊魂未定的张星超一见眼前提着镰刀的青年,立马跃身而起。
   “不用紧张。是我救了你。不然的话你会被那些人撕得稀烂。”
   “你救了我?”张星超当然不信,可他看到身旁只剩下半个头颅的烂脸矮子,又看青年扔了镰刀,于是问道:“你会救我?为什么?”
   “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能帮你什么?”
   “救出丫头!”
   “我刚才救丫头的时候,你却偷袭我,现在居然跟我说起救人了。”
   “只有晚上才能救丫头。现在他们都在乱坟岗那边,我们无从下手。等晚上,我们才能掘坟救人!”
   “整村的人都巴不得丫头死,而你……”
   “我喜欢丫头,打小就开始喜欢上她了。”
   “救了丫头,然后呢?出村的路在哪里?”
  
   青年将矮子的尸体抬上石板,捡起镰刀:“出东村一直往北走就是了。”
   “丫头不是说没有路可以出村吗?”
   “棺材村有个规矩,绝不让未婚的女人知道出村的路,因为她们中的每一人,都可能被指定阴婚。若她们知道了出路就会逃跑。”
  
   “你是那些人的同伙,如何让我相信你?”
   “虽然我打小就在棺材村长大,但我和他们不一样!十三年前,‘安魂教’来到这里,村民们就开始变了,不再是以前的他们。你不知道啊,以前的他们是多么纯朴善良,他们安居乐业,热情好客。可就在‘安魂教’来到这里之后,一切都变了……村民们被注射了‘安魂圣液’,说是可以长生不死。而有两种人没有被注射‘圣液’,因为在‘安魂教’看来,这两种人是不祥的人,是没有资格享受不死之身的。”
  
   张星超注意到烂脸矮子的死,这和屠宰场遇到的怪人如出一辙,只要完全破坏他们的头颅,他们就无法再活动。
   青年操起镰刀在矮子身上削割:“村民们回来若不见你的尸体,整村人就会围捕你。在夜里,他们的眼睛很好使,而且力大无穷。赶紧帮我把矮子脱光了,宰成肉饼,然后把你的衣服放在旁边,就当是你的尸体吧。”
   张星超感到恶心:“这种事我的确无法做”,他脱下衣服扔给青年:“我还有事要办。晚上坟场见!对了,你说有两种人不被注射针剂,哪两种人?”
   青年笑道:“一种是丫头这样从小就被指定了阴婚的人,另一种就是我这样的曾经顶撞过安魂教班波的人。丫头和我,都被安魂教视为不祥之人。”
  
   “安魂教到底是什么鬼教?”
   “一个源于西藏的可怕宗教,它信仰地下的恶灵。”
  
   十三年前?墓碑上的时间也正好是十三年前。来自西藏的巫教?信仰地下的恶灵?
  张星超飞跑回小院,找到伊娜。
  
   “你的衣服呢?怎么赤裸上身啊?”伊娜奇怪地问。
   “我没时间解释。你快换迷彩服,跟我去救人。”
   “你没有救出丫头?”
   “……”
   伊娜将防弹背心递给张星超:“穿上这个。腊月里不穿衣服,还没救出丫头你就先冷死了。”
  
   张星超爬上房顶,举目远眺,只见坟场那头红灯笼逐个熄灭,雨下大了,浇湿了灯笼,风变得更凛冽。
  不多久,只见一簇簇黑影回村。
   “他们回村了,是时候去坟场救人了。”张星超跳下屋檐。
   伊娜已换好迷彩服,背了支微型冲锋枪,“这个给你!”她递给张星超一支装了消声器的手枪。
  
   两人从村旁的林子里绕道走,一路避开了那些村民。
   赶到坟场时,伊娜看看表,临晨2点30分。
  
   乱坟岗死寂无声,走过大大小小的坟包,前方一座孤坟前站着个人。
  “谁?!”张星超厉声问道。
   “是我!你果然没有失约。”原来是那青年。
   青年递给张星超一杆铁锹:“快帮我挖!再晚就来不及了!”
   张星超接过铁锹,“伊娜,你帮我们把风!”
  
   张星超和青年拼命地刨坟,挖了一个多小时,墓穴铁门逐渐露出来。
  
   青年迫不及待地下进墓穴,张星超赶忙制止:“还是我下去吧,你赶紧回村弄两匹马,如果没马,驴车也可以。”
   “可是丫头……”
   “你别管那么多了,这里就交给我了。弄到驴车后,你到东村口等我们。”
  
   青年点点头,爬出坟穴,向东而去。
  
   张星超一手握紧枪,一手举着手电,跳进墓穴来到铁门跟前,对准锁链就是一枪,推推铁门,“嘎吱吱吱…”顿耳的锈响,门应声而开。
  
   墓穴铁门之后是一条深长的墓道,里面伸手不见五指。通道壁高五尺多,对于张星超这样身高一米八几的人来说,进墓道后,还要躬身行走。
   张星超照着手电,进了墓道,电筒光竟然照不到墓道的尽头。
  
   墓道由红砖构筑,宽不到四尺,长年闭塞,潮腐之气令人窒息,泥地凹凸不平,身后铁门外乱坟岗的阴风灌入墓道,在黑不见底的深处幽旋,那风声就像是老坟场里深夜的鬼哭,“呜呀呜呜…呜呜……”。到底是风声还是人的哭声?张星超加快了步伐,在这种黑不见五指的鬼地方,丫头怎么受得了,张星超心急如焚。“怪不得村民要给丫头灌迷汤麻痹她,也许是怕她被活活吓死……”张星超呼吸加重,心跳声清晰可闻。
  
   墓道深长,大概走了一百多步,前面又是一道铁门。张星超一枪崩了铁锁,推开门,一股强烈的腥臭和烂肉臭扑面而来,这臭味让人根本无法忍受,哪怕是屏住呼吸,臭味都往鼻孔和嘴里钻,臭得让人晕眩。
   举电筒一看,这竟然又是一条地道,前方黑不见底。
   张星超刚踏出一步,脚下“喀嚓”一声。他正踩在一摊骸骨上,尸体高度腐败,森森白骨上只剩几缕腐烂的筋肉,尸体旁是一团撕烂的红棉袄。
   “太骇人了!尸体临死前死命地敲打着铁门,直到活活窒息而死”,张星超撕下自己的裤腿布掩住鼻孔,太臭了,臭得令人抓狂。不行,遮了鼻子还是不管用。
   他索性将那块布抹擦全身,用汗水浸湿它,再捂住鼻子。
   “不大对劲!脚下的骸骨明显是四分五裂的,就像是被野兽啃过,难道……”张星超冷汗如泉涌。
  
   往前走了十几步,又是一推啃烂的死人骨头、撕碎的红袄子。
  
   这条墓道和先前的有所不同,它两壁上面有很多怪异的壁画,由很多石板组成。壁画上面都是丧葬的情景,亲人哭泣和巫教安魂的场面。最后几幅却画着坟里的尸体爬出来到处袭击人。
   张星超只顾往前走,到尽头处又是一道铁门,但门没上锁,一推就开。
   到了墓室。这里居然有光!细看,环形的墓室,一口黑漆棺材当中放,两边各摆了一口铁桶,桶里满是膏状油脂,里面浸着几圈棉绳一直连到油碗里,那碗里浮着点燃的棉绳。油灯,尸油灯。
  
   墓室的墙上都是诡异的壁画:棺材,尸体,在棺材里生长的尸体,毛发长得拖地的僵尸,最奇怪的一幅:一个喇嘛跪在另一人的腿前祈祷,那人身穿黑色的战袍,骑着一头绿色的怪兽;那人头部的壁画部分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空方块。
  
   棺材的四面都刻了一个鲜红色的符号,那是一把叉,就像“凶”字中间的叉。这让张星超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强烈的耳鸣和心跳骤然而来,这种感觉是他在以往任何险境之下所没有遇见过的,这不是恐惧,而是震撼,这正是他心灵深处的烙印:胎记!幼年时忽然长出来的胎记,一把叉,乍看像“十”字,而实际上是一把“凶”叉。
  
   进到墓室,只见丫头瘫靠在墙边发愣。
  
   “丫头!”张星超靠过去,摇了摇丫头的两肩。她目光呆滞,没有任何反应。
   顾不得那么多了,张星超抱起丫头就往回走。
   墓道狭窄,抱着丫头,他只能侧身行走。
  
   “咣当”,身后墓室里传出一声闷响。
  
   张星超顾不得身后,一个劲地往外冲。
  
   “嗷噢!”身后一声咆哮,尸臭更浓了。
  
   张星超一脚踹开铁门,冲出去,“伊娜,你带丫头先走!”
   伊娜背上丫头,“你呢?”
   “真是麻烦,不要问那么多,快走!”
  
   “嗷噢!”身后的怪啸越来越近。
   张星超转身回墓穴正想锁上铁门,此刻一股怪力从门后突出,张星超被弹出一丈远,“嗷噢”墓穴里走出来个浑身长黑毛的怪尸,头发长得拖地。
  
   伊娜呆立当地,“快带丫头走!”张星超举枪对准黑毛怪尸的脑袋连抠扳机,一连七枪,怪尸脑袋爆烂,一抓扑杀过来,张星超侧身躲闪。
   又是六枪,怪尸的脑门已经裂了口。它越发抓狂,撕开嘴扑向伊娜。
   伊娜尖叫两声,抓起冲锋枪一梭子乱扫,怪尸浑身爆血却不倒,一爪卡住伊娜张开嘴就咬。张星超抡起铁锹铲掉了怪尸的脑袋。
  
   伊娜吓得瘫坐在地上,张星超也累得气喘吁吁,丫头还是神智不清。
  
   “没时间休息,赶紧去东村口!”张星超背起丫头,一手牵着两脚发软的伊娜,走山林小路绕道往东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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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阴坟幽怨
  
  (5-1)
  
   青年架着辆驴车焦急地在东村口等待。见张星超赶到,青年有些兴奋,但更恐慌,他微颤地说:“快走!迟些时候山魈就要出来捕猎了……”
  
   “山哮?”张星超心一紧:“伊娜,你和丫头快上驴车”,又对青年说道:“你来拉驴车,我开路!”
   青年将肩上的红布包袱往驴身上一挂,拽着缰绳就走。张星超将手枪补上子弹,走在最前面。
  
   山里风阴雨凉,他们不住地打哆嗦,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只管赶路。三更天,阴山黑林间不时几声怪啸,黑森里几点冥火飘忽不定。每个人的心都悬着,长毛怪尸,一村子的变态怪人,阴婚,安魂教……这一切都像变幻扭曲着面孔的怨灵渗透人心,一幕幕荒诞变怪的血腥和诡异的场景阴魂不散地在脑海里时隐时现,异度深寒。
  
   “不好,丫头浑身冰冷!”伊娜一把一把地抓起驴车上的稻草往丫头身上铺。
   青年脱下棉衣盖在丫头身上。
  
   张星超咬着牙强止浑身冰裂的寒意。
   “给!”青年从包袱里取出一瓶自酿的土酒,张星超抓过来猛灌几口:“这酒带劲儿!”
  
   在阴湿的山林间走了一个多小时,前方的树林越来越稠密,夜色下的山峰重峦叠嶂。这不太像是邻近县城和小镇的路线,这更像是在步入一个千里无人区。
   张星超停住脚步:“这是出村的路吗?不对!这不是!”
   青年说道:“这是唯一可以出村的路。”
   不可能。既然村民们能够掠夺货物甚至是外乡人的尸体,那么附近就可能有一个小镇或者小县。蜈蚣老头手里的那本时尚杂志,更能说明问题:这附近必然有小镇。
   张星超冷笑地问:“原始森林千里深山里,会有一个能卖时尚杂志的县城?”
   青年似乎有什么难言的苦衷:“这是唯一的路,反正到时候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天蒙蒙亮,他们走临一处绝壁,前方没有路,只有一条深长的峡谷。
  
   张星超把抢抵着青年的腰杆:“你把我们带进了绝路!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这是唯一的路,你仔细看!”
   张星超向山对面望去,只见对山头好像有条盘山公路,难道是川藏路?可脚下的深渊隔断了去路。
  那山渊宽过一百米,往下看只见灰雾蒙蒙深不见底。
  
   阴暗的晨天,灰沉的浓雾缓缓上升,笼罩着千百山峦。雾潮透心凉。
   “你们走开…我还活着…我不跟你们走…走开…走开……”丫头面色惨白嘴唇灰淡,她忽然间说起胡话。
  
   “路在哪里?”伊娜急了:“你倒是说啊。”
   青年面无血色地说:“路就在山壁上,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们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记住,都是假的。”青年神经质地癫抖起来:“不干我事,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要找我!都是假的!记住,记住了,都是假的…不干我事,不要找我……”
  
   张星超环顾四周,峭壁三面临渊,左面绝壁凹处有个土坡,走进一看,顿感一阵晕眩。土坡之下是一条沿着峭壁凿出来的石路,最窄之处不过一尺宽,险道内向嶙峋怪石而外临万丈深渊,路势崎岖陡峭;下方浓雾重重,壁道深不见头。
  
   “跟上我!”张星超一手扛起丫头一手扶着山壁,沿着山路往下挪身。伊娜紧随其后。而那青年面带惧色,此时已无退路,他只能硬着头皮下山。脚下坑坎凹凸,山岩陡斜,不出百步,张星超已是两腿酸胀。
  
   “不要拖我!走开!”丫头浑身发颤,口齿不清:“哥哥,快赶他们走…哥哥,他们拖着你的脚呢……”
   张星超只觉身负千斤,要在平时他负重百斤日行百里也不在话下,但连日来的劳累与饥寒已使他无力再可透支。两脚冰凉,腿下筋颤,他仿佛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他的两腿把他往山崖下拽。
   “你们走开,不要拖着哥哥…我不跟你们走……”丫头不住地说胡话。
  
   “还撑得住吗?”伊娜低声问道。
   “撑不住也得撑!”张星超的步子放慢了。
   “快下山了!”青年面无血色地说。
   张星超俯瞰崖下,灰雾更稠密,山渊依然深不见底:“快下山了?我看还早得很!”话音未落,前方一抹浓雾散去,山路变得宽敞起来,又走了五十步,地势越发平坦。
   “好浓的雾,笼罩了一切,竟使人误以为这悬崖很高,其实不过就五十多米,”伊娜松了口气。
   那青年的脸色开始变得死灰,就像染上了霍乱。
  
   张星超肩膀酸了,将丫头交给那青年,两人轮换着背她。
   “你们听!前面好像有个汽车站!”伊娜眼睛一亮。
   “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车站?”张星超道。
   那青年一言不发,低着头嘴里不知念叨着些什么。
   “不对,肯定有车站。有很多人在等车呢,你仔细听!”
   前方雾气很浓,十尺之外一片浑沌,举头不见朝日。
   张星超将信将疑侧耳聆听,果然有人声。
  
   不仅有人声,还有马达声。但是这声音好像是从前方传来,又好像它四面而来,没有确切的方位。
   “顾不得那么多了”,张星超疾步而前。
  
   声音越来越近。
   “你们看,前面有人!”伊娜兴奋地说。
  
   灰雾涌聚,朦胧隐约之间似乎有一大群人朝张星超他们走来。
   “难道是棺材村的村民……”伊娜横举冲锋枪。
   那青年颤声道:“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记住,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都是假的……不干我的事,不是我,不干我的事……”
  
   张星超侧过头奇怪地盯了青年一眼:“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此时张星超的声音僵住了,只见身旁一簇人群涌过,转而便消失在数尺之外的浓雾中。
   伊娜目瞪口呆。
   “那些人好像没有看到我们?”张星超不解地问,雾气虽浓,但刚才那些人近在咫尺伸手可及。
  
   “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青年把丫头放在草地上,蹲下身抱头怪吟:“唉,唉呀,呜呜,呜呜……哎呀!”他神经质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我的头,我的头,好痛啊……”
  
   “你怎么了?”张星超倒抽一口凉气,莫非那青年大脑在变异?他不是说他没有被注射针剂吗?
  
   伊娜这时才回过神来:“刚才,刚才…那些人……”
   “你看到了什么?”
   “你不觉得,刚才那些人都是影子?”
   “影子?”
   “对…雾里的影子,他们在雾气里穿梭……”
  
   青年狠狠地拽下自己一把头发,抓烂头皮:“你们快走!带着丫头快走!快走!”
   张星超背上丫头:“我们该往哪边走?”
   “快走!不要让那些冤魂缠上!我的布包袱里,有……”青年眼鼻流血,说话艰难:“快……”
   伊娜一把抓起青年身旁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厚厚的几十叠冥纸。
  
   那青年耳朵开始淌血:“棺材村冤孽深重,看来我是逃不掉了!你们快走吧。”青年两眼血丝突现,眼神慌乱恐惧。
  
   “哥哥,他们来了……”丫头气若游丝。
   一阵怪风骤起,飞砂走石,吹得人睁不开眼。
  
   呼——呼——
   呜呜呜呜——怪风卷起万千阴哭,转瞬即逝。
   缓缓开眼,雾气依然浓密。
   “怪了!既然吹风了,怎么没有把山雾吹散?”张星超问伊娜,而她一脸茫然。
  
   那青年僵在地上,面孔扭曲,两眼淤黑,七窍冒血。张星超探了探他的鼻息,已断气。
   青年把自己的头发抓扯得七零八落,在头顶上抠出个带血的标记:一道血叉。
  
   “快带丫头走!快走!!!”青年最后的声音从远方的灰雾深间飘然而至。
  
   丫头神智不清:“阴山…万魂窟……”
  
  (5-2)
  
   一抹灰雾淡去,前方几耸山丘若隐若现。
   “你看,前面有几辆长途汽车!”伊娜兴奋地说。
   张星超并不答话,这荒山深林中连公路都没有,哪里会有长途汽车,但前方确有几辆大巴车,死灰的雾气团团聚拢遮掩住长途车,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
  
   迎着死雾走近长途车,两人的心跳骤然而停,阴寒之气挤入浑身每个毛孔,灵魂凝固了,眼前的一切令人魂飞魄散。
   这里是一处干涸的河沟,十多辆长途大巴车横七竖八地摆在沟里,车体都严重扭曲变形,玻璃粉碎,锈迹斑斑,有几辆四轮朝天,有的车厢撕裂。更令人骇然的是,车内尸体重叠,残肢遍地。这些尸体形态怪异,两手伸出车窗,有的尸体头往外钻,看上去好像整列车厢里千百只手死命地在往外抢。
  
   张星超抬头仰望,前方一峰绝壁耸入云霄。这些车辆都搁在峭壁下的河沟,难道都是从山上坠车而落入渊底的?尸体面孔极度扭曲,下颚拉长面部浮肿而淤血,这种死相很像是强烈失重状态下又突然坠地、在强大惯性作用下造成的剧烈震荡、使人体内颅腔及五脏震裂血压骤然升高血管爆裂。
  
   张星超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车的人在汽车坠地之时,在死之前,他们嘶叫着抓狂着要逃离车厢,挣命地抢身,相互践踏,尸重尸堆。一阵阴风袭过,死寂的车厢内“唧唧唧唧”锈响。
   “咕咕,嗤嗤哧……”车厢里几声微弱的怪喘,两具尸体蠕动了几下。
   伊娜骇得说不出话,推了推张星超。
   他放下丫头,掏出了枪。
   “咿咿呀……”尸体又蠕动了一下。
  
   “哧哧哧……”车厢里突然蹿出几只山猫,冲着张星超呲牙咧嘴。
   原来是这些山猫在啃尸。
   “砰!”他举枪打爆一只山猫,其余几只惊逃不见。
  
   遍地的残骸,重叠的尸体。
   绝壁之侧,又有一道凿出来的石路。
  
   突然,伊娜尖叫一声,张星超回头一看,只见身后那片浓雾中隐约有一群人影正悄无声息地靠向他们。
   “快走!”张星超背起丫头拉着伊娜就跑。
   两人顺着山岩石路连攀带爬地上到半山腰,这时天下起雨来。
  
   山间的灰雾缓缓沉到渊底,聚成一片厚实的阴瘴,马达声哭声笑声呻吟声透出阴云回荡在幽暗的阴渊。
  
   张星超和伊娜顾不得连日的劳累和浑身的酸软,一路抢攀上山。翻过一座残岩,眼前便是一条盘山路。
   “那些汽车可能是从这条路上跌下山崖的。”伊娜有气无力地说。
   “地上是什么?”张星超的两脚正踩在一层油膏上,滑腻腻的。
  
   地上的膏油粘稠,其表面的车轮印清晰可辨,顺着轮印往前看,不远处有道山弯,轮印并没有拐弯的迹象,而是直直地拉向崖边。张星超恍然大悟。
   棺材村,吊尸场,尸油。“尸油!!”张星超失声惊道。
   “什么尸油?”伊娜越想越怕。
   “那些村民把尸油涂在山路上的拐弯处,长途汽车从这里经过时,轮胎打滑无法拐弯,所以冲下了山崖……”
   “……”伊娜不由地一个冷颤:“悬崖下的汽车残骸和尸体,都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不错!谋财害命啊!!”张星超倒抽两口凉气,时尚杂志,村民们的“满载而归”,烂脸矮子奸污的女尸……原来如此!那些村民用尸油制造车祸,抢掠车上的货物及女人,确切地说是女尸。
   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易货”?
  
   张星超背脊发凉。
   “不好!雾气又来了!”伊娜惊叫道。
   山渊下的雾气冤魂不散地又聚拢过来。伊娜突然想起青年留下的布包袱,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打开包袱,抓起里面的冥纸大把大把地飞洒。冥纸随风飞散,雪花般地飘落,
  
   死沉的雾气缓缓下降。
  
   “阴山,万魂窟……”丫头额头上满是汗珠。
   “快、离开这里……”张星超有些中气不足了,连番的怪事及拼闯,已耗尽了他的体力。
  
  
   山里的天黑得很早。傍晚时分,山风骤起。
   顺着盘山路一走就是一天,张星超和伊娜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们无力地靠岩而坐。川藏路上车辆稀少,到腊月天时,川西临藏区大部地区暴雪封山,此时的川藏路不可能再有车辆行驶。前几日被棺材村劫掠的长途车可能就是今年最后一辆行驶在川藏路上的车了。
   天色浑黑,不多时,寒风卷雪而下。
   伊娜抱着丫头,偎依在张星超怀中。
   张星超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有死路一条。要是不能在路上拦车,他们就只能活活被冻死饿死。张星超浑身僵麻,举头只见天空漫无边际的阴沉,刺骨的雪风呼啸着。
  
   “红灯笼!!”伊娜惊声叫道。
   张星超绝望地一笑:“那些村民又来了……你带着丫头先走吧,这里我来抵挡……你放心,就是死,我也会拖住他们……”
   “方向好像不对!这不是棺材村方向。你看前面半山腰,红光在那里!”
   张星超有气无力地侧头看,不远处的山腰间有个红灯笼鬼火般的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红灯笼消失了。
  
   咣!咣!咣……阴郁的钟声震破雪夜的寂静,幽山阴林之夜的钟声更为诡异。
   钟声?怎么会有钟声?
  
   咣!咣!咣……钟声阴丧,声声摄魂,就像是敲响了阳寿尽头倒计时之钟,尔后黄泉之门将开。
  
  (5-3)
  
   “有钟声就多半有庙。与其在这里活活冻死,不如先找庙躲避风雪。”伊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背起丫头,拖着张星超就往山腰走。
  
   咣!咣……钟声越来越近,穿过松林,一座千年古刹印入眼帘。
   古刹四周林雾环绕,煞白的雪,深暗的夜,映得古刹一片幽森寒蓝,黑寂的山林间不时传来老鸦凄凉的怪鸣。
   伊娜上前几步,异域冰蓝之下,依稀可见残破的木门之上一块半悬着的木匾:“法缘寺”。
  
   荒郊野岭雪夜寒风幽森凄凉之中,杳无人气的古寺,寒意萧然,不禁让人联想起《倩女幽魂》中闹鬼的“兰若寺”。
  
   张星超取出电筒,轻手轻脚地恰近庙门,伊娜背着丫头跟在后面。
  
   微弱的手电光圈在暗黑与幽蓝之间显得光影扭曲,影像变怪离奇。
   这座古庙已荒废多年,积水的泥地上苔藓与枯叶交杂,簌簌作声,院落很大,三面庙堂,外围是一环土墙,正中的大雄宝殿前两排松树笔直茂盛。手电光影之下,得见一切都已是残垣断壁,庙屋倾朽,阁楼垮塌。一派荒凉寂静。齐腰的杂草丛生,山风偶过,庙房嘎吱木响。
  
   庭院延伸向大雄宝殿之后,望眼而去只见一抹浓黑的幽深,凝神细听只闻阴风惨惨犹如鬼哭。
  
   踏进大雄宝殿,佛像破损不堪,香案桌椅上灰砂厚沉。有救了。拆下桌椅和香案,可以当柴烧取暖。
  
   这时,森黑的后院响起一阵清脆的木鱼声。
   张星超和伊娜面面相觑。在这鬼寺里还有人在敲木鱼?
   “咚咚咚咚”声音很有节奏。
  
   “闹鬼?”伊娜的声音轻得像蚊子。
   “我不信这世上有鬼!既然有木鱼声,那就肯定有人!”
   “那山崖下的怪雾怎么说?”
   “那是瘴气。”张星超说着就往后院走。
   “等等,要去就一起去!我可不想一人呆在这里。”
  
   “咚咚咚咚……”木鱼声更清晰了,后院黑林深处,透出微弱的烛光。
  
   寻着烛光走,他们来到一间木屋前,张星超一把掀开木门。屋里有个老和尚,背对他们坐着,正在敲木鱼。木案上半盏烛台,烛光忽明忽暗。
  
   “二位施主,打哪里来啊?”老和尚并未回头,话音低沉。
   “你是谁?”张星超厉声问道。
   “不速之客竟然问起这里的主人了。”老和尚缓缓转过头,只见他左眼已瞎,肉疤长得把眼眶填满了。
   伊娜倒抽口冷气,连退几步。
   老和尚长叹口气:“女施主勿怕。我是这庙里的和尚,不是鬼。”
   “可是这庙明显没有人住嘛……”伊娜半信半疑地将和尚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他有腿有脚有影子,不像是鬼。
   “唉……冤孽啊。这都是十三年前的事了。二位施主绝非本地人,想必是误入邪村吧?”
   “大师说得不错。我们本是来‘野人海’原始森林考察的地质队,后来迷路了,误闯棺材村。请大师告诉我们这出路在哪里?”张星超恭敬地说。
  
   “二位施主误闯棺材村而能死里逃生,后又穿越阴山峡而大难不死,必得神明庇佑。”
  
   “奇怪,这个老和尚好像对我们在这里的遭遇很是了解?”张星超感到诧异。
   老和尚叹道:“大雪封山,川藏路闭。能到这法缘寺的路只有一条,必经棺材村再过阴山峡谷。二位一路平安,实乃幸事。”
  
   “请大师指点出路。”伊娜将丫头靠在木椅上。
   “唉……没有路。只能等到明年开春冰雪融化之时,川藏路上才能见到车辆。”
   “大师,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吗?”让张星超在这种鬼地方呆几个月,还不如让他去死。
   “除非……但那不可能,绝不可能!”老和尚眉宇紧锁。
   “除非什么?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们就会去闯。”
   “除非你们能穿过阴山万魂窟。”老和尚语音微颤。
   “万魂窟?在哪儿?”
   “二位施主,此事说来话长。请随我来。”
  
   老和尚将张星超和伊娜领到柴房:“二位施主,这间房还算暖和,二位可在此歇息。贫僧看那位小姑娘病得不轻啊,恐怕是被人下了迷汤,后又染风寒。”
   “大师,请您想办法救治丫头。”伊娜求道。
   “今日进山采了些药,可治风寒。”
   张星超突然想起先前在山腰看见的红灯笼,寒意顿生:“大师,您进山采药,何时回来的?”
   “黄昏之时。当时天色已暗。”
   “大师可曾用过红灯笼?”
   老和尚笑道:“这位施主戒心颇重。庙里的灯笼与棺材村大为不同。棺材村灯笼尽为人皮而制,我庙中的灯笼却是纸制。施主请看……”和尚从灶台后提个红纸灯笼给张星超看。
   “有劳大师了。不敬之处还请海涵。”
  
   张星超找来旧棉被又弄来几堆干草,布了睡铺。老和尚熬了一罐药,伊娜扶起丫头喂她喝下药汤,再给她盖上被子。
   “看到这些棉被,贫僧就想起多年前……那时寺里的僧人不少,香火也旺。”
   “那些僧人呢?”张星超问道。
   “都死了……”
   伊娜寒毛倒立,“这些被子都是死人用过的啊……”
  
   “他们是怎么死的?”
   “说来话长……二位施主尚未用斋吧?”老和尚说着,走去灶台,一旁搁了三个箩筐,里面是些野山芋、榆钱、野菜、地瓜。
  
   不多时,一餐粗淡的斋饭就做好了。老和尚搬来七把椅子,又取来些木炭加进火盆里。斋饭无盐无油,只是白水煮了一锅野菜山芋等。
  
   张星超颇感惊奇,明明只有四个人,而且丫头昏迷不醒,而老和尚却摆了七副碗筷七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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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二位施主请坐。唉,寒冬腊月天,山里草木凋零,找不到什么吃的。就剩入冬前攒下的野菜瓜果了,二位施主勿怪。”
   “大师言重了。全靠大师照顾。”张星超道。
   “大师,棺材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伊娜问道。
  
   “十三年前,安魂教来到这里之后,村民们就开始变得残忍狂暴。棺材村周围的树林也都扭曲变怪。安魂教掌握着一种源于古西藏的可怕巫术,他们能使死去的人复活,能让生机蓬勃的树林变得张狂狰狞……”
  
   “装神弄鬼的安魂教!所谓的巫术不外乎就是变异病毒而已!”张星超剑眉倒竖。
   “安魂教来到这里之后,村民们像着了魔一样,奸淫掳掠。有一天晚上,我砍柴回来,只见庙里的僧人们都死了。方丈奄奄一息地躺在井边,临死之前老方丈告诉我,井里被投了毒……就在那天晚上,村民们提着人皮红灯笼来到寺里,将死去的僧人都烧了。而我装疯卖傻逃过了死劫。后来,村民们变得越来越可怕,他们劫掠川藏路上的车辆……冤孽啊……”
   “大师,山下的瘴气很厉害,为什么村民们能穿越阴山峡却不受损伤?”
  
   “唉……阴山峡十三年来暴死的尸体不断增多,怨气极重阴魂不散啊。那些村民凶狠邪毒,就连冤魂都伤不得他们。”
   是啊,枪都打不死的怪人们,还会怕瘴气?张星超脑中又浮现出村民们可怖的面孔。
  
   凄凉的悲泣声从远方的阴山峡飘然而至,千百鬼哭绕索着阴山黑林。
  
   “怨气极重啊……”老和尚双手颤抖着,从袖中取出木鱼敲打起来,“阴山峡背阳落阴,终年阳光不及。冤鬼于此,怨气不散,不得超升,孤魂聚集,野鬼哀嚎。 贫僧终日诵经超度亡灵,尔等穷凶极怨无法转世。善哉善哉……”
  
   一刹寒风呼啸而至,冲开木窗透进屋来,冰雪飞卷而入。
   “呼—呜呜—”窗外鬼哭声在幽深的庭院里徘徊。
   老和尚闭目道:“尔等穷凶极恶,竟想找替身?二位施主与尔等素无怨仇,怎能加害?尔等千百之众,替身唯有两人,即便找到替身就如何?尔等作鬼后害人不浅,也无法转世,相反只能堕入地狱受尽百世折磨。”
  
   阴风渐渐远去。
   “二位施主受惊了。”
   张星超历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不以为然地问:“大师,寺里可有其他人?”
   “施主是注意到了那多出的三副碗筷,故发此问。唉,二位施主可知‘无明’?”
  
   张星超和伊娜异口同声地说:“不知。”
   老和尚语重心长地讲了一个《圆觉经》中的故事……
  
  
  清末时代,一个贵州人在四川犯法,要杀头。很巧,执刑的刽子手刚好是这名死刑犯最要好的朋友。死刑犯对这位朋友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总要帮我一下。”
   刽子手说:“你是死罪,我怎么帮得了呢?怎么办?这样好了,到了刑场,我帮你。”
  “到刑场?你要杀我了,你怎么帮我?”
  “我教你,当我的刀一下之后,我喊走,你就拼命跑。”这位刽子手朋友不得已,只好如此哄骗他。其实,刀一下,头就断了,哪里逃得了?
   但是,这个死刑犯求生欲望强烈,把他的话当真,深深记在心里。行刑当天,死刑犯很有信心,也不难过。难过的倒是他那位刽子手朋友,晓得非杀头不可。行刑时,犯人跪下,刽子手准备下刀,先拍一下他朋友的头说:“注意了!”然后刀一下,喝道:“走!”头就掉下来了。
   此时,这个死刑犯记住刽子手的话,就拼命跑,一路跑,由西川跑到东川,在那个地方还做了小生意,更妙的是,还娶了老婆,生了几个孩子。
   事隔二十年,这位刽子手因公事到东川,调查一件刑案。来到一家酒店吃饭,一看这位店老板不是被我杀了头的朋友吗?还有老婆、孩子?他当时就吓愣了。这位店老板看到刽子手也愣住了,当即就认出了这位救了他的老朋友,不过,不敢打招呼,他是逃出来的犯人,想办法请到里面,然后跪下来向这位刽子手道谢:“多谢当年帮忙,现在我在这里成家了,开了店,做个小生意,救命大恩永世难忘!”这事搞得刽子手莫名其妙,也不敢说你的头已经被我砍下来了呀!
   刽子手很纳闷地回到成都,向朋友提起这件怪事,再去坟场把尸体挖出来看,没错,都已化成白骨了,真是咄咄怪事!这件是就慢慢传扬开来,结果,最后传到这位死刑犯耳里。他听到此事一愣,晓得自己真被杀死,完了,整个人化作一滩血水。
  
  
   张星超和伊娜听后,似懂非懂地问道:“大师,人既已死,哪里会有分身?”
   老和尚意味深长地说:“二位施主,切记:深夜时,无论你们见到什么,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切记,都是假的!”
  
   伊娜一怔,这不就是那青年临死前千叮万嘱的话吗?
   张星超颇感怪异,问道:“如果‘是真的’呢?”
   “切记,无论它再真,你也要当它为假。贫僧皈依多年,自然有抚渡阴阳之能,而施主却是凡尘未了之人……切记,当它为假,不可信以为真!”
  
   此时,幽深的庭院里有顽童嬉戏声若即若离飘然不定。老和尚起身,开门,朝庭院唤道:“快回家了,外面冷。饭好了,早睡觉。”说着,老和尚将四把椅子搬在门口,每把椅子上放一口碗,再将筷子交叉摆在碗上。
  “二位施主,这里除了你我四人之外,就再无‘人’了。无论你看到什么,切不可说‘你 已 经 死 了’,切记!切记!!”
  
   不多时,庭院深处一屡幽风袭来,在屋内索绕几转,蜡烛熄灭了。老和尚浑身颤抖地敲着木鱼。
   门前的椅子嘎吱吱木响,碗筷微微挪动。
   一刻钟之后,老和尚提着灯笼,喃喃地说:“孩儿们,该睡觉了!”他打着灯笼向庭院深处而去。
  幽黑之中,不见老和尚的身影,只有一盏红灯笼若隐若现,顽童嬉笑声冰凉至极,随着灯笼远去了,没入无尽的黑暗。
  
   伊娜目瞪口呆。
   “装神弄鬼!”张星超笑道:“什么真的假的?故弄玄虚!”
   “那个青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瘴气本来就可使人产生幻觉,你我经过特殊训练,所以精神和心理素质较好。”
   伊娜疑惑不解:“那青年死后他的冥声又怎么解释?”
   “山里的回声罢了!困死了,我要睡了!”张星超躺下就睡。
  
   “和尚的药真见效,丫头的身体不冷了。”伊娜和丫头睡在一起。
   “你不觉得那和尚有点不对劲吗?”张星超挪了挪身子,靠向伊娜,两人贴耳轻语。
   “哪有不对啊?”
   “我也说不上来。你们女人的直觉应该很准,所以我才问你啊…不管那么多了。与其被活活累死,还不如先好好睡一觉,要死也是在梦里死,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
  
  (5-5)
  
   正午时,风雪漫天,木屋摇曳漏风,火盆里的木炭快熄了。
   张星超被冷醒,起来一看,伊娜蜷缩着,还没睡醒,一旁的丫头不见了。
   “喂!快起来!丫头不见了!”
   伊娜惊醒:“丫头呢?”
   张星超别上枪,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我出去找丫头,你守在这里以防丫头回来找不到我们。”
  
   推开门,雪雾冰渣扑面而来,寒风灌入口鼻。远山近岭白雪皑皑,草木积雪,寒露凝冰稍。深山雪风中的古寺,凄凉荒败。
  
   “丫头……丫头!”雪风冰林之中,张星超还穿着那件防弹背心,两臂裸露,冻得通红。
  
   “丫头!!”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厚实的雪地上:“丫头!!”
   老和尚呢?张星超心一紧,莫非是他在捣鬼?他加快步伐,朝大雄宝殿而去。
  
   刚踏进正厅,只见丫头失魂落魄地蹲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香案下面。“丫头?”张星超扶起丫头:“我们走。”
   “哥哥,他们还在等我猜谜呢。”
   “他们是谁?”
   丫头指了指香案下面,张星超蹲下去一看,案桌下藏着四个小孩,正冲着他怪笑
   张星超颇感奇怪,荒郊野岭中哪里来的小孩,他们穿着也不像山里的孩子。
  
   这时老和尚捡柴回来,拉着张星超和丫头就走,不时回头喝道:“好好呆着!不可出来!”
  
   回到柴房,老僧才开腔:“施主有所不知,那四个孩童早已翻车身亡。生人若近之,他们必会发现与生人有所不同。不可让他们知道其身已死!”
  
   “黑生毛子!!!杀生毛子!!!”寺外杀声四起。
   不好,棺材村的人找来了。
  
   老和尚大惊,“二位施主,快随我来!”
  
   老和尚领着伊娜和丫头往后院藏经阁走,张星超提枪掩后。好在丫头已清醒过来,不然背着她又是一个包袱。
   “施主,藏经阁佛像之后,有道密门,可通向阴山万魂窟。那里有厉鬼索命,现在只有那一条出路了。二位施主,多多保重。”
  
   “嘿生毛子!刮打个生毛子!!!”喊杀声越来越近。
   老和尚推开佛像后的一道石门,张星超在前开路,伊娜牵着丫头紧随其后。待他们进入密道后,老和尚又使劲闭上石门。
  
   这时,驼背老头和黑脸村妇领着村民提着刀叉赶到。
   “老和尚!那两个生毛子呢?!”
  
   “你们罪孽深重,却不知悔改,死后必坠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嘿嘿嘿嘿嘿嘿!!!!!”村民们一阵狂笑:“神圣达荫赐予我们不死之身,哪里会下地狱?你下地狱陪你那些死鬼师兄弟吧!”村民们将老和尚大切八块。
  
  
   密道为土泥而筑,狭窄而幽长。电筒光逐渐微弱,不多时,电池耗尽。一路摸黑走,昏天黑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有光,豁然开朗。
  
   是个大溶洞。举头望洞顶,离地十余丈,洞口几缕阳光散下来,时而阴云蔽日,照得洞内忽明忽暗。处处钟乳石耸立,暗河幽声,蝙蝠群飞,岩地潮湿,暗光阴阳不定,映得幽洞光怪陆离。
  
   溶洞之内壁岩高低层悬,钟乳千峰百隙将山洞隔出千百黑洞,洞中又有千百支洞,错综复杂。
   “那么多洞?该进哪个呢?”伊娜掏出指南针,“要是像峨眉山‘九老洞’那可就糟了。”
  
   “丫头,你听你爹讲起过万魂窟吧?”张星超问道。在丫头昏迷时,她有几次提到阴山万魂窟。
   “嗯。以前听爹说起过。万魂窟就是‘阳间大道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这是什么意思?”伊娜问道。
   “我也不知道。”
   “你们看!”张星超惊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洞口前立了个碑,上书“阳间大道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既然老和尚说万魂窟是唯一的路,那即便是地狱我们也得闯了!”张星超眉头紧锁,对伊娜说:“这次我走前面。”
  
   几人刚近洞口,发现里面有淡蓝的光。
   “怎么会有光?难道这个山洞不太长,不远处就是出口?”伊娜问道。
   “我看没有那么简单。”
  
   丫头哆嗦得厉害。
   伊娜取出两封薄荷糖:“丫头不要怕,出了洞一切都会好。”
   “伊娜,你很幽默啊,大老远地出来完成任务,还有心思带着糖?”
   “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啊?山林作战,最需要补充的就是盐分和糖分。”伊娜塞了两颗糖进嘴里,又给了丫头几颗。
   “我没心思吃糖。快进山洞,不然棺材村的人会赶上我们。”张星超取出打火机掂了掂:“山洞内应该不会缺氧。既然这是出路,另一头就必然通风。”
  
   洞内怪石嶙峋,潮湿阴暗,不时有蝙蝠擦面而过。山洞前方幽光时隐时现。
   张星超低着头走,生怕洞顶凸出来的石笋碰破了头。伊娜牵着丫头走在后面,几人神经紧绷心绪压抑,一路无语。
  
   幽光若即若离,似乎在为他们指引出路,又像是将他们引入无尽的阴冥。
   “不对!根本感觉不到洞中对流的风,看样子这山洞至少有几里长,而且是弯曲的。”张星超一语打破沉寂。
   伊娜看了看丫头,问道:“丫头,这万魂窟有什么来历吗?”
   丫头摇摇头:“姐姐,‘来历’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传说啊,故事啊。”
   “以前听爹讲过,十多年前深山里来了个蟒蛇精,就住在万魂窟里。进洞的人都是只看进不看出。”
   张星超笑着对伊娜说:“这下好办了。我以为是什么怪物,原来是只蟒蛇。以前丛林训练时,甭说蟒蛇,南方的鳄鱼北方的豺狼都杀了不少。”伊娜和丫头的表情僵住了,直直地看着前面。
  
   张星超深感不妙,猛地回头,只见那幽光突然变得浓森,将山洞映得异域深蓝。
   “到底是什么光?”张星超把紧了手枪。
   拐过一处弯,眼前是两三丈宽的暗河拦住去路。幽河两滩堆满骸骨,磷火闪现。
  
   原来是磷火在发光,在狭小蔽塞的山洞里,几十副尸骨脱磷,所以显得冥光阴盛。
  
   “河水有毒!”张星超叹道:“这些人都是喝了河水死的。”
   伊娜捡起一块石头,投向河中,激起的水浪转而旋沉不见。“水很深。水面乍看平静,但水下有暗流,很急。”
  
   张星超伸手试了试水,冰冷刺骨。
  
   “伊娜同志,不好意思。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啊?”
   “我想借你的迷彩服一用。”
   “干什么?”
   “你的迷彩服和军靴可以一定程度地防水嘛,河水这么冷……”
   “借给你我怎么办?”
   “不是借给我穿,而是借给丫头穿。这样吧,你先游过去,然后脱衣服扔给丫头。”
   “不行,你叫我脱衣服?”
   “不要那么吝啬,我又不是没看过你里面穿啥。”
   伊娜看看丫头,她瘦弱的身体的确经受不住刺骨的冰水。她一咬牙,扑腾下水游到对岸,“张星超,转过头去!”
   “我不会偷看的!放心吧!”
   “你这个流氓,我不相信你!”
   张星超抚着丫头的肩膀,问道:“你会游泳吗?”
   丫头稚气地摇摇头:“哥哥,我不会游泳。”
   张星超无奈地一笑:“伊娜同志,没有法了。我没法转过身去,因为丫头不会游泳,我得带她过河。”
   “你现在转过身去!”
   张星超转身背对伊娜。
   伊娜脱了衣裤和军靴,扔向对岸,然后躲进拐弯处。
   “丫头,换衣服吧。”张星超转过脸。
   丫头换好了迷彩装,穿上军靴。
   张星超蹲下,帮丫头把裤脚塞进军靴,系紧了鞋带,然后把丫头换下的衣裤扔去对岸:“伊娜同志,不要那么封建,现在只有我一人没有防水服,好冷啊,给我点激情啊。”
   可他得到的回音是“想得美,去你的!”张星超人生头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男人的辛酸。
  
   他搂着丫头,下水,渡河,将丫头举送上岸。刺骨的河水令他浑身肌肉冻结。
  
   伊娜伸出头看了看,“丫头快过来换衣服,不要被那个色狼‘雪狼’占便宜了!”话音未落,她愣住了,张星超不见了。突然,水面上一阵扑打,张星超伸出头来,呛了几口水,“丫头快走!!”咕咚一声他又沉了下去。
  
   “喂,张星超?!”伊娜一把抓起冲锋枪立即冲到河岸,河面平静无声。
  少顷,一抹浓血染红了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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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五分钟过去了。
   又过了十分钟。
   幽河死寂无声。
  
   伊娜瘫坐地上。丫头吓得钻进伊娜怀里啜泣。
   “丫头,我们走吧。我一定会带你离开阴山。”
   “姐姐,哥哥不会死的。我们再等等好吗?”
   伊娜失魂落魄地说:“丫头,他回不来了。”
   半小时过去了,河面依然平静。
  
   两人换了衣裤,离开幽河。一路沉默无语。洞风切肤生寒。
   空气流动变得明显,快到洞口了。
   走过一处坡,山洞变得明敞,不多时就到了洞口。
  
   山林悄然,无风,雪下得正紧。
  
   深山老林积雪厚实,二人相互搀扶,举步维艰。
   伊娜松了口气:“幸好是在冬季,蟒蛇在冬眠,我们一路上没有惊动它。”
   “呀!”丫头惊叫道:“姐姐快看,那边有人!”
  
   不远处的山岩上有个五六尺圆方的洞,有瀑布从洞中涌出,冬季河流开始结冰,瀑布水流稀疏。
   瀑布下面是河沟,旁边的浅滩上仰躺着一个人。
  
   走过去一看,是张星超。他已昏迷,手里还紧紧握着军用匕首。
   “张星超?!”伊娜喜极而泣,将他拥在怀中。
   丫头惊叫道:“姐姐,你看……”她指着张星超的大腿。
   有伤口。伊娜撕开他的裤腰,只见四齿咬印冒血不止,伤口深而间宽六七寸,很似蟒蛇咬伤。
   此时有条丈余长的蟒蛇浮出水面,拉直的蛇身漾出涟漪。蟒蛇一动不动地浮着,细看,蛇首三寸处有道深裂的血口。
   “原来张星超是被这蛇拖下水的。在水下搏斗之时他杀掉了蟒蛇。暗河将他卷走冲出了瀑布。”
  
   张星超浑身冰凉,气若游丝。
   蟒蛇一般无毒,但齿液对神经有一定的麻痹作用,使动物或人在被蛇生吞时逐渐失去力气。“可是河水有毒啊,不然洞里的河滩上怎么会有尸体?张星超与蟒蛇搏斗之时难免喝进几口河水。”伊娜心急如焚,“不对。河水很可能没有毒。要是河滩上的几十具尸体都是误饮河水而死的,这就不对了。山里的人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当他们看到河边堆着那么多尸体,必然不会去饮河水,因为他们可能认为河水有毒。”
   如此说来,那些尸体……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伊娜心中蔓延:“难道是蟒蛇?据说西南山林中的蟒蛇有个天性:在它们进食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它们的身体处于最笨重最虚弱的状态,因为需要大量的体力来消化食物。此刻的蛇最怕受到攻击,它们往往会躲回老巢慢慢消化。天啊!那些尸体都是蟒蛇消化后排泄出来的骸骨,整个山洞就是蛇窝!”
  
   伊娜浑身打颤胃里翻腾:“能将人生吞下肚的蛇,那该有多大?如此说来,张星超杀死的那条还不是最大的……还有更大的……”
  
   丫头屏住呼吸,面无血色。伊娜身后风声变怪,就像是大面积的空气被吸进黑洞,气流骤然加剧。“吸—吸——”,那吸魂的声音摄人心魄。
  
   伊娜骇然转身,只见一条水桶粗的巨蟒撕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铜铃大的两眼血红,狰狞地瞪着伊娜。
   她此刻异常冷静,取下手雷拉了环,扔进巨蟒口中,然后扑倒丫头。
   手雷炸响,残肉横飞,巨蟒瞬间裂成两段。
  
   此时伊娜才感到后怕,她为刚才的沉着冷静惊叹不已,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淋漓。看了看张星超,他脸色灰白。伊娜取出三颗子弹,用匕首撬开弹壳,将火药均匀地洒在张星超大腿的伤口上,再用柴油打火机点燃弹药,刺眼的白光一闪,硝烟味弥漫开来。她又从背囊里取出军用医药包,为张星超上药包扎。
  
   丫头也半晌才回过神来:“姐姐,我们该去哪里?”
   “先找个山洞避寒。”伊娜背起张星超,往深林走去。
  
  
   她们来到一峭山崖之前,丫头发现不远处有个山洞。
   山洞圆方三十多平米,地处低洼,可避寒风。
   伊娜放下张星超,领着丫头出去拣了不少干柴与枯叶。
   回洞后,丫头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枯叶和干草。伊娜点燃干柴取暖。
  
   张星超仍昏迷不醒,伊娜和丫头将他抬上干枯草叶堆成的铺垫。
   “哥哥身体像冰一样冷……”丫头难过地说。
   伊娜替张星超脱下那冰冷厚重的防弹背心,又脱下他的外裤递给丫头:“拿到火边烘干。”
  
   张星超手脚上已有多处冻伤,伊娜不停地搓揉着他的身体,生怕他血液凝固。
   天色渐暗,几人早已饥肠辘辘。
   伊娜将手枪塞进丫头手中:“丫头,我要出去打猎了,你看好他。现在我教你用枪,一旦有野兽来,你就开枪……”
   丫头握着枪,坐在张星超身边:“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哥哥。”
   伊娜脱下迷彩服,盖在张星超身上。
  
   过了两个钟头,伊娜打猎回来,收获不小,五只野兔。
   “丫头,帮忙把野兔去皮,待会儿烧烤”。
   伊娜打开背囊,取出军用毛巾,蘸雪水浸湿,再拿到火苗上稍作烘燎,不多时毛巾就热气蒸腾。她为张星超擦拭全身取暖,毛巾凉了就再蘸湿烘热。
   “裤子烘干了!”丫头甜甜地笑道。
   伊娜为张星超穿上裤子,心想:“这个死张星超,本小姐居然还给你穿裤子。等你醒了,我要你给我洗脚,哼!”
  
   夜里,山风呼啸,森林簌簌作声,偶尔几声鸟兽凄凉的悲鸣,回荡在阴山黑林,愁断人肠。篝火冉冉,烧烤肉香扑鼻。
  
   伊娜取出薄荷糖,一颗一颗地咬碎,含在嘴里喂进张星超口中。她很细心,糖比兔肉含带的热量更多,也更能使人体快速恢复热量,如果将整颗糖塞进张星超口中,可能会哽进喉管,他现在毫无知觉,根本无法咽食。
  
   丫头羞红了脸,捂着眼睛。
  
   深夜,山林万籁俱寂。
   伊娜往篝火里添了些许柴火,丫头和衣而睡。伊娜靠在张星超怀中,两人合盖着那件迷彩服,紧紧地搂着他,想起刚才与他“接吻”时的那种蜜意和感觉,那种从未有过的令人心跳和呼吸加快浑身酥软的感觉,她脸颊一阵潮红,“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要离开……”
  
  (5-7)
  
   忽然一阵寒风卷入山洞,伊娜惊醒,只见三个身着黑风衣的彪形大汉站在洞口,手端长枪。还不及她有所反应,“嗖嗖嗖”三声风啸,麻醉枪飞针齐射,伊娜丫头张星超各中一针,顿感浑身神经瘫痪,眼前变得模糊,不久便失去了知觉。
  
   ……
  
  
   “晕厥的世界,我心已死。我的亲身孩子向我开枪。悲凉的世界,我心已寒。我死在亲身孩子的面前,看着她对我笑着,抹去我脸上的血。我的亲身孩子向我开枪。我倒在她的枪下,将要死去。孩子,再叫我一声母亲吧,我的孩子……”阴郁的女声,似曾相识。
  
   张星超缓缓睁开眼,只感四肢无法动弹,挣扎数下,才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捆死了。
  
   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双人床上,在一间颇具欧式风格的卧室里,浓郁的玫瑰花香,古典的欧式家具,意大利纯羊毛地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壁画,水晶玻璃窗外天空阴霾,飘雪无声,一切亦幻亦真。
  
   床侧有个女人,背对张星超而坐,唱着阴郁的歌。
  
   “你是谁?这是哪里?”
   那女人缓缓转过身,是林君。
  
   “老婆?!”张星超惊诧万分。
   “老公,两月不见,你消瘦了许多。”林君穿着睡衣,在粉唇上均匀地图着口红。
  
   此刻张星超似乎明白了一切,“是你杀了李浪他们……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一心想着去救你,而你……”
   “我们俩夫妻见面,你不感到兴奋吗?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吧。”林君顺了顺黑亮的秀发,妩媚地一笑。
   “这一切都是骗局!从我们俩认识那一刻起,我就陷入了你的骗局……”
   “哈哈哈。老公,不要这么说。至少在我们这几个月的短暂夫妻生活中,我是很投入的,不是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张星超怒极而泣:“一切都是骗局……”
   他心乱如麻,一幕幕往事在脑海里激荡,一切美好的回忆都被撕成碎片,像雪花一样变得惨白冰凉。与林君的初次相遇,是在七个月前,那时她和模特公司受到黑社会的骚扰和威胁。她到临江市公安局报案时,“偶然”遇到当时尚未调到刑侦处而还在治安处的张星超。市局出面之后,黑社会不敢再找麻烦,而张星超也认识了林君,她为感谢张星超,多次约他吃饭,打保龄球,两人很谈得来,引为知己。
   后来两人的感情升华,走向了婚姻与家庭的结合。
   “哈哈哈哈……”张星超哭笑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哈哈哈!一见如故,彼此知心?哈哈哈……”他这时才猛然醒悟:一个能了解特工并且被特工视为知心的人,必然也是一个特工。
   一幕幕往事牵扯着他的神经,熟悉的面容,亲切的声音,此刻变得如此陌生和可怕。
   婚礼上……
   “祝张大哥和嫂子白头偕老!”周群侠那天特别高兴,从不喝酒的他那天一醉方休。
   “张大哥和嫂子,祝你们早生贵子!哈哈,小弟敬大哥和嫂子一杯。这些年,张大哥把我当亲兄弟一样照着,能看到大哥成个好家有人照顾了,小弟就是死也无憾了!”李浪永远是那么豪爽耿直,张星超想到这里,心如刀绞:“死而无憾……李浪啊,你的那句‘死而无憾’让老哥痛心疾首啊……是我害了你,都是为了我啊……”
  
  
   林君冷笑道:“张星超,你和你的组织没有想到吧?螳螂捕蝉而黄雀在后。”
   此时的张星超目露凶光:“林君,你们这些卑鄙的日本人,你们毁了临江市,十万无辜的人啊!!我会报仇的,我会让你们日本人十倍百倍地偿还!”
   林君狂笑道:“张星超,请不要污辱我。那些日本猪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呵呵,下一步死的就是他们。”
   张星超目光犀利:“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
   “这个嘛,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不过话说回来,这三个月的夫妻生活让我有点爱上你了。和你做爱时的那种感觉是任何男人都无法给我的。”
  
   “无耻!”
   林君缓缓脱下睡衣,娇美的身体一丝不挂:“老公,明天之前,我们还是夫妻。到了明天,你就要上路了。”她轻抚着张星超的身体,挑弄着他的下体:“你是唯一能让我在床上神魂颠倒的男人。”
  
   “尸毒计划,棺材村,到底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林君笑而不答。
  
   此时有人敲门,“报告长官。”
   林君大怒:“我不是交待过你们不准打扰吗?滚!!”
   “报告长官,有一队人马突袭我营。”
   林君听后一惊,赶紧穿上睡衣,隔着门对外面的手下说道:“他们是什么人?来了多少人?”
   “身份及数量不明。现能判断他们肯定不是中国军方的人。”
   “不是中国军人?”
   “不像是中国军队,因为他们中还有白人。”
   “白人?!”
   “长官,是否下令全营戒备。”
   “废话!我看你们在朝鲜呆久了,都被金正日那个卷毛王八给训傻了,快迎战啊!”林君咆哮道。
  
   “林君,收手吧……”张星超几乎是以乞求的语气说道。
  
   林君冷峻的面庞转而变得妖媚:“你还爱着我,对吗?”
   张星超无语,爱恨交加的心绪已经让他丧失了一名特工应有的杀气。
   林君扑在张星超身上,狂热地吻着他。
  
   “砰!”一声枪响,林君一怔,眼神流露出狐疑与绝望,她还来不及说出一个字,栽头就断气了。她的太阳穴上有个弹孔,鲜血流淌。
   只见窗外有个女人举着枪,她一头棕色的瀑布发,精巧而挺直的鼻梁上戴着墨镜。她的皮肤、脸型、身材、很像俄罗斯人。
  
   张星超心中一片空白,闭上眼,等着她开枪。
   “雪狼,久闻大名,想不到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被女人绑了手脚摆在床上强行做爱的特工,哈哈,真是天下奇闻!”她以一口流利的中文讥讽道,“不用我帮忙,你自己应该知道怎么脱身吧。后会有期!”她闪身不见,窗外依旧大雪茫茫。
  
   张星超两手两脚都被绑着,他侧滚向窗户,耸脚蹬烂玻璃窗,两手夹起碎玻璃片,割断手脚上的捆索。赶紧去救伊娜和丫头。正当他拿了林君的手枪要出门之时,门却从外面打开了,来者正是伊娜,她牵着丫头,满脸狐疑地看着张星超。
  
   “你们怎么跑出来的?”张星超问道。
   “有个外国女人救了我们。”
   “她人呢?”
   “她帮我们开锁后就不知去向了。”
   “她是不是戴着墨镜,棕色的头发,很像俄罗斯人?”
   “对!你说的没错。你认识她?”
   “不认识。”
  
   “来救我们的人根本不是我军的人,这点很奇怪。”伊娜大惑不解。
   “我们赶紧弄几支枪突围。”
   “不用了。”
   “?什么意思?”
   “这里除了你我和丫头之外,再无活人了。那些从天而降的营救者已经将这里杀了个精光,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张星超很是诧异:“这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们对我们暂时没有敌意,而又将这里的敌特组织尽数杀绝以灭口,看来他们并不想给我们留下线索活口。”
   “他们训练有素,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里,而现在又像幽灵一样消失了。”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回南岭市复命。”
  
   张星超无神地一笑:“本以为事情就快要结束,想不到而今又陷入另一个深邃的噩梦之中。”他失魂落魄地扶起林君,将她拥在怀中,理顺她的头发。
  
   “这个女人是谁啊?”
   “不要问了,出去!你们都出去!”张星超欲哭无泪。
   伊娜似乎看出了些端倪,“丫头,我们出去一下……”
  
   张星超将林君平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好好睡吧,对于你来说一切都过去了。”
  
   项链?林君还戴着去年她生日时张星超送给她的项链。张星超取下那条项链,毕竟这是林君最后的遗物。他发现链坠不一样,好像被林君换过。链坠是椭圆形的一块紫水晶,而张星超送她的那条链坠呈圆形,还要小一点。水晶坠之侧有一个很小的钮,就和电子表的主菜单按钮一样,那个扭需要用细针点插才能启动。
  
  
   雪停了,风雾漫天。
   张星超提着枪在前开道,伊娜和丫头紧跟在他后面。
  
   他们循着雪地上的脚印往北走。张星超判断这些脚印就是那队神秘的人马奇袭而来时留下的,顺着脚印走就肯定有出路。
  
   几小时之后,前方出现一条柏油路。
  
   “那些人不可能坐直升机来此地,那样既会被潜伏在这里的敌特发现而先发制人,也容易被我军驻川西地区的雷达站等发现。”张星超说道。
   “你是说他们乔装打扮,乘货车或者客车而来,完成任务后又驾车而去?”
   “不错!这条路不是艰险的川藏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通往九寨县的一条支路。”
   “九寨县?这里离九寨沟不是很远?”
   “一两百公里吧。”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这条路上拦车?”
  
   张星超指了指伊娜左腰侧别着的手雷:“跑长途车的老司机,都不会在荒山野岭搭客的,你去拦车,他们反而加速。依我看啊,用手雷炸塌一处岩石,车到了这里就只能停下来。然后我们就可以强行登车了,枪杆子在手,很多事就好办了。”
  
   伊娜掷雷炸塌了一处山岩,大大小小的碎石滚了一地。
   他们坐在路边守株待兔。
  
   临傍晚时,果有一辆东风卡车驶来,见前路坍塌,就停了下来。
  
   张星超趁机冲过去,拉开车门,只见车内有两个男的,开长途车的一般是两人轮换。他举枪说道:“得罪二位师傅了,我们只想搭顺风车,不会伤害你们的。麻烦你们调头,去康定市。到了那里,自然会重酬二位。”
  
   张星超他们乘车往甘孜州首府康定市而去,到达之后,联系当地军分区,再乘直升机直飞南岭市。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9-28 12:28:2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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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20点05分,南岭大学文学院历史系,303办公室。
  
   “马教授正在开会,请三位稍候。”教授助理给他们倒茶:“三位请坐。我去看看会议结束没有。”
  
   办公室的书柜里都是考古学、宗教、少数民族文化和人文学等书籍,办公桌上摞着厚厚的几叠资料。
   “大学怎么会请马教授这种神神道道的人来演讲啊?”夏黎暮雪颇感无聊。
   “马教授可能是研究民俗文化和宗教历史的。至于异志,可能是他业余的爱好或者科目。”伊娜注意到书柜里的书籍,有几本是关于古代符号学和原始密码学的,这引起了她的兴趣。
  
   张星超好奇地翻开桌上一本编号为“川701-200X”的资料:
  
  **********************************
   “200X年9月20日,18点17分。四川省南充市,S05号山区,东经105.3,北纬30.6。
  
   现场勘查后,发现这不像是盗墓行为,墓室内的陪葬品没有移位的痕迹,但是棺体完全暴露。手机于当地信号正常,但音频和波段异常。南充市刑警大队的廖警官连拨几次电话都不通,其手机内有刺耳异声。据当地农民反应,自从墓穴被掘开后,当地的收音机录音机等,夜间偶尔发出怪声。农民刘福田录下了怪声并提供给廖警官。经技术处法医科的李副科长判断,声音类似于人声(胸肺气压不足时哮喘或闷呕之声)。廖警官联系到市文物局,由文物局通知省文物单位出面。
  
   由陈副处长组织的文物考察工作组于9月21日20点05分到“老百年乱坟岗”。节录文物工作人员记录的有关情况:1。被掘开的古墓有两口棺材,靠右的一口棺材已被撬开,尸体被盗;经确认,掘墓时间发生于五日之前。这使文物专家们颇为费解:盗墓贼不偷文物古董,却只把尸体挖出来在太阳下暴晒。2。两口棺材都为石棺,这明显不符合当地人墓葬用木棺的习惯,几千年来在当地还第一次发现有人用石棺。如果说木棺材造价贵,逻辑上则有不符之处,因为当地漫山遍野的树林,木材取之不尽。3。棺内,一具干尸形态怪异,且百年不腐。干尸的内脏并未被取出(木乃伊的制作,首先得将尸体内脏取出,以药物香料填满腹腔胸腔以防尸体腐败,然后再用药物浸泡过的布巾将尸体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南充发现的这具古尸并未采取任何防腐手段,当地地理气候也非沙漠干燥之地,古尸竟保存非常之完好),五脏六腑俱全,皮肤仍有弹性,毛发健在,眼皮干卷而眼球及角膜保存完好。4。最让文物工作者们感到“无法理解”和“前所未见”的是:古尸全身被九条结实的帆布宽绳绑着,这种绑法并非制作木乃伊的隔绝空气防腐的裹尸法;尸体并未全封闭,头部露出,这明显不是以防腐为目的,更像是刻意捆绑尸体而使它不能行动。
  
   更让村民毛骨悚然的是:古尸全身被涂上一层糯米,额头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棺材封口也是糯米混石灰,稍有些经历和见识的农村老人都迷信地认为,糯米、道符、捆尸,都与僵尸有关,再加上这古尸百年不腐。村民们当即就开始恐慌和骚动,弄得人心惶惶。这里迷信作风相当严重,已影响到文物工作者正常的考察。
  
   干尸的发现,具有重大的考古和科学研究价值。但是,文物局有关专家到来后,当即组织人焚烧了干尸。这样的处理方式引起了考古学界和中科院的不满,有不少专家斥责了这样的破坏文物的行为。
   南充市文物局焚烧干尸的原因不明,有关责任人刘副局长以及负责现场考察的陈副处长等十人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此事轰动南充,且被当地某媒体报道。”
  **********************************
  
   阅毕,张星超倒抽两口凉气。堆了一桌子的资料都是有关诈尸和基层报上来的不解异事。
  
  
   千年不腐百年不败的尸体,在我国已发现多次。最有名的不外乎马王堆汉代女尸。这些古尸发掘出后,只要一见阳光就开始腐烂,即使文物专家们用最顶尖级的技术修复保存,也无力回天。199X年,上海某地发现两具合葬的古尸,一男一女。女尸寿龄五十来岁,保存完好,未经防腐处理,女尸身旁的男尸却已烂得只剩骨架。同样的墓葬环境,同样的泥土和气候,两具古尸地下之命运却截然不同。女尸的事在上海鲜有人知,很少有人关心国家出土了什么文物或发现了什么古墓,但是,‘吸血老太婆’‘吸血鬼’的传说却席卷了整个上海,一时间人心惶惶。上海‘吸血老太婆’传说和不腐女尸的发现,前后相隔仅数周。据考古行道的人说,那女尸就是吸血老太婆,因为,那女尸在被发现后没多久就失踪了。
  
   古代的普通百姓不可能有财力去做尸体防腐,而且古代防腐处理法根本没有公开,史书并未记载,不然的话达官贵人们都去打造不腐之身了,那就人人死后都不腐烂。宗教界认为,未经防腐处理的不腐之尸,只可能有两种,一种是修行极高的僧或道,以僧居多;另一种则是印证了民间的传说,这个传说无论在中国、日本、南亚、欧洲、还是非洲和美洲,都广为流传,那就是僵尸怪谈。200X年开春,重庆地区发现了一具更为怪异的清代古尸,尸体连棺材都没有,直接埋在土中,疑为抛尸。湿土之中,女尸不但丝毫不腐,而且全身肌肤仍有弹性,且表皮毛发仍在生长。
  
   僵尸与尸变不同。尸变通常有三种:一是人‘死前假死’,人停止呼吸和心跳后,往往被认为是死亡了,而少数情况下死者尚有一息之力,某种变故下突然苏醒,在短时间内还有活动能力;第二种为神经应激反应,人也是由细胞组织构成,人脑死亡后,神经系统在短时间内还不会立刻死亡,由于某种电流如静电的刺激,便激发神经应激性反应;第三种则是有关迷信的说法,即‘借尸还魂’,山林精怪或其他灵体附体,借死者肢体,由而产生尸体活动的现象。僵尸不像尸变那样短暂,尸体入阴僵则可能百年不腐,且长期夜间活动。至于迷信的说法,这是科学落后的封建时代下的产物。封建迷信糟粕应当去掉。
  
  
   “张星超,你脸色很不好哦。”伊娜伸手探探他的额头:“你的脸好凉啊,你没事吧?”
   “没事……”张星超此时注意到书柜左端的一本羊皮书,书侧赫然印着血红的标记:斜十字叉。
   张星超大惊,起身过去抽出那本书猛翻一阵,书里的文字一半藏语一半英文。这是他才想到去看书名。
  
   《Tibet Code: The Forbidden Evil》(西藏密码:被禁锢的邪恶)
  
   “‘西藏密码:被禁锢的邪恶’?!”张星超心中骤然拉出一幕,“进化论”
  临刑前说的话:西藏禁书。这和西藏禁书是什么关系?!
   张星超翻开书,目录:Chapter 27: They Live Between Death and Survival---Page 375 (第27章---不生不死----375页)。
  
   张星超翻到第375页:
  
   “Generally, the bloodsuckers are somewhat different from vampires for the areas of biological and psychological features……They may be separated by six levels: firstly, the white-bloodsucker……”
  
  
   僵尸与传说中的吸血鬼有着生理和心理特征的差别。僵尸可分为六级:一是‘白僵’,尸体入养尸地后,一月后浑身开始长茸茸白毛,这类僵尸行动迟缓,非常容积对付,它极怕阳光,也怕火怕水怕鸡怕狗更怕人;二是‘黑僵’,白僵若饱食牛羊精血,数年后浑身脱去白毛,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几寸长的黑毛,此时仍怕阳光和烈火,行动也较缓慢,但开始不怕鸡狗,一般来说黑僵见人会回避,也不敢直接和人厮打,往往在人睡梦中才吸食人血(黑僵与白僵合称为‘黑白僵煞’。全世界乡村和农场已报告出数万起‘不明吸血生物’攻击牲口的事件,甚至有人认为‘野人’就是黑僵);第三种为‘跳尸’,黑僵纳阴吸血再几十年,黑毛脱去,行动开始以跳为主,跳步较快而远,怕阳光,不怕人也不怕任何家畜(平时再能叫的狗,一旦遇到‘黑僵’或‘跳尸’就不叫了,但是猫见僵尸就会冷叫);第四种‘飞尸’,由跳尸纳幽阴月华而演变,飞尸往往是百年以上甚至几百年的僵尸,行动敏捷,跃屋上树,纵跳如飞,吸食精魄而不留外伤;第五种僵尸已近乎魔,名为“魃”,又称“旱魃”“火魃”“干魃”,飞尸吸纳精魄数百年之后,相貌愈发狰狞,可谓青面獠牙啖人罗刹,还能变幻身形相貌迷惑众人,上能屠龙旱天下能引渡瘟神,旱天瘟疫由此而发(古代,瘟疫如果伴随着旱灾蔓延,老百姓们就会坚信不疑地认为是旱魃在作怪);最后一种也是最可怕的僵尸,应该说它已不再是‘尸’,而是魔王,拥有着与神叫阵的恐怖力量,数千年甚至万年的道行,相传华夏大地只出现过一个这样的魔王,千年前它被地藏王菩萨收服为坐骑,赐名为“犼”。
  
   满桌的怪异资料,全国各地的诈尸记录,其中云贵川藏居多。“川2103”,1993年都江堰僵尸事件;“川2106”,1994年成都西郊闹僵尸……;“川2201”,1994年重庆红衣怪人事件……
  
   “看来资料中的编号表示事件发生顺序。编码直到‘7031’,难道说这类的怪事汇总到资料档案中的竟达七千零三十一件?”张星超背脊发凉:“本以为整个事件就像日本人的一款游戏,《生化危机》,但现在看来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早在古代就有了大量的诈尸事件,而在当代火葬的推广使事件发生几率降低,但仍有发生。这不是虚构的‘生化危机’,而是真实存在的生物学未解之谜。”
  
   这时,马教授回到办公室:“不好意思,让三位久等了。今晚的民俗文化讲演,校领导们都来了,我实在无法脱身。”
   心思细密的夏黎暮雪注意到马教授的装束,尼龙大衣,手编的毛衣,粗布西裤,脱色的牛皮皮鞋,左手戴着80年代较流行的上海牌机械表。她肃然起敬“想不到堂堂的考古学专家,穿着竟然如此朴素,可以说有些寒酸。若不是今晚有演讲,他恐怕连尼龙大衣都舍不得穿。现在这个世道,学术界如此腐败,考古这个行道里的专家教授,哪个不是身价过百万,随便捣弄几件文物就可以搞个几十上百万。”她赶忙起身给马教授让座。
  
   精通密码学和符号学的伊娜对眼前的这位年近古稀的老教授很是尊敬“我要是他的学生就好了。可惜我太欠缺专业历史知识,很多古代的符号和原始加密谜题我都无法破解。”
  
   张星超鞠躬道:“马教授您好。”
   马教授哈哈大笑:“小伙子,你比我的学生们还要懂儒家长幼之节啊。呵呵。”
   “您不仅是考古学术界的泰斗,也是我们的前辈。”
   马教授端着热茶暖了暖手:“是龙武成让你们三位来找我的吧?”
   张星超回道:“教授好眼力,的确是龙司令让我们来拜访您的。”
   “哈哈哈。你们的龙司令和我是老朋友了。唉,我说龙武成啊龙武成,现在你是大军区正职将领了,也就把我们这些老朋友们给忘了。”
   夏黎暮雪笑道:“马教授,龙司令经常说到您呢,他很想念老朋友啊,只是他处在那个位子上,很多事身不由己。他还说等他退休后,只想和您一起天天钓鱼喝茶下棋呢。”
  
   马教授和蔼地笑道:“你很会替龙武成说好话啊。你就是夏黎暮雪吧?”
   夏黎暮雪惊讶地问道:“您怎么知道?”
   “你们龙司令还是参谋长的时候,我常去他家下棋呢。那时候你还小。记得有一次你考了一百分,吵着闹着要龙司令给你买奖品呢。”
  
   原来龙司令就是夏黎暮雪的养父?张星超暗惊:“这两一大一小的狐狸,原来是父女。藏得真深啊,平常很本看不出来。怪不得总是听人说老狐狸有个女儿,原来就是暮雪啊。”
  
   “你们来是为了‘西藏禁书’的事吧?”绕了半天圈子,马教授一言切中要害。
   “不错。马教授果然明察秋毫。请问您如何能一眼就看出我们的军人身份呢?”伊娜觉得马教授比想象中的还要精明。
   “哈哈哈。你们可知《冰鉴》这本书?”
   “好像是曾国藩所著的面相识人之术?”伊娜道。
   “这位姑娘有见识。看了那本书,你们自会知道答案了。”
  
   张星超颇感无聊,什么曾国藩面相诸葛亮五行八卦的,据说陈正英参谋长还偷着学什么《孙膑六壬兵法》和《奇门遁甲》,“说是什么古代兵法杰作,我看都是鬼迷心窍了!”张星超心中不爽,一言直入主题:“马教授,您能说说‘西藏禁书’的事吗?”
  
   马教授微笑道:“六十年了,刚好甲子一轮。六十年前有人寻找‘西藏禁书’之谜,而今你们也……”
   “什么?六十年前就有人试图找出西藏禁书中的秘密?”张星超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不错。六十年前,苏军攻克柏林,希特勒自杀。在苏军攻入德国最后的指挥部(地下防空洞系统)之后,发现一间秘密审讯室中,有一具西藏喇嘛的尸体。他是被迫喝下毒酒而死,口鼻流血。就在他死前的一刻,他用血在水泥地上涂了一个神秘的符号,斜十字叉。后来苏联人为了解开谜团,趁中苏关系蜜月期间多次派特务秘密潜入西藏,寻谜未果,后来中苏关系破裂,双方各自于边境陈兵百万,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那斜十字符号到底是什么?”张星超急切地问。
  
   “没有人知道。苏联人审讯了希特勒的贴身侍卫长,党卫军少将荷夫斯曼,可是他也不知道希特勒找来那个喇嘛是何用意。在审讯喇嘛的两天中,希特勒屡屡示意旁人离开,而只留下警卫团上校罗尔查。两天后,希特勒下令处死喇嘛,同时毒杀了罗尔查。希特勒死后,这个惊天的秘密就和他一起在汽油的烈焰之中灰飞烟灭。据荷夫斯曼回忆,他执行希特勒的命令,毒杀喇嘛之后,那个喇嘛痛苦地挣扎着在地上画了那个神秘的符号。六十年来,这件事一直是各国军事界和史学界暗中研究的重头,它被称为‘二战十大未解之谜’之首。随着时光的流逝,有关二战的其他玄秘都已经逐渐解开,比如纳粹秘密研制的武器之谜,冷战时期,美国和苏联都报出大量的‘不明飞行器’事件,其实不过是各国在秘密试验先进的航空航天器而已,就好像F117隐形战斗机在90年代的海湾战争中才亮相,其实美国人早在70年代就已研制出来了。70年代的人看到怪模怪样的F117试飞,当然会以为是‘外星人’了。目前,‘十大未解之谜’就剩下最后一个悬疑:西藏喇嘛。据我国专家研究,当年希特勒很可能在寻找迷失千年的《西藏禁书》。”
  
   张星超有些失望:“难道就没有人可以解开斜十字符号之谜吗?”
   “也不尽然。我的老伙计李南风博士,中国古文字及符号学专家,他手上有些研究成果。不过他正在南亚考察,他一出远门考察往往就是一年半载的时间……”
  
   “落后的西藏就那么神秘?”夏黎暮雪问道。
   “哈哈,那是你们不了解西藏。如果说中原文化是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物质世界社会,那西藏就是精神境界高度发达的意识社会。世界上最长的史诗是《格萨尔王》,其字数超过了《荷马史诗》《柏拉图史诗》等‘世界三大史诗’的总和;数百万字的史诗,高度发达的文学智慧结晶,绝非一个落后的民族所能创造出来的。如果仅依照物质富有度来评价西藏,那是偏激的,因为在西藏人看来,我们的精神世界是极度贫穷的。西藏人认为人之所以为人,那是因为人有精神和意识,如果人的精神和心灵变得贫困,那就变成了物质世界的行尸走肉,就和动物无异。”
  
   “马教授,这本《Tibet Code: The Forbidden Evil》和《西藏禁书》有什么关系呢?”张星超问道。
  
   “这本书是十九世纪一个英国人所著。他是一位神父同时也是一位考古学家。他在西藏生活了三十年,通过各种渠道探访和记录了有关《西藏禁书》的传说和内容,试图重著《西藏禁书》,可当他写到第33章时,他神秘地自杀了。他死之前只在遗书上留下了一句话:‘我亵渎了神灵,罪不可恕!’”
  
   “谢谢您马教授。还有一件事,龙司令请您注意安全。您在南岭市的这几天,由伊娜和警备司令部的同志负责您的安全。”
   “哈哈哈……”马教授豪爽地大笑:“难得老龙那么费心,哈哈,改天我请他吃饭,你们回去转告他,要是他还记得我这个老伙计,本周末就来我家下下棋叙叙旧。”
  
  
   23点37分,A军区司令部。
  
   “暮雪,你提前潜伏北大,路已经给你铺好了。”龙司令道。
   “不是说让伊娜去北大吗?我想去西藏。”夏黎暮雪很不情愿。
   “哈哈。我看你是想和雪狼这臭小子一起吧?依娜经验还不够丰富,容易意气用事,你要成熟些嘛,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和肯定。”龙司令笑道:“雪狼,你这小子,不许打我女儿的主意,不然我枪毙了你。”
   张星超委屈地说:“首长,您终于肯在我面前承认暮雪就是您的女儿了。可是首长,属下绝无高攀之意,暮雪和我只是普通朋友嘛。”
   伊娜抿嘴笑着:“首长,我揭发张星超的不良事迹:他是思想复杂的色狼,有可能随时侵犯女同志哦。”
   “你胡说!在我昏迷的时候,是谁趁人之危地揩油?”
   “你……”伊娜气地秀脸通红:“你胡说!”
   “首长,伊娜同志有着严重的对男同志的性侵犯倾向,我建议,我一人去西藏好了。”
   “严肃点!”龙司令喝道:“我的司令部成了你小子打情骂俏的地方了?”
  
   龙司令从柜子里取出一套整洁的军装递给张星超:“试一试,合身不?”
   张星超穿上军装戴上军帽,英武伟岸。肩章:两杠三星,上校。
   “首长,你给我升官啦?嘿嘿,但是我觉得我应该是大校才对,因为我比那个三眼鹰上校强嘛。”
   “你小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校及将官的晋升,这需要总政(总政治部)提名报经军委批准。我这个地方长官权力不够大,顶多能封大校以下的校级尉级军官。等你干满四年,再说大校的事吧!”
   “四年,唉……首长,要是这么折腾下去,我还能活四年吗?”张星超心中一阵酸楚,几年没有穿上自己的军服了。
   “雪狼,你身份特殊。这身军服你也就只能在我的办公室里穿,出门就给我脱了!”
   “知道了首长。我多穿几分钟过过瘾,不行吗?”
  
   “张星超伊娜听令。”龙司令忽然神情庄重。
   “有!”张星超和伊娜挺身立正。
   “去西藏之前,你二人先前往西伯利亚,召回‘寒剑’冷杉,向他传达我的命令:潜伏北大,保护马教授。”
   “是!”
  
   张星超心中一紧,冷杉已经隐退数年了,组织突然要召回他这个王牌杀手。看来敌特组织派出了可怕的杀手执行暗杀马教授的计划。
  
   心思慎密的夏黎暮雪此刻也摸不清组织的计划了:“首长,对方派出的人很厉害吗?保护马教授的事,为什么不能交给国安部的人?请求中央警备团派人保护也可以啊。”
   “不可。国安部人手有限,非军方机构,也没有现役职业特种军人。中央警备团是负责保护国家领导人的。我军区有足够的力量,还是靠我们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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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三月开春,在真正的大草原上纵马驰骋,蓝天白云、远山银湖全成了背景。过满洲里,东依呼伦贝尔大草原,之后便是蒙古国境。不见昔日边镇荒漠的旧影,如今是宁静祥和而又生机勃勃。
  
   经蒙古再往北,异域风情。
   张星超与伊娜这北行一路,住的是蒙古包,吃的是“手扒肉”,体会着一路上地道的草原风味;煎鱼烤鱼炖鱼齐上阵,这是呼伦湖畔鲜得让人几乎吞掉舌头的全鱼宴;牛奶加红茶再加开水冲出香浓奶茶,鸡蛋奶油加面粉煎成蛋饼后再配以自制的果酱,面包配俄国浓汤,再添上一勺新鲜奶油。
   在忘记城市喧嚣和俗气的旅途中,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赤塔。
  
   开春时,西伯利亚冰雪开始融化。
   赤塔,是个地地道道的西伯利亚小镇,是当年革命党人的流放之地。这个曾经禁止外人入内的神秘之城,如今吸引了人们更多的目光。
    列宁广场、监狱、十二月党人教堂和17世纪的纪念碑是历史痕迹,普希金图书馆内有让居民们骄傲的收藏,让人称奇的是小小赤塔市内竟然拥有数量如此众多的剧院、音乐馆与电影院,就连孩子们也不缺乏木偶戏看,可见俄罗斯人生活情趣之高。
  站在鹿山俯瞰赤塔,整个小镇完全被积雪的大草原和莽莽森林包围。因为保护得当,这里的草原肥美;东北部则是大片原始森林,空气里弥漫着清凛松香,松林中夹杂的却是令人神往已久的白桦林。晶莹的赤塔河从茂林中涌出,使得四周空气充满湿润的香林气息。疏疏落落的古老欧式建筑沿着河谷排开,那情形让人感觉如同一脚踏入童话。
  张星超与伊娜傍晚在小镇酒吧里欣赏着俄罗斯提琴和口琴。俄罗斯的啤酒很醇,也很烈。俄罗斯人喜欢在啤酒里加伏特加,东北人管这叫‘炮点灯’,酒量再好的人也‘三碗不过岗’。
  
   据张星超掌握的情报,今晚冷杉极可能在这家酒吧里现身。果不其然,一扎啤酒没喝完,就发现角落里多了一人。那人黑皮风衣,面部棱阔有型,他只顾喝酒。不时有几个丰满的俄罗斯女人翘着臀部‘邀请’他。过了一会儿,两个操东北口音的大汉进了酒吧直接往那角落而去。看来是约好的。
  
   东北人点了瓶伏特加,递给那人一支雪茄烟,问道:“大兄弟,明儿的生意做不做?”
   “有生意当然做。”那人说。
   “是些有钱的内地佬,出价10万人民币。”东北人点燃雪茄,狠狠地吸了一口,仰天吐烟圈。
   “你们知道,我一向按人头算。他们多少人?”
   “就三儿。”
   “价钱合适。老规矩,你们三成。”
   “大兄弟够爽快!来,喝酒!”
   另一个东北人说:“俺准备筹划一个西伯利亚猎人俱乐部,专做那些有钱的内地佬,每年会费俺算了算有个两三百万吧。到时候大兄弟,这边你照着,少不了你的好处。”
  
   “好说。出来混的,只争朝夕。只是这里的老毛子警察难缠。道上的兄弟也有怨言。”
   “大兄弟,你看是不是该让那些老毛子收敛收敛了。”
   “好说。毕竟他们也有妻儿老小嘛。呵呵,找些弟兄们时不时去老毛子警察的家里转悠转悠。”那人炯然的两眼掠过一道萧杀之光:“老毛子就像高加索猎犬,不能喂得太饱!七成饱就行了,同时还要讲求调教之方,养不家的就狠狠地抹上两刀。‘砍头党’叫价三百美刀一颗人头,管你是不是警察。挡爷发财路的绝不能留!”
  
   张星超把着酒杯,来到那人跟前:“兄弟,七年不见了,别来无恙?”
   “是你?……”那人左眼皮微微一跳。
   “我没有打扰你们说话吧?这两位朋友怎么称呼?”张星超举杯敬酒道:“我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初次见面……”
   不等张星超敬酒,那人就对两个东北人说:“两位,我有点事。明天的生意做定了。老规矩,早上八点伏尔加饭店见。”
   “大兄弟你忙吧。赶明儿老地方见。”两东北人起身离开。
  
  
   “你找我干什么?”
   张星超不请自坐,低声道:“冷杉,怎么,不欢迎兄弟了?”
   “呵呵,你要是来找我喝酒和打猎,我很欢迎。我已经退出组织两年了,这里的生活我很喜欢也习惯了。所以,你要是为了组织的事找我,请回吧。”
   “呵呵,不错,我这次是为了组织的事找你。”
   “那我们就没有共同话题了,对不起,失陪了!”
   “冷杉,要是你最尊敬的师长……”张星超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你说什么?马教授?”
   “马教授已经上了杀手组织的黑名单。你是他信任的人,只有你可以接近并近身保护他。”
   “知道了!不过,我已经答应了客户接生意,这几天不会在本地。三天后再说吧!”
  
   伊娜一人坐着,无聊地玩着纸牌。
   张星超回到座位,对伊娜说:“我们回旅店吧,时间不早了。”
   “怎么不叫你朋友过来一起坐?”
   “他就是冷杉。现在不便多说。先回旅店吧。”
  
  俄罗斯的小姐笑颜如花;听着俄罗斯风情的提琴演奏;躺在东欧古式大床上,异域风情浓郁。
  
   次日一早,张星超就敲隔壁的门叫醒伊娜,匆忙地洗漱完就前往伏尔加饭店。
   到伏尔加饭店,刚好八点。
   张星超的到来,冷杉毫不惊奇,似乎是意料中的事,只是谈谈地问道:“雪狼,昨天你在酒吧里偷听了我们说话?”
   “没有!”
   “没有?你怎么知道我今早会在伏尔加饭店?”
   “哈哈,你这个老狐狸。”张星超和冷杉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张星超心里明白,冷杉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别人绝不可能窥视分毫,昨日酒吧里冷杉与东北人辞别的时候故意说出了见面地点让张星超听见。
  
   “这位女孩是谁?你女友?”
   伊娜淡然一笑:“我不是女孩。我叫伊娜,很高兴认识你。”
   张星超笑道:“她是我此行的搭档。”
   “你们可以在这里等我三天,也可以跟我进山。”
   “我还是跟着你吧。我对你的‘生意’很感兴趣。”张星超道。
  
   “呵呵,我做生意的规矩,按人头算,你们俩人六万人民币。雪狼,你我是老朋友了,可以免费,但是她须付三万!对了,我只收现金!”
   “什么?你敲诈啊?”张星超几乎跳起来。
  
   冷杉目光变得尖锐:“雪狼,我直截了当地给你说吧,你可以跟我去,但是她不能去!”
   “为什么?”伊娜有些急了。
  
   “几万平方公里的无人区,猛兽成群的黑森林,犯杀的地儿,你敢去吗?”冷杉左眼皮微跳几下。超一流的杀手,神情面色就像冰寒凝,喜怒哀乐都深深地隐藏在冰冷的神色之下,让人无法察言观色。张星超很了解冷杉,“犯杀”的事只会让冷杉兴奋,眼皮跳动这一细微的面部反应却透出几丝他内心澎湃的杀气。
  
  (6-5)
  
  
   这时,两东北人领着三个青年来了。他们裹着厚厚的防寒服,背着大背包和双管猎枪。
  
   “雪狼,我要和顾客们去原始森林里打猎。森林中很冷而且有虎狼,非常危险。”冷杉的装备很奇怪,没有背包,没有猎枪,斜背着柄长刀(刀柄一米长,刀刃细尖长约四五十公分),腰挎着近一米长的宽刃刀。
  
   几个青年非常气愤地冲着两东北人吼道:“这就是我们的向导?连枪都没有,一旦出事怎么保护我们?有没有搞错?我们是业余狩猎爱好者,不是军队,一旦出事岂不是我们还要保护他?喂!我们给了钱的?”
  
   东北人摸着头说:“所有的顾客在出发前都是这么个生气法,可是打猎结束后,没有一个不服的。”
   冷杉不屑一顾,冷冷地说:“不去就算了。不过我从不退钱,我最讨厌出尔反尔的人!”
  
   “好说!好说!呵呵。”两个东北人一个劝住青年,另一个对冷杉说:“大兄弟,我们相信你的本事。但咱不能砸了你的招牌。不如这样,把钱退给他们,让他们打完猎后再给钱,那时候他们也给得心服口服。”
  
   冷杉将装钱的包扔还给青年。
  
   “冷杉,还是让伊娜一起去吧,我负责保护她。”张星超道。
   “由得你们吧……”
  
  
   冷杉和东北人各架一辆吉普车,穿过数百平方公里的草原,又颠簸过了一大片白桦林,驶了整个白天才到原始森林山边。
  
   当晚,冷杉领着张星超伊娜和那几个青年到了山腰,住进木屋。
  木屋很简陋,一间客厅三间卧房。木壁有些漏风,客厅木壁上挂着虎头和猎枪;睡房挂着鹿头,没有床,干草铺地帆布睡袋。木屋不大,一行八人使这里显得很拥挤。屋内没有厨房,做饭也不过就是在户外生火烧烤,客厅也就是饭厅。
  
   冷杉将铁盆里的木炭引燃取暖。
  
   许梦哲(其中一个青年)好奇地问道:“喂,你不是有猎枪吗?为什么还背着刀?”
   冷杉笑道:“打猎的是你们,而不是我,所以我不用枪。”
   “万一遇到狼群或者熊怎么办?”刘昌(青年之一)觉得冷杉很可笑。
  
   “呵呵。遇到狼群,猎枪可以杀一两只狼,却杀不了所有的狼。遇到西伯利亚棕熊,猎枪子弹只能将熊打伤,这反而会激怒它,那时候它会和你拼命。所以呢,你们的枪去打点野兔和鹿还可以。”
  
   李南(青年之一)更不解:“难道用刀就可以杀死狼群和熊?”
   “击退狼群,只需杀死狼的首领。狼的习性和鬃狗一样,只要首领被杀,其余的狼就会逃跑。狼群的攻击,其首领是一马当先的,所以很容易辨认哪只是狼群首领。”冷杉说着,从木柜中取出十多叠狼皮:“都是狼头儿的皮。西伯利亚狼皮很值价。”
  
   “如果遇到熊呢?”伊娜也忍不住问一句。
   冷杉笑而不答:“所以你们女孩子还是不要去森林为好!我们狩猎两天,这两天你就呆在这屋里不要出去。”
  
   夜晚,张星超和伊娜一屋,两个东北人睡一间,许梦哲等三个青年睡在最大的房间。
  
   冷杉独坐客厅,烤着火,精心擦拭着宽刀,桌上明晃晃的长刀凝着寒光。
  
   “怎么,睡不着?”张星超出房。
   “你也睡不着?”
   “‘寒剑’,两年不见,不好好聊聊?”
  
   冷杉淡淡一笑,递给张星超一瓶伏特加:“雪狼,你不是在临江市吗?”
   张星超笑道:“看来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龙司令很会用人啊。派你来说服我回去。呵呵,别的人我不买账,可你……唉,谁教我欠你一条命呢?”冷杉举瓶猛抽几口伏特加,烈酒的躁热顺着喉管往下烧。
   “哈哈。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张星超忽然神情冷峻地说:“马教授目前很危险。”
   “知道了。我答应你,回组织。原因有二,一是马教授对我有恩,不过仅靠这一点我还不一定回去,军区那么多人,少了我就不行了?第二个原因嘛,唉…谁叫我欠你一条命呢?不过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我回组织只为马教授的事,等事情过了我还是要走的,还有,我的薪水底线是500美金一天,不过你们也可以按工作小时算……”
   “唉,冷杉啊,你这个人就是爱钱,那么多年了这毛病还没改啊。”
   “此言差矣!呵呵,你我都是提着脑袋出来混的,这条命啊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能挣钱享受,还不赶紧?”
  
   “这木屋是你家?”
  
   “算是。我平时不住这里,只有在带人打猎的期间暂住。这地方离猎区很近。”冷杉将擦得雪亮的双刀小心翼翼地插入坚韧的狼皮刀鞘。
   “这两年来你就靠当外地狩猎爱好者的向导为生?”
   “不错。西伯利亚原始森林中狩猎很危险。我不但是向导,同时也在一路上保护我的顾客们。森林里狼群太多了。”
   张星超递给冷杉一包中华烟:“很久没抽国烟了吧?”
   “这倒是,呵呵。俄罗斯能买到的中国货,大半都他妈是假的。”
   “想不到当年让美国佬恐惧的‘寒剑’,如今却成了山人。”
  
   张星超和冷杉两人雪夜对饮,彼此的思绪回到了七年前。
   199X年,西藏“藏独”势力发动武装叛乱,张星超和冷杉二人奉命潜伏到叛匪后方,炸毁藏独的军火库。任务完成之后,二人驾车回西藏军区复命,路上突遇雪崩,两人被埋。张星超拼死脱出雪坟,徒手刨开冰雪救出奄奄一息的冷杉,背着他步行两百里回营。
  
  (6-6)
  
  
   次日,冷杉和三个青年很早就出门打猎去了,留下了张星超伊娜和两个东北人。张星超和伊娜长途跋涉来到北国,昨夜也没睡好,很疲倦,所以一觉醒来已是正午。那两个东北人,马林和赵大是冷杉特意吩咐留下来照顾张星超二人的。
  
   伊娜刚起身就觉得背上酸痛,睡了一夜的地板睡袋,很不适应。张星超醒了却赖着不肯起来。伊娜到客厅,木炭烧的通红,简陋的木桌上摆着些干粮,阵阵烧烤香味从屋外飘来。
   马林端进一盆热水:“妹子,洗个脸。这里条件简陋,可委屈你了。”
   “马大哥,谢谢您。你们起得真早。”
   “唉,习惯了呗。以前当兵养成的习惯。”马林憨厚的一笑。
   伊娜洗了把热水脸,浑身都感到暖意:“您退伍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了。俺当年在部队,才二十来岁。那年子,北方局势很紧张,苏联在中蒙边境陈兵百万,光是坦克和装甲车加起来就有三万多辆。苏联人扬言一战则七天之内拿下北京。那时候,像俺年轻人们都准备好为国捐躯了,家里啥后事都预先安排了,呵呵。”马林坐着,点燃烟斗:“时间过得真快,一下子三十年过去了。”
   这时赵大端着一大盘烤肉进门:“早上打得山鸡,很新鲜。妹子来尝尝。”
   “谢谢。”伊娜撕下鸡腿,尝了尝,鲜嫩无比,略焦的皮也很脆。
  
   张星超起来了,伸着懒腰:“哇,那么香?”
   “昨晚还睡得好吧?”马林问。
   “不错。有劳二位了”。
   赵大拍着张星超的肩膀:“俺和老马待会儿就下山了,有事要办。明儿他们打猎完了俺们来接,不然冷杉大兄弟的车坐不下那么多人。干粮和水都在木柜里,你们自便。”
   “好,你们去忙吧。”张星超只顾吃着烤鸡。
  
   就在马林和赵大出门的时候,张星超叫住了他们:“两位大哥,万一那些逃犯闯入这里,我们该如何对付?”
   马林哈哈大笑:“小伙子,跟我来看一样东西。”
   马林赵大带着张星超和伊娜到木屋外,指着木栅栏外十丈之处,说:“看见那柄倒插在地上的钢刀了吗?”
  
   张星超定睛一看,一柄雪刃钢刀插在地上很深,和冷杉昨晚擦的那柄刀一模一样。
  
   马林笑着说:“这钢刀是标志,住西伯利亚或者外蒙的猎家和族人,看到这柄刀就知道此地是冷杉的地界,不得入内。这‘地界’是以刀点算起方圆三十公里为界!几年来,还没有人敢犯这条忌讳。”
   “冷杉这么牛?”张星超好奇起来,这小子几年不见,混得还可以啊。
   “呵呵。他匹马单枪就把西伯利亚的雪匪布里亚特人部落铲平了……好了,俺们赶时间,先走了。”
  
  ……
  
   木屋外,银装素裹之中,鲜绿的森林冒出积雪,春意透过冬雪展现出来,空气新鲜清爽。
  
   张星超望着无垠的雪野,道:“在寒带的冬季,植物凋零,动物很多冬眠或者躲进了洞穴里,很难打猎。布里亚特人储存的食物往往等不到开春就吃光了。他们就会袭击村落抢粮食捉活人,甚至杀死林中一些打猎的村民,把杀死的人砍下手脚烤来吃。冬季西伯利亚非常冷,可达零下五十度,人的体力和热量消耗很快。所以吃人成了布里亚特人数百年的冬季生存依靠,因为人肉蕴含的热量相当大,远远大于人参。中国古代称俄罗斯人为‘罗刹鬼’,在中国人的神话思想中,罗刹就是吃人的凶神恶煞。准确地说,俄罗斯人罗刹的称号就源于吃人的布里亚特人。”
  
   在木屋里呆了一天,很是无聊。
   天色逐渐暗下来,冷杉等人还没有回来。
  
   伊娜有些担心,而张星超却若无其事地继续讲着外蒙古和西伯利亚的事情:“国内很多逃犯都往内蒙跑。内蒙草原很广阔,我国警员根本无法捉回逃犯。内蒙往北的大草原地带警力很有限,而往往边远牧区派出所的辖区是数百平方公里的茫茫草原,即使有逃犯来他们都不知道。人迹罕至的草原,除了游牧民族的蒙古包,什么都没有。逃犯有时候往往被热情好客的游牧人保护起来。大草原上,只要那些好客的游牧民族把你当成是朋友,就会把你招待周到,而且绝不让人把他们认定的朋友带走,否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耻辱。因为民族关系,逃犯在草原上往往难以抓回。逃犯们再往北走,就是外蒙古。中蒙边境线太长,边防关卡涣散,很容易逃到外蒙。一些逃犯不但逍遥法外,甚至由外蒙到了俄罗斯,还发了财。”
  
   再晚些,冷杉等人回来了。收获不少。五只山鸡还有两只狐狸,许梦哲不知从哪儿还弄了一颗雪地人参,笑得合不拢嘴。
  
   三个青年累了一天,很早就睡了。
  
   等伊娜睡后,冷杉和张星超坐在篝火旁,边吃烧烤边喝酒。
   “今天去打猎也不叫上我们,不够意思。”张星超道。
   “那明天你跟我去吧。”
   “好!这才够哥们儿。我带上伊娜……”
   “不行!”
  
   张星超呛了口酒:“把一个女孩留在这里太不安全!”
   “呆在我这木屋里绝对比森林安全得多!”
   “你那柄破刀插在路口就安全了?对了,说起来你小子够狠够烈!杀了整帮子的雪匪。”
  
   冷杉将瓶底的伏特加一口抽尽:“说到狠,我还不如你啊。是谁在新疆杀了几百号‘突厥马子’?”
   “呵呵,彼此彼此,哈哈哈……”
  
   二人聊了一夜,次日早整装待发。
   冷杉精神很好,昨日狩猎一整天,又喝了一晚上酒,次日依然没有倦意。
  
   “伊娜,你留在这里。我们尽早回来!”说罢,冷杉领着张星超及那三个青年往雪林而去。
  
   跋涉于森林雪地中,两脚步步陷入积雪再拔出向前,走路很耗体力。
  
   跟着冷杉打猎很有趣,听他一路吹牛就感觉不到疲倦了。
  
   冷杉背着长刀,挎着宽刀,手上还握着根五尺多长大拇指宽的铁杆当拐杖。
   李南嘲笑着问:“你这个保镖还用拐杖?还是我们年轻人体力好啊,哈哈。”
   刘昌接嘴:“你的铁拐杖又长又重,反倒成了累赘,还是扔了吧。”
  
   冷杉笑道:“你们不懂!”
  
   张星超也对冷杉的“装备”颇为疑惑,尤其是那根“拐杖”。冷杉不过三十岁而已,怎么弄得跟个五十来岁的老猎人似的。
   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森林深处,不时看见树丛中动物受惊一闪不见。
  
   冷杉见大家累了,就地坐下吃些干粮,递给张星超一壶水:“狩猎的生活你没有体会过,西伯利亚也是头一次来。这森林中不怕狼群,就怕猛虎。”
  西伯利亚虎是世界上最大的老虎,体重可达三百五十公斤。与非洲雄狮相比,西伯利亚虎更加凶猛。狮子主要驰骋在草原上,过着群居生活。虎却生活在地形复杂的森林山地中,独来独往,更加灵活。两百年前,罗马尼亚有个贵族,平日里无聊就想出让西伯利亚虎和最凶悍的非洲雄狮对打。不出五分钟,雄狮就被西伯利亚虎封喉咬死。大型猫科动物猎食往往都是‘封喉’咬杀(咬住对方的喉管直到对方死去)。造物主是多么的神奇,森林之王老虎额头上有个‘王’字,而草原霸主雄狮有着保护脖子的厚厚的狮鬃,就好像偏心于雄狮让它们不受猫科动物封喉的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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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
  
   吃过干粮,开始寻找雪地上动物留下的印迹,循着印迹逐渐发现了很多土里的小洞穴。打猎和钓鱼一样,很需要耐心。一般来说,猎枪装的都是散弹,喷射出去可以打一片,不过射程很短。森林中小型动物很难用一般的子弹打中。如果装备穿透力强的枪支,那肯定是用于猎杀虎熊等大型动物。
  
   李南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还见不到猎物?昨天这时候我们都打到野兔了。”
   刘昌和许梦哲也有些烦躁了:“今天连个鬼都见不着,真无聊。”
  
   冷杉见几个人开始埋怨了,就讲故事解闷:“你们知道西伯利亚人如何猎杀老虎吗?”
   “用猎枪?”
   “西伯利亚虎行动敏捷而且凶猛,冬季是猎虎的最佳时机。冬天的老虎难以寻食,体力和热能消耗很快,动作也就不那么敏捷了。就这样,西伯利亚人还不敢直接猎虎。西伯利亚每个猎人都养着至少四只高加索猛犬,就像西藏的藏獒,两三只就可以赶走狼群。猎虎时四只一起带上,嗅出虎的味道而寻觅虎的踪迹。找到老虎后,四只高加索犬一齐围攻老虎。当然,四只犬并非老虎的对手,这是为了纠缠并拖住老虎,这样猎人就可以在一旁放冷枪杀虎。一仗下来,高加索犬要损失一两只,不过猎人得到的虎皮虎骨转手一卖就可以再买二十只高加索犬了。黑市上,西伯利亚虎皮价格很高;‘狗市’在这一带也很多,什么样的猎狗都有。”
  
   说着,只听许梦哲兴奋的大叫起来:“有洞!肯定有冬眠的猎物!”说着就叫李南和刘昌进洞。
  
   “慢!”冷杉立刻阻止:“这是熊洞!”
   那洞穴地处低洼,洞口积着数米厚雪,只留出一点黑洞。看上去洞高一丈多,周围并没有脚印,可见洞内的熊还没有苏醒。
  
   “熊掌熊胆!哈哈哈……”李南说着就要扒开雪进洞。
   冷杉一把拉住他。
   “干什么?熊在冬眠,不趁这个机会我们今天就毫无所获。”许梦哲说。
  
   冷杉深吸口气:“西伯利亚熊就是棕熊,看这洞口的高度,可见里面是个庞然大物。”
  
  棕熊是陆地上最大的食肉动物,体重可达七百公斤,高三米。即使是西伯利亚虎见到棕熊都望而生怯。棕熊全力一掌拍下可将一辆桑塔纳车顶打扁。这个时候熊应该不再冬眠,可能已经醒了。洞内还有储藏的食物所以没有出洞。熊很懒惰,有得吃就不会去寻食。
  “现在已经三月份了,熊多半已经醒了!”冷杉横起那根当拐杖用的长铁杆拦住三个青年。
  
   正此时,忽然听见身后树林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啸,吼得树枝上的积雪纷纷落下。
   不好,老虎!
  
   冷杉抽出宽刀回身看,树林摇撼万鸟惊飞,一头白纹啸山虎飞扑出树林,长丈余,灯泡大的两眼杀气腾腾,张开血盆大口咆哮,震耳欲聋。三个青年当时就吓傻了,呆立当地。
   那只白虎就在张星超跟前,众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眼,冷杉飞掷宽刀,那刀飞舞着发出疾风之声破雪一道直杀猛虎。
  
   白虎动作敏捷,侧扑躲过,那柄刀深深地撼进雪地。白虎暴怒,连喉数声震得人肝胆俱裂。正当时,大地突然颤动,一声更猛烈的咆哮好像从地狱传来,白虎竟然掉头逃跑。
  
   不好,熊受惊出洞了!冷杉飞身扑倒许梦哲和李南,同时一脚蹬开刘昌,刹那间,冰封的洞穴一阵雪暴,棕色巨兽冲出黑洞,咆哮数声天地欲裂。若不是冷杉扑开三人,他们已经被一冲撕裂。
  
   那棕熊站立巨啸,足有三米多高。熊暴怒,两眼发红,张开血口露出沾血的利齿獠牙,浑身腥气熏天,挥舞着比人大腿还粗得多的两臂。
  
   一旁的张星超捡起刘昌吓得丢掉的枪,上了膛。许梦哲他们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脑子里一片空白。
  
   冷杉沉声说道:“都不要跑,谁先跑熊就会向谁扑去……”
  
   ‘砰’一声炸响,张星超对着熊的后心背开枪。
   这一枪不但没有打伤熊,反而使它暴怒,转身就向张星超扑去,刹那间卷起雪风冰渣,整片雪地都在颤抖。
  
   熊双臂扣杀,张星超疾身数个后滚翻顺手拔起插在雪地上的宽刀。
   ‘砰’,冷杉夺过许梦哲的枪,冲着熊的脑门就是一枪。
  
   熊还没有被重创,咆哮着又向冷杉扑杀过去。三个青年已经吓得脸色铁青裤裆发湿。
   冷杉扔掉猎枪,抽出长柄尖刀插在地上,紧握铁杆。
  
   “他疯了?他吓傻了?”张星超已是冷汗湿身:“把刀插在地上用棍子打熊?冷杉你这个疯子……”
  
   那棕熊咆哮着站立在冷杉跟前,举起右臂利爪,庞大的身躯突然一掌扣杀下去,冷杉横着铁杆硬挡。
   血爆……
  冷杉整个人被棕熊一爪铲飞数丈,硬撞在大树上,铁杆断裂搁在一边。
  
   张星超抓起宽刀冲着熊的背后一阵乱砍,砍了几十下才发现根本伤不了熊丝毫,厚实的熊皮和脂肪层很有弹性,宽刀砍不进去。
  
   “哈哈哈,你真笨!宽刀是砍狼的,对付熊只能用尖利的长刀。咳咳……”是冷杉的声音?
   张星超转头一看,冷杉缓缓站起,捂着受伤的左肩:“如果没有铁杆,我就变成两段了……”
  
   再看,熊躺在地上早就不动了,血染红了大片雪地。刀尖穿透了熊的胸膛。
   冷杉扶起几个青年,笑道:“现在你们知道我那‘铁拐杖’的作用了?呵呵……”
  
   许梦哲几人半天才回过神,结结巴巴地说:“熊,死了?真死了?”
   “当然死了。”
   张星超恍然大悟,原来冷杉是将刀尖朝上用刀柄插地。熊对较高大的动物都采取站立扣杀攻击。熊站起来扑杀,而自身体重太大,笨重的熊往往在扣杀时身体会前倾而顺势伏地。
  
   “呵呵,熊的扣杀力非常大,在扣杀瞬间,熊庞大的身躯由站立到扑下伏地而借用了身体巨大的重量,就连大象的皮肉也会被撕裂。如果将长刀尖朝上立在自己身前五寸处,熊扑下来的同时也就躺在了刀尖上。一般人用刀剑刺杀熊还不一定能穿透熊皮,只有借用熊的巨大体重让熊自己躺在刀上被穿。坚硬铁杆的唯一作用就是挡住熊致命的那一击。”冷杉笑着对几个青年说:“如果到了这步田地,是枪管用呢还是我的长刀?呵呵,下一步是你们几个的事了,砍下熊掌……”
  
   回到木屋,天色渐黑。
   升起篝火,放下猎枪,取出四只熊掌和一瓶熊胆。
  
   “这熊重得推都推不动一下……”李南边说边烤着尿湿的裤子。
   “今天收获不小……”刘昌劫后余生的那种心情使他显得很兴奋。
   “可惜啊,熊掌你们无法带出关,棕熊是保护动物。不如在这里吃了。熊掌,晶莹剔透,嫩而不腻,入口即化,呵呵。”冷杉自始至终心情都很平静,在虎和熊出现的时候,都显得十分镇静,成竹在胸。
   张星超心里不禁叹服:“这家伙果然厉害,保护马教授一事看来只有他能胜任!”
  
   晚上,马林和赵大驾车而来,听说冷杉杀熊一事后,竟然丝毫不觉得惊奇。马林说:“一只熊算什么,一部落的雪匪都被铲除了……”
   “今儿有熊掌吃了,哈哈……”赵大卸下麻袋:“来,一人一瓶儿俺家乡的‘二锅头’!”
  
   “冷先生,谢谢你。这次我们算是开眼了,心服口服啊。”许梦哲双手捧上十万元现金。
   “那就多谢了!”冷杉毫不推却地收下。
  
   马林和赵大架锅烧水炖起熊掌。伊娜帮忙切菜分料。
   张星超和冷杉在屋内对饮‘二锅头’。
  
   “老朋友,我劝你啊,退出江湖,和我一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生活。”
   “西藏禁书……”张星超似乎有些迟疑,总感到这件事与自己有着难以言状的隐藏关系。
  
   “好了,现在我的生意搞定了,该说说你找我办的事了。”
  
   张星超突然神情凝重:“北京……马教授……”
  
   ……
  
  (6-8)
  
  
   2003年3月25日下午,北京大学历史学院考古系演讲会。
  
   夏黎暮雪领着冷杉混进了阶梯教室。她目指演讲台,说道:“站在台上的那位就是马教授。”
   “我知道。”
  “你认识他?”
  “马教授是我最敬佩的老师。十多年前,也就是我从军之前,在道上混。没事就去陕西弄些古董到北京卖。结果在古董市场上遇到他。后来在闲聊间跟他学了很多。马教授人很好,很实在,不嫌弃我这个‘混混’,还说我很有考古天赋,鼓励我回校读书,争取考到北大考古系。”
   “知道就好!你可要保证他的安全!”夏黎暮雪冷肃地说。
  
   “多少酬金?”
   “这是你的任务!”
   “我问多少酬金?”
   “不知道……”
   “听好了,马教授是我尊敬的人,但是公是公私是私,做生意就要讲钱!我出价,五百。”
   “五百?呵呵,用不着找组织,由我个人支付你好了,你就安心的执行任务吧。”
   “哈哈,看来你理解错了,我是说 五 百 美 金 一 天。”冷杉的嘴角浮出一丝奸商特有的笑容:“人民币支付也行,按照一比八点五的汇率结算。如果你一次性付清一周的酬劳,我可以给你打九折。”
   “什么?你……我会向首长请示的。”
   “定金!”
   “什么?还要定金?我没钱!”
   “……这样吧,今天免费,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明天开始计费了,总之钱到人到,如果不给钱,那你们另请高明吧。”
  
   “给我听好了,有情报显示,敌特今晚就可能动手。”
  
   “放心!在我手上,所有的被保人都没有少过一根头发……”冷杉得意地说。
  
   讲台上,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正是马教授。他抑扬顿挫的演讲令台下掌声此起彼伏:“同学们,考古是我国一项极为重要的学术,对发掘我国古老的文化和历史文物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对世界文化有着积极和深远的影响。而多年来,考古学术界炒作风气越演越烈,为了钱而放弃了学术的严谨!一些教授,为了炒作,故意到古董市场购买一些本身并不值价的字画,尔后开始所谓的‘作者考证’。大家都知道,大多数艺术家生前的作品并不出名,而一旦死后身价突涨百倍。炒家们把一些并不出名的明清画家书法家的作品抬高,主要途径就是所谓‘列传’,将那些本身不出名的画家们吹嘘一番,弄成传奇人物或者编一些故事抬高作者身价,那么他们的作品价值也自然而然被抬高了。更重要的是,在拍卖会上找好托儿一起抬价,看看那些拍卖会上叫价抬价的人,有几个不是找好的托儿?到头来上当的还是买家!”
  
  ……
  
   晚宴很热闹,宴会厅横幅显眼,大字上书“热烈庆祝北京大学考古系成立一百周年”。很多历史界和考古界的权威和学者出席,宴会间觥筹交错。
   “久闻恩师饮遍天下美酒,学生带来了老窖里的五粮液,绍兴女儿红,陕西杜康,山西汾酒。”会上一中年人敬酒,此人是马教授十多年前的学生。
   这引起了冷杉的警觉,他当即抽身到马教授跟前:“马老师,还记得我吗?”
   马教授戴上老花眼镜:“是冷杉,哈哈,好久不见,你在这里?你考进了北大?”
   “嗯,谢谢老师当年的鼓励。”
   “好。争气的孩子!”
  
   “我先敬我最尊敬的恩师一杯!”冷杉故意对那个中年人说:“我能借花献佛用您的酒吗?您是马老师的学生,就是我的学长。”他借机察言观色捕捉那中年人脸上一丝一毫的反应。
  
   那中年人爽快地答应了:“好!学弟,我们一起敬恩师一杯!”他提着‘女儿红’斟满三个酒杯。
  
   冷杉手心里粘着一张火柴盒大小的特殊试纸,它带有多种特别的化学物质,可快速测试七十三种气态及液态下的致命毒素。他举杯时故意倾斜杯口,让少量的酒顺着手指流到手心的试纸上。十五秒后观察试纸的变化由而判定酒中是否有毒。
   “先不慌喝酒!”冷杉想法拖延时间,等够十五秒后才能判断酒中是否带毒“学长,让我们一起祝恩师健康长寿,万事如意,吉祥如意,一切顺心……”
  
   十五秒后,试纸没有任何反应,见那人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冷杉心寻着:“看来此人并无恶意。我的对手是国际级别的令各国政府都胆寒的超一流杀手,他们不太可能用如此捉劣的招术。但不能放松警惕!”
  
   马教授将酒一饮而尽:“好酒!正宗绍兴原窖陈年女儿红,好酒!这可是上贡的酒啊……”
  
   冷杉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敏锐的目光落在每一个接近马教授的人身上。
   席间,一个棕发碧眼的女学生来到马教授跟前,用流利的中文说道:“马教授,谢谢您四年来对我的教导,使我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考古学者。我快毕业了。这枚领章是我祖父留下的,现在我将它送给您,这会使您在晚宴上增添一份光辉。”
  
   马教授一见那领章,印有高尔基像,笑道:“哈哈,高尔基可是文学大家,你应该送给你的语文老师。谢谢你,我收下了,这可是我唯一的国际学生对我的尊敬和认可。”他将领章别在了西服领上。
  
   “马教授,我舍不得北大,也很舍不得您。请允许我替您擦亮领章,那将使您更添一分光彩。”她取出手帕。
  
   冷杉注意到,那外国女生长得异常漂亮,一头棕色的卷发齐腰,很有光泽和弹性;身材高挑,胸挺腰细腹收,修长的双腿,蓝色的眼睛大而明亮,鼻梁有形,像是拜占庭艺术的精雕。
  
   那是一种慑魂的美,恰恰也让冷杉感到莫名的异样。他立刻靠近那女生,故作醉状,手一扬两指一拈,抽夺了她手上的帕子,捏在手中等待试纸的化学反应。
   那女生夺魂的两眼一眨,目光瞬间聚到冷杉身上,她妩媚地一笑:“你喝多了。”
   冷杉装糊涂地说:“小姐,我喝多了干你什么事?”
   “请将手帕还给我。”
   冷杉笑道:“这帕子绣工不错。”十五秒转眼就过,他将手帕还给那女人,顺势瞄了手心一眼,试纸毫无反应。
  
   那女生拿着手帕,将马教授领上的那枚“高尔基领章”擦得晶亮。
   “小姐,请问你是哪国人?”冷杉明知故问。那女生的样貌以及那枚“高尔基领章”已说明她是俄罗斯人,如果不是,那也可以断定她是前苏联某加盟共和国的人。冷杉这么问只是拖延时间以进一步观察她而已。
  
  她转身一笑,匆匆离去,留下一风浓郁的体香。
  冷杉感到此人不同寻常,想跟着她但又不敢远离马教授。
  
   马教授喝了很多酒,不愧是传说中的‘史界酒仙’。晚宴快结束了,马教授应邀上台作总结性的讲话。只见他偏偏倒倒地走向讲台,突然面朝地栽倒,在场的人都吓坏了,赶紧围过去。
  
  ……
  
   “马教授已经死了!”夏黎暮雪在医院急诊室外对着双目无神的冷杉说:“‘寒剑’的能力我算是‘领教’了!”
   “我也很难过,不过……医生怎么说?”冷杉浑身泄气话音中气不足,他感到悲愤,尊敬的老师竟然死在自己面前,杀手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于无形之中。他更感到羞愧,被敌手视为无物。当然,他也感到异常的压力,这个杀手组织太可怕,前所未遇,他们杀人的伎俩非常之隐蔽、可怕。
   “医生说是酒精中毒。”
   “你确定不是其他化学物质中毒?”
   “我再重复一遍,急诊马教授的是北京最好的医师,他都说是酒精中毒了!”夏黎暮雪冷冷地说。
  
   冷杉绞尽脑汁地回想晚宴上的每一幕,哪怕是每一个小小的细节,突然,他发了疯似地冲进急诊室,马教授尸体上盖着一层雪白的尸布,几个医生正要推尸体去太平间。
   冷杉掀开尸布,却见马教授赤裸着上身,他有些激动,问医生:“马教授的衣服呢?”
  
   几个医生面面相觑,冷杉抓起一个医生衣领:“他的衣服呢?”
   “在…在那边……刚才给他洗胃所以……”
   冷杉急急忙忙地套上胶手套,抓起马教授的西服,拽下别在衣领上的领章,闻了闻,上面还遗留着玻璃清洁剂的味道,回头对夏黎暮雪说:“这就是‘凶器’!我的疏忽!是我疏忽啊!”
  
   化学物质A与B本身都无毒,但两者并用,则可能有毒。
  
  ……
  
   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区分局法医鉴定处……
  
   “据一位神秘的报案者说,凶手很可能是一名俄罗斯女人。那名报案者还提供了凶手的暗杀手段,据他说,凶手所用的洗洁剂是很常见的清洗玻璃的液剂。通常玻璃清洁剂中含有一种无色但味香的四氯化碳。在凶手用沾有这种洗洁剂的手帕擦拭领章时,使马教授吸入了足量的四氯化碳。加上马教授饮酒量大,四氯化碳和酒精起了化学反应导致死亡。这种杀人方法不留明显的证据,所以往往被误作酒精中毒。”分局副局长紧锁眉头:“那位报案者留下了这枚领章,经法医鉴定,确实沾有四氯化碳。据对数位在场人员的询问,晚宴间的确有俄罗斯女人送领章并擦拭过。目前,那名俄罗斯女人已经神秘消失……神秘报案人称,马教授是他最尊敬的老师,希望我们能缉拿凶手。这位神秘报案人又是何方神圣呢?……”
  
  ……
  
   黎明,北大校外,一处很不起眼的树下花台……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唉……我对不起马教授,都怪我一时疏忽。”冷杉从背包中取出一瓶熊胆:“这本是我准备孝敬师长的礼物,可是马教授看不到了……请你替我倒在他的墓前。”
  
   “寒剑,不要难过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责怪你,其实现在心里最难过的是你。”夏黎暮雪语气柔缓了许多。
  
   “我一定要找出凶手,告慰马教授在天之灵。”冷杉神情冷峻,凝望着远方天际一道血红的朝霞:“黎明,血色之后,光明才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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