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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琉璃美人煞(完)by 十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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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十二章 魂魄(四)


  本来璇玑以为,自己这次下山历练。过不了几天就会想家,谁知一出来就是快一
年,经历了那么多事。开始的时候还会想想爹娘,想念在少阳派无忧无虑的生活,不
过越到后来,这种念头也慢慢地消失了。


  旧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景色没有任何变化,山还是那个山。水还是那
个水,演武场依然有很多师兄弟勤奋地练功。变的,只有人的心境。


  璇玑站在山脚下,静静看着少阳派壮丽宏伟的大门,忍不住从心底发出感慨,轻
声道:“司凤,我现在……好像能明白为什么爹爹豁出命去,也要保护少阳派了。”



  正如她想要守护心中一片乐土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珍惜的物事,值得用生命
去捍卫。褚磊身为掌门人,在他心中,整个少阳派从上到下。这个整体才是最珍贵的
,他的责任感与负担,不是当初还是小孩子的她所能理解。


  腾蛇对这里的景色嗤之以鼻,哼道:“破烂货!天上随便一个偏门都比这里好看
多了。”


  璇玑白他一眼:“天上那么好你还不是下来了!”


  “妳要搞清楚被人赶下来和自己偷偷溜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涉及神兽的尊严
,他立即暴跳出来捍卫,“妳,是被赶出来的。而我,是自己下来!足以证明妳我的
档次不同!”


  “没错,我是主人,你是灵兽。我俩档次确实不同。”


  璇玑懒洋洋,懒得搭理他的大叫大嚷,和禹司凤二人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腾蛇骂
了半天。见没人理他,也只得无趣地跟上去。


  守门弟子早早就见到了璇玑,欣喜地迎过来。嘘寒问暖。虽然守在这里的人她大
部份都不认识,但一见到他们身上熟悉的服饰。打心眼里就觉得温暖。回家地感觉,
真好。


  上到少阳峰,褚磊与何丹萍早已等在门口,其他几个分堂长老也都笑吟吟地看着
他们。


  璇玑一见到爹娘,忍不住热泪盈眶。叫了一声:“爹爹!娘!”就再也说不出话
来。何丹萍乍见爱女无恙归来,也是喜得泪流满面,顾不得外人在场。将她抱进怀中
,好生爱抚。璇玑这番出去历练,身量长高了不少,几乎与她平头,面上稚气更是大
减。看上去稳重了不少。何丹萍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细细抚摸她的脸蛋。哽咽道:“
瘦了好多。在外面过得苦吧?”


  璇玑抱着她的脖子,哭得说不出话来。褚磊摸了摸她地脑袋,温言道:“到家了
,怎么突然伤感起来。各位师伯师叔都在呢。”


  璇玑这才止住眼泪,抹了抹脸。有些不好意思,从何丹萍怀里刚出来,就扑进了
早已等在后面的楚影红的怀里,依恋地叫了一声:“红姑姑!”


  楚影红笑吟吟地摸着她的脑袋。“半年多没见,小璇玑又长高了呢。这个两年,
就要比红姑姑高了。”


  璇玑红着脸,和其他几个长老行礼问好,各自都说了好些勉励关怀的话。和阳见
禹司凤站在后面,便走过去,关心地问道:“如何,伤势大好了吧?”


  禹司凤认出他是当初悉心照料自己的和阳长老,立即抱拳行礼,道:“前辈救命
之恩。晚辈感激不尽!”


  和阳笑道:“什么恩情!我于药石一事稍通,救命更是谈不上。眼下你大好,并
非我的功劳,是你自己身体强健,恢复的快。”


  禹司凤微微一笑,想起自己在危急之时,迫不得已解开了两个印,这位和阳长老
一定知道,却并不过问,真真是一位至诚君子,心下对他更是钦佩,想着或许应当找
个机会,将秘密说给他听。


  进屋后,璇玑第一件事就是掏出玲珑的魂魄,低声道:“爹,娘,我们把玲珑的
魂魄带回来了。这次是真正的魂魄。”


  褚磊微微一惊。奇道:“上回你们带回来的难道不是?”  
  璇玑脸色一暗,摇头:“不……我们被人骗了。是我们没经验……这个魂魄,是
六师兄偷出来的……”


  话未说完,只听褚磊冷哼一声,“没有六师兄,他也不是妳师兄了!”


  璇玑急道:“爹!你听我说,六师兄是被人骗的!有人扮作你的模样,骗了他!
他一直认为是你的命令!眼下乌童那边利用他,少阳派又抛弃他……那……他不是太
可怜了吗?”


  褚磊重重叹了一口气,没说话。一旁地恒长老沉声道:“事实是否如此,还不可
下定论。就算真如妳所说,他是被人骗了。从小将自己养大的恩师他也能认错,下的
命令如此荒谬他也能听从,此人也真是荒谬之极!”


  “那是因为他……”因为他太重视玲珑!太重视师父!璇玑不知如何解释。急得
脸都涨红了。禹司凤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袖子,低声道:“晚辈失礼,想说几句。我和
敏言相交时间不算短,他虽然聪明伶俐,但一遇到大事就容易慌神。当日我等去不周
山,本就抱着必死的心情,在这种情环境下,有人要冒充褚掌门,蛊惑他。实在是十
分容易的。更何况敏言今年也才刚满十八。刚刚下山历练,经验不足,被人欺骗虽然
无奈,却也情有可原。往诸位前辈酌情处理,逐出师门一事,再斟酌一下。”


  褚磊又叹了一声,道:“那敏觉的事……怎么说?当日是钟敏言亲自送了他的尸
首回来……”


  “亲自?”璇玑和禹司凤大吃一惊。


  褚磊心中难受。摇了摇头,再也说不下去。和阳于是接道:‘不错,是钟敏言亲
自送回少阳派地。敏觉的尸首被装在一个木箱里,被他摔在少阳派大门前。守卫的弟
子怎么招呼,他都不理会,掉脸就走了。你们还未看到敏觉……他……”


  他也说不下去。只长长叹了一声。


  “二师兄怎么了?”璇玑见诸人神情凝重,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桓阳叹道:“掌门,灵堂还在。让这两个孩子给他上柱香吧?”


  褚磊点了点头。璇玑急道:“等等!二师兄是怎么死地?告诉我啊!”


  何丹萍垂泪道:“璇玑……妳二师兄他被人送回来地时候……没有全尸,从上到
下,被切成了十几块……”


  璇玑只觉眼前一黑,心脏咚咚乱跳,一口气竟然上不来。


  褚磊厉声道:“无论他是被人骗也好,没有经验也好,做出这等事,再有天大的
理由也不能饶恕!”


  众人再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纷纷摇头叹息。璇玑怔了半晌。才低声道:“我……
去灵堂……给二师兄上香。”一语未了,泪如?涌。


  陈敏觉的灵堂就设在他原来的房间,他生前收集了很多玩物,稀奇古怪的,都被
何丹萍亲手收拾了,堆在帷帐后面。


  璇玑想起以前他送自己一个万花筒,嘴上说心疼自己的宝贝。不肯相赠,最后却
没管自己要,显然是怕她寂寞,送给她了。他那时候说自己存了好多宝贝,大家只当
他吹牛。原来他还真的收集了不少好东西。她鼻子一酸,想到平日里他对自己的关照
,只得哭得哽咽难言。


  何丹萍本是柔声劝慰。听到后来,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哭,喃喃道:“这孩子……
上山之后也没过几天好日子。他资质平凡,大家更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可怜的孩
子……竟然就这么去了……”


  禹司凤也神情凝重地上了香。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正要起身,忽听腾蛇在后面
“咦”了一声。他知道腾蛇的脾气,没大没小,对凡人这些生死仪式更是嗤之以鼻,
如果在这里闹得不愉快,对两边都不好。于是回头道:“腾蛇觉得哪里不对劲?”


  众人老早就见到璇玑身后跟着的白发男子,气势彪悍凶狠,神态傲然不羁,但璇
玑不介绍,他们长辈也没有过问小辈的道理,只得隐忍不发。褚磊轻声问道:“璇玑
,这位是……?”


  璇玑擦了擦眼泪,急忙起身道:“爹,这是我收地灵兽!刚才太激动,忘了介绍
。他叫腾蛇,很厉害的!是神兽呢!腾蛇,这是我爹爹,我娘,还有我师父,师伯师
叔……”


  她一一介绍一遍,腾蛇早就不耐烦了。摆摆手,“那么多亲戚,好烦!”


  褚磊惊道:“神兽腾蛇?妳的灵兽?!”


  在座诸人都是修仙者,自然知道腾蛇的大名,但都以为只是传说,谁想真的存在
,居然还被小璇玑收了来做灵兽。这真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让人诧异。


  腾蛇笑道:“罢啦。妳也不用介绍。这些凡人有眼无珠,认不得老子,说了也没
用。”


  璇玑瞪了他一眼,“他是我爹爹,你要客气一点!”


  他别过脸,哼了一声,像个闹脾气的小鬼。褚磊半信半疑,拱手道:“小女给尊
驾添麻烦了……只是……腾蛇……”


  腾蛇皱眉道:“你这老头好啰嗦!腾蛇还有假的不成?不过嘛,你女儿确实给我
添了不少麻烦。但老子心胸宽广,不放在心上。哈哈!哈哈!”


  楚影红见他傲气十足地,不由眼珠一转,要想个法子打压他一下。当即笑道:“
您说自己是腾蛇,可有什么证据?鹤发童颜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算什么特异之处。
神兽腾蛇鼎鼎大名,但世人所见不多,想要冒充,也不是难事。骗一个小姑娘,可不
算英雄好汉。”


  她见腾蛇脾气暴躁,以为是个好撩拨的,谁知他哼了一声,竟毫不理会,只淡道
:“老子不和凡人一般见识。”


  楚影红奇道:“那你怎么做凡人的灵兽?”


  腾蛇一脸“妳怎么那么蠢”的样子。叹道:“那自然因为她不是凡……”


  “你废话真多。”禹司凤打断他的话,道:“方才到底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腾蛇被他这样一堵,倒也不恼,只揉了揉鼻子,道:“这个人的味道,我闻到。
那天晚上,在湖边,其中一个人身上满是他的血腥味。”


  璇玑急忙道:“是谁?”


  腾蛇耸耸肩膀:“就是那个用弹珠地人喽!哇,妳连这个都闻不到?真没用!”



  若玉?!璇玑和禹司凤互看一眼,是他杀了陈敏觉!可是为什么却让钟敏言送尸
体呢?


  “爹爹,杀了二师兄的不是六师兄。”璇玑回头,正色道,“是另外一个人。”



  她迅速将若玉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又道:“刺伤司凤的,也是他。”


  褚磊沉吟半晌,似是无法决断,和阳道:“掌门,我也觉得将钟敏言逐出师门地
决定有些鲁莽了。不知等簪花大会后,咱们再去不周山一趟,钟敏言毕竟曾是少阳派
弟子,总不能置之不理。”


  褚磊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也罢,就这么办吧。”


  璇玑大喜若狂,回头看着禹司凤,两人傻傻笑了半天,她才道:“对了,我还没
去看玲珑呢!”


  何丹萍将眼泪抹去,露出慈爱的笑容,柔声道:“就在她房间里睡着呢。只等妳
说的那个高人来,替她嵌回魂魄,娘就一切都放心了。”


  璇玑笑道:“很快就好了!司凤,咱们马上就给柳大哥写信,请他带着亭奴上少
阳派。好不好?啊,还有,娘。咱们少阳派谁会御土术啊?”


  何丹萍奇道:“妳爹爹就会啊,。傻丫头,连爹爹会什么法术都不知道?”


  璇玑又是大喜,立即和禹司凤写了信,托红鸾寻找柳意欢。将信带给他。


  褚磊夫妇见这个小女儿一年不见,变了不少。心下都忍不住感慨万千。谁也没想
到,小时候顶不讨人喜欢的璇玑,那么惫懒的璇玑,如今居然变成了真正的大姑娘,
女大十八变,真真让人刮目相看。


  何况她身边又多了一个禹司凤,这少年精明能干,深得褚磊喜爱,而何丹萍女人
家心细,早已看出他对璇玑的感情不一般。不可否认,他们做父母的,以前很担心璇
玑的终身大事,她这样不讨人喜欢,以后有哪个男子愿意娶她?眼下见到禹司凤这般
清俊秀雅的人品,几个老人家心里立即多了一份喜欢,加上他对璇玑一往情深,璇玑
对他也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何丹萍做母亲的早已欣喜地想着何时为他们做大婚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孙过得好,便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了。何丹萍和褚磊互看一眼
,只觉心满意足,忍不住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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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十三章 魂魄(五)


 


  红鸾飞走送信,过了三天,就把人带回来了。四人久别重逢,又是一番热闹。原来柳


意柳和亭奴早就在首阳山附近逗留了,说是要在这里等璇玑他们回来。结果阴差阳错,互


相没碰到,若不是红鸾送信,柳意欢几乎就要动身去浮玉岛。



  璇玑第一件事就是找褚磊帮柳意欢除掉身上的冰咒。褚磊早就听女儿说过天眼柳意欢


的事?,虽然这人年纪一把了,又胡闹的紧。但确是个胸怀磊落的汉子,于是对他颇有相


交之意,当即就答应为他驱除冰咒。



  彼时刚好过了半年的期限。柳意欢身一的衣服一除,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原本盘亘在


他右肩的一块乌紫,已经蔓延到了肩胛下。褚磊神色凝重。用手轻叩那块乌紫的皮肤,只


觉触手阴寒,难为他还能撑着强颜欢笑。想必半边身子都是没感觉了吧?



  「璇玑,司凤。你们两个出去。我替柳先生驱除冰咒,途中不可以打扰。」



  禹司凤见他们几个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可以帮忙的,只得依依不舍地等在门外。璇玑蹲


在亭奴身边,半年多没见,很是想念他,唧唧咕咕地和他说一些废话。亭奴只是含笑听着


,时不时插两句话。从刚认识他的时候开始,璇玑就觉得他很熟悉,很亲切。好像很早以


前就认识他一样。直觉什么废话心里话都可以和他倾诉,他是安全的,可以信任的。


 


  很奇怪,明明是陌生人,根本也没有什么大交情。但她就是觉得他可以信赖。亭奴彷


佛也觉得她这种信赖很正常,完全没有一丝突兀。



  璇玑说了好一会莫名其妙的废话,这才低声道:「亭奴,你们这半年是做什么去了?


我们去庆阳找过你们,没找到。」



  亭奴笑了笑:「是柳先生有事,我奉陪而已。他去了一趟少室山,那里好像有他一位


故人的墓地,我们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



  墓地?璇玑看了禹司凤一眼。他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那位故人是谁。



  亭奴见她开口想问,便轻轻摇头:「别人的隐私。不好过问。他若是愿意说,终有一


日会说的。他不想说,便是强人所难。」



  璇玑点了点头,半晌,才道:「亭奴,你知道的吧,我以前……嗯,我的前世……」



  他似是有些愕然,然而还是颔首,轻道:「怎么。是想起了一些什么?」



  「好像有点印象,每次发火或者激动地时候。有些片段就会闪现,但过后就忘了。我


现在知道自己是什么战神将军,崩玉不叫崩玉,叫定坤。好像是前世犯了什么大罪,所以


被罚下界的。」



  这些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像是说别人的故事。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她苦笑道:「虽然知道,不过还是觉得不像我。和我这辈子好像没什么联系……」



  亭奴没说话。她又道:「我也想过,就算真的想起前世的所有回忆。我也不是那个战


神将军。我还是褚璇玑,这一世和前一世是完全不同的。过去地事情应该就过去。做人应


当向前看。你说呢?」



  亭奴微笑,柔声道:「没错 。沉溺于往事不是明智之举。妳说的很对。」



  璇玑得到他的赞同。不由喜形于色,笑道:「亭奴,我前世也认识你,对不对?我们


以前也是好朋友,对不对?」



  亭奴想了想,才低声道:「是的……不过,妳是高高在上地战神将军,我只是刚刚得


道,被养在天池里的一尾鲛人罢了。好朋友……实在是谈不上。」



  「那你说说啊,以前的事情,我想听。」



  亭奴顿了一会,彷佛沉浸在回忆里。良久,才悠悠说道:「那时候……上界战火不断


,妳时常要披甲出战,日子久了,便觉得身心疲惫,偶尔会来天池旁小憩。妳以为我是不


会说话没有神识的,所以常常带了食物来送我,说一些关于打仗的话。后来……」



  后来,一直是她说,他听。她以为他听不懂,他以为她不愿意别人插口。直到有一天


,他听见其它人在天池旁讨论她犯下的滔天大罪,说天帝要处罚她,令她神魂俱灭。他情


急之下,才在她面前口吐人言,要她逃离天界。说真的,以她的本领,要安然逃离天界,


没有人敢阻拦地,天帝一向宠爱她,也不会与她为难。



  可是。她听到他说的话,第一反应不是吃惊或者愤怒。而是……



  「后来什么?」璇玑好奇地问。



  亭奴笑道:「后来我第一次开口说话,妳很惊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脸涨得通红。


我想妳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吧。以为我什么也不懂,所以什么都说出来,结果我却什么都


懂。」



  真的很出糗。那次,她得知他会说人话,慌得一塌糊涂,手里的食物吧哒一下落在地


上。那时那刻,她一点也不像叱?风云的战神将军,她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韶龄少女。


因为心里地事被陌生人知道了,而感到羞愧难当。



  他也是从那一刻知道,就算外表再厉害,再风光的人,内心也不是一样地强大。他们


的相识,起源于那个瞬间,也截止于那个瞬间。



  她很快就平静下来,淡淡地拨了拨头发,目光犹如冰雪碾碎一般。半晌,才低声道:


「我不会逃。有任何惩罚,一力承担便是。」



  他还想劝说,她却转身走了,忽而停下,回头对他微微一笑。道:「不要再为我说话


,你也会被牵扯进来地。」



  后来事发,她被捉进了天牢,他也被人揭露与她有『密谋』。因为很多人都看到那天


晚上她去了天池,和他说话。



  很多年过去了,日子像流水一样。她下界历劫做人,他被革了神职,只能从头继续做


一只最普通的鲛人。他心中一直有一句话没有告诉她,等了那么久,历经千辛万苦,终于


再次与她重逢。虽然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但那句话,他无论如何,


也要说给她听。



  「亭奴,你怎么不说了?」璇玑听到一半,等得心慌,只好又问。



  他呵呵轻笑,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轻道:「妳知道吗?不管妳说什么,我都愿意


听。以后……也愿意听。」



  这种执念,好像炽热的恋情,执着不休。只想弥补那天晚上他没有说完的话,只想继


续听她说话,月色下,黄金甲上面的穗子落在水里,少女面上还带着稚气。所有的杀气,


阴冷,都消失不见。所谓的战神,像个天真的孩子。



  不是恋慕。非关倾心。他只为了她那一刻的惊惶,感到怦然心动,不愿让回忆变成流


沙,从指缝间溜走。



  ………………………………………………………………………………



  柳意欢身上的冰咒很快就被消除了,只需要静养两天,就可以完全恢复。



  璇玑见褚磊出来的时候,满头是汗,显然花费了极大的精力,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上前拉住他的手,低低叫了一声:「爹爹……」



  褚磊拍了拍她的脑袋,温言道:「没事了。让妳的朋友们也去休息吧。不早了。」



  璇玑摇头:「不。柳大哥的伤好了我才放心。现在就去救玲珑。」



  褚磊早听说她认识一个高人可以将玲珑的魂魄嵌合回去。却不知是谁,当下惊道:「


现在就可以?不过柳先生刚刚才睡着……」



  璇玑笑着把亭奴推过去,献宝一样,道:「不是柳大哥,是这位哦!他叫亭奴,一路


上帮了我们好多忙呢!」



  褚磊一眼就看出他绝非凡人,更是惊疑,低声道:「尊驾……」



  亭奴淡淡揭开铺在腿上的毯子,露出鱼尾。轻道:「在下鲛人亭奴,见过褚掌门。」



  妖!褚磊神色一变。璇玑用力抓住他的手,沉声道:「爹!他是我朋友!」



  和妖类怎么做朋友?!褚磊嘴唇微微一动,似是要说什么,最后只叹了一声。摇
了摇头,低声道:「他……罢了。那劳烦尊驾,能救回小女,少阳派上下感激不尽。」



  「褚掌门客气。」亭奴对他的失态并不在意,回头温言道:「璇玑。带我去看玲
珑吧。」



  褚磊定定站在原地,看他们走远,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一生所学所闻,无一不


是妖类造孽,须得铲除。更兼定海铁索一事,被妖魔所迫,对妖物一直深恶痛绝。如今,


找遍天下人,都没有可以救回玲珑的,偏偏要妖物出手相救。这番滋味,岂是三言两语所


能说清的?



  也许,他真的老了。



  褚磊长叹一声,终于还是转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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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魂魄(六)


 


  少阳派上下听闻有人能救活玲珑,一时间群情大动,玲珑那小小的庭院里,很快就挤
满了等待的人。璇玑推着亭奴过去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挤到门口。



  褚磊正要发话让众人离开,却听屋里有人叫道:「哇,你们怎么会来了!」于是急忙
闪身进去,只见腾蛇两手都抓满了糕点,嘴里也塞得满满的,正无辜地圆了眼睛。



  难怪刚才怎么都找不到他,原来跑到这里吃东西了。璇玑深觉丢人。叹道:「你怎么
跑这里来了?这些糕点是怎么回事?」



  腾蛇咽下糕点,笑道:「我看这里桌子上的糕点摆着没人吃,怪可惜的。所以……屋
子里那个人反正也不会吃,还不如给我享用。」



  原来玲珑丢了二魂六魄,和死人无异。所以她的房间里架了神龛,时常有人过来更换
新鲜糕点水果作为贡品放在上面。不知怎么被腾蛇摸到这里,一时肚饿,毫不客气地
拿过去全吃了。



  「以后不要和别人说我认识你。」璇玑白他一眼,把亭奴推到床边。禹司凤揭开重重
帷帐,只见玲珑闭目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真像睡着了一样,睫毛还微微颤抖,彷佛用手
一推,就能醒过来。



  「玲珑。我们来看妳了。」璇玑坐下来,轻轻替她将额发拨开。腾蛇见有热闹可看,
赶紧凑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她,道:「哦,原来她就是玲珑啊。不错,确实被人抽了魂魄
,只要装回去就没事了。哼,她长得可比妳漂亮多了,性子必定也比妳柔和。」



  长得漂亮嘛,是肯定的。不过性子比她柔和?禹司凤和璇玑互看一眼,都是一笑,没
说话。腾蛇一定会为他说过的这句话感到后悔。



  「尊驾可否需要旁人相助?」褚磊他们几个长辈也走过来相问,毕竟魂魄不是儿戏,
一个搞不好她只能一直这样睡下去了。



  亭奴摇头:「不用,各位莫要出声干扰就好。」



  「他就是能施法的人?」腾蛇小声问禹司凤。其实亭奴一进来,他就注意到了他身上
与众不同的气息,很显然,这不是人,是妖。而且是很老的妖。腾蛇虽为神兽,但对妖也
没什么意见,只觉大家都是众生,不像褚磊那么纠结。不过他身为神仙,却不会招魂御魄
的法术,今日让妖怪踩到头上去大出风头,心里很是不爽。



  不过……怎么,越看越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禹司凤低声道:「他是鲛人,叫亭奴。先说好,这件事极为重要,中途你不要捣乱。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璇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腾蛇果然脸色一白,安安份份地靠在旁边不动弹了。



  亭奴从袖中取出玲珑的魂魄,将瓶口倾斜过来。手指一撮,将盖子打开。那几簇活泼
泼的火焰立即落在了玲珑的胸口上,幽幽跳跃。众人都屏住呼吸,看他如何做。亭奴伸指
挑起一簇火焰,在玲珑的额头上轻轻划圈。低声吟唱道:「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
乎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详些。」



  这般吟唱了约有小半刻,只见那几簇火焰忽而蠢蠢欲动,各自在玲珑身上分散开。有
的落在额上,有的落在心口,有的落在小腹。亭奴即刻停口不唱,手腕一转,拈在指间的
那枚火焰也轻飘飘地落在了她身上,缓缓游动,一直游过她的额头,从天灵盖那里钻了进
去。



  床上地玲珑忽然微微蹙眉,似是要醒转的样子,口中「嗯」了一声。璇玑大喜,正要
过去相问,却被禹司凤一把扯住,示意她不要打断法术进行。亭奴又拈起她左肩上的那簇
火焰,反复吟唱那歌谣,最后一丢,那火焰卒地一下钻进了她的左肩。玲珑睫毛一颤,忽
而流下眼泪。



  剩下的六簇火焰,都被他用同样的方法吟唱,最后钻入她体内。她面上的表情也是千
变万化。时而欢喜,时而沮丧,时而忧郁,时而愤怒。众人知道那是因为魂魄回归身体,
所以诸般欲念情感也一一回归,直到最后一簇火焰的时候,亭奴已是满头大汗,神情萎靡
,终于强撑着将这最重要地一魂拍进她的心口。只听玲珑「哇」地一声,猛然睁开眼,痛
哭出声。一面大叫:「……不如先杀了我!」



  一语未了,忽然发觉身在少阳峰自己的屋子里,不由呆住,茫茫然不知何年何月。



  亭奴筋疲力尽。在她头顶一拍,最后笑道:「成功了。」



  众人大喜若狂。一齐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玲珑,问什么的都有。她却始终茫茫
然,好像还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从高氏山突然回到了少阳峰。



  当下褚磊夫妇揽着她解释前因后果,璇玑心中虽然喜悦到了极致,却并不冲动。只要
见到玲珑醒过来,那就比什么都好了。很多话,可以以后再说。她将亭奴推到旁边,笑道
:「亭奴……谢谢你。」一语未了,两行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亭奴淡淡一笑,拍拍她的手,表示安慰。一旁的腾蛇瞪着他看了半天,见他展颜微笑
,脑中登时电光火石一般。跳起来叫道:「是你是你!天池里的那个鲛人!我见过你!」



  他这一叫,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他。腾蛇有些尴尬,摸了摸耳朵,笑
道:「呃……没事……你们继续。我随便说着玩的。」



  说完他蹲到亭奴面前,直直看着他。道:「是你吧?因为连坐罪被革去神职。那个鲛
人。」



  亭奴淡道:「是我……又如何?很久不见了,腾蛇大人。难为你还记得一个微不足道
的鲛人。」



  腾蛇怒道:「少废话!你认识他吧?他还欠老子一顿架没打呢!」



  亭奴丝毫不为所动,淡道:「腾蛇大人每日都和人干架。我不知你说的是哪个他。」



  「他啊!就是他!被关在阴间地!无支祁!」



  亭奴垂下眼睫,低声道:「我不认识。当初不是你们上界将他关押起来的么?何必来
问我。」



  「喂。你……」腾蛇正要发火,头发忽然被人用力一扯,疼得他大叫一声。璇玑抓着
他地头发,怒道:「你的声音太大了!你要对亭奴做什么?!」



  腾蛇勃然大怒。痛骂道:「臭小娘!要妳管什么闲事!对了!当初就是妳抢了我的架
!老子还没找妳算帐呢!」



  话没说完就被她一脚踹上去,「不知道你嚷嚷什么东西!闭嘴吧!」她对亭奴一笑,
叹道:「抱歉,这是我的灵兽腾蛇。他脾气很坏。要是欺负到你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回
头狠狠惩罚他。」



  「臭小娘……」腾蛇被她踩在脚底,要反抗,奈何契约束缚,毫无能力反抗,只能破
口大骂。


  亭奴奇道:「他……成了妳的灵兽?」


  璇玑点头:「是啊。不过他真的很讨厌,快被他烦死了。」


  亭奴呆了半晌。忽然失声笑了起来。璇玑被他笑得一头雾水,问道:「怎么了?你笑
什么?」



  「没什么……」亭奴用袖子捂住嘴,还忍不住笑意泛滥。他想起以前的事情,腾蛇是
天界第一号逞凶好斗的人物,总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后来听说战神将军不但是个女子,还
厉害的不得了。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毫无惧色,他就成天在天庭里寻找她的身影,一天
到晚叫嚷着要和战神将军打一架。



  最后战神犯事被罚下界历劫,他无奈之下只能放弃这个雄心壮志。这次不知怎么个因
缘巧合,居然遇到了璇玑,想来一定是他先挑衅,两人大战了一场,结果必定是他输了。
还成了她的灵兽,他心中的不甘,可想而知。



  腾蛇被璇玑踩在脚底,终于放弃反抗,只道:「无支祁被抓起来,此事我是后来才知
道的,我去找天帝老爷子理论,却被他赶出来,还关了一百年禁闭。」


  他说得很平淡,亭奴有些动容,低声道:「难为腾蛇大人……居然会为了他求情……」


  「求个屁情啊!他欠老子一顿架没打!要死要活,至少等和老子打完了再说!」


  他吼得理直气壮,貌似没半点心虚。亭奴笑道:「即使如此……还是要替无支祁感谢
腾蛇大人的一番关爱。」



  璇玑听他们说什么无支祁,什么打架。只觉有些熟悉,一时竟想不起是什么。正努力
思索,忽听后面有人叫她:「璇玑!」


  是玲珑的声音。她又惊又喜地回头,踩着腾蛇的脸,毫不客气地踏过去,奔到床边,
只见玲珑关怀又激动地望着自己。她叫了一声:「玲珑。」声意忽然哽咽,跟着一把抱住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活着回来了,总算将她救活了。璇玑紧紧抱住她,彷佛已经有一辈子不曾见她,就
这样互相拥抱,谁也不要先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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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十五章 幽禁(一)


亭奴救回了玲珑,一时间变成了少阳派上下仰慕敬佩的英雄。谁管他是不是妖物,连
褚磊这些老一辈的掌门长老都对他刮目相看,礼遇有加,更何况那些年轻的弟子


    曾经封妖必杀的修仙门派,今天居然人妖同乐,古旧的观念一瞬间就被打破,不
知当年创建少阳派的老祖宗看到这一幕究竟是欣慰还是心痛。


    少阳派七峰分别设宴款待亭奴,螣蛇是有的吃就开心的类型,自然屁颠颠的跟在
后面,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禹司凤知道璇玑姐妹久别重逢,必然有许多贴心话要说
,自己一个男人,在旁边委实碍事,于是自己照顾柳意欢。


    时隔大半年,玲珑的魂魄终于归位,对她的身体来说也算一个不小的负荷。刚刚
醒过来那会精神百倍只因心神激动,说了一会话之后就渐渐不济了,倒头就睡。这一
睡又睡了两天,璇玑片刻不停地在旁边蹲着,只怕她一睡不醒,好在第二天下午,她
终于睁开了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说肚子饿。
   
    璇玑急忙从桌子上端起早已热好的小米粥,用勺子一口一口喂她,一面笑道:“
这次轮到我来照顾你啦。你做妹妹,我做姐姐。”


    玲珑软绵绵地靠在床头,神色慵懒,轻轻抱怨:“我顶不爱吃这个……一点味道
没有。难道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吗?”


    璇玑轻轻一笑,柔声道:“乖啦,你睡了快一年,一直没吃东西。突然大鱼大肉
。对身体不好的。慢慢来。过几天就可以吃有味道的东西了。”


    玲珑的二魂六魄被抽走,身体等于在瞬间就死去,只有心口还留着一些温暖。原
本褚磊还担心不给她吃东西会衰竭而死,每天用药草熬汤灌她喝,谁知喂多少她吐多
少,喉头都封闭住,一滴水也进不去。后来和阳说魂魄被抽走的人不可进食,对她也
无碍,褚磊夫妇才放下心来。眼下她终于醒过来,肠胃虚弱之极。如何能吃大鱼大肉


    璇玑将大半碗小米粥都喂光,还要再盛,玲珑摇头道:“我不想吃了……璇玑,
小六子呢?他怎么不来看我?”


    她一提钟敏言,璇玑手里的碗差点摔地上。她勉强笑道:“哦……他、他在闭关
修行呢!马上不是要簪花大会了吗?爹爹让他也参加,所以要好好修行。”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璇玑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微笑道:“昨天听说你醒过来了
。他还嚷嚷着要来看你呢。爹爹发了一场脾气,他才忍着没来。”


    玲珑垂头一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撅嘴道:“他……真是的!爹爹好讨
厌,看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璇玑心中难受。又不忍让她知道真相。于是轻道:“你像他了,对吧?”
 
    玲珑哼了一声,“谁想他!”隔了一会。还是忍不住,低声道:“是……有一点
点啦。我以为醒过来就能见到他呢。我睡了这样久,他不知变成什么样了……璇玑,
你如今都比我高了呢。”


    璇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这一年玲珑的时间等于停止了,所以身材容貌还是停在
十五岁的模样,倒是璇玑自己长高了不少,颇有十六岁少女的亭亭玉立,看上去竟像
玲珑的姐姐了。


    两人悄声说了一会贴心话,玲珑忽然笑问:“丫头,说老实话,司凤和你……是
不是……”


    璇玑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摇了摇头,跟着又点头,最后爽朗笑道:“嗯,我们
商量过了,把你救回来,再……然后就游玩天下,永远也不分开。”她本要说再去不
周山把钟敏言抢回来,话到嘴边,赶紧吞回去。


    玲珑好生羡慕地看着她喃喃道:“你真大方……胆子也好大。如果……如果我也
能……”


    璇玑笑道:“什么能不能,喜欢一个人,很可耻吗?说出来就是了。”


    玲珑红着脸,半晌,才鼓起勇气说道:“那、那我也要!咱们四个一起去游山玩
水!我、我和小六子也永远不要分开!”


    璇玑心中一酸,想到钟敏言倘若能听到这句话,只怕会笑得合不拢嘴,再多的苦
,吃下去也甘愿。


    玲珑见她目含心酸,不由奇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是不是司凤那小
子欺负你?告诉我,回头我找他算账!”她虽然虚弱,但做姐姐的火爆架势还是半点
不少。


    璇玑急忙摇头,支吾道:“不……他怎会欺负我!我……对了,我是想问你,那
天我在高氏山,你怎么会突然失踪了?乌童怎么又抓住你,抽了你的魂魄?”


    玲珑一呆,脸上忽然一阵惨白,紧跟着却泛起红晕,怔了半晌才道:“我……他
抓我就是为了那次簪花大会地事啦!报复一下咱们……我、我也没怎么,眼下不是回
来了吗?”


    璇玑见她神色奇异,竟有些不敢问,只得默默看着她。


    玲珑靠在床头,有些疲惫地闭上眼,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犹如流水一样从她眼
前流过。她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愤恨,隐约还掺杂了些说不清楚地情绪,心头一时间突
突乱跳,怎么也停不下来。


    当日她在高氏山遭遇突袭,被人迷晕,醒过来的时候,身处一个黑暗的洞穴里,
周围没有一点声音,也没半个人。洞壁上一盏小油灯,轻轻跳跃。她又慌又怕,下意
识地摸了摸腰间——断金还在,这个发现让她松了一口气。


    正要起身逃走,手腕和脚踝上却忽然牵动了一串金属碰撞声,玲珑这时才发觉自
己四肢都被细细的金色链子拴住了,四根链子钉死在洞壁上,长度只能够她在这个山
洞里来回走一圈。


    她本来就是个冲动的脾气,这时如同被捕获地野兽,用链子栓死,如何能不愤怒
?当即抽出断金就砍,谁想到那四根链子看上去纤细轻巧,结果无论她怎么砍、刺、
剁、砸、拽,都弄不断。玲珑只急得浑身是汗,突然一股狠劲,举起断金,这次竟不
是砍向链子,二是对准了自己地手腕砍下!


    洞口突然传来“卒”地一下破空声,响亮无比,玲珑只觉手腕一震,断金不由自
主脱手而出,她偏有这种执拗的狠劲,竟弯腰去捡,还要再砍。洞口那人“咦”了一
声,她眼前骤然一花,一个黑影闪电般窜到了眼前,似是要阻止她砍自己的手腕。


    此举正中她下怀,断金中途转道,狠狠朝那人面上砍过去。那人早知她会如此,
手腕一转,硬生生将断金抓在手里,任她怎么抽拽都拉不回来。那人低声一笑,抬手
去搅她肩膀,突然发觉不对劲,猛地攫住她下巴,手指用力,将她齿关掰开,然而她
舌头还是被咬破了一块,口中满是鲜血。


    “真是烈性。”他低声说着。玲珑紧紧闭上眼,不看他,恍若不闻。不防他“刺
啦”一声撕开她地外衣,玲珑只吓得肝胆俱裂,尖叫起来,猛然抱住自己的身体。


    “你若是要自杀,我也随你。只要你不怕死后被我剥光了衣服丢在你们少阳派大
门口,叫一百个男人来奸尸给你父亲和小情人看。”


    玲珑喉咙里发出惊恐的低吟,失魂落魄地抬眼看他,很显然她被这种恶毒的恐吓
给镇住了。那男人见她安静下来,便替她把撕破的衣裳温柔地捋回去,低声道:“只
要你乖乖地,我便什么也不做。”


    他浑身仿佛都被罩在黑暗里,大半张脸隐藏在黑布后面,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
眼,目光如刀似剑,锐利之极。玲珑只觉这双眼依稀在什么地方见过,突然想起什么
,双手暴长,一把扯下那块布。


    “是你……是你!”她声音陡然拔尖,抬手要去抓他的脸,恨不得将他的眼珠给
抓出来。


    那人面容冷峻阴郁,正式乌童。玲珑尖叫一声,扑上去乱抓乱挠,却哪里能伤到
他分毫,为他抓住两个手腕,犹如斗小孩玩一样,一把按在洞壁上,登时动弹不得。



    “你要么立即就杀了我!不然只要我活着,总有一天将你碎尸万段!”她厉声嘶
吼,手腕被他按在洞壁上,十指扭曲,显然怒到了极致。


    乌童低头看她一会,忽然放手,在她脸颊上飞快一摸,转身笑道:“竟长成了一
个美人。我怎舍得杀你。”


    玲珑飞扑上去,还想抓他,然而两腿忽然一软,跪坐在地上。她受的惊吓太大,
已经超出了承受范围,这时终于感到浑身发软,再也使不出气力。断金孤零零地掉在
脚边,她一把抢过,抱在怀里,全身缩成一团蜷在角落。


    不敢哭,不敢动,不敢死。她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只有默默地流泪,心中不知
将钟敏言呼唤了几千万遍,只盼天可怜见,下一刻他如天神一般降临,将自己救出去


    不知过儿多久,她始终维持一个姿势,只觉手脚发麻,难受之极。正要换个姿势
,忽然洞口又传来动静,她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只将断金抵在脸上,心想只要他
有什么不轨,自己立即毁容,在咬舌自尽,这样他那恶毒的恐吓便没作用了。


    洞口的帘子被人一掀,乌童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又送上几块崭新的白棉布,也不
说话,将东西往地上一放,转身又出去了。


    她不知他有什么诡计,只打定主意,不管他做什么,自己都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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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十六章 幽禁(二)
  玲珑在洞中撑了三天不吃不喝不动,到后来饿的眼前发黑,喉咙中有如火烧一般
乾灼。那乌童也不来逼她,每日准时送饭菜,打来热水供她梳洗。她不吃不用,他彷
佛没看到。反正饭菜冷了换新的,水冷了换热的。


  这日,到了中午。他又来送饭送水,盖子一掀,却是一盘桃仁山鸡丁,熟悉的色
泽香味,玲珑一下子就想起娘亲何丹萍,她这道菜做得最好,每次端出来都被她和璇
玑两人抢光。想到少阳峰的一草一木,爹爹娘亲的温柔,璇玑的可爱,她又忍不住落
下泪来。


  泪水掉在乾裂的嘴唇上,腌着发疼。她用舌头一舔,又苦又涩。她怔怔望着那香
喷喷的饭菜,心中渐渐有些蠢动。不吃白不吃,总不能被饿死在这里,真的死了,岂
不是顺他的心?脑海里有个声音反覆这样说着。她渐渐被说动,两腿微伸,正要拿过
来吃,只听帘子被人一揭,他又回来了。


  玲珑急忙缩回去,戒备地全身僵硬。


  乌童并不理她,只将冷了的饭菜热水端出去。玲珑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开口道:
“等……等等。”


  乌童回头挑眉看她,还是不说话。


  玲珑咬住嘴唇。蚊呐一般地说道:“山鸡丁……不要端走……”


  乌童嘴角一勾,轻笑道:“知道了,山鸡丁热一下再送来。”他揭开帘子飞快走
了。玲珑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心中的委屈犹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涌上来,一时间只
觉挫折、耻辱、无奈、怨怒……诸般情绪纷至沓来。最后变成极度的茫然。


  过了一会,他果然送来了热好的桃仁山鸡丁,并一碗茶汤。玲珑已经先落了下风
,再也顾不得尊严面子,扑上去没命地将茶汤住嘴里灌,她渴得都快发疯了。


  一碗茶喝完,她意犹未尽,却见乌童手里抓着一个圆肚大紫砂壶,又倒了一碗,
道:“不要喝那么急,会呛住。”


  玲珑心头火起,将茶碗一丢,掉脸又躲回角落里。乌童也不来吵她。将东西一一
放在地上,过一会,又送来两盆热水,并好几套换洗的小衣汗巾外罩,第三次进来地
时候。却是抱来了三四床厚厚的被褥,铺在阴冷的地上,连枕头都准备好了。


  玲珑眼怔怔地看着他出去了,好半天没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解开衣服,不敢全
脱了。只用热水稍微抹一下脸和手,又将小衣偷偷解了,背过身子去擦洗身体。他新
送来的衣裳,她看也不看一眼。全部丢在一旁。


  大约是算着她快洗完了。乌童又进来,换了两盆新热水,并皂英梳子一应俱全。
玲珑虽然恨他入骨,但见他这般细心准备了所有的东西。倒也有些松动。又将头发散
开洗了,只觉全身清爽,地上铺了褥子,自然比以前舒服百倍,此刻端起饭菜再吃,
心头忍不住酸楚万分。她虽是保全了高姿态,令他事事迁就。但实际上,自己却早已
惨败了。


  如此这般互不干扰又过了好几日,玲珑先前地戒备早已不复存在。虽然每次他进
来送东西,她都会举剑抵在身前,但是只要他一走。她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缩在角落
里哭。


  乌童囚禁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一直到现在都没明白。乌童捉她,一定是曾计划
着要报复少阳派联合其他四派对他的通缉令,一定还想了很多阴毒的法子来整治她。



  可是,为什么,最后他却什么也没做?或许她心中隐隐约约知道答案,却拒绝去
想。世上有很多事情,看得太清楚,反而什么也不好。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声。璇玑一直在旁边看着她。见她面上神色千变
万化。最后慢慢平静下来,终于小心翼翼开口道:“他有折磨妳么?受伤没有?”


  玲珑疲惫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低声道:“璇玑,我好累。想睡一会……”


  璇玑点了点头,扶她睡下,将被子掖好,却听她又低声道:“告诉小六子……我
好想他,他为什么还不来见我?”


  璇玑难以回答,喉中酸涩,只得勉强应了一声,这才推门出去。


  玲珑阖目,缩在被子里,思绪起伏,彷佛又回到那一天。


  她被囚禁在那个山洞里,不知年月,身上拴着链子,也出不去。每天只有等乌童
给她送饭送水。两人相安无事。她心中始终有一根弦紧绷,时刻提醒自己他囚禁自己
必然有目的。然而到底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后来他不知在忙什么事情,送饭送水的时间渐渐晚了,连着三四天都送来她最讨
厌吃的豆腐青菜。她以为这是他想出地新招来折磨自己,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和他大吵
,将饭菜全部掀翻,厉声道:“要么就别送饭菜!我宁可饿死!”


  乌童当时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似笑非笑,眼中彷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凝聚。他
冷笑一声,道:“妳这位大小姐还真难伺候,真当自己是来享受的吗?有的吃算不错
了。”


  玲珑先前因为服软,终于开口要饭吃,等于承了他的情,始终是一块心病,此刻
被他戳中痛处,再也忍不得,一脚踹翻了热水盆,又将抽出断金在褥子上乱砍,砍成
一条一条的棉絮,一面大吼:“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为什么不杀我?!”


  乌童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抬脚一绊,玲珑站立不稳,倒头栽在地上。他跟着蹂身
而上,将她压在身下。玲珑大惊失色,只当他要强行非礼。齿关一合,立时就要嚼碎
舌头,谁知一咬之下,没咬到舌头,却咬中了他的手指。


  他把手指强行塞进她嘴里,令她没办法咬舌。玲珑心中恨极,豁出力死死咬他的
手指。恨不得立即咬断。他手指上的血一滴滴流下来,落在她舌头上,又腥又涩。玲
珑本以为他必然要残酷折磨一番。于是死死闭上眼睛,只咬死了他的手指不松口。


  等了半天,他却一动不动,玲珑惊疑不定地睁开眼,只见他的脸近在咫尺。目光
犹如冷电一般,定定看着自己,那眼神似是恨到了极致,恨不得将她活剐了,剐成几
千块。玲珑心中更是惊悚,颤声道:“快……快杀了我!”他的手指卡在她嘴里。这
话说得含糊不清。


  乌童趁她说话,齿关松了,飞快将手指抽出来。玲珑不由一怔,不防他拽过一条
被她砍碎地棉絮用力塞进她嘴里。她尖叫起来,没命地抵抗。也不知在他脸上抓了多
少道血痕,最后还是被他用棉絮塞满了嘴,不要说咬舌头,就连嘴也合不上。


  她五内如焚,眼前阵阵发黑,只道这次真要被他折磨至死,手脚顿时发软,被他
用力按住,点中穴道,动弹不得。


  “妳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知道什么?哦,我知道了,妳从小就是被人当作公
主一样捧着。呵呵,世上只有好人和坏人。妳爹爹妈妈叔叔伯伯都是好人,凡是得罪
你们的都是坏人,对不对?”


  他尖酸讥诮地问着。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晃动。


  玲珑紧紧闭着眼睛,只等他发怒,将自己一掌劈死,倒也痛快。


  “妳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妈妈叔叔伯伯对我做了什么吧?嘿嘿。悬赏五百两!我乌
童的命,五百两就可以了断?我是杀了谁吗?还是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恶事?五大门
派,好风光!好气派!联手来对付我一个小弟子,令我闻名江湖,没有藏身之处,真
是感激不尽呀!”


  他说完,忽听刺啦一声,似是撕裂布帛的声音。玲珑中心突突乱跳,以为他狂暴
之下要做什么非礼的事,过一会,只听他笑道:“乖孩子,睁开眼看看,好好看看,
妳那些好伯伯对我做了什么!”


  玲珑哪里肯听他的。不知他会用什么妖邪地法子来蛊惑她。她只死死闭着眼。


  他的手忽然抚上她的脸颊,来回抚摸,柔声道:“玲珑,睁眼看我。”跟着,解
开她身上一个系结,“妳若不看我,就是我来看妳了。脱了衣服,好好地,仔细地看
。”


  玲珑只觉他的手要从领口伸进去,大骇之下。只得睁开眼,对上他地脸。他目中
射出奇异的光芒,怔怔看着她,忽而直起身体,惨笑道:“如何?看到了吧?”


  他上身的衣服已经脱尽,露出精壮的胸膛,上面密密麻麻也不知多少伤痕,更有
一道从心口一直划到小腹,还延伸往下,完全是致命伤,那一道粗大的红疤,像一条
丑陋的蜈蚣爬在他身上。玲珑低低呻吟一声,不知是因为惊骇还是恐惧。


  乌童森然道:“我已经死了无数次!每次都从地狱门口爬回来!五百两就能买到
我乌童的命?他们未免想的太美!如今,也当他们来嚐嚐被人逼上绝路的滋味!”


  他抬手在右边小腿上敲了两下,发出空空的声音。原来他的右小腿被齐膝盖斩断
,装的是木头假腿。


  他见玲珑面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不由狂笑道:“怎么样,想看看下面的吗?”说
完他竟去解裤带。玲珑呜呜尖叫,又紧紧闭上眼睛。


  乌童见她面上泛红,色如桃花。心中一荡,忍不住捧住她的脸,低头在她脸颊上
一吻。嘴唇所触地地方,无一不是香软细腻。他此时心神激荡,不由去解她腰带,一
面喃喃道:“一切才刚刚开始……不如先嚐点甜头……”


  手掌从她单薄的衣服里探进去,只觉肌肤细腻犹如温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妙
龄少女抱在怀里,他哪里把持的住,何况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下紧紧将她
抱在怀里,情热如沸,在她面上细细吻下来,只觉她浑身微微发抖,楚楚可怜,他心
中一软,柔声道:“别怕。”


  见她长长的睫毛犹如蝴蝶翅膀一般,颤动两下,忽然滚出数颗大泪珠。他满腔情
欲忽然就消失的无影无,然而一时舍不得放手,捧着她的脸,在她发颤的眼皮上吻
了几下,低声道:“睁开眼,妳只要睁开眼,我便什么也不做。乌童说到做到。”


  他屏息看着她的长睫毛,一颤,两颤,终于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珠,怔怔地看
着他。那目光似是哀求,又像深恶痛绝,还夹杂着怜悯、恐惧、绝望诸般情绪。


  乌童看了她好久,终于缓缓放开手,披上外衣站了起来。


  “桃仁山鸡丁是不是?”隔了好久,他的说话声忽然在洞口响起,“呵呵,真是
个大小姐。”


  玲珑没有说话,其实她嘴里被塞满了棉絮,也说不出来。


  乌童揭开帘子,走出去,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她讥诮一笑,道:“这种时候,
妳那小情人在哪里?他好像没来救妳,更没来找妳呢!可怜的孩子……”


  玲珑心头大震,彷佛被锤子狠狠锤在心口,泪流得更凶了。


  后来他再也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三餐也都送来她喜欢吃的饭菜。只有玲珑自
己,彷佛失了魂一样,整日只是坐在那里发呆,谁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


  再后来,大师兄和二师兄不知怎么的,和他撞上了。原来这里不止他们两个,山
洞外面聚集了不下三十个妖魔供他使唤,他从来不让人进来。她从来也不能出去,因
此居然不知道。


  玲珑在床上翻个身,手指忽然死死嵌进被褥里,泪水很快打湿了枕头。


  这种时候,妳的小情人在哪里?乌童的这句话像钉子一样,从那天开始就一直钉
在她心头。钟敏言一直没来,她等到完全绝望,直到被抽出魂魄。如今她被璇玑救回
来,居然还是见不到他。


  她陡然之间,觉得所有人都在欺骗自己。其实他是抛弃了她吧?不然为什么他不
来见自己?闭关修炼根本是个藉口。


  玲珑用被子蒙住头,痛哭出声。哭了一会,忽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轻飘
飘地走进来。她以为是璇玑又进来看情况,急忙止住哭声,闭上眼装睡。


  等了一会,那人却不进里屋,只在外屋不知翻些什么东西。她悄悄把被子揭开一
个角。只见外屋那人露出一袭衣角,穿着长靴。分明是个男人。


  她心中一喜。以为是钟敏言来了,急忙叫道:“小六子!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嗯?”进来偷食的腾蛇差点被她的叫声噎住,瞪圆了一双无辜的眼睛看过去,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是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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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十七章 真相
  “啊啊!妳居然醒着……不对……原来亭奴把妳救活了!”腾蛇语无伦次地叫着
,急忙把手里的糕点塞嘴里。掉头就走,一面含糊不清地说:“我忘了,以为妳还睡
着。抱歉啊,吃了妳的东西。”


  玲珑见他眼生。不由叫道:“你是什么人?”


  腾蛇傲气十足地昂起脑袋,笑道:“我是谁?我是闻名天下的腾蛇大人!妳没听
过吗?”


  玲珑怀疑地打量着他,从雪白的头发看到他煞气十足的脸,越看越觉得不像好东
西,皱眉道:“少阳派岂是容你乱闯的地方!快滚出去!否则我立即叫人抓你!”


  腾蛇立即恼了,扭着脖子走过去,恶狠狠地指着自己的脸,厉声道:“老子乱闯
?!求我来都不来!是那臭小娘逼我来的好不好?话说回来,似妳这般孤陋寡闻的小
娘也少见,腾蛇啊腾蛇!妳都没听过?”


  “谁管你蟒蛇臭蛇!”玲珑也毛了。“给我滚!”


  腾蛇哼了一声,掉脸就走。他想起来了!是她!那天看她睡在那里,乖巧可爱的
样子,还以为是个好人,结果他大错特错。对了,凡人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妳是那臭小娘的姐姐,果然也不
是好东西!”


  腾蛇气呼呼地抓起神龛上剩下的糕点,一股脑揣进袖子里,踢开门就要走。


  玲珑叫道:“你偷什么?!好大胆!放回来!”


  腾蛇吃地东西揣在怀里,岂有吐出来的道理,他直接装作没听见。不防她在后面
突然尖叫起来:“偷东西啊!有贼!快来人啊!”


  他立即慌神了。叫来别人还好,万一把那臭小娘叫来了,他还不知要被怎么折磨
。“喂!不要叫!”腾蛇冲过去一把捂住她的嘴,恶狠狠地威胁:“妳要是再叫……
我……我就放火烧妳!”说罢手心里立即扬起一小簇指尖大小的殷红火苗。点点蜡烛
还差不多,烧人大概只能烧掉几根头发。


  玲珑见他凶神恶煞地模样,吓得抓住他的胳膊,一口咬下去。腾蛇疼得怪叫一声
。掌心地火苗很没种地瞬间灭了,耳边听得她又尖叫:“杀人了!放火了!”害得他
一阵手忙脚乱。在她头顶一拍,玲珑登时浑身僵住,莫说喊叫,连眼皮都不能动一下
。她用眼神凶狠地活剐他,恨不得把他看出洞来。


  腾蛇松了一口气。探头出去看看,很好,外面还没人。他缩回来,把窗户一合,
怒道:“不就吃妳几块糕点,至于叫成这样吗?切,还当臭小娘他们辛辛苦苦救回来
的是什么绝世佳人呢,结果是这么个无聊货色!不吃就不吃,还给妳还给妳!”


  他把袖子里的糕点一股脑从他头顶丢下去。糖粉沾了她满脸,一块白一块黑,看
上去十分好笑。腾蛇哈哈笑了两声,孩子气地用手沾着糖粉,在她脸上画了一条蛇,
一面恶意地说道:“妳讨厌蛇不是?看我在妳脸上画两条蛇,美死妳!”


  玲珑气得胸口欲裂。偏偏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只憋得眼泪都要出来。腾蛇见把她
弄哭了,有些尴尬,咕哝道:“呸,没用的凡人小娘,只会哭哭哭!”想想。还是不
敢让她动。万一她又叫起来,自己岂不是要倒霉。于是在她肩头一推,玲珑应声而倒
,他胡乱把被子整整,这才拍拍手,笑道:“这点事就哭,某人为了妳甘冒大险,豁
了命出去才把妳救回来,照妳这样地哭法,他的眼泪都可以流成海了。”


  他见玲珑若有所思地样子。又道:“我……我这可要走了。妳保证不叫。我就把
法术解开。”他在玲珑脸上一摸,解了一部份法术,又道:“妳保证不叫。就咧嘴两
次。”


  玲珑地嘴角微勾,果然咧了两次。腾蛇笑道:“那好,我要是解开法术妳还叫,
这次就真的要放火烧妳……嗯,烧掉妳的头发!让妳做一辈子秃子!”


  年轻女孩子哪里有不爱美的,他如果用别的法子来恐吓,她根本不会当真。不过
听说要烧掉头发当秃子,果然被吓住了。腾蛇在她头顶又是一拍,玲珑轻轻“啊”了
一声,果然没再叫,只是死死瞪着他。


  腾蛇得意地笑道:“这才好。老子去也。”


  “等等!”玲珑忽然叫他。腾蛇警惕地回头,“干嘛?”


  玲珑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刚才听你说,甘冒大险把我救回来……是说璇玑他
们救我吗?他们……一直都不告诉我怎么把我救出来的。你和他们是一起的吧?你告
诉我好不好?”


  腾蛇有些发怔。其实这件事他也是一知半解,璇玑只捡了个大概告诉她,具体怎
么救地他也不清楚。但他这般自负,怎会愿意直接说不知道。当下清清嗓子,道:“
这个嘛,我当然知道。是有个人为了救妳,跑坏蛋那里做了卧底,然后将妳魂魄偷出
来喽!很简单。”


  “卧底?”玲珑心中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腾蛇点头:“没错。不过他做卧底的这事好像也是被人骗的,开始以为做了卧底
就能让妳回来,谁知道那魂魄是假的。所以卧底的那个人只好自己偷啦!哦,好像为
了获得坏蛋的信任,还杀了人……那个人……叫什么来着的?臭小娘叫他二师兄,死
的蛮惨,被人剁成一块一块的……”


  “二师兄?!”玲珑失声尖叫,把他吓了一跳。


  她一把揭开被子跳下床,抓住他的领口。厉声道:“谁?是谁做卧底?你快说啊
!”


  腾蛇急道:“凡人的名字我怎么记得!反正就是那个人啦!臭小娘叫他六师兄嘛
!有个人陪他一起,还差点把禹司凤刺死……”


  玲珑根本没听见他后面说什么,方才惊怒之下晕厥,现今幽幽醒转过来,忍不住
放声大哭。她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来看她的时候都欲言又止,为什么钟敏言始终不
出现。她真蠢!居然以为是钟敏言抛弃了她!在他为她肝肠寸断,揉碎了心的时候,
她居然还躺在床上小家子气地流眼泪,长吁短叹。


  腾蛇见她哭得厉害,心想这地方不能久留,她一哭起来只怕是没完的。还是赶紧
闪人要紧。


  他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忽听她又问道:“他……他在哪里卧底?”


  他下意识地回答:“不周山……那边可不是凡人能随便去的。”


  等了一会,她没再说话。腾蛇飞快走了,只怕她再缠上来,麻烦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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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十八章 故人
  却说柳意欢在床上静养了好几日,渐渐康复。常人养病,都盼望早些下床走动,
只有他,其实身体完全没事了,还每天找藉口赖床上,要禹司凤来照顾。


  禹司凤感念他一路上的相助,何况与他一向情同父子,故而明知他是装的,还是
没有半句怨言。每天与他讲述这半年来的遭遇,柳意欢最喜欢听收服灵兽那段,每听
一次必然要抚掌大笑,一面道:“收的好!不过那么大一只神兽,带在身边不方便吧
?”


  禹司凤笑道:“不是说过吗?神兽可以化为人形。说起来,大哥还没见过腾蛇呢
。下次我让璇玑带他来给你看看。”


  柳意欢两眼一亮,口水都要流出来,垂涎着问:“如何?是个大美女吗?”


  禹司凤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不,是个男人。”而且脾气火爆,凶神恶煞。


  柳意欢立即垮下脸,有气无力地叹道:“那我没兴趣,还不如看看玲珑小姑娘…
…我想看她已经想了很久……”


  “大哥!”禹司哭笑不得。


  忽听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璇玑提着饭盒走进来,听见柳意欢说想看玲珑,立即
笑道:“好啊。等玲珑身体恢复了,我就带她来看柳大哥。”


  很显然她一点也没搞清楚柳意欢的邪恶之处。禹司凤见他在床上笑得合不拢嘴,
不由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亭奴呢?”柳意欢最近几天都很少见他。怪想念这安静温柔地鲛人。


  璇玑把饭菜端出来,道:“爹爹和几个长老很赏识他的博学多才,这几天都在向
他请教修仙之道呢。”


  她本来以为亭奴的鲛人身份在少阳派很尴尬,谁知道他不但救回了玲珑,还被长
辈们另眼相看。少阳派从上到下没有不喜欢他的,怎么说……这个情况虽然大好,但
也是之前万万没想到的。


  “嘿嘿,好蠢好蠢!人妖殊途。请教来的经验根本没用!”柳意欢摇了摇头。


  璇玑奇道:“那照柳大哥这样说,凡人到底该怎么修仙?”


  柳意欢笑道:“你们都以为杀地妖怪越多,就越能成仙?其实大错特错。人和神
本来就是两界不同众生。越过轮回成仙是何等大事,成功者自然寥寥。要说怎么做才
能成仙,我想具体的法子是没有的。关键在于人心,一念成仙,下一念兴许就成魔。


  璇玑猛然一怔,觉得这种道理似乎在何处听过。善恶神魔,不过是一念之间,成
与不成,不在天地,自在人心。她心中似有些触动,若有所思。


  禹司凤服侍柳意欢吃饭。见他衣衫敞开,胸口坠着一个青色丝囊。以前没见他有
挂过这东西,这几天才发现,他问过,不过柳意欢不肯说,问得急了,他就会长吁短
叹,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他这人一向风流,说不定是在外面惹得桃花债,对方女
子给他什么信物作为留念,禹司凤想到这层,便不再追问。


  不过今日再看,那青色丝囊显然经常被他玩弄,边角都起了毛,囊口丝带有些松
弛,露出一卷漆黑地毛发,光泽油亮。禹司凤微微一怔,柳意欢似是发觉了他的动作
,随意将那丝囊揣进怀里,不让他再看。


  这动作让两人都有些尴尬,禹司凤咳了一声,急忙岔开话题,笑问:“大哥这半
年不见,是去哪里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柳意欢面上神色更加尴尬,咽了半天才道:“呃……我、我嘛
,也有点私交秘密之类地。这次是去采望一位过世已久地老友,扫扫墓啊。回想一下
往事啊之类的……”


  禹司凤叹道:“大哥,找妓女喝花酒又不是丢人的事,我早习惯了。这种事有什
么好扯谎的。”


  原来他不相信。看他胸口那丝囊里的东西,分明是一绺女人地长发,摆明了是他
惹下的风流债,如今再说什么老友扫墓,只觉荒谬。


  柳意欢这下才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哽了一会,才道:“我真的是去……
看望故世老友……”


  禹司凤充耳不闻,将吃完的饭碗收拾了装在盒子里。她提着正要走,忽听柳意欢
说道:“怎么说呢,她好歹……也算是我在世上最喜欢的女人。每年去为她扫墓,住
个几天……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两人听他说得缠绵无奈,不由都有些好奇,璇玑急忙放下饭盒,转身问道:“是
柳大哥以前喜欢的女人?她去世了?”


  如果说柳意欢有衷心爱恋的女子,不要说璇玑,就连禹司凤都不相信。他从来也
没把女人当作一回事,动辄叫上三四个妓女喝酒作乐,完全是一付急急鬼的模样。这
种人也会喜欢人?


  柳意欢黑黝黝的面皮居然有点发红,隔了半天,才叹道:“……她自是和别的女
人不同,大大的不同。”


  两个孩子都吃惊得呆住,禹司凤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急忙问道:“她怎么
会死?你……那个丝囊,是她留给你的?”


  柳意欢“呸”了一声,骂道:“死小鬼!谁让你眼睛那么尖了!”


  说罢,却从领口里抓住那个丝囊,摩梭良久,低声道:“不错,是她的。不过,
不是她给我的。”是他偷偷剪了一绺头发,如获至宝一样放在身边。她是他犯的一个
罪,她的存在便足以让他心痛,然而却是永远也不可忽视的一个事实。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人家,人家却对你没半点意思?!”璇玑震惊了。反正柳
意欢一向是个没大没小的人,她也跟着没大没小起来,问得毫不客气。


  柳意欢叹了一声,幽幽说道:“或许,她到死……都不知道我是谁。”


  他居然这么痴情!璇玑一把扶住下巴,省得它掉下来。禹司凤震惊地同时,忽然
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问道:“等等,大哥。你说的人是你的爱人?”


  柳意欢脸色一变,最后惨然一叹,苦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个鬼灵精……她不
是我的爱人,她是我……我地女儿。”


  “空”地一声。是过于震撼的璇玑从椅子上栽倒在地地声音。他有女儿!他曾有
一个女儿?!璇玑忽然觉得整个世界变得很奇妙,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捉摸。


  柳意欢叹道:“那是我年轻时造的罪。和那妓女一夜狂欢。谁想她居然珠胎暗结
。生下个女儿。因为我曾说自己是离泽宫的弟子,所以她请人将那孩子送到宫门口。
我曾想,无论她是妓女也好,什么也好。都是孩子的娘,我离开离泽宫,再替她赎身
。一家三口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个一辈子,也是美事。谁知……老宫主得知此事,
非常愤怒,连夜派人将那妓女……毒死了。留下这个女孩儿,他本来也想杀,我以命
相抗,保证永远也不泄露半点口风,才留得她的命。离泽宫规矩,女子不允许进入,
所以我将她送给一户农家收养。每个月去偷偷看望她。”


  “她一年一年慢慢长大,越来越好看,活泼可爱,一看就是我地女儿。我每次躲
在暗处看她,都恨不得和她说两句话,捏捏她的小手小脸。听她叫一声爸爸……为人
父母,这种心情,我生平第一次了解。”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有些苦涩。


  禹司凤轻道:“大哥……你后来离开离泽宫……便是为了这事?”


  柳意欢点头道:“不错……这事除了老宫主和我,还有另外一个师兄,谁也不知
道。那个师兄……我很感激他,我不能常常去看女儿,所以他总是替我送一些东西给
她。一直照顾她。有一次我又偷偷溜出去看女儿,可是等到了天黑,都没见着她。我
不敢过去仔细看,怕被人发现。我呆呆站了一夜,没有结果,只好郁郁回到离泽宫。
后来那师兄急着找我,我才知道,那孩子得了重病,危在旦夕。她才十岁,那么小的
孩子。吃了多少药,看了多少大夫,一点起色也没有。我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什么
规矩,连夜离开了离泽宫。可是等我赶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完全处于弥
留状态。我抱着她,哭也哭不出来……我一直都没听见她叫我爸爸……身为一个父亲
,却不能亲手将孩子抚养成人,我非但不是个好父亲,连一个人也算不上。”


  禹司凤见他越说越恍惚,不由暗暗心惊,柔声道:“大哥……你若是不想说,就
别说了。都怪我,不该问你。”


  柳意欢如同不闻,继续说道:“我用尽了所有的法力去救她,还是没用……她死
了,就这样死在我怀里……她到死都不知道我是她父亲……她见都没见过我……既然
不能抚养,当初就不该让她白来世上吃这一遭苦。我陪着她的尸体坐了三天三夜,直
到老宫主亲自出来找我。我死也不肯回来……我再也不要回去,都是因为那些该死地
规矩,我的女儿……等于被我亲手害死地……我怎么还会回去?老宫主大发雷霆,将
我重伤,我动也不能动,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我的孩子放火烧成了灰……那火啊……一
直卷到天上去,风吹起来,将她的骨灰吹散开来……他们害死了我的女人,又害死了
我的孩子,却连一点留恋的东西也不留给我。大丈夫如此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意义?
!我没命地挣脱开他们的桎梏,将她的骨灰一点一点抓回来,埋进土里。可是我不知
道她的名字!我的女儿!我却不道她叫什么!这样,我连一座碑都没办法给她立。不
过,我又有什么脸面为她立碑,称她是我女儿呢?”


  “我被老宫主抓了回去,关在地牢里。很多次,我都想,要不我也跟着去吧,白
白来了一趟人世间,一事无成。但我就算死了,又有什么脸面见她们母女?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那种滋味,我这辈子也不想再体会……我这样昏昏庸庸。过了不知多少
时日。忽然有一天,地牢里来了个小孩儿,粉嘟嘟的脸蛋,比我那女儿还小着几岁,
巴在牢门铁条上,好奇地看着我。一见到他,我立即想起了女儿,我和她一句话都没
有说过,她这样的小孩儿,心里想的,都是什么呢?我很想知道,所以我逗着那孩子
过来陪我说话。他很乖,也很聪明,非常听话,我说什么胡话他都相信。从他身上,
我找到了教导女儿的乐趣……如果我的孩子还活着,那么,我也会这样逗她玩,给她
说笑话听,把所有好吃的留给她……只盼她过得开心,永远无忧无虑……”


  说到这里,柳意欢嘿嘿笑了两声,道:“小凤凰。你大哥如此自私,是不是怪我
?那时候找你玩,完全将你当作了我的女儿来看待。”


  禹司凤低声道:“大哥……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父亲了……”


  柳意欢又笑了两声,忽然长长吁了一口气,躺回床上,手枕在脑袋下面,道:“
这么多年过去啦!这些事我也快忘光了,一直憋在心里,今日说出来,真是痛快!我
偷了天眼,就是为了看她入了什么轮回。好再次去寻找。可惜啊,她还没转世。等到
她转世……这一世,我一定好好待她,再也不抛弃她。”


  禹司凤点了点头,温言道:“我陪你一起,大哥。咱们一家人,以后再也不分开
。”


  他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为什么柳意欢两次离开离泽宫,甚至甘冒奇险,去偷了天眼
,曾经居然有这样一段过往,真令人感慨万千。


  璇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成了泪人。哽咽道:“我……我也一起……柳大哥…
…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要不你把我也当作你女儿吧……除了叫你爹爹,我什么都
可以做……”


  柳意欢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可不想有战神将军的女儿!还是算
了!”


  说着,他和禹司凤两人大笑起来。璇玑抹着眼泪,不明所以,正要开口相问,忽
听房门被人用力推开,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外面高叫:“璇玑!璇玑妳在这里吗?”


  是玲珑的声音!璇玑急忙起身,“我在!玲珑妳怎么来了?”


  门口人影一闪,玲珑穿着一身红衣,肤色如雪,乌发如云,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唇边微微含笑,两眼亮晶晶地,极为有神。


  柳意欢乍见这样一个神采飞扬的美貌少女。方才的伤感情绪登时烟消云散,只看
得眼睛都直了。下巴快掉下来也不自知。


  “我是来找你们的。”玲珑走过来,朗声道:“等簪花大会结束,我也要和你们
一起去不周山,将敏言救回来。”


  璇玑大吃一惊,喃喃道:“妳……妳怎么知道了……”


  玲珑笑着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对不起,我以前太没用了,只会发脾气,却什
么事也做不好。害得你们这样辛苦,还害得敏言他……”她神色忽然一暗,跟着又道
:“所以,这次轮到我来救他了!被囚禁的事情,敏言的事情。我会亲手杀了乌童报
仇!”


  璇玑怔怔看了她良久,目中渐渐流露出喜不胜收的激动之极的光彩,忽然张手用
力抱住她,哽咽道:“好!我们一起!这次……一定能把六师兄救回来!”


  一直躲在外面不敢进来的腾蛇听他们好像没在发火,晓得自己得罪玲珑的事情没
曝光。这才放心大胆的溜进去,偷偷捡了盘子里的糕点塞进嘴里,吃得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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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前夕(一)
  簪花大会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始,依照惯例,这时候五大派的首要人物都要先去浮玉岛
,为摘花进行抽签。褚磊夫妇连同楚影红之外的其它五个长老都已做好出发的准备,谁知
浮玉岛忽然送来一纸书信,东方岛主在信上告知今年大会的花早已摘到,故而本次不进行
摘花抽签。


  「这事倒不常见,但不知早已摘到的花是什么模样。」褚磊将信纸放下,沉声道。惯
例是摘到的花应当提前告知所有的人,了解妖魔的属性,才有应付的法子。否则年轻弟子
没有经验,纵然是重伤的妖魔,也很容易因为怯场导致性命之忧。


  何丹萍笑道:「大哥何必担心。咱们提早几日上岛,不就清楚了。」


  其它几位长老也在旁边附和称是。褚磊沉吟道:「不,此非我担心的。这几年委实发
生了不少事,人难免变得疑神疑鬼……兴许我真是多想了。」



  他想了想,又道:「这样吧,影红,和阳,你二人随我夫妇去观战簪花大会,其余人
留在少阳。观战的弟子也不要带太多,大家留在这里,多加戒备。我将红鸾留下,一有情
况立即让牠送信。」


  和阳怔了一下,立即明白了。轻道:「掌门是担心那些妖魔趁机作乱?」


  褚磊点头:「不错,那乌童甚是猖狂,还让几个小辈过来放话告知,我岂能大开方便
门让他们趁机捣乱?何况轩辕派又降服于他们……我总觉得近期会发生大事。」



  正说着,门外忽然有弟子通报,璇玑他们来了。这几个孩子都收拾好了东西,踌躇满
志。正准备随大部队一起出发去浮玉岛,一听褚磊说不用摘花,一个个都有些发愣。



  「今年不会没有簪花大会了吧?」玲珑最忍不得,她就盼着大会赶紧结束,大家好去
不周山救人。



  褚磊瞪她一眼:「胡说!怎么会没有?过两天咱们就出发。今年妳妹妹也要参加,妳
也努力修行,争取参加下次的。」



  依玲珑以前的脾气,自己没能参加这种盛会,早早就要跳起来,谁知她只愣了一下,
随意道:「这不重要啦。大会早点结束,咱们早点走人。」



  褚磊知道她是说钟敏言的事情更重要,心下不由黯然。这次簪花大会,乌童必然要来
捣乱,不知钟敏言会不会也在内,真要拿他当作敌人来对付,谁又能下得了手?想到这孩
子是自己一手带大,小时候那顽皮活泼地模样,追在后面叫师父师娘。嘴馋的要命,什么
都能塞嘴里。一眨眼他就长大了,孩子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大人再也无法支配他。无
论他做这件事的理由是什么,自己都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听他好好说。



  既然不用那么早去浮玉岛,璇玑他们只得回去。柳意欢继续躺床上,缅怀过去种种,
亭奴继续被腾蛇缠着追问无支祁的事迹。玲珑拽着璇玑地手,问她这大半年来发生的种种
事情。见他们遇到了这么多好玩又惊险的事,玲珑更是恨得牙痒痒。连声道:「若是我也
在多好!白白浪费了这一年的下山历练!」她对乌童的恨又加深了一层,恨不得把他的左
腿也斩断,再装个木头假腿。



  彼时已经进入十月底,秋风飒飒。少阳派在山顶,更是提早感受到了寒意。一夜过去
,地上结满白霜,草木也皆尽枯黄。这几日阴云密布,看着是要下雪的模样。何丹萍见禹
司凤衣着单薄,不免心疼。替他量了尺寸,叫山下的裁缝给他做几件厚实的衣裳。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虽说璇玑和他还没有媒妁之言文定之礼。修仙
者本来也没那么多规矩,她和褚磊心中早已认定这两个孩子将来要在一起的。就只有一个
不放心,他现在好像不算离泽宫的人了。璇玑对他离开离泽宫的事情说得很含糊,大约是
因为同门里有个人叛变,刺伤了他。令他心灰意冷,故而离开了师门。



  在长辈的心里,一个人总要有个归宿才行,否则女儿嫁给他,以后怎么过日子?璇玑
又是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生活。以后父母不在跟前,她少不了为了生计吃苦
,似禹司凤这般飘来荡去可不行。她女人家想地多,寻思着既然他不是离泽宫的人了,那
么干脆拜入少阳派门下,褚磊破例收他做直系弟子,他为人又能干,年轻弟子中少见,以
后少阳派如果交给他,也放心。



  她将这想法说给褚磊听,本以为他会满口答应,谁知褚磊沉吟良久,才道:「孩子们
长大了,有自己的决定。看璇玑自己的意思吧,他们也不能一辈子靠父母的庇护活下去。」



  「那他俩没个定处,璇玑以后就跟着他吃苦?」何丹萍不解了。



  褚磊笑道:「吃苦是谈不上吧。我看司凤那孩子不是碌碌无为之辈,不是咱们妄自菲
薄,璇玑兴许还是高攀了人家。何况妳要人家拜入门下,完全是一厢情愿。咱们两个老人
家,可不能一把年纪了还讨人嫌。儿孙自有儿孙福,妳我何必过多操心。



  何丹萍叹道:「说不操心,岂有这般容易。在做娘的心里,他们始终是小孩儿。」



  褚磊笑着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妳是怕孩子们长大了,飞走了。自己一个人孤零零
的?」



  何丹萍和他做夫妻这么多年。感情始终稳定,褚磊私下里不像在外面那么古板严肃,
在她面前还是像少年时那般,偶尔说些玩笑话。她的性子也是腼腆依旧。脸上一红,轻道
:「说的什么话,怎么会孤零零地。」



  褚磊笑道:「不错,有我这个老头子陪着妳呢。咱们两个老人家,凑合着过吧。」



  何丹萍轻啐一口,心中那个疙瘩,也被他化解开,决定随孩子们去了。



  这日璇玑去找禹司凤玩,见他穿着新衣服,样式甚是漂亮,不由羡慕地上去摸,一面
笑道:『是我娘给你订做的吧?她对你真好,我和玲珑还没新衣呢!」



  禹司凤本来承了长辈的情,就有些惴惴不安,被她这样一说,更是尴尬。他也是没想
到褚磊夫妇拿自己不当外人,这般亲密。他自小到大遇到的长辈不是像师父那样威严的,
便是柳意欢这种无赖,几乎没体会过女性长辈细心温暖的关爱,一时间心中又感动又惶恐
,不知该说什么。



  璇玑在他脸上一刮。嘻嘻笑道:「啊啊,又脸红!害羞了不是?司凤有时候像女孩子
!」


  禹司凤瞪了她一眼,「一大早就这么多废话。」


  璇玑坐在他身边,玩着他佩剑上地流苏。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司凤。上回
你好像是说要参加簪花大会吧?现在你不是离泽宫的人了,那大会还要不要参加?」



  禹司凤摇头:「不参加了。若不是要陪你们,我甚至不想去浮玉岛。」


  「对啊……」璇玑突然想到这次去浮玉岛,一定会和离泽宫的人撞上,到时候必然有
一场尴尬。要是让爹爹他们知道禹司凤是为了自己的缘故离开师门。想必她会被骂得很惨
,说不定还会把禹司凤送回去……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司凤,你别去了吧,留在这里。我保证第一场就输给对手,然后立即回来陪你。」



  禹司凤淡道:「不用。我也一起,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可是……」



  「妳不用操心。」他淡淡一笑,笑容里隐约有种决绝的味道,「这次一定要做个了断
。」



  说罢,他抬手在璇玑茫然的脸上轻抚,柔声道:「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没有躲在
女人身后的道理。」



  躲在她身后又怎么了?她很乐意,别人想躲,她还懒得罩呢!不过,她听人说过,关
于男人自尊的问题。某些时候,他们的自尊是放在第一位的,比琉璃宝石还脆弱,不能伤
害,否则后果很严重。



  璇玑呆呆地看着禹司凤,暗自猜想这件事是不是和他的『自尊』有关。如果是这样,
那她也只得做一次『好女人』,成全他的尊严了。



  于是她乖乖点头,换来禹司凤心满意足的大大拥抱。


 


 


 


不好意思,缺了第二十章,请看206楼,我不会做电梯……只能麻烦跳着看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7-6 18:53:11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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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十一章 前夕(三)
  璇玑终于反应过来,低低叫了一声,立即要上前。不防禹司凤轻轻抓住她的手腕
,慢慢摇头。她怔住,转头见玲珑抱着钟敏言哭得哀切,钟敏言先是还强忍,终于还
是忍不得,环住她的腰身,低声安抚。


  她只得硬生生止住冲动,不打扰他二人。


  褚磊冷道:“你还有脸回来?”


  钟敏言急忙轻轻推开玲珑,低声道:“弟子知错,误入歧途。不敢求师父原谅,
请师父责罚!”


  褚磊嘿嘿一笑,道:“谁是你师父?”


  钟敏言垂头不语。褚磊森然道:“我不杀你已经是恩惠!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请师父责罚!弟子绝不敢辩解!”


  褚磊道:“好!那我问你,敏觉的事情怎么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赔一条
命出来?”


  钟敏言默然解下腰上佩剑,双手捧着,沉声道:“请师父责罚!”


  他说来说去只有这五个字,褚磊勃然大怒,森然道:“你是在威胁我?”一语未
了,早已将他的剑抓起,铿地一声抽出来。和阳急道:“掌门三思!”一旁众弟子见
他动怒,当即哗啦啦跪倒一大片。一时间,场内一片死寂。


  玲珑倏地站起来,挡在钟敏言身前,厉声道:“爹爹!你明知道敏言是被人骗了
!你……你也明知道是他救了我!你要杀他,不如先来把我杀了!”


  褚磊冷冷看着跪在她身后的钟敏言,半晌,才道:“你自己就没有话要说吗?”



  钟敏言直起身体,拍了拍玲珑,以示安抚。低声道:“弟子犯下大错,不敢为自
己求情。但恳请师父给弟子一个改过的机会,过去的事情,弟子想在受罚前解释一下
。”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敏觉刚刚下葬,灵堂还在,铁证如山,你要什么解释?”



  “二师兄不是弟子所杀!”


  褚磊沉声道:“难道少阳派上上下下几千双眼睛都看错了不成?那天不是你将尸
体送回来地吗?”


  “是弟子送回的,但弟子事先不知箱子里是二师兄的尸体!”


  “狡辩!”褚磊一把推开玲珑,手中宝剑乍闪,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飞快砍下。钟
敏言将眼一闭,只觉利风扑面而来,在他胸口一擦而过,紧跟着地面“轰”地一声裂
开,离他的脚边只有几寸距离。


  他缓缓睁开眼,抬头望向恩师,一接触到褚磊沉痛的目光。他心中一颤,垂下头
去,颤声道:“请师父……杀了我!”


  褚磊眼怔怔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一时间,自己从小将他带大的场景一幕幕从眼前
流过。怎么教他念书写字,怎么授他剑术武艺。孩子一年年大了,每年都做新衣,旧
衣服何丹萍舍不得丢,都压在箱底,小小的衣裳。一转眼,他就这样大了,毫不留恋
地走了。


  接下来那一剑,他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最后长声一叹,匡噹一声,那剑落在钟
敏言身前。褚磊背着手转身,低声道:“好,我姑且听你解释,只有一次机会。”


  钟敏言心一阵茫然一阵无措,不知是怎样的滋味。最后咬了咬牙,正要开口,却
听褚磊又道:“跪在这里成什么样子?都起来!不要在外面丢人!”


  众人纷纷起身,玲珑又哭又笑,扑过来扶他。她一直在叫:“敏言!敏言!”钟
敏言涩涩一笑,低声道:“不叫我小六子了?”她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哽咽道:“这
种时候你还说什么废话!回来就好!”他叹了一声,在她头发上摸了两下,柔声道:
“先去岛上,以后再说。”


  浮玉岛众弟子见他们的私事处理完毕,这才引路,御剑飞向浮玉岛。


  璇玑几次忍不住想上去和钟敏言说话,但又都犹豫着退回来。对面那个两人世界
,貌似不是自己能插进去的。禹司凤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将她的手一捏,轻道:“
晚上咱们一起去找他,现在让他俩好好说话吧。”


  她点了点头。一旁的亭奴忽然轻道:“这事未必简单。上了岛之后,你们要看好
他,不能放松。”


  璇玑一愣,急道:“等等,他本来就是我们这里地的啊!现在回来了!亭奴你怎
么这样说!”


  亭奴柔声道:“妳冷静一点。好好想想,他迟不回来早不回来,偏偏在要上岛的
时候回来,难免背后有阴谋。阴谋未必是他的,钟敏言为人虽然聪明,但论到为人处
事的精明,其实连玲珑都不如。你们想想东方岛主不许闲杂人等上岛的策略,再想想
他为什么这时候回来。”


  禹司凤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乌童那边派他上岛勘察?”


  “未必没有这种可能。总之,你们看好他。”


  璇玑和禹司凤互看一眼,虽然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


  一直不说话的柳意欢忽然冷笑一声,揉了揉鼻子,道:“傻子啊!傻子!被人骗
了一次又一次,天下只有他会做这种傻子了!”


  两人想起当日他在庆阳说地那些话,心下都是黯然。


  却说众人上了浮玉岛,果然里面戒备比上回前来森严了许多,几乎五步一站岗,
十步一盘查。到得正厅前,东方清奇早已笑容满面地等候在那里,褚磊三人急忙上前
问候,众人寒暄一番,这才入座上茶。


  东方清奇见钟敏言站在人堆里,面上犹有泪痕,心中登时明白,当即笑道:“这
回是你们少阳派敏字辈地弟子大放光彩喽!人都来了吧!我看看……咦?敏觉怎么不
在?”


  饶是他聪明,也猜不到个中因由,话一出口,见众人脸色不对,急忙闭嘴,乾笑
两声,道:“小家伙们也都来啦!玲珑,上回可让咱们把妳给担心坏了。这次罚妳多
喝两杯酒!呵呵。”


  褚磊笑道:“小孩子家喝什么酒!清奇兄莫要宠坏了他们。”


  玲珑急忙道:“应该的应该的!东方叔叔岛上百花清露酒我一直念念不忘呢!还
有岛主夫人做的小菜……对了。东方叔叔,您夫人呢?”


  钟敏言暗暗拉了一把她地袖子。示意她不可多言,玲珑一头雾水,浑然不觉。


  东方清奇恍若不闻,只笑道:“酒有的是!只怕妳喝多了。要妳爹爹扛回去。”



  褚磊问道:“容谷主和宫主他们还未到吗?”


  东方清奇摇头。“容谷主明日便到。离泽宫那边好像有些私事,再晚几天……咦
,司凤也在!呵呵,你家宫主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真让人捉摸不透啊。”


  禹司凤淡笑,没有答话。褚磊见双方都有些尴尬事互相不知道,说多了反而更尴
尬。于是吩咐:“我和岛主许久未见,有许多话要说。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吃饭的时
候再叫你们。”


  孩子们一嗡而散。各自被领去客房安置。


  璇玑在屋子里坐了一会,气闷的很。开门一看,外面到处是巡逻的浮玉岛弟子,
看来这次东方岛主是下定决心宁可得罪江湖人也要维持住簪花大会地秩序了。


  她现在有一肚子话想问钟敏言。然而他现在一定和玲珑在一起,两人久别重逢,
自己不好过去打扰。她只好拐个弯,去找禹司凤倾吐一肚子的疑问。刚走两步,忽然
头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愣愣抬头。只见对面一株大桃树,腾蛇正坐在最高的枝
桠上,悠哉悠哉啃桃子,方才砸她的就是他吃剩下地桃核。


  “喂!妳摆着个死人脸,要去哪里啊?”他一如既往的欠扁。


  璇玑一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弯腰捡起那个桃核,对准他的脸砸过去。腾蛇把
桃子朝怀里一塞,灵敏地躲闪过去,腰身一翻,从树上跳了下来。嘿嘿笑道:“没砸
中!”


  话音刚落,就被她抓的泥巴砸了个正着,啃了满嘴泥。


  “呸呸!臭小娘!放火烧妳啊!”他气急败坏地用袖子擦脸,“居然用泥巴砸腾
蛇大人!回头去天帝那里告妳一状,让妳吃不了兜着走!”


  璇玑看着他脸上一块黑一块白地狼狈模样。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一肚
子的郁闷好像也消失了。


  “被砸傻了?笑个屁啊……”腾蛇掏出桃子,抛给她,“味道不错,赏给妳!”



  璇玑也不客气。用袖子擦擦桃子上的毛,张口就啃,果然香甜无比。


  “这里还不错,比少阳什么的漂亮多啦!有点像天帝的小花园。”腾蛇把手搭在
额头上,四处观望。浮玉岛的景致绝美,天下闻名,在他嘴里就成了天帝的花园,还
是小地。


  “天上很好吗?”璇玑吃完桃子。在地上挖个坑,将桃核埋进去。


  腾蛇想了想,“风景还不错吧。不过东西都不好吃,没味道!看着很漂亮,吃起
来像泥巴一样,还是人间的东西美味。”


  璇玑笑了笑。低声道:“看着美丽的,往往是假的。”


  腾蛇一拍手:“不错!原来妳也知道这句话!白帝就常说,看上去美好而且诱惑
的东西,往往都不可靠。不管是人还是事,或者食物,只有亲自了解、嚐过,才能下
定论。”


  “他说得真有道理。不过……白帝是谁?”


  腾蛇一愣,有些怜悯地看着她,叹道:“原来妳已经白痴到连白帝都不认识了…
…转世轮回真是害人啊……”


  璇玑用力扯他的头发,扯得他哇哇大叫,“快说!少废话!”


  腾蛇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可怜的头发。离她远远地,才道:“臭小娘,孤陋寡闻
!我告诉妳,白帝就是东方白帝。整个东边都归他管,和天帝就像亲兄弟一样!当初
要不是白帝为妳求情,妳早死啦!还会在这里问老子白帝是谁?”


  璇玑隐约觉得有些印象,只是模模糊糊,终于还是放弃回忆,叹了一口气。往地
上一坐,低声道:“他说得很对,看上去越好的东西,往往都是假的。眼下玲珑救回
来了,六师兄也回来了。司凤也在这里……还有柳大哥,亭奴……大家都这样好,太
好了,简直像一个华丽的梦。可我,还是会担心……”


  腾蛇第一次听她这么正经地和自己吐露心声,不由凑过去一点,道:“妳担心什
么?女人家总会咸吃萝卜淡操心。”


  璇玑轻道:“我不知道……可能是担心有人来破坏这一切,更怕……它是假的。


  “假不假我是不知道啦……”腾蛇也蹲下来,道:“不过如果有人来破坏,妳把
他们揍回去不就行了?战神将军,还怕那些妖魔鬼怪?妳以前可是他们的煞星!”


  璇玑笑道:“我以前真的这么厉害?”


  “那是!不过嘛。比着我腾蛇大人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啦,眼下我发发好心
,愿意帮妳一小把,妳应当叩谢隆恩才对。”


  璇玑难得没发火。想了又想,忽然觉得他这样的直线思考也不错,有人来破坏,
揍回去不就行了?想到这里,她豁然开朗,长长吁了一口气,仰面躺在地上,道:“
不错,这个美丽的梦,谁要是来破坏,我就把他们都打跑!”


  “还有我!我也要打架!”腾蛇一听有架可打,立即凑上来。


  璇玑抬手在他俊秀脸上拍了拍,像拍一只小狗狗,道:“好。坏人来了。就派你
做前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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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前夕(四)
  禹司凤将东西收拾好,正要去找钟敏言,忽觉对面树丛中人影一闪,簌地一声。
他急道:“是谁?”话音未落,人已追出门,只见那人影又闪了一下,朝西北方跑去
,看那背影,不像是浮玉岛的弟子,更不是这次少阳派同来的参赛弟子。


  他心中惊疑,忽然想起亭奴的话,钟敏言的回来未必是表面上那么单纯,说不定
是乌童的诡计。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弹珠,卒卒数声,弹了出去,全被那人轻飘飘地躲
开了,他猛然发觉那人的身法十分熟悉,竟像离泽宫的人。


  难道宫主早早派人潜伏在浮玉岛上了?!想到这里,他更是心惊,拔腿追了上去
,随着那人七拐八绕,似是朝偏僻的地方去,他突生警觉,立即止步不追。那人也不
来管他,人影晃两下,便消失了。


  是谁?到底是怎么上岛的?禹司凤百思不得其解。眼见对面过来一队巡逻的弟子
,看到他都亲热地打呼。他急忙问道:“各位仁兄可有见到那里有人?”他指向方才
那人消失的方向。


  那些人都摇头说没有,有人问道:“禹公子是看到可疑人物了吗?”


  他点了点头,迟疑地说道:“岛上戒备森严,兴许是我看错了……不过刚才确实
有个人影。”


  那些人都道:“禹公子说看到必定不会有错。我们去那附近仔细搜索一遍吧。”
说罢招手喊人朝那里搜去。禹司凤退了一步,正要走,忽听一个浮玉岛弟子说道:“
方才我们从正门那里走过,褚掌门又带了几个新弟子来呢。眼生的很,倒是客客气气
和咱们打招呼。”


  新弟子?禹司凤一愣,旁边另一人说道:“少阳派天下闻名,每年都有成百上千
的人去投拜。多几个新弟子也正常吧?”


  那两人感慨一番,自走远了。禹司凤愣愣地站在原地,回想从少阳峰出来,并没
有谁迟来或者掉队。那“新弟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既然是褚磊领上岛,那想
必不是可疑人物。


  他想不透其中的奥妙。只得转身往回走,经过钟敏言的院落,正要进去找他,忽
听里面传来说话声。娇柔清脆,正是玲珑的声音。这两人想必有什么秘密话要说,他
不想做偷听之人,只得再转身,忽见对面一人分花拂柳,袅袅婷婷地走来,是璇玑。
她一见禹司凤呆呆站在门口,也是一愣。跟着陡然笑开,花蝴蝶一样扑上来,一把抱
住他的胳膊。


  “司凤!原来你也在这里!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呢。”


  禹司凤见她喜笑颜开,神清气爽地模样,不由摸了摸她饱满的额头,柔声道:“
有什么开心事吗?笑成这样。”


  “找了你半天都没找到,突然在这里遇到。难道不算开心事吗?”她两眼亮晶晶
的。像捡到宝贝的孩子。


  他低声一笑。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轻声道:“玲珑在里面呢。咱们别打扰他们
。先走吧。”


  璇玑见到他了,自然把钟敏言的事丢在脑后。抱着他的胳膊,两人说说笑笑往回
走。忽听庭院里玲珑陡然拔高了声音,厉声道:“你就是不愿告诉我罢了!你从心里
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没有用,对不对?!”


  两人互看一眼,均想好不容易才重逢,可别吵起来,那实在有伤大雅。这样想着
,一时又不好走,只得悄悄爬上墙头,看他俩到底为了什么闹别扭,如果闹得不好看
,他们也好下去相劝。


  小小地庭院里放着一张石桌,两个石凳。钟敏言坐着,玲珑背对他站着,果然是
在闹脾气。璇玑眼前挡着一枝槐树花,用手悄悄拨开,朝下望去,只见钟敏言急急起
身,拉住玲珑的手,沉声道:“没有瞧不起!我心里是怎样想的。妳到今天还不明白
?”


  玲珑使劲去甩,怎么也甩不开他的手,只得怒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为什么
不让我报仇?!为什么不答应带我去不周山找乌童?!”


  钟敏言正色道:“第一,因为我不想妳再卷入危险;第二,就算去了不周山妳也
见不到乌童;第三……我不想再从妳嘴里听到这个人地名字!”


  玲珑从来没被他这样冷冰冰地斥责过,当下居然呆住,话也说不出来。钟敏言叹
了一声,猛然将她揉进怀里,低声道:“我不想再见到妳被他伤害!”


  玲珑一下子反应过来,涨红脸挣扎,急得直叫:“你……你这样是耍赖!你还是
、还是看不起我!为什么璇玑他们可以去。我就不可以?你……”


  他手指点在她柔软的唇上,将她激动的话全部点了回去。


  “不要提璇玑或者别人。”他轻声说着,低下头,嘴唇缓缓贴上去。余下的话消
失在她唇间,“男人只会保护自己的女人……”


  玲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所有的火气尽数扑灭在他炽热的亲吻下。


  趴在墙头的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两人对望一眼,都是脸红红,互相偷笑一声,
跳下墙头。


  干得好,敏言!禹司凤在肚子里对他这种对付玲珑地手段大声喝彩。果真像柳大
哥说的那样,有时候对女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她们就算没理也会给辩成有理,你若不
相让,她便会扯到你不够爱她身上去,这样扯来扯去,最后两人到底为了什么辩都分
不清,最后的结论就是你不爱她,还是不如直接抱住她,狠狠吻下去来的有效。


  他回头深有感触地看了一眼璇玑,这丫头还好,傻呼呼的,从来不和人吵。她只
会拔出崩玉和人拚命。有时候,倒真的希望她找个由头和自己辩上一辩,好让他试试
柳大哥的话是不是那么有效……


  “司凤。你怎么笑得那么猥琐?好像柳大哥哦。”璇玑奇怪地看着他。


  禹司凤赶紧正了神色,啐道:“别瞎说!”一面暗暗心惊自己千万不要变成柳意
欢那种样子,那样就太糟糕了。


  “看到他们这样,我就放心了。”她忽然笑着说,“之前觉得一切都不真实,我
还在想。会不会是幻觉……六师兄真的回来了吗?眼下我明白啦,他真的回来了。”



  禹司凤听她声音不对。不由低头看去,她眼眶有些发红,用手扶住额头。轻道:
“真的太好了。他回来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盖在她眼皮上,低声道:“璇玑。”


  她摇了摇头。“我是很开心。觉得这一切像个梦。司凤,你说,这不是梦吧?”
她握住他地手,急切地抬头看他。那神情,像个孩子。


  他忍不住伸手将她眼角还没掉下来的眼泪抹掉,放在嘴里嚐了一下,忽然一笑。
道:“有时候还真的羡慕敏言。”


  璇玑茫然道:“我……我没有……”


  他点头,“我知道……”那一声犹如叹息。


  璇玑怔怔地说道:“你们总会用他来说我,你也是,柳大哥也是。难道一定要分
个谁高谁低就对了?我今天为你哭,明天不可以为别人哭?我和你一起了,以后就不
能和别人说话?笑?”


  禹司凤微微皱眉,没说话。


  璇玑只觉头疼地厉害。实在说不下去,转身便走:“我好累。想睡一会。”


  刚走了一步,忽然胳膊被他一带。踉跄数步,栽在他胸口上。被他双手一箍,紧
紧抱在怀里。璇玑低叹一声,轻道:“会有人看见啦……”话音未落,只觉他的唇落
在眼皮上,滚烫地。她不由自主闭上眼,将脸靠在他的掌心,想撒娇,又想狠狠大哭
一场,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他顺着眼皮辗转吻下来,眷恋地停在她的耳垂上,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璇玑猛然
睁开眼,怔怔地看着他,“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西边地方言吗?”禹司凤微微一
笑,未置可否,手指摩梭着她的脸颊,柔声道:“我就是这样自私。希望妳永远只在
乎我一个人,哭或者笑,都为了我。妳要讨厌我吗?”


  她喃喃道:“怎么会……讨厌……”


  他轻笑道:“讨厌也没关系。总比被妳遗忘来的强。璇玑,我要妳记得我,永远
也忘不掉我。”


  他重重吻了下去,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吻,好似要将她吞噬一般。璇玑甚至能感觉
到唇上微微地疼痛,下意识地张口欲呼,立即为他撬开唇齿,犹如搜索秘密一般,细
密地寻找,彻底的颠覆。


  她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后背密密麻麻出了一片汗。即使隔着衣服,都能
感觉彼此滚热的肌肤,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他抱得这样紧,全身的骨节似乎都要
断裂开,痛苦之极,可是那种痛苦中还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这种陌生的感觉使她从喉咙里发出颤慄的呻吟,两脚一软,靠在他身上,没了气
力。这样甜蜜又凶悍地深吻,她第一次体会,实在是……令人心慌意乱……而且意乱
情迷。她无助地紧紧抓住他肩头的衣服,像落水的人,毫无抵抗能力,只觉他辗转从
唇上吻下,顺着下巴,一直吻到脖子上,为他触过的地方,像有火在烧。


  耳后忽然被他咬了一口,她惊痛,微微一颤,耳垂上忽又一痒,是他舌头轻轻舔
舐。又麻又痒,她“啊”地叫了出来,颤声道:“别……别这样……”说话声略带沙
哑,连她自己怔住。


  禹司凤在她耳后眷恋地轻吻很久,这才轻轻放开她。璇玑一站地上,两腿居然吃
不住力,又软绵绵地靠了过去,被他轻轻扶住后脑勺,手指在她滑腻的颈间摩梭。


  良久,她才低声道:“为什么……不一样……”她想问为什么和以前的亲吻不一
样,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居然问不出口。她全身地毛孔彷佛都浸泡在甜美的东西里,
一寸一寸酥软下来,完全不由自己掌控,她地一举一动,彷佛都被他操纵了。


  “因为我要妳不一样。”他轻声笑起来,手指在她耳后轻轻抚了一下,“这样,
妳现在算是我的了。以后,会真正变成我的。”


  他的话里有一种琢磨不透地玄妙意味。明明不明白的,她却脸红了。第一次羞涩
得不敢抬头看他。只觉他的吻又落在脸颊上,她微微缩起肩膀,闭上眼,颤抖着别过
脸,为他捏住下巴,轻轻转过来。


  “不……”她心慌意乱,带着十二分的惶恐羞涩,一分的期待,婉转相承。


  四唇甫要相接,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两人同时回头,只见腾蛇一张碍事的大
脸近在咫尺,傻傻呆呆地看着他俩。


  “啊!”璇玑吓了一跳,忽然觉得羞不可抑。急忙躲在禹司凤身后,把脸埋在他
背心。说什么也不敢露面了。


  禹司凤肚子里暗骂腾蛇碍事,面上只得乾笑道:“怎么,有事?”


  腾蛇抠了抠鼻子。哼道:“不用顾忌我,继续继续。哦,这样看着不好?那我转
过身去,来吧!继续!”


  继续个鬼!禹司凤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到海里,皱眉道:“到底有什么事?”


  腾蛇又哼道:“是我打扰了你们的好事?那可真是抱歉啊。反正在我眼里你们这
些男欢女爱只是泥土石头一样……”


  “不说?那我们走了。”禹司凤揽着璇玑的肩膀转身就要走。


  腾蛇急忙叫道:“是老头子说开饭啦!派人找了一圈没找到你们。正好看到我比
较闲,所以委讬我来找喽!哼,反正只有我最闲……你们谈情说爱的谈情说爱,叙旧
的叙旧……”


  禹司凤听他这话说的大有孩子气,忍不住笑出声。凑去他耳边,道:“马上开饭
你就不闲了。浮玉岛上的酒菜可比外面的好上一千倍。”


  他真是把腾蛇的本性摸得清清楚楚,很满意地看到他眼睛一亮,头也不回地先跑
走了。璇玑也忍不住“嗤”地一下笑出来,抬头对上禹司凤的目光。她脸上红晕未退
,又添上新的艳色。


  “你……你不要这样看我啦!”她把一甩,心慌意乱地,也跟着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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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十三章 前夕(五)


  禹司凤一笑,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正要说话,忽听旁边一阵窸窸窣窣,有人分
花拂柳过来,两人定眼一看,却是钟敏言。他一见璇玑和禹司凤,立即扬眉笑道:“
原来你们在这儿,叫我好找。”


  两人都是一呆,均想方才他明明和玲珑在庭院里你侬我侬,怎么这么会功夫,就
一个人出来了?


  钟敏言见他俩发呆,便笑道:“干嘛?这样看我。师父让我来叫你们呢,他好像
有事要吩咐。”


  璇玑奇道:“不是让咱们去吃饭吗?”


  钟敏言一愣,跟着笑道:“啊……对。不过方才他又说有事要说。”


  璇玑不疑有他,当下便要跟着他走,禹司凤忽然问道:“小六子,玲珑呢?”小
六子这个称呼是玲珑专用的,其他人只有在开玩笑或者着恼的时候才会喊出来的,禹
司凤更是自相识以来从未这样称呼过他。


  钟敏言面不改色,道:“她先过去了,就等你们。”


  禹司凤骤然冷笑道:“她先过去?未必吧!”此言一出,钟敏言脸色登时剧变,
将身一纵,竟跳起三丈多高,像是要逃。禹司凤早有准备,将攥在掌心中的弹珠一把
抛出,只听“扑扑”几声闷响,正中那人背心。他身子一晃,似要摔落,禹司凤手中
剑气早已挥出,眼看便要将他重伤,那人忽然抬手抓住树枝,犹如荡秋千一般,在空
中一转一折,远远落进树丛里,他二人再追上去的时候,已经迟了。地上只留下几滴
血迹,那人逃得极快。


  “是假的?”璇玑惊疑不定,想到这个钟敏言与真正的钟敏言从身材到眉眼,甚
至说话口气,无一不像,心中更是觉得毛骨悚然。天底下竟有能将别人扮得如此惟妙
惟肖地人?


  禹司凤用手指沾了一些血迹,放在鼻前一嗅,一股淡淡地腥气,那鲜血红中带青
,与寻常鲜血甚是不同。不是人!他微微皱眉,是妖。他回头道:“是假的。被我用
话一激,现了破绽,自逃了。”



  璇玑颤声道:“他……他这样会装扮。那扮作爹爹欺骗六师兄的人也是他了?他
……他混上浮玉岛了?”


  禹司凤陡然想起方才听浮玉岛弟子说的话,他心中一直有一件事挂着,总觉得有
什么不对劲,直到此刻才豁然开朗。失声道:“我知道了!那些妖魔混了进来!”


  他将下午遇到的事告诉璇玑,当时听到褚磊带了几个新弟子上岛。他并没往心里
去,但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褚磊明明正和东方清奇叙旧,怎可能突然又带了什么
新弟子上岛?


  “是那些妖魔!其中一定有善于变化的妖!只要见过一次的人,他就能变得丝毫
不差。我早该想到!亭奴说的不错。敏言这次回来,是他们计划好的!趁着大伙不注
意,变化一番混上浮玉岛!”


 禹司凤顾不得再解释,转身便走。“快!我们去找妳爹和东方岛主!”


  两人急匆匆地往正厅那里赶,半途上忽又遇到玲珑,她一见禹司凤和璇玑,立即
笑吟吟地招手:“你们在这里呀!走吧,咱们一起去正厅!”


  璇玑被那会变化的人吓怕了,只怕玲珑也是假的,当即也不答话,“铿”地一声
抽出崩玉。玲珑一怔,道:“妳干嘛?”璇玑作势要当头砍下去,玲珑被吓傻了,动
也不动,眼睁睁地看着崩玉从头顶落下。


  “噹”地一声,却是禹司凤用剑架住了崩玉,他沉声道:“等等!”


  玲珑脸色煞白,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二人,半晌,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颤声道:“你们……你们是怎么了?璇玑?司凤?出什么事了?”


  禹司凤温言道:“妳从哪里来?敏言怎么不在?”


  玲珑道:“我……刚从敏言的庭院里……那白头发的男人说开饭什么的……”


  璇玑长叹一声,赶紧将崩玉收回去,走上前一把抱住玲珑,低声道:“对不起…
…吓到妳了。”


  璇玑惊惧一过,刁蛮的心性顿时浮现,跺脚厉声道:“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
我当猴子耍?禹司凤!你给我说!”


  禹司凤道:“那些妖魔混上了浮玉岛了。方才变作敏言地样子来叫我们,被我发
现破绽,打伤了逃走。方才见你也是一人,所以难免疑神疑鬼。敏言呢?”


  玲珑也是吓了一跳,急道:“敏言刚才被爹爹叫走了!我本来也要去的,但爹爹
板脸不给我去,我只好自己先走……”


  “不对!那不是妳爹爹!”禹司凤大声道,“是假的!不好!咱们快找!”


  璇玑对这个会变来变去的人痛恨无比,想到是他骗了钟敏言,更是恨不得用崩玉
将他扎成马蜂窝。玲珑还有些茫然,不过听说他们要找,自然不肯错过,三人当下往
回找,顺着钟敏言被带走的那个方向急速御剑飞驰。


  绿色的森林像波浪一样,连绵不绝,自脚底翻卷而过。璇玑眼尖,早望见钟敏言
深蓝的衣角,他跪在地上,对面站着正是褚磊。她正要开口呼唤,玲珑早已尖叫起来
:“敏言!不要听他的!他是假的爹爹!”


  钟敏言愕然抬头,只见他三人御剑飞速落地,璇玑不及说话,拔剑便朝褚磊攻去
,褚磊朝后退一步,俐落地闪过这一剑,口中厉声道:“放肆!你们这是做什么?!


  钟敏言不明所以,见璇玑招招狠毒,都朝褚磊要害攻去,不由急道:“璇玑!妳
疯了?!”话音未落,禹司凤也跟上去拔剑相助,他更是被搞得乱七八糟,连声道:
“这是干什么?你们……都发疯了?”


  玲珑拽住他,急道:“你被骗了!爹爹说他从来没有吩咐过,让你做卧底!是有
人变成他的样子来骗你!”


  钟敏言只觉睛空霹雳一般,一下子被她地话炸得脑中空白,半天,才颤声道:“
妳……妳说什么?”


  玲珑又道:“刚才还有人变成你的样子来骗璇玑和司凤,被他们识破而且打伤了
!你清醒点吧!爹爹那种人,怎么会让你做卧底这么龌龊的事情?!那个人根本不是
爹爹!”


  钟敏言哪里能清醒,他脑中一片混乱,加上对面三人斗得激烈,剑器碰撞发出的
激烈声响更是让人心烦意乱。他慢慢抱住脑袋,蹲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
从前一切过往都像云雾一样,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


  璇玑久攻不下,心中烦乱,剑招忽然一换,犹如蛟龙出海一般,环环相扣,崩玉
上隐约有火光闪烁,渐渐地,被她越舞越快,像一条狰狞的火蛇吐信摇尾。褚磊先时
还能应付他二人的攻击,到如今终于感到吃力,她的动作越来越快,令人眼花缭乱,
加上禹司凤身形诡异,往往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刺剑过来,他勉强接了几招,终于跳开
,厉声道:“你们两个是反了?!到底搞什么花样!”


  玲珑见他的神态,语气,表情与褚磊一模一样,原本还坚信他是假的,这会却有
些不确定了,小声道:“你们……等等!他不是假的吧?”


  璇玑冷笑一声,捏了剑诀在手,森然道:“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背后的
血腥气可瞒不过我的鼻子!妖气冲天!”


  那人被她点破罩门,当即又纵身而逃。禹司凤将剑用力掷出,那人在空中不及躲
闪,只得护住胸口要害,被他的宝剑擦过脸颊。他脸色一变,双足在树顶轻轻一点,
整个人像青烟一样袅袅升起,迅速散开,再没了踪影。


  “又被他逃了!”璇玑恨了一声,把崩玉狠狠砸回剑鞘里。


  禹司凤笑道:“无妨,他脸上受伤,是没办法变化了。不管变成谁,看到脸上有
疤就知道是他。”


  两人回头,见钟敏言茫然失措的模样,不由都叹了一口气。


  “走吧。”禹司凤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找褚掌门,把一切都说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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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十四章 前夕(六)
  众人立即赶回正厅,急匆匆地,连通报也等不得,一齐闯进去,只见褚磊正和东
方清奇喝茶叙旧,对面还坐着亭奴柳意欢二人,贪吃的腾蛇正在扫荡周围的糕点,一
见他们这些孩子没头没脑地冲进来,众人都是一愣,褚磊当即沉下脸,道:“这么没
大没小的!还不给岛主道歉?”


  钟敏言进来之前还抱着一丝侥幸,只盼自己没有犯下这种大错,然而如今一见到
褚磊的脸,他心中剧烈一痛,就像被人迎面捅了一刀,几乎喘不过气来。脑子里好像
有什么东西碎裂开,他再也支持不住,两腿一软,跪在地上,颤声道:“师父……弟
子……弟子……”他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一语未了,早已泪流满面。


  褚磊见他这种样子,不由吃惊,急道:“怎么了?”他望向后面几个年轻人,震
惊不已。


  禹司凤口齿伶俐,迅速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晚辈已伤到那人
的脸,此为辨认此人的最大线索。敢请岛主立即排查岛上所有人!”


  众人听说这种事,十分震撼。褚磊瞪了钟敏言一眼,道:“待会再和你说!先起
来,退一边去!”钟敏言不敢抗命,却也不敢起身,跪着蹭到角落,以额叩地,动也
不动。玲珑爱怜又心疼地陪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说道:“爹爹,那人好大胆
,居然变成你的样子!而且十分像,连我也差点被骗了!也不能怪敏言啊!”


  褚磊心中自是恼怒无比,但面上不好露出来,回头道:“清奇兄,簪花大会在即
,不能让这些邪魔外道来捣乱。你看,如何是好?”


  东方清奇沉吟半晌。忽然朗声道:“将翩翩玉宁叫来!”


  门外弟子立即答应,过得半刻左右,这两个闻名天下的双剑合璧就出现在了正厅
中,依旧是一红一白。只是玉宁将头发挽上去,做妇人打扮,见她和翩翩的神态。这
二人似是火速结为了夫妇。璇玑一见到他俩,立即想起当日在杏花林中的情形。忍不
住抬头看了一眼禹司凤,他显然也想到了那个,两人目光一撞,璇玑急忙转头,面上
慢慢红了。


  “通知玉扇堂。将岛上所有人集中起来,一个也不许少。脸上带伤的,眼生的,
身上有血迹的,全部带来这里。你二人随玉扇堂一起,去偏僻地角落里搜索一下。”



  他怕那妖魔同伙众多,玉扇堂的人对付不了,于是派出最得意的弟子相助。两人
得令,立即出去了。浮玉岛虽然是海上一孤岛,然而要进行地毯式搜索,还是需要花
上一番功夫的,一时间,正厅陷入古怪地沉寂中。东方清奇知道他们师徒有秘密话要
说,自己留在这里也不好,便起身笑道:“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好了没有,诸位先宽坐
。”说罢转身便走了。


  如今正厅里全是与此事有关的当事人,除了腾蛇亭奴柳意欢三人。不过腾蛇贪吃
,亭奴沉默,柳意欢装死,三人都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褚磊一时也顾不上管他们,开
口道:“敏言,你过来。”


  钟敏言答了一声,还是不敢起来,跪着蹭过去,趴在他脚下,一声不出。


  褚磊沉声道:“抬起头!我不记得有教过你如此卑微地样子!”


  钟敏言含泪道:“弟子愚昧无知,犯下如此大错,无颜面对师尊!”


  褚磊揉了揉额角,神色疲惫,低声道:“这话我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不想再听。
你且将这些日子的经历说来,不可遗漏半点。”


  钟敏言轻道:“是……当日弟子私自离开浮玉岛,前去不周山救人,途中在格尔
木镇住宿地时候……那天晚上,师父你来了。”


  他刚开始说,还有些语无伦次,又道:“当时弟子不知那人是假,只当真是师父
您。那人说如今有一件大事要交给我做,只怕我生性鲁莽,无法完成。师父有吩咐,
弟子自然是万死不辞,我当即满口答应下来。他又说,只要我能办成,就不怪罪我们
擅自离开浮玉岛的过错,而且事后之后……许诺……”


  说到这里,有些支吾,原来当日那人许诺,只要他办成,便将玲珑和璇玑两人都
许配给他,少阳派也由他来继承。钟敏言乍听到这样的许诺,心中的狂喜自然不必说
。他心底最隐讳、最不可见人的念头能得到满足,不亚于豁然开朗,至于能不能继承
少阳派,都成了次要的。


  他又道:“那人许诺,如果我能办成,便大加奖励我。弟子一时被惑,应承下来
。那人便说,是要我去不周山做探子,因为最近定海铁索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咱们
不能处于被动地局面,要先掌握对方的情报。弟子听这话也有理,但只怕不周山那边
的妖魔不相信我,那人便说,等我们进入不周山地时候,他会出现,做戏一番,要将
我逐出师门,然后进入不周山之后,无论对方要我做什么,都不可返抗,甚至……是
杀了二师兄!”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哗然,璇玑和禹司凤立即想起当日的情景,难怪他那么决绝地
斩下了陈敏觉的胳膊,原来他当这些都是褚磊的吩咐!


  钟敏言继续说道:“弟子一听,便觉得这法子虽然好,但太狠了。二师兄怎么说
也是同门师兄弟,和我一起长大,一起接受师父教诲,我告诉那人,我下不了手。那
人立即发火,说我妇人之仁,倘若我不照做,今日便将我逐出师门。我十分无奈,只
得答应下来。于是,才有了在不周山发生的那些事……只不过,我当时没想到若玉会
来帮我,后来才知道那天的对话被他听见了,他怕我一个人深入龙潭虎穴有危险,于
是陪着我一起做此事……”


  褚磊皱眉道:“那若玉……是离泽宫弟子?他为什么要帮你?”


  钟敏言道:“若玉与我,情同兄弟……他帮我,自是为了朋友之谊。”


  话说到这里,旁人都不出声,只有柳意欢冷笑一声。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些
什么。璇玑忍不住低声道:“六师兄!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那天,他刺的一剑,是
对准了司凤的要害!差点就让他送命了!他是真的想杀了司凤!你……你怎么还当他
是好人?”


  钟敏言怔了半晌,道:“当日情形所逼,他也有他的无奈吧?无论如何,在不周
山的那段时日,他助我良多。乌童从来也没信任过我们,只派一些最无聊的差事来做
。动不动还要从我们这里问五大派的事情……若没有他,我可能早就被乌童杀了……


  璇玑急道:“那个假扮爹爹的人很可能就是乌童派去的!他要骗你过去,又怎么
会杀你?”


  钟敏言脸色苍白,显然心神紊乱之极。被她几句话一说,竟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了。褚磊一摆手,道:“你们不要问。敏言,你继续说。”


  钟敏言沉默半晌,终于又说道:“我和若玉两人在不周山待了一些时日。突然有
一天他说时候到了,便命我们将二师兄杀了,把尸体丢到少阳派门口。我自然绝不听
从,结果惹得乌童发怒,将我和若玉关了禁闭。等我们出来地时候,乌童就将那上锁
的箱子给我,让我丢到少阳派门口。我知道那里面很可能就是二师兄的尸体,死也不
肯,结果乌童说,如果我不肯做这事,他就真的将二师兄杀掉。我以为他还没杀二师
兄,于是答应了……”


  “我提着箱子御剑往少阳派飞,这时候,忽然……师父又出现了。问我箱子里装
的是什么,我说不知道,乌童让我把这箱子丢到少阳派门口。他点了点头,说我办事
利索,他很满意,随后又问了一些不周山地情况,但我在那里待的时间虽然长,实际
上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调查回来,只知道那妖魔的巢穴在哪里,里面何等规模等等…
…那人并不怪我没用,安慰了几句,说另有一件事要我做,让我别在不周山做卧底了
,等簪花大会召开地时候,大张旗鼓地回归师门,他将我重新收回去。此举必然引起
乌童那里地反弹,前来破坏簪花大会,到时候趁着簪花大会精英云集,将乌童一举拿
下,就算他自身不出面,派人前来,至少也能伤到他的元气,之后由我领路,前往不
周山,到妖魔地老巢里剿灭他们。我……虽然觉得此计不甚完美,但不敢提出异议,
何况回归师门是我心中所盼,立即便答应了。所以……事情就是如此……下午我和玲
珑接到通报,正要走,又遇到师父来找,说有新任务要给我办,我便跟着他走,结果
,还没说什么事,司凤他们便来了……说那人是假师父……我被骗了……我……弟子
……”


  他再也说不下去,泪水滚滚而下,僵在那里不抬头。


  众人听到他这番奇遇,心中都是感慨万千。毫无疑问,那扮作褚磊和钟敏言的人
必定是乌童那边的,如此费尽心思,委实令人难解。他们也真会挑人,若是挑了禹司
凤,以他地精明,必然能看出破绽;挑璇玑的话,她这人懒散,必定要拒绝。只有这
个钟敏言,看上去聪明伶俐,其实都是小聪明,遇到大事就呆傻的类型,他是最好骗
的。


  只是众人不知道那人用来诱惑他的条件太过诱人,实在是他梦里心里藏的最深的
秘密,一朝被人点破,给与肯定,莫说是他,就是禹司凤也会昏头。


  褚磊怔了半晌,忽然问道:“你是怎么将玲珑的魂魄取回来的?”


  钟敏言惨然道:“我跟在乌童身边,为他办事,像佣人一样服侍他。无意中得知
他当日给的魂魄是假的,真正的玲珑魂魄还留在他的卧室。我当时就沉不住气,想与
他当面对质,若不是若玉拉着我……不过我后来还是没忍住,趁乌童给我们派任务,
带着他的灵兽巴蛇去找璇玑他们的麻烦--他的原话是试试那两个年轻人的实力,看
到什么地步了--于是我趁打扫卧室的功夫,偷了玲珑的魂魄,不敢当面交给他们,
偷偷塞进了司凤的怀里。回去之后,乌童好像还没发觉此事,正好当时假的师父找我
,要我离开不周山,我当晚就和若玉说了此事,他也同意了。我二人趁夜逃离不周山
,若玉说他有事要回离泽宫,我们在浮玉岛再见……我便一人赶到了浮玉岛,等了半
个多月,才等到师父你们来。”


  褚磊面无表情地听完,默然片刻,才道:“依你看,此事如何了结?”


  钟敏言心中一颤,凄声道:“弟子罪不可赦,当自刎谢罪!”说罢抽出腰间长剑
,毫不犹豫朝脖子上抹去。玲珑惊叫一声,没命地上前阻拦,只听“卒”地一声,却
是禹司凤发出铁弹珠弹开了他手里的剑,不过还是迟了一步,他脖子上鲜血淋漓,割
破了一块皮肉,切口甚是锋利。


  玲珑痛哭失声,扯下衣带替他包扎伤口,手指沾到他的鲜血,忍不住哭得更厉害
,一拳捶到他胸口,厉声道:“你想就这样死?!谁给你死的?谁允许了?!”


  钟敏言无话可说,唯流泪而已。


  褚磊摇了摇头,缓缓起身,背着双手,低声道:“你还年轻,不要动不动就说死
!今日起,你不是我少阳派的弟子了。不必再叫我师父。”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惊,璇玑失声道:“爹爹!”


  这次褚磊甚是强硬,森然道:“谁也不许求情!都闭嘴!”


  璇玑犹自不服,却被禹司凤死死按住,不给她再动。钟敏言惨然一笑,支起身体
,对褚磊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头,低声道:“钟敏言不肖,有违恩师厚望。被逐出师门
,绝无任何怨言!”


  玲珑一反常态,并不为他求情,只是抓着他的手,片刻,忽然坚决说道:“我今
日起也不做少阳派弟子了!我还是爹爹娘亲的女儿,但不是少阳派的弟子!”


  “玲珑!”璇玑更是吃惊,看看跪在地上神色坚决凄婉的两人,再看看背着双手
纹丝不动的褚磊,心下忽然一狠,厉声道:“那我也不是少阳派弟子了!今天就开始
!大家都好来好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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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十五章 前夕(七)


  她吼完,正厅里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音。厅里的人一半看着她,一半看着褚磊,不
知他要如何处理此事。



  褚磊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忽听玲珑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道:「璇玑。我不
是赌气。我是认真的。所以,妳也不要孩子气。」



  怎么是孩子气?!璇玑急道:「不是这样!我……我也很认真啊!大家本来都好好的
……说好了、说好了以后一起。不分开……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诺言、诺言难道不是用来遵
守的吗?」她急得脸都白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玲珑。



  玲珑慢慢说道:「世事无常,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诺言……也不过是曾经求得心安
的话语罢了。人力有时穷,岂能事事遵守诺言。」



  「妳……」璇玑顿时说不出话来。



  玲珑微微一笑。柔声道:「璇玑,就算我们不算少阳派的人了,可我依然是妳姐姐,
敏言也是妳好朋友,并不是从此就分开了呀。」



  璇玑摇头道:「可是……六师兄这样……也没办法。妳为什么也要退出少阳派?」



  玲珑紧紧握住钟敏言的手,正色道:「因为我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么。一定要在少阳
派和敏言之间选择一个,我除了他别无选择。离开少阳派,我不会死。可是离开他,我一
定会死。」



  她向来跳脱蛮横的一个人。今日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是举座皆惊。那几句话
说得极淡,然而却又缠绵深情之极,令人荡气回肠。她从来没有这样正面过自己的感情,
始终采取回避羞涩的方式来响应钟敏言,如今突然放开胸怀。将心中想说的话说出来,只
觉豁然开朗。



  钟敏言痴痴看着她,像是从今天才刚开始认识她。他渐渐收紧自己的手,将她柔软的
小手包裹在掌心,良久,才低低叫了一声:「玲珑。」



  玲珑低头一笑,目光中爱怜横溢,低声道:「我既然能这样说,就一定能这样做。我
的心意已决,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璇玑眼怔怔看着他二人,忽然用手捂住额头,垂头不语。禹司凤轻轻将她揽着走开,
轻道:「玲珑说得有道理,这次应当要听她的。」璇玑默然点头,两颗泪水落在衣带上,
很快就化了开来。



  褚磊缓缓转身,目光深沉,看着玲珑,良久,才道:「妳真的决定了?」



  璇珑点头,「不错,我心意已决。女儿不孝,辜负了爹娘的恩情。」



  褚磊吸一口气,长长地吐出来,神情有些疲惫。终于摆了摆手。低声道:「我明白了
。就依妳。你二人今日起不再是少阳派弟子……不过玲珑,敏言。少阳峰永远是你们的家
。」



  两人含泪叩首称是,这才携手站起来。互相看着,目光溶在一起。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褚磊道:「时候不早了,也该……」



  话未说完,只听厅外一阵人声吵杂,紧跟着东方清奇面带笑容推门进来,朗声道:「
可疑人物全部都搜来了。各位随我来。」



  众人随他走出正厅,果然见外面站满了人,少阳派弟子团团围住中间十几个人。都是
依照条件搜出来的,面上有疤、身上带血、面生之人。一行穿着白衣腰间系绿带的人走来
,为首那个青年男子说道:「弟子名册也带来了,请掌门与诸位贵客清点。」众人见他们
年纪、气质、打扮均与寻常弟子不同,想必便是玉扇堂地人。



  那人一挥手。后面上来三四个人,手里捧着托盘。里面密密麻麻放满了卷轴。想来就
是浮玉岛弟子名册了。东方清奇扫了一眼,问道:「搜出来的这些人不在名册上吗?」



  那人道:「不。有些在名册之上,不过名字是被勾掉的。也有些是不在名册上的。」



  东方清奇点了点头,带着众人朝前走,那些弟子纷纷让开一条道,那些被围在中间地
十几个人惶恐不已。个个都缩肩垂头。东方清奇道:「都报上名来!」那些人只得一一报
出自己的名字。东方清奇见里面有许多是因为犯事被逐出浮玉岛的弟子,不知他们用了什
么手段又潜伏在岛上,更有几个是厨房伙夫菜农等无名小辈。于是回头道:「小璇玑,你
们来看看。」



  璇玑和禹司凤曾和那人正面交锋过,于是过去一个个打量。禹司凤看了一圈,没看出
什么可疑之处,面上有疤的倒是有好几人,不过位置长度与他在那人脸上划出来的不
一样。他回头望向璇玑,她正停在一人面前,低头和她说着什么。



  那是个矮小瘦弱的女孩子,估计是伙夫的家人。站在璇玑对面瑟瑟发抖,甚是可怜。
他走过去,只听璇玑问道:「妳抖什么?很害怕吗?」



  那小女孩儿颤声道:「不、不……我没有……我见姑娘身上的剑……有点不习惯。」



  璇玑笑道:「妳在岛上待了那么久,这里人人都佩剑,怎么见到我就不习惯了?」



  那小女孩儿垂头不语。璇玑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她的脸,那脸上虽然脏兮兮的,
却光滑整齐,不要说疤,连个麻子也没有。她左右看了半天,也不说话,禹司凤见那女孩
子要哭出来的模样,有些不忍,过去轻道:「璇玑,她只是个孩子。」



  璇玑放开她的下巴,微微一笑,忽然抽出崩玉,当头对她砍下,厉声道:「妳就算变
成灰尘,也瞒不过我的鼻子!」众人大惊失色。只见那小女孩动作奇快,就地一滚。让过
那一剑,两手在地上一拍。直起身子,又要纵身而逃。



  禹司凤一把抓住她的后领,那人情急之下用力一挣,只听「刺啦」一声,她整个后背
都裸了出来。到底是女人的身体,禹司凤微微一怔,不由自主放开了手。那人顾不得赤身
露体,慌不择路找路逃跑,这次却不比下午只有几个小辈。东方清奇和褚磊就在前面,周
围还有无数浮玉岛弟子拔剑要上。她左右急看,只见玲珑和钟敏言怔怔地站在另一边,当
下朝那里跑去。



  钟敏言对这人恨之入骨,都是她害得自己遭遇如此多舛,眼看那人朝自己这方向奔来
。当即抽剑在手,和玲珑两人各占两边,要将她截下。



  不防她就地一滚,再起身时,却变成了一个男人,眉清目秀,犹带病容,对他微微一
笑,柔声道:「敏言,又见了。」



  钟敏言浑身大震,失声道:「……你……欧阳大哥?!」



  他明明早就死了!还是死在他剑下的!他心念如电,忽然想起这人擅长变化。必是变
作欧阳大哥地模样来欺骗自己。当下咬牙挥剑而上,那人闪身让过他没什么力道的一剑。
笑道:「怎么,大半年不见,不认得大哥了?你当日刺我地一剑,伤疤还留着吶!」说罢
将身前的破衣一扯,露出赤裸地胸膛。果然靠近心口那里有一道剑痕,鲜红刺目。



  钟敏言厉声道:「你是假的!休要骗人!」



  然而话虽然这样说。手里的剑招越发绵软无力了。一个又一个疑惑闪过他的脑海。突
然,一个可怕的想法攫住了他:难道,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被骗了?根本没有什么欧阳大
哥,他确实是妖魔变成的,来蛊惑他,利用他。



  那人趁他不备,抄手抓起他的宝剑,竟是要抢过来。忽听身后玲珑喝道:「撒手!」
利风劈下,朝着他脑后冲过来。她的断金锐利无比,他不敢硬撞,「啧」了一声,又在地
上一滚,狼狈地闪了过去。



  后背忽然被一股无声无息的大力击中。那人大惊,待要躲闪已是来不及。兵器也好,
掌风也好,能听到声音的他还能躲开,这般无声无息地攻击他却毫无办法了。背心被硬生
生击中,他张口喷出一大口血,神情涣散地踉跄几步,回头一看,却是褚磊。



  此时周围的人全部围了上来,他再也逃不出去,变化的各种形态也无法持续,原本束
在头上的长发呼啦一下散开,颜色一点一点改变,最后变成了浅浅的棕色。原本是欧阳大
哥的脸,忽然渐渐拉长,变成了一个貌不惊人瞳仁惨绿的妖物。



  他见自己今日断无逃出去的可能。不由长笑一声,道:「你们该庆幸来的是我,而不
是拥有排山倒海能力的其它妖。否则,片刻间你等性命便已不在!」



  东方清奇厉声道:「还在妖言惑众!」



  他挥掌朝他天灵盖上拍去。他的绵柔掌能将岩石拍出个印子,倘若拍在血肉之躯上,
只怕当场就头骨碎裂而死。



  褚磊急道:「莫杀他!留着拷问!」



  话音刚落,忽觉狂风肆卷,地下尘埃尽数被卷了起来,嘶嘶的风声刺耳尖利,众人一
下子就被迷了眼,什么也看不见。褚磊见这风来的诡异。急忙叫道:「看好那妖物!」东
方清奇出手如电。抓向面前那妖,谁知一捞之下却抓了个空。耳旁忽然听得一个阴恻恻的
声音轻道:「我再饶你性命一次,念着你救过我。」



  他猛然一怔,只觉周围风声渐息,月光中。两个身影腾空而起,轻飘飘地滑飞过好几
丈,其中一人扎手扎脚,动也不动。正是方才被他们重伤的妖物。一个穿着黑衣地男子提
他在手,看那背影,甚是熟悉。



  那人忽然回头。目光犹如冷电一般,扫过众人面上,东方清奇倒抽一口气,喃喃道:
「是他!」



  居然是早早离开浮玉岛的欧阳管家!他在褚磊面上横了一眼,忽然说道:「你本事不
错!」话未说完,手腕忽然一挥,褚磊只觉一股利风扑面而来,快得惊人,自己躲闪不及
,胸腹之间剧烈一痛,像是什么东西硬生生打了进来。



  「善自珍重!后会有期!」欧阳管家话音一落,身影便消失在空中。当真是来无影去
无?,令人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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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前夕(八)


 


  「爹爹!」璇玑和玲珑急忙扶住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的褚磊。他脸色青白,嘴唇乌紫,
显然伤得不轻。强撑着低声道:「不要慌!扶我进去。」



  东方清奇架住他,小心将他扛往正厅,回头吩咐弟子:「取热水来!」



  他将褚磊上衣解开。只见他胸腹之间有一片指甲大小的乌紫,甚至连皮肉也没破,不
知那欧阳是用了什么东西打的。用手在上面轻轻一触,褚磊疼得一颤,满头冷汗,忽然晕
了过去。



  璇玑和玲珑只慌得泪眼汪汪,搂着他的脖子毫无办法。



  弟子们将热水端了过来,并伤药绷带之类一应俱全。然而那伤口既无破皮,也无流血
。只是一小块印子,要怎么处理?东方清奇看了半天,才沉声道:「敏言,司凤。你们几
个孩子好好按住他。我仔细看看那是什么。」



  禹司凤他们立即过来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将褚磊抱了个结实。东方清奇浇了点
热水在那伤口上,褚磊浑身猛然一颤,似是反应强烈。他低声道:「按紧了!」说罢,抬
手在那紫印周围反复按捏,缓缓把真气注入,褚磊痛叫一声,醒过来,紧跟着又晕了过去



  随着真气注入越来越多,那紫色的印子也渐渐隆起,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毒虫咬了一
口,那隆起的顶端,有一个针尖大小的洞。如此小的伤口,居然能让褚磊如此痛苦,众人
都忍不住骇然。



  东方清奇来来回回放出真气,然而那隆起不再有任何变化。倒是褚磊痛得脸色煞白,
齿关咬得格格响,鲜血迸出。



  见到这情形,东方清奇也不敢再继续,束手无策,只急得团团转。



  忽听后面一人说道:「别动啦,让我们来看看。唉,你们这些大门派的宗师,别的就
算了,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可是一窍不通。」



  却是柳意欢和亭奴二人。璇玑含泪急道:「柳大哥!亭奴!你们能救我爹爹吗?」



  柳意欢并不搭腔,弯腰在那紫色的隆起处仔细看了看。用手轻轻摸两下,只觉触手不
热不冷,软绵绵地,和寻常皮肤没有两样。饶是他见识多广,这会也认不出到底是什么玩
意,只是皱眉苦思。



  亭奴也凑过来看,过一会,摇头道:「我能看出是虫子咬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怎么
治,我却不清楚了。」



  璇玑见连亭奴也这样说,知道绝无救治的可能了。不由心灰意冷。回头看向褚磊,抬
手替他把满脸的汗擦去。伤心欲绝地叫了一声:「爹爹!」



  亭奴低声道:「先别急着难过。我们孤陋寡闻。这里还有人十分广闻博见,必定知道
。」



  「谁?」璇玑跳了起来,四处打量。



  亭奴朝角落里看了一眼。却见那里蹲着一个人,满头银发。方才发生了那么多事,好
像都和他无关。他嘴里嚼着糕点,靠在柱子上。似乎在打盹,马上就要睡着。是腾蛇,他
听说马上有好吃的,赶紧跑过来,谁知一会是师徒苦情戏,一会又是妖魔变化戏,好吃的
却迟迟不来,不由无聊之极,干脆蹲在那里睡觉。



  正要睡着。忽觉头皮一阵剧痛,有人抓住了他的头发,使劲摇晃。他痛得大叫:「做
什么?!放手!」下意识地挥拳而出,忽然见到对面那人是璇玑,挥出去的拳头顿时本能
地变软,轻轻敲在她胳膊上。



  「放手!」他恶狠狠地拽回自己的头发,满脸怒火地瞪她,「妳要做什么?」



  话音一落,忽然发现璇玑满脸泪水,眼怔怔地看着自己,他一呆,颇有些搞不清楚状
况。起身看了看四周,众人哭的哭,发呆的发呆,他抓抓头发。奇道:「怎么了?大家一
起被赶出去了吗?没吃的了吗?」



  璇玑急道:「腾蛇!你是天上的神仙吧?你知道很多东西吧?」



  腾蛇第一次被她这样捧,差点把鼻子翘天上去。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自然!老子
知道的东西比妳看到的都多……」



  「那好!你过来!」璇玑不等他说完,抓着他的手,将他拽到褚磊面前,「快看看,
我爹爹……他怎么了!」



  腾蛇无奈地凑过去看一眼,随口道:「哦。这不是腔内雀嘛!很常见的。」



  众人一听他居然认得,不由大喜。璇玑连声道:「太好了!你认得!快,说说看。怎
么治啊?」



  「怎么治?」腾蛇挑起眉头,「这又不是病,怎么治?拿出来不就行了!这是刑罚之
一啦。专门对付不听话又厉害的神。腔内雀一进入身体,就会引发剧痛。渐渐的会失去神
力,被剧痛折磨得生不如死,最后只能乖乖听话。哦,妳以前不是也被用过……」



  璇玑不等他说完,急道:「那……拜托你,把那东西拿出来好吗?」



  腾蛇这时才有点回过神来,摸着下巴,先不答话。围着褚磊走两圈,奇道:「这玩意
凡间应当没有啊。是谁把这东西打进他身体的?凡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禹司凤道:「是一个妖魔……这些事等会再说,腾蛇。你能取出来吗?」



  腾蛇眼珠一转,张狂地笑道:「对我来说嘛,自然简单之极。但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有什么好处?」



  璇玑想不到他在这种时候来摆架子,只好说道:「你是我的灵兽吧?灵兽难道不该听
主人的话?」



  「啊呸!灵兽是妳强迫的。我可没认为妳是我主人!」腾蛇翻个白眼。摸着下巴,说
得甚是冷酷,「没好处,我凭什么要救他?凡人地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璇玑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那好,你要什么好处?说吧。只要我能办到,一定满
足你!」



  腾蛇道:「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要妳答应我撤销契约。还我自由。以后也不许
对任何人说,我做过妳的灵兽。」



  璇玑一怔,道:「可我……不知怎么撤销。」



  腾蛇冷笑道:「妳别管怎么撤销,反正妳要答应我。以后不管我什么时候想撤销。妳
都不许阻拦,同意撤销契约,放我走。」



  璇玑沉默半晌,才道:「好,我答应你。不管你什么时候想撤销契约,我都一定答应
,一定奉陪。」



  腾蛇这才喜形于色,笑道:「妳说过的话。可不许反悔。立誓吧。」



  璇玑正色道:「我答应人,就一定会做到。如果做不到,立誓也没用。」



  腾蛇想到她的身份,确实不是会说谎的人。于是点了点头。看也不看,反手在褚磊的
胸腹之间抹了一把,然后将手掌一摊,说道:「看,这个就是腔内雀。」



  众人急忙凑过去,只见他掌心躺着一只僵硬的小鸟。已然死去,灰扑扑地,只有常人
小指大小,尖隼如针。



  腾蛇将那死鸟抛来抛去,一面笑道:「想不到在凡间也能见到这东西。牠相当恶毒,
很惹人厌,待我生火把牠烤了吃。」



  玲珑一听他要吃这个东西,立即皱眉露出厌恶地神色,道:「这东西怎么能吃!脏死
了!」



  腾蛇板着脸道:「都是因为你们说要开饭开饭,开到现在也没东西端上来,老子早就
饿得受不了啦!」



  话音一落,只听褚磊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眼。众人大喜,七嘴八舌地问他感觉如何
。褚磊缓缓坐起,在胸腹那里摸了一下,奇道:「方才那是……?」



  东方清奇呵呵笑着,在他肩上一拍,道:「这些事情在席上慢慢说。走吧,宴席已经
准备好了。烦人的事情先丢去一旁,咱们先喝它三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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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十七章 前夕(九)


  虽说腔内雀从褚磊体内取了出来,但他还是感到精神恹恹,像三天三夜没睡觉,
又翻了无数座高山一样,浑身疲惫之极。最后只勉强陪着喝了两杯酒,玲珑和璇玑便
送他回去休息了。


  服侍褚磊睡下之后,玲珑携着璇玑的手,走向中庭,似是有话要说。璇玑心下莫
名有些忐忑,见她走到栏杆那里,定定望着庭院中一株月桂树。月光如银,玲珑的脸
在银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柔光,那种平静温和的表情,她从未在玲珑脸上看到过。


  “璇玑,妳会不会看不起我?”她突然低声问道。


  璇玑一怔。急道:“怎么会!妳干嘛这样问?”


  玲珑轻道:“其实看不起也无所谓啦,我这样抛弃爹爹娘亲,就为了追随一个男
人。叫人家听见了,会说这女孩子一点也不自重,都会看不起我的。”


  璇玑摇头,说道:“为什么要看不起?妳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啊,而且……妳
也没有抛弃爹爹娘亲呀!不了解情况的人乱说……和咱们也没关系。”


  “妳尽管说这种孩子话。”玲珑笑了起来,摸摸她的头发,“我就喜欢妳这样什
么都不在乎的性子。真好。我总会杂七杂八的想,在少阳派那会也是,我明明那么喜
欢他,每天都要见他,非得让他陪在身边心里才舒服。不过我又怕其他师兄弟姐妹背
后说闲话,还总担心长老他们说我一个女孩儿家不自重,成天和男人混一起。所以我
对他忽冷忽热,到最后,他不开心,我也不知自己心里要的到底是什么。我要的到底
是我们两人的开心呢,还是保全褚玲珑这个名字的好名声?”


  璇玑轻轻叫了一声:“玲珑……”


  玲珑笑道:“不过眼下我明白啦。人言可畏不假,可是患得患失更可怕。他可以
为了我不顾性命。那点点人言又算什么呢?璇玑,我这条命是他救回来的。就算再赔
给他,我也心甘情愿。”


  璇玑说不出什么东西,只能点头,半晌。才道:“妳和六师兄这样,我很开心。
我就喜欢大家欢欢喜喜的,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就像小时候一样。大家说说笑笑,谁也不会离开,谁也不会死去。
她好似一个孤独太久的人,渴望守护住这种温暖,谁也不可以夺走破坏。世上本来就
有些东西是值得用生命去守卫地,在旁人眼中可笑之极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另一人眼
中的至宝。


  玲珑见她这样一本正经地说着孩子话,不由“嗤”地一声笑出来。替她将耳旁的
碎发挽上去,轻轻取笑她:“那司凤呢?在妳眼里,他难道不是特殊的?”


  璇玑心中咯一声,一时面红耳赤,哑口无言。隔了半天,才道:“我可没妳想
的那么多,我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嘲笑也罢,讽刺也罢,甚至看不起我。总之,
我一定要和他一起的。谁要把他抢走,我的崩玉可不会客气。”


  她把崩玉晃了一下,颇有种忠犬护主的味道。玲珑接过崩玉,抽出来细细端详,
又将自己的断金拿出来一起比较,但觉一个金光璀璨,一个银辉幽幽,各有各的特色
,但崩玉终究是多了一份灵性,与寻常兵器不可同日而语。


  玲珑羡慕地叹了一口气,道:“真好。妳能用的起来崩玉。以前大师兄和我说除
了断金之外还有一把利刃,叫崩玉。我就跑去问爹爹要,他也不说不给,就说得看缘
法,结果我果然用不起来,爹爹还挺失望,如今妳能用的起来,爹爹一定欢喜极了。


  璇玑张口想告诉她崩至和定坤的渊源,然而话到嘴边,忽然惊觉。急忙转换话题
:“先去宴席吧,不然待会东方叔叔要罚酒,妳非醉晕过去不可。”


  玲珑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往回走。迎面吹来一阵风,将璇玑的长发
拂起,她耳后一块粉红的斑点也露了出来。玲珑“咦”了一声,用手一摸。笑道:“
岛上不分夏冬,也有蚊虫?”


  璇玑猛然涨红了脸。急忙用手捂住,支吾道:“不……也不是蚊子咬的啦……我
们、我们快走嘛。”话说到后来甚至带着一种小女儿的撒娇意味,央她不要追问。


  玲珑第一次见璇玑这种娇滴滴的模样,心下好笑,转念一想,忽然明白那是什么
了,自己也有些脸红,暗暗乍舌。低声道:“他、他胆子可真够大的。”


  璇玑尴尬得无地自容,手指扭着衣带,晚风将她柔软的长发吹得微微舞动,那种
娇怯不胜的模样,委实令人怦然心动。


  “妳……妳不要和别人说!”她抓着玲珑的手,悄悄哀求。“好姐姐。千万别和
人家说。”


  玲珑笑着点头:“瞧妳这小丫头样,一直像个小孩儿,司凤也一直斯斯文文的。
真看不出来呢。”说完突然哼了一声,又道:“小六子看着胆子大,其实闷的很。”



  璇玑不由呆住,也不知该说她大胆还是胡闹。隔了半天,她也道:“其实司凤有
时候也挺闷地。”


  月光下,两人的脸都有点红,互相看了半天,噗哧一声各自笑出来,都觉这样大
胆地说话十分好玩,这才手牵手回去。


  二人回到小厅,东方清奇和柳意欢胡天胡地吹得正开心,这两人都有些放荡不羁
的性子,喝了酒之后居然颇谈得来。亭奴安安静静地吃菜,旁边地腾蛇恨不得爬上桌
子,将所有的菜全塞嘴里。钟敏言和禹司凤两人趁着酒兴,也有许多话要说。连玲珑
她们回来了都没发觉。


  玲珑听说自己地魂魄是亭奴施法嵌回去的,心中好生感激,但一直没机会向他当
面道谢,这会正是好时机。于是凑到他身边与他说话。一聊之下,只觉他谈吐清雅,
为人温和。她认识的男人里,钟敏言飞扬跳脱,不甚稳重;禹司凤虽然稳重,但大有
冷淡高傲之意,没什么话好说,大师兄见识不如他广博,爹爹和其他长老都不是年轻
人,没事更不会与她聊天的。如今见亭奴如此柔雅,顿时生了无数好感,拉着他絮絮
叨叨只是问好玩的事。


  璇玑见腾蛇吃相实在难看,自己作为主人深觉丢脸,忍不住把他拉回来,见他脸
上沾的都是饭粒菜汤,只得用手绢给他擦,一面道:“神仙怎么能这样吃饭?筷子怎
么用你不会?难道天上人人都是用手抓?”


  腾蛇本来还想用手抓了甲鱼来吃,听她这样说,事关神仙的面子,只得换了筷子
,嘴里塞了食物,含含糊糊地埋怨:“天上的东西如果有下面的一半好吃,我也不会
这样了。别说我,就是应龙和白帝他们看到这么美味的东西,也一定忍不住要用手抢
过来的。”


  他为了保全面子,昧着良心把白帝和应龙拖下水。璇玑听得一个劲摇头。见他脸
上沾了菜汁,或者忍不住用手,便立即指正,到后来,自觉不像他的主人,倒像他的
奶妈。


  东方清奇呵呵大笑,道:“小璇玑,做人就是要不拘一格,吃饭嘛,就应当热闹
开心。由他吧!妳也来喝一杯,今儿认出那妖怪,妳的功劳最大。”


  众人听到他提起那会变化的妖怪,都纷纷住嘴。东方清奇叹道:“可惜,让他跑
了。唉,浮玉岛数百年的名声,却养虎为患。我竟没早发觉那欧阳是个妖物……”


  钟敏言心中一直有个疙瘩,这会忍不住问道:“岛主,那天……那个欧阳大哥…
…他……”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问了。


  东方清奇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他自然是人。事后我也后悔不已,然而于事无
补,只得命人将他葬在后面山上,定期扫墓供奉鲜果。你若是想祭拜,明天一早我让
人带你去。”


  钟敏言松了一口气,苦笑道:“原来……罢了,都是我自己不好。”


  东方清奇笑道:“小小年纪。总要多吃点苦。以后你会明白,年少的时候多些挫
折,其实是非常好的经历。那些一帆风顺的人,求也求不来这种宝贵经验。”


  玲珑奇道:“东方叔叔,你的一帆风顺,不会是说我吧?”


  东方清奇哈哈大笑,席间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褚老弟有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真让人羡慕。”他摇头感慨,忽而想到自
己成婚多年,却无子息,到最后妻子还出了那种事,这人间至乐,天伦之愉,他是一
辈子也无法体会到了。


  众人说笑一番,直到月上中天。才撤了宴席,各自回房休息。


  禹司凤喝得高了,走路都有些不稳。一旁的钟敏言还嘟哝着回去继续把酒言欢,
喝到第二天早上,玲珑不等禹司凤点头答应,早已一个爆栗敲上他脑袋,怒道:“喝
什么?!赶紧去睡觉!”


  钟敏言醉得眼睛都眯起来,笑嘻嘻地抓住玲珑的手,喃喃道:“妳、妳陪我睡吗
?”


  玲珑脸上炸红。啐他一口,用力甩开他的手。“你作梦!快走啦!别让人家看笑
话!”


  她见钟敏言实在醉得不行,只得将他半扶半拽,拖着走。忽然想起璇玑,转头一
看,禹司凤一个人默默走前面,璇玑垂头跟在后面,两个人默然无语,她不由一怔,
转念又为钟敏言的醉酒烦恼了。将他二人的事丢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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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十八章 前夕(十)
  璇玑默默随着禹司凤走了一段,见他虽然脚步不稳,但并不像钟敏言醉得那么厉
害,于是轻道:“司凤,你不要紧吧?”


  他停了一下,半晌,摇头道:“我没事,妳回去吧。不用送我。”


  璇玑“哦”了一声,不甚放心地回头看他一眼,这才转身自己走开。走了一会,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她猛然回头,却见他站在原地,幽幽看着自己,那样的目光,她
从未在禹司凤面上看过,不由呆住。


  他只笑了笑,摆摆手,转身便走。


  璇玑不由自主追上去,想伸手抱住他的胳膊。不知怎么的,却有些不敢。耳后那
个痕迹在微微发烫,她自己都不知在恐惧什么,手伸了一半,又缩回去。


  禹司凤顿一顿,反手勾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身前,低头微微一笑,道:“若是
坚持送我回去,我自然不会推辞。”


  璇玑浑身微微发颤,犹豫着点了点头,然而无论如何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心无旁骛
地抱着他的胳膊,满不在乎。他在她心中,彷佛突然变了个人,不再是那个清雅冷漠
的少年,似乎……变得有些危险。


  “烦恼都没了,妳怎么不开心?”他忽然问。


  璇玑沉默半晌,轻道:“我、我没有不开心啊?我怕你喝多了,不舒服……”


  禹司凤笑了一声,淡道:“我的酒量可比敏言好多了,再喝两坛也不会醉。”


  他真会逞强……璇玑无奈地看着他,在他身上推了一把,禹司凤果然踉跄起来,
险些摔倒。她笑嘻嘻地扶住他的胳膊,笑道:“还吹牛?明明就是醉了。”


  禹司凤哈哈一笑,忽然双手插入她肋下,将她一把抱起。转了一圈,道:“谁醉
了?妳再说一遍?”璇玑也咯咯笑起来。抱着他的脖子,只觉酒气冲天,忍不住别过
脑袋。道:“好臭。”


  他哈了一口气。果然酒臭熏天,正要将她放下,不防她勾着脖子不放手。他玩心
顿起,将她背在背上,摇摇晃晃往前走。


  璇玑依偎在他脖子旁,笑道:“可别走错路,我看你快不行啦。”


  禹司凤也不理她,只顾往前走,过了片刻便回到自己的客房。璇玑从他背上跳下
,道:“你到啦,我该走了。”


  禹司凤这会其实真的醉得厉害,脑子里有些不清楚,眼前的东西都在晃,然而听
到她说要走,当即本能地接口:“我送妳。”


  说完才发觉不对,这样你送我我送你。送到天亮也没完,不由失笑。自己推开门
进去,倚在门框上。回头对她似笑非笑,柔声道:“不如。咱们俩把酒言欢,秉烛夜
谈?”


  他本来是开玩笑。就算她点头同意,自己也不会答应的,谁知璇玑退了两步,摇
头低声道:“不、不用了。你早点休息吧。”那神情,大有恐惧之意。


  他一怔,抬手去拉她,问道:“怎么了?”她又是慌忙一躲,似乎对他的触碰很
反感。


  禹司凤将手缩回去,抿紧了唇,半晌。才低笑一声,道:“是我唐突了。抱歉。
”说罢转身进屋,再不停留。


  璇玑在屋子外呆了半天,到底不放心,又不敢直接闯进去,只得偷偷趴在门上,
从门缝里往里偷窥。看了半天,里面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见。她凑耳去听,也是什
么声音都没有,只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怎么办才好。


  正要鼓足勇气推开门,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禹司凤披着外衣,面无表情
地低头看她。璇玑大吃一惊,掉脸想跑,却被他抓住后领,飞快拖进屋里,门“砰”
地一声关上了。


  璇玑被他拽着,踉跄几步。最后跌坐在椅子上,手忙脚乱地要站起来。却被他用
力按住肩膀,低喝:“坐好!”她被震住,乖乖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可怜兮兮地盯
着他,看他点灯,倒茶,取点心,最后坐在自己对面,面无表情地和她大眼瞪小眼。



  良久。他将茶杯递到她面前,低声道:“妳在怪我,对不对?”


  璇玑垂下头,咬住嘴唇,没说话。一时间,气氛沉重尴尬之极。她的目光溜来溜
去,从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上滑到他垂在身前的长发上,然后看到他微微敞开的胸口,
赶紧避开目光,不敢多看。


  忽然觉得他的手指触摸到自己地耳朵,她又是一颤。紧紧闭着眼睛,躲和不躲都
不是。微凉的手指擦过耳后那块痕迹,竟像火一样灼热起来。她吸了一口气,一把抓
住他的手,颤声道:“别、别碰。”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只觉烫人,其色可压桃花,心中不由一荡,低声道:“妳
不是怨我,却是怕我?怕我对妳……”


  她一惊,推开他的手。猛然起身,道:“我走了!”


  还没来得及转身,腰身忽然被他从后面搂住。她惊叫一声,立即被他用手按住,
在耳边低声道:“嘘……别叫,别怕。”他口中的热气喷在她耳上。那是一种可怕的
颤慄,她低低呻吟一声,死死抓住他卡在腰间的手,只觉他的唇乾燥炽热。贴着耳后
吻下来,带着酒味的吐息。


  他醉了,她好似也要醉过去,在他的呵息下化成一滩暖融融地酒水,顺着他的身
体流淌下来。他猛然将她转过来,深深吻下去,一手托着她的后颈项。拇指缓媛摩梭
着她柔软的耳垂。


  他大约是疯了,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他不该这样的。然而,或许是喝高了,或
许是她难得的羞涩实在令人心动,他撤不了手,只觉怀中的身躯软得好似没骨头,每
一寸曲线都贴上来,他委实把持不住,轻轻将她抱起来,退了两步,将她放在床上,
慢慢解开她地衣带。


  耳边听得她喃喃说道:“司凤……我们、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他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说完,脑中忽而泛起一阵清明,他浑身一僵,急忙撑起身体,用尽所有的毅力跳
下床,喃喃道:“我错了,我不该这样。”


  璇玑也渐渐清醒过来,急急坐起,将衣带系好。低头玩着袖子上地流苏,一言不
发。


  禹司凤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在床边,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对不起。”


  璇玑低声道:“为什么对不起?”


  禹司凤怔了一下,才道:“我应当尊重妳,等到成婚之后。”


  璇玑沉默半晌,才道:“真地吗?”


  禹司凤笑了笑,低声道:“难道妳现在就要给我婚后的权利?我自然不会反对…
…来来,咱们继续好了。”


  璇玑涨红了脸,推开他的手,急道:“我可没这么说!你这色鬼!”


  禹司凤第一次被人骂色鬼,居然还是从自己爱极的女子口中说出来的,不由大笑
,在她脸上轻轻拍了两下,问道:“那妳今晚还要留下吗?一起睡觉说话。”


  璇玑摇头,从床上跳下,道:“我……我走了。”


  她终于明白之前缠着要留在他房里的行为是很不正确的。禹司凤替她重新挽好发
髻。正要开门送她出去,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嚣,像是很多人在急匆匆地奔跑。


  两人好奇之下开门一看,却见外面灯火通明,许多浮玉岛弟子手里拿着火把,朝
正门那里赶。禹司凤不由过去问道:“请问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个浮玉岛弟子答道:“是离泽宫两个宫主到了,还带来了今年簪花大会要摘的
花。”


  两人一听离泽宫三个字,顿时变色。璇玑抬头看着禹司凤,低声道:“怎么办。
要去见吗?”禹司凤缓缓摇了摇头,道:“算了,等到明天吧,只是……怎么会如此
深夜赶来?”


  师父一向讲究礼仪,从来没有深更半夜来访的道理。而且,还说带来了要摘的花
,也就是说,今年没有摘花任务。是因为师父他们先抓到了厉害的妖魔?他在离泽宫
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此事?


  他沉吟良久,总是想不出所以然,低头见璇玑呆呆看着自己。他不由一笑,轻轻
推了她一把:“快回去吧。明天等我找妳。”


  璇玑要进来的时候犹豫而且害怕。眼下要离开又有些舍不得,无奈之下只得慢慢
转身走了。回头再看,禹司凤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她心中一暖,对他挥挥手,道
:“小色鬼,就算继续下去也没什么的!”


  说罢,见禹司凤一呆,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飞快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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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十九章 大会(一)


  第二天璇玑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之后果然禹司凤就过来了。两人商量一番,觉得在
浮玉岛上,离泽宫未必会对禹司凤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即使要处罚,也一定是找个僻静的
地方,或者等簪花大会结束后,只要禹司凤不落单,在众人面前,离泽宫再逞凶,也做不
出什么。



  「咱们先去找玲珑他们吧,把情况说一下。以后干什么都是咱们四个人一起,热闹又
安全。」



  璇玑说着,推开房门往外走,忽然头顶又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抬头一看,果然
是腾蛇。他又坐在树上,啃着桃子,将吃剩的桃核朝她身上丢。



  「妳昨晚回来的好迟。」腾蛇跳下来,懒洋洋地说着,朝禹司凤那里瞥了一眼,「我
还以为妳不会回来了呢。」



  璇玑做贼心虚,很痛快地脸红了。虽说东方岛主给腾蛇也安排了客房。但他和璇玑是
订了契约的灵兽。为了遵守契约,他不能离开她太远,因此每天晚上璇玑睡屋子里,他就
在外面的大树上过夜,或者偷偷钻进屋子睡在她脚边。昨天晚上,她送喝醉的禹司凤回去
,腾蛇在屋子外久等不到,肯定到处找她,指不定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情景……



  腾蛇见两人都不说话,于是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道:「年轻人嘛,精力旺盛,但
要注意节制。」他捅捅禹司凤的胸口,低声道:「小心,二八佳人胜过母夜叉。杀人不见
血啊。」



  禹司凤干笑两声,摸摸下巴,不说话。璇玑眼睛一瞪,冷道:「少废话!野兽懂什么
?少来倚老卖老。」



  腾蛇「切」了一声,懒洋洋地说道:「昨天晚上是不是又有人上岛了?」



  璇玑点了点头,「原来你也知道。」



  腾蛇淡淡说道:「嗯。我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要注意。」



  他见这两个年轻人都神情凝重,默然无语,便嚷嚷道:「一大早的干嘛摆死人脸?谁
敢破坏你们的前进脚步,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一万杀一万!这种豪情都没有?」



  璇玑「嗤」地一笑,「看到你,什么豪情都有了。走吧,别去的迟了他俩不在。」



  「咦?你们不是去吃饭吗?」腾蛇很失望地垮了肩膀,看看天色,离中午还有一段时
间,确实没到开饭的时候。



  璇玑笑道:「我们去找玲珑和六师兄,你也一起吧。嗯,玲珑那里应该有吃的,她最
喜欢随身带零食了。」



  腾蛇先是眼睛一亮,跟着忽然一愣,「玲珑……是那个魂魄被人抽出来又放回去的小
娘?这会你们过去不太好吧?说不定还没起来。」



  璇玑奇道:「你怎么知道?」



  腾蛇很恶意地一笑。低声道:「岛上什么事也瞒不过我的眼睛。人家两人狂欢了一夜
,你们过去打岔。算什么呀?乖乖去小厅吃饭是正经。」



  璇玑和禹司凤先是呆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两人都极是窘迫,想到玲珑和
钟敏言这般大胆,也不禁为之咋舌。禹司凤更是纠结在那「狂欢一夜」的字眼上无法自拔
,不知该夸钟敏言是好样的,还是同情他。



  「他俩叮叮当当敲了一夜的剑。害我都没怎么睡好。那么大的声响,也就你们两个心
中有鬼地家伙听不见了。」



  居然还用上了兵器?!禹司凤怎么也想象不出那是个怎么荒诞的画面。好奇怪,柳大
哥有说过那种时候要用兵器吗?



  璇玑奇道:「怎么是敲剑?他们俩在打架?」



  腾蛇「嗯哼」一声,道:「差不多啦。那小子喝高了,拉着那小娘不放手,小娘恼了
,就拔剑相向。两人先是闹着玩,后来就真打起来,打完了还说什么剑法精妙,以后复仇
有望。回头又巴巴地跑山上拜一个坟墓……鬼知道他们大半夜的搞什么。」



  原来他嘴里的狂欢一夜是这样的意思!禹司凤松了一口气,无奈地摇头,转身便走,
「那让他们好好睡吧。咱们先去找柳大哥和亭奴。」搞来搞去,那一对还是小屁孩,他早
该知道钟敏言一向有贼心没贼胆,不能高看他。



  璇玑笑嘻嘻地追上去,低声道:「干嘛,你很失望?」



  「没有,自然是没有的。」禹司凤一本正经地摇头。



  「嘻嘻,大色鬼。」



  禹司凤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看起来,色鬼这个词以后就要成为他的代称了。



  三人穿花拂柳,走过小树林,演武场就在对面。



  为了办好这次簪花大会,浮玉岛是下了大本钱对这个最大的演武场进行修葺。和少阳
派硕大的擂台不同,浮玉岛充份利用了自己的地形优势,演武场本来是有好几根粗大的石
柱立在中央,非人力所能推倒。以前是用来给弟子们练御剑飞行的。这次东方清奇干脆将
这几根石柱修葺装饰一番,顶上铺满砖石,周围装上栏杆,作为擂台。远远望去,四
根巨大地石柱立在场中。高有近百丈,气派委实不一样。



  璇玑怔怔望着那雄伟的石柱,喃喃道:「哇……我们就是在这个上面进行比试?万一
掉下来怎么办?」



  禹司凤用手搭在眼上,赞叹道:「果然是好法子,这样比试的人便不会被周围喧嚣的
人群打扰了。」他朝两旁看了看,在四根石柱周围,又搭了一圈巨大的木楼,四下连通,
想来便是为观战的人准备的了。东方岛主倒真是个妙人,想地出如此精妙的设计。



  两人边走边叹。腾蛇听得不耐烦,嗤之以鼻:「这算什么东西!就是泥巴木头堆起来
地玩具罢了。哼,天上的不知比这里……」



  「是是,天上什么都好。不过你老人家眼下在凡间,所以少说两句废话吧。」



  璇玑白了他一眼。



  三人忽见对面熙熙攘攘涌上一群人。有地穿白衣有的穿青袍,却是浮玉岛和离泽宫的
人混在一起。人群中立着一个长宽约有三丈多的巨大笼子,笼子上蒙着黑布,为众人推着
往前缓缓滑行。



  「怎么办,要不要先躲开?」璇玑见打头的是离泽宫那个阴阳怪气的副宫主,忍不住
低声问道。



  禹司凤没说话,半晌,忽然迈步向前,迎面走了上去,拱手道:「弟子禹司凤,拜见
副宫主。」人群停了下来,离泽宫众人都用一种怪异之极的眼神望着他。像是奇怪他为什
么不避开,反而要迎上来徒惹尴尬。



  副宫主不甚在意地摇了摇扇子,漫声道:「不用这么客气。说来你也不算离泽宫的人
了,那一声弟子,还是收回吧。」



  这话简直是当面给他难堪,丝毫面子都不给。禹司凤面不改色,沉声道:「一日为师
,终生为父。禹司凤虽然不再是离泽宫的人,但离泽宫养育之恩永生不忘。」



  副宫主咯咯笑了两声,挥挥扇子,低声吩咐:「继续走。」他朝前走了几步。忽然想
起什么,回头笑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话说得不错,你父亲是谁,自己知道吗?
呵呵……」



  禹司凤猛然一呆,回头怔怔看着人群走远。风缓缓吹来,将蒙在笼子上的黑布揭开一
个小角,露出一只白?纤细的手。那只手紧紧抓着笼子上的铁栏杆,在不停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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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大会(二)


 


  隔日点睛谷诸人也到了。小小的浮玉岛热闹起来,那诸般流水价的宴请自不必说。虽
然今年少了轩辕派的人,不过他们这一派一直以来口碑都不好,各派对他们都没什么好感
,乐得今年没他们。各派的年轻弟子们聚在一处,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到今日玲珑的本事就发挥出来了,少阳派一干弟子都是内敛害羞的人,独她一人八面
玲珑长袖善舞。和其它各派弟子很快就玩到一起,问了不知多少新情报回来,白天还叫她
褚姑娘的,晚上都改口叫玲珑。



  璇玑对她这种本事一向十分佩服。到了吃完饭回房的时候,玲珑把自己打听过来的关
于参赛弟子的事情整理一番,一条一条读给璇玑听。听得她生不如死,连人家头发是多是
少,喜欢吃酸还是辣都问出来了。



  「切,最后就是离泽宫弟子的没问到。那些面具怪人,看到女人就避如蛇蝎,好像我
要吃掉他们似的!」



  玲珑气呼呼的,回头见禹司凤坐在一旁,便朝他抱怨:「你还笑!就是说离泽宫啦!
尽出怪人!」



  禹司凤笑道:「宫里规矩如此,不可随便与女子接触。何况,妳问了那些杂七杂八的
东西,对簪花大会也没什么用。真正有用的消息,人家怎会告诉妳。」



  玲珑挥了挥手里的小册子,哼道:「怎么没用!这就看各人的本事了。人家擅长什么
兵器招式,我都问到了哦!」说到这里,她眼珠忽然一转。笑嘻嘻地望着禹司凤,道:「
你也算离泽宫的人嘛!来来来。透露一点消息怎么样?」



  禹司凤哭笑不得,只得说道:「具体参加的人是谁我不清楚。不过离泽宫擅长轻身功
夫。招式上比较诡异,往往出其不意。若是想赢他们,在剑招上多加力,以刚猛的路子去
克,想必会有效果。」



  玲珑见他说了半天都是废话。但此人一向难缠,问再多他打定主意不说,那问到死他
也不会说的,只得放弃了。



  鉴于今年轩辕派没来,其它各派合适年纪的弟子虽然多,但本领好的却很少。最后各
派首要人物只能商议着将人数减少,每派出十人,从以往的六十人灭成了四十人。如此一
来,日程安排便不像以前那么紧凑,更能腾得出时间来观战,好好观察各派弟子地潜力。



  明日一早簪花大会第一场比试便要开始,他们这四人中,只有璇玑要参加。本来有钟
敏言的名字,不过他如今不算少阳派的弟子了,于是名字自动被勾掉。



  虽说参加的人是璇玑,但最紧张的人却是玲珑。一整晚都在絮絮叨叨,怕她输。怕她
被人打伤,恨不得自己代她上场。璇玑听得快睡着,一个劲点头,点得头昏。



  好不容易等她唠叨累了,回去睡觉,璇玑这才舒一口气。正要梳洗一番上床休息,忽
听有人敲门。她以为玲珑又要过来说些什么情报。头足足大了三倍,不情不愿地蹭过去开
门,却见褚磊站在门外。



  「爹爹?」璇玑呆了一下,急忙闪身。「爹爹请进。」



  褚磊摇了摇头,道:「不进去了,就交代几句话。妳也早些休息。虽说大会规则允许
使用灵兽。但妳的灵兽委实惊人,希望妳不要用他。否则容易造成伤亡。」



  璇玑急忙答应,「好地。我本来也没打算让腾蛇上场,他根本也不会帮我忙。」他只
会扯后腿罢了。



  褚磊又道:「璇玑,妳这孩子……先前我从来不知妳有着许多特异之处,不但能用崩
玉,还能收了腾蛇做灵兽。如今妳的眼界应当已经不在簪花大会这一块,我这次来,并不
是劝妳全力而为。妳须得先明白,簪花大会不是生死相搏的打斗,只是切磋功力的比试。
我希望妳量力而为,不要因为一时冲动铸下大错。」



  原来他是怕璇玑好胜心强,遇到抵死不认输地对手,会下狠招。譬如上次的乌童,也
是因为使用了被禁止的仙术,结果成了众矢之的。



  璇玑本来以为他是过来说教的,没想到他居然劝自己不要下狠招,愣了半天才道:「
这……爹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听你的话。」



  褚磊点了点头,隔了片刻。忽然微微一笑,柔声道:「上回簪花大会,妳还是个小孩
儿。爹爹真的没想到,最早成才的居然是妳。还记得小时候妳让人头疼地行径吗?」


 


  璇玑脸上一红,低声道:「小时候的事情,爹你还提来干嘛。成才两个字,我还不敢
当。」



  褚磊叹了一声,背过手,走了两步。沉声道:「璇玑,我在妳娘生妳和玲珑的前夜,
做了个梦。依稀是有个神人拿着宝珠抛掷过来,我见那宝珠璀璨美丽,圆润可爱,心中大
喜。醒来之后,妳和玲珑就出生了。因此我一直以为妳二人之一必然将来有所为,不是普
通人物。妳小时候过于惫懒,让人头疼。玲珑却好学激进,不瞒妳说,我和妳娘一直以为
玲珑会是成才的。于是从小难免对她多些爱护,忽略了妳。妳……心中可曾怨过爹爹
和娘亲?」



  璇玑轻道:「如果说没有怨过,爹爹一定以为我作态。然而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这
种事情。呵呵,对这件事好像没什么想法。爹你会不会又觉得我漫不经心?」



  褚磊叹了一声,道:「大凡聪明之极的人,总有乖僻之处。和阳曾这般告诫我,我却
是到了近几年才渐渐明白过来。璇玑,妳……可曾觉得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璇玑大吃一惊,还当他知道了自己的前世身份,一时间心头大乱。如果他们都知道了
,会不会排斥她?将她当作怪物?从此就生分了,再也不理她?



  褚磊又道:「我见妳将崩玉用地得心应手,还收服了神兽,想必有什么过人之处。爹
爹虽然是看着妳长大的,对妳这方面居然一点也不了解。」



  他回头,见璇玑脸色青白交错,半晌。她才颤声道:「我……我没什么不同呀……和
大家一样……」



  褚磊笑道:「妳这孩子,有什么事还要瞒着爹爹吗?」



  璇玑急道:「没有!真的没有什么不同!」



  褚磊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安抚。温言道:「罢了。妳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抽号
,不要耽误了。」他转身慢慢走远,璇玑呆呆地看着他地背影。忽然抱着脑袋一顿猛抓。
他这样问了,她还怎么能睡着?!完蛋!爹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她不该把腾蛇带来吗?
还是不该用崩玉?



  她杂七杂八想了一夜,直到窗外微微露出晨曦,才累极睡去。没睡一会,就被兴奋的
玲珑推着起来梳洗,红着眼睛晕晕忽忽去抽号。



  演武场早已站满了人,东方清奇终于撤销闲杂人等不得随意上岛地命令,令弟子们将
来访地客人一一将名字和门派记下,分批带上浮玉岛。故而不到大会正式开始,演武场上
已经是人满为患。



  老规矩,东方清奇朗声说了一串场面话。紧跟着四角的夔皮大鼓咚咚敲起,四十名参
赛弟子开始从匣子里抽号,然后去容谷主那里登记号数。



  璇玑忍住打呵欠的冲动,抽了一张纸出来,翻开一看:「丁卯。」她将纸片递给楚影
红。她看了看,确认无误。这才让容谷主记在册子上。楚影红见璇玑眼睛红红的,看上去
十分疲惫的样子。不由轻道:「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璇玑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忽听身后一人低声道:「丙寅。」



  簪花大会第一次比试都是按照号数顺着排下来的。甲子和乙丑比试,丙寅和丁卯比试
,以下依次。璇玑一听自己地对手出现了,下意识地回头看,却见一抹蓝衫。那人长身玉
立,居然是大师兄杜敏行。



  「啊,大师兄!」璇玑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郁闷,怎么第一场就和自己人干上了?那
她到底要不要赢他呢?还是不要放出三昧真火,让着他,助他赢了第一场?



  杜敏行回头对她微微一笑,柔声道:「我的对手居然是小师妹,真是想不到。」



  璇玑喃喃道:「大师兄承让……你、你可别真让我啊。」



  这话说得甚是孩子气。周围众人都笑了起来。杜敏行也笑道:「比武场上无亲疏,小
师妹也不要相让。」说着像以前一样,在她脑袋上轻轻拍拍,转身便走了。



  璇玑忍不住追上去,轻道:「大师兄,你最近怎么不理我了?我做了什么事让你不开
心吗?」



  杜敏行低头微微一笑。柔声道:「怎么会。大师兄刚刚出关,妳也刚刚回少阳峰,没
机会碰上罢了。」说罢,他忽然转头,朝后面那巨大的木楼上看去。人群里,禹司凤相当
显眼,丰神俊秀的模样,让许多女子为之脸红。他却只笑吟吟地看着璇玑一人。杜敏行垂
下眼睫,道:「妳长大了,也不需要大师兄像小时候一样照顾妳。自有更好地人来为妳担
忧。」



  这话说得甚是玄妙,璇玑不知该怎么接口。只能眼怔怔看着他走远。



  木楼上,玲珑大声叫道:「璇玑!上啊!我们给妳鼓气!不要输!」璇玑回头对他们
招了招手,忽听点睛谷?松长老朗声道:「簪花大会开始。甲子,乙丑,去东方擂台。丙
寅,丁卯,去西方擂台……」



  璇玑一听报到自己,立即抖擞精神,御剑而起,闪电一般,眨眼就升到了西边那个巨
大的石柱上。杜敏行早已站在对面,旁边的则是点判本次比试的点睛容宋长老。



  巨大的石台高有百丈,云雾就弥漫在头顶,彷佛伸手就可采撷。璇玑的头发和衣服被
风吹得扭曲翻转,猎猎作响,靠在高台边缘,像一朵随风舞动的莲花,彷佛随时都会被风
吹走。



  那种柔怯娇美的模样,像针一样刺进杜敏行眼里。他终于禁不得,默然垂头,心中百
般滋味,她小时候地情景,一幕幕,从脑海里流过。只有那么一瞬间,他疏忽了她,谁知
从此就彻底失去了她,什么也回不去。那个拉着自己袖子撒娇,软绵绵叫自己大师兄的女
孩子,他真正失去了。



  宋长老朗声道:「听我号令--比试开始!」



  话音甫落,璇玑「铿」地一声抽出了崩玉,捏个剑诀,与他遥遥相望,这两人谁也不
想先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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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三十一章 大会(三)


  「小师妹,妳还记得小时候大师兄陪妳练剑的事吗?」杜敏行忽然低声开口。他没有
抽出兵器,更没有摆任何招式,只静静站在对面,面带笑容。彷佛他不是来比试,只是来
与她闲聊的。



  璇玑不由自主想起孩提时代那些青涩朦胧的事情,那时候爹爹对她不求上进的态度十
分愤怒。他和娘又忙着指导玲珑,没人来理她,只有大师兄会来陪她拆招,无论她手里的
剑掉多少次,也不管她怎么偷懒。杜敏行都是笑吟吟地,并不生气,温言抚慰。



  坦白说,他这样温和的态度,实在算不得一个好师长,到头来她去小阳峰的时候,还
是什么都不会,都得从头学。但只有他,是她孩提时代唯一一抹温暖的色彩,没有人将她
褚璇玑当一回事。甚至爹和娘,眼里都只有玲珑。让她认识到褚璇玑这个人的存在也会很
重要的,就是他一个人。



  想到这里,璇玑心中忍不住感到一阵温暖,放下崩玉。柔声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记的,大师兄,你一直都对我很好。」



  杜敏行低声道:「我对妳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好,我也是个十分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
修行,疏忽了妳。眼下妳终于成才,和我站在同一个擂台上,大师兄心中又欣慰又后悔。



  璇玑喃喃道:「大师兄……我、我一直想着你,你为什么最近都不理我了?」



  杜敏行涩然一笑,并不答话。一旁的宋道长沉声提醒:「比试已经开始了,不要再说
话!」



  杜敏行抽出佩剑,拱手道:「小师妹,开始了。」话音甫落,剑招一换,已经送到她
面门前。这是瑶华剑法中的第一招,平平无奇。璇玑轻松地挡住。下意识地递出第二招,
剑尖划向他的肩头,杜敏行转身让过,衣襟扬起,剑尖轻轻刺向她的手腕--第三招。



  相比较其它三个擂台上水深火热的比试,璇玑这边简直就是温和的互拆剑招。将一套
瑶华剑法从头练到尾,再从尾拆到头。宋道长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比试,打了等于没打,
然而说他们没打吧,又是在拆招。他暗叹一声,不知这两个孩子心中到底想什么,把簪花
大会当作了什么。



  待瑶华剑法拆到第三遍的时候,杜敏行忽然沉声道:「小心了!」他地剑招陡然变化
,刷刷几声,犹如蛇行,霎时变得凌厉起来,直取璇玑的要害。没有杀气的剑招,他是在
试探她的实力!璇玑足尖一点,后退数步,并不打算和他硬撞上。谁知他的剑招却缠着不
放,大有妳不出手我便不停的意思。



  她被缠地没有办法,只得举起崩玉作势一砍,虚晃一招,朝后跳去。谁知他的剑招不
退反进,璇玑让得慢了。只听「刺啦」一声,袖子被他划开半幅。她雪白的胳膊登时露了
大半出来。两人都是一愣,只听周围木楼上发出巨大的喧哗声。玲珑清脆地声音叫得
最响:「作弊!作弊!大师兄你怎么能撕人家的衣服?!」



  杜敏行面上一红,收剑道:「小师妹,我不是存心的。没事吧?」



  璇玑摇了摇头,将断开的袖子重新扎起来,笑道:「没关系,继续吧。」



  宋道长早已被他们磨叽得够呛。当即大声道:「你们两个注意!这是簪花大会,不是
自家演武场!不要大惊小怪!」



  两人被这样一说,不得不重新抖擞精神,重新开始。若说到剑法招式。两个璇玑也不
会是杜敏行的对手。先前他明显是相让,这番用出真本领,璇玑便只有招架的功夫了。她
总不可能拿出对付敌人的本领来对付杜敏行,眼看他一步步逼上,自己已经退到高台边缘
,无路可退。璇玑犹豫着要不要认输,忽见眼前寒光一闪,他手里的剑竟是毫不留情划过
她地颈项。



  她若是不抵抗,便有性命之忧;若是躲避……那只有跳下高台。这电光火石之间,她
忽而下定决心相让,足尖一点,竟是朝后纵身,打算跳下石柱。谁知手里的崩玉竟剧烈颤
抖起来,发出清朗的鸣声,大有鼓舞的意思。



  下巴上已经感觉到了剑刃的凉意,璇玑下意识的抬手一格。「喀」地一声,杜敏行手
里的剑竟被她一招斩断。两人在那一瞬都是大怔,杜敏行脸色一阵灰白,抬手将断裂的佩
剑丢在地上。后退两步,拱手道:「小师妹,承让。我输了。」



  「啊……」璇玑茫然地张大嘴巴,还没反应过来。



  她怎么赢了?就这样赢了?莫名其妙地……她本来是想认输的!怎么会斩断他地佩剑



  她见杜敏行御剑要朝石柱下飞去,急忙叫道:「大师兄!我……我没有……」



  杜敏行已经探了一半身体出去,听见她叫唤,便回头对她微微一笑,挥手柔声道:「
妳如今变得这样厉害,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大师兄心里十分高兴。」言毕,再也不回头
,御剑飞了下去。璇玑几步追上去,只见到他蓝色的身影晃了一下,便落在地上。



  是谁说不会让她的?到最后,他难道不是在让她吗?璇玑怔怔跟着下了石柱。大喜若
狂的玲珑早已等在下面,一把抱住她,连声欢呼。禹司凤走在后面,见璇玑望过来,便笑
着朝她拱手,表示祝贺。



  「我……我觉得自己赢得莫名其妙。」事后,璇玑喃喃说道,「明明那一招是大师兄
赢了的。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就是挡了一下,他的剑居然就断了。如果从招式上来说,根
本是我输了呀……」



  玲珑向来帮亲不帮理,撅嘴叫道:「妳想那么多干嘛啊!反正是妳赢了!谁要是不服
气。妳明天的比试就用出真功夫,镇住他们!」



  璇玑小声道:「我……一直在用真本事啊。」



  玲珑哪里听她说什么,早将她推进少阳派的人群里,有说有笑了。杜敏行低头和褚磊
说了几句什么,转身看了看璇玑,这才默然离开。璇玑眼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然
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的感觉。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褚磊走过来,说道:「璇玑,妳赢了第一场,不要掉以轻心,后面还有好几场。」



  璇玑低声道:「爹爹,是大师兄在让我呀。我赢得也不光彩。」



  玲珑急道:「妳这丫头怎么死脑筋?!妳要是没本事。能将他的佩剑斩断吗?妳随便
叫个人来。看能不能随手把佩剑斩断?」



  褚磊温言道:「妳不用想那么多,敏行方才说了,他使出了看家本领。却没能在五十
招之内制服妳。妳的进步让他也十分惊讶。最后一招居然还能生断铁剑,可见妳先前也是
在相让。妳如此,让他做师兄的怎好意思赢妳?」



  璇玑无话可说,最后只得点头,承认自己赢了一场。



  「妳别急着走,留下来看看其它弟子的比试。不可轻敌。」褚磊嘱咐一番,便离开了
。他是下场东方擂台的点判人。



  禹司凤见璇玑一个人坐在最后面,前面那么多少阳派年轻弟子说说笑笑。她彷佛都没
在听,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悄悄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在想什么?」



  璇玑轻道:「大师兄一定为簪花大会准备了很多。可是却因为和我撞上,让他那么多
努力都白费了。」



  禹司凤笑道:「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让他努力白费的不是因为妳赢了。而是因为妳太
不尊重他。」



  璇玑奇道:「我怎么会不尊重他?」



  「这是正式比武,不是儿戏。妳却从头到尾都不愿将他当作一个对手来认真对待。处
处相让。这样的话,他赢了有什么意义?岂不是让所有人笑话么?师父曾说过,就算是比
武,也要尊重对手。所谓的尊重,便是使出妳所有的本领来比拚,在比武场上,无谓的相
让便是对对手最大的不尊重。」



  璇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不由呆住,半晌,才道:「大师兄是因为我让他,所
以才宁可认输?」



  禹司凤拍拍她的脑袋,道:「既然事情已经过去,纠结在上面也没有意思。以后还有
比试,妳要使出看家本领,明白吗?」



  璇玑摸了摸鼻子,低声道:「看家本领……是说腾蛇吗?」



  禹司凤一愣,两人都想到了什么,回头张望,就见腾蛇坐在木楼栏杆上。旁若无人地
大吃大嚼。他失笑,低声道:「不错,妳将他放出来,光是那吃功,所有人都要甘拜下风
。」



  璇玑终于被他逗得咯咯笑起来,玲珑听到她的笑声,急忙凑过来,连声问:「怎么?
什么好玩的吗?妳笑什么?」



  说话间,褚磊已经上到东方擂台。这一场比试,是点睛谷和离泽宫弟子之间的。玲珑
见那站在擂台上的离泽宫弟子身形高大,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白袍子,一头长发也不束,
任由它们散乱地披在腰下。看起来甚是不拘一格,不由凑过去问禹司凤:「喂,这人是谁
?他厉害吗?」



  禹司凤凝神看了一会,摇头道:「我也没见过这人。」奇怪,离泽宫年轻弟子里有这
号人物吗?按规矩来说,年轻弟子必须穿青袍,腰上挂各色牌子。这人却不伦不类穿白色
衣服,腰间更没有牌子,除了脸上那个修罗面具,他看上去并不像离泽宫的人。



  他朝离泽宫弟子集中地地方望去,正副两个宫主都坐在木楼前的高台上,姿态悠闲,
对那人的装扮也不甚在意。



  褚磊一声令下,两个弟子的比试开始了。众人见这两个弟子的招数都平平,并没有什
么特别出彩的地方,看了一会便不耐烦,各自说笑去了。玲珑正连说带笑地比划着上次簪
花大会的场景,忽听一旁地亭奴低声道:「不好!那人有危险!」



  众人都是一愣,紧跟着只听东方擂台上「轰隆」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炸开,尘土
弥漫开来,那重重尘雾中,依稀有什么庞然大物蠢蠢欲动。忽而绷直了身体,倒竖起来,
冲突尘雾,鲜红的鳞片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是一条巨蛇!



  「谁地灵兽?!好大的家伙!」钟敏言惊讶得都快失声了。禹司凤猛然起身,紧紧盯
着擂台上的动静,却见那鲜红的巨?摇头摆尾,足有十几人迭起来那么高。蛇是喜欢阴凉
地动物,尤其是这种灵兽,最受不了日光直射。很显然,这只巨蛇被灿烂的阳光照的十分
不舒服,狰狞的张开血盆大口,两根獠牙森然发光,信子乱跳,极为不安份。



  擂台上的尘雾渐渐散开。周围的喧哗声也渐渐平息下来。场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
里。只见那离泽宫弟子双手用一种古怪的姿势微抬,手指像波浪一样起伏波动,口中吹着
尖锐的曲调,身后的巨?便随着他的曲调和手势慢慢舞动,一双金光灿灿的眼死死盯着对
面的点睛谷弟子--那可怜的人早已吓得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离泽宫那人忽而将手指一搓,哨声变得刺耳起来。禹司凤惊道:「他要灵兽攻击!那
人会死!」话意甫落,却见那巨蛇高高昂起倒三角的脑袋,闪电一般窜下,牠张开的大口
,轻易就可以将点睛谷那人吞下去。



  众人纷纷惊叫起来,待要救援却已来不及。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褚磊大喝一声。连纵
数下,飞快挡在点睛谷弟子身前,厉声道:「退后!不得伤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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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大会(四)


 


  离泽宫那人立即吹动口哨,缓缓将巨?召回。牠看上去还有些舍不得,围着褚磊和点
睛谷弟子绕了两圈,可惜地吐着信子,终于盘旋而去,顺着主人的身体打转,最后缓缓陷
入他脚底的阴影里,再无痕迹。



  那人缓缓拱手,漫声道:「得罪了,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褚磊不由默然,半晌,回头看了看那吓瘫的点睛谷弟子,低声道:「还能继续吗?」
那人瞠目结舌,根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眼看着是要晕过去的模样。褚磊暗暗叹了一声,
将手一拍,朗声道:「离泽宫获胜!」



  木楼上喧哗声一浪高过一浪,赞叹者有之,痛骂离泽宫不守规矩的有之,更多的是好
奇那么个庞然大物被那人藏到了什么地方。禹司凤怔怔坐回去,心中惊疑不定。他可从来
不知道年轻弟子一辈中,有人能养了这么大的灵兽!那只巨?看起来足有近五百年的修为
了。年轻弟子能降伏吗?



  胳膊上被人一抓,玲珑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天啊!司凤!你们离泽宫居然有这
么厉害的人物!他养的那只巨?好厉害!你的小银花和牠比起来根本不够看嘛!」



  很显然,蜷缩在袖子里的小银花对玲珑这番言语很不满,挣扎着伸出脑袋,朝她恶狠
狠地吐信子。



  「哟,你这条小蛇还会发脾气嘛!」玲珑见牠十分可爱,忍不住调笑,朝牠做鬼脸。
钟敏言哭笑不得,道:「妳就这么孩子气,和牠斗什么。」



  对面东方擂台上,点睛谷那个弟子因为晕迷过去,被人抬下了石柱。点睛谷几个长老
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因为输的实在太狼狈。宋长老在点睛谷中算年轻些的。火性也大,
当即便说道:「离泽宫倒真是人才济济,带着这么大的灵兽上台,是要拚命吗?」一旁的
松长老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子,他只当没发觉。



  离泽宫大宫主彷佛没听到他的话。倒是副宫主咯咯笑了起来。拱手道:「小徒失礼了
,我替他给诸位赔个不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试,难免紧张,好在没有痛下杀手。和当
年那个乌童比起来,真是庆幸得多。」



  他这会提到乌童,很明显是给点睛谷难堪。当年乌童可是点睛谷地弟子。果然宋长老
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难看,乌童那会还是他亲自带的徒弟,他犯了事,被五大派通缉,最
后还成了妖魔一伙,最丢人的是他宋长老,不是别人。



  他厉声道:「你这样说,便是……」



  话未说完,容谷主便低喝一声:「宋长老!比试还未结束!」



  他硬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脸色铁青。容谷主淡然道:「贵派人才众多,真教人羡慕
。不过簪花大会比试意在切磋,不是抗敌。那么大的灵兽,难免造成伤亡。还请两位宫主
重视。」



  那大宫主还是不说话,只有副宫主笑道:「容谷主说得是。我会教导他不到万不得已
不许使用灵兽。」



  那话说得并没什么诚意。涵养好如容谷主,也忍不住心头有火,轻轻哼了一声。不再
说话。



  第一天地比试很快便结束了,刷了一半的人下去。少阳派参赛的十个弟子,也只剩下
六个,倒是浮玉岛占据了地形优势,留下了八个人。到了晚间,一众年轻弟子聚在一起庆
祝璇玑通过第一关,自然又是大吃大喝一通,年轻人聚在一起热闹说笑当然不必多说,倒
是璇玑有时想起莫名其妙赢了杜敏行,心中还有些不舒服。



  回客房的路上,腾蛇出乎意料地没有说话,沉默得很怪异。璇玑颇不习惯他这种样子
,忍不住说道:「你……呃,喜欢岛上地菜肴吗?」



  腾蛇猛然回神,连忙点头:「很不错!相当好吃!这什么大会结束后,我能装点吃的
带走吗?」



  璇玑干笑两声,「可以是可以……不过。带走没两天就会馊掉吧……」



  她见腾蛇似乎有什么心事,心神不宁的样子,便问道:「你在想什么?好难得。你也
会有心事。」



  腾蛇「切」了一声,「妳说什么废话!神仙怎么会有你们那些杂七杂八的小念头小心
思!」



  「那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腾蛇皱了皱眉头,犹豫一会,才道:「我好像……闻到一种熟悉的味道。不过白天没
找到究竟在哪里,那味道我以前闻过,虽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



  璇玑奇道:「你是说岛上有妖怪?会不会是东方叔叔开放管卡。放人进来,所有有妖
怪混了进来?」



  腾蛇摇头,沉吟道:「不像人群里的……我要去演武场走一圈,妳要跟着吗?」


 


  「这么晚了去什么演武场?」璇玑看看天色,都快三更了,「明天再去也一样。既然
是你认识的妖怪,应当不是什么坏蛋吧,你急什么?」



  腾蛇白她一眼,懒得理她,掉脸就走,一面道:「笨死了,没听过月黑风高好办事吗
?妳不去我自己去,别跟着!」



  璇玑急忙追上去,「我也要去!你这头野兽莽撞的很。要是再闹出什么事,丢人的可
是我这个主人!」



  「呸!呸!少往脸上贴金!」



  两人边走边斗嘴,一直走到演武场那里。即使是夜间,演武场也有无数守卫巡逻着,
防止有人求胜心切,在擂台上做什么手脚。腾蛇七拐八绕地,似乎不认得路的样子,时不
时抬头用鼻子闻闻,紧跟着再走。璇玑绕的头都晕了,扯住他的袖子小声道:「喂!你到
底要去哪里啊?如果让人发现可难看了!」



  「那谁让妳跟来的。自己滚回去吧!」腾蛇甩开她的手。凑去左边嗅嗅味道,忽然发
现了什么,眉毛一挑,拔腿就奔。



  「等等!」璇玑赶紧跟上。眼见他朝北方擂台后面的一个巨大地高台上跑去,那上面
守了一圈浮玉岛弟子。像他这样狂奔,迟早被人发现。她心中大急,偏偏又不能叫嚷,只
能咬牙跟在后面,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腰间的小皮囊,心下突然有了个主意。



  「腾蛇!」她低叫一声,趁他不耐烦地回头叫骂,抬手丢给他一个小瓶子,「你动作
快。上去把这里地东西滴在那些人脸上。」



  腾蛇低头一看,却见掌心摊着一个拇指大小的水晶瓶子,里面有半瓶半透明地水。轻
轻嗅一下,他立即打了好几个喷嚏,揉着鼻子道:「厉害!这就是他们说的凡间的迷药?」



  璇玑见上面的人似乎发觉这里动静不对。便推了他一把,低道:「快去!」



  腾蛇见这等好玩的事。哪里肯退缩,足尖一点,眨眼就飞上了高台,只听上面一阵喧
哗,不过都是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迷晕过去了。过了一会,腾蛇从高台上探出脑袋,对她轻
轻吹个口哨。璇玑笑吟吟地跑上去,却见那高台上横七竖八倒了十几个浮玉岛弟子,她心
中微微愧疚,朝他们拱了拱手。



  「这是什么玩意?」腾蛇奇怪地说着。



  璇玑回头,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原来这高台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个巨大的笼子。
正是那天离泽宫副宫主命人带来的。笼子上蒙着黑布,盖得十分严实,边缘似乎还用铁线
钉上,不知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两人走到笼子前,腾蛇用手敲了敲,再用鼻子嗅嗅,沉声道:「就是这个了!里面的
味道很熟悉!我要看看装着什么东西。」



  璇玑见他抬手就去撕黑布,急忙阻止,「别急!我想起来了!每次簪花大会都要摘花
。这一定就是被摘到的花!你别捣乱。」



  「摘花?」



  「簪花大会不光是各派弟子切磋,就算赢了所有的人,最后还有一项安排,就是和长
老们事先准备好的妖魔互斗,赢了才能有资格簪上牡丹花。簪花的意思就在这里。我想这
笼子里关的一定是和他们捉到的妖魔,要是不小心放出来,场面一定不好收拾。」



  腾蛇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们这些凡人就喜欢胡思乱想,全天下妖魔鬼怪都是和你
们凡人作对的,都要一网打尽,杀个干净才好!人家妖怪过得好好的,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



  说罢。手上猛然用力,只听「刺啦」一声,黑布被他撕开一个口子。璇玑急得直跺脚
,抬手就要去抓他地头发,将他拖走。忽听笼子里一人低呼一声,那声音甚是娇嫩柔
媚,十分熟悉。



  两人都是一呆,腾蛇奇道:「女人?!不是妖魔吗?」



  他刚说完,只见一只雪白纤细的手从那口子里探了出来,那娇媚的声音喃喃道:「这
声音……妳、妳是不是璇玑?」



  璇玑大吃一惊,抢步上前。抽出崩玉将那黑布全部斩裂,只见一个紫衣女子倚着栏杆
定定看着自己,那眉眼,那姿容,居然是紫狐!



  「璇玑!」紫狐大叫一声,紧跟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呜呜咽咽说道:「我还以为你们
死在不周山了!天啊,你们还活着吧?没人死掉吧?」



  璇玑脑子里乱成一团,怎么也不明白紫狐怎么会被关在笼子里,她急道:「我、我们
没事!倒是妳!怎么会在这里?谁抓妳的?」



  紫狐抹去眼泪,恨恨地说道:「是那个阴阳怪气的副宫主!我的烛火也是他熄灭的!
他说要我做什么被摘地花……然后就一直将我关在这笼子里。呸!老娘看他就是个变态!
璇玑,妳可要帮我报这个仇!」



  她哭得十分可怜。



  璇玑惊道:「是副宫主?!果然……我看他就不是好人!妳别急,我马上放妳出来!
」她抽出崩玉,用力朝笼子上砍去。?当一声巨响,火花四溅,她的虎口被震得微微发麻,
那笼子居然纹丝不动,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



  紫狐低声道:「妳别费事啦,这笼子是天上的玄铁铸成,还被加了咒法,将我地妖力
镇住,不能动弹。」



  璇玑又用力砍了几下,果然没用。她急道:「好奇怪,如果我早知道笼子里关的是妳
,一定早点来救妳!可是我怎么闻不到妳的妖气?」



  紫狐把手腕举到她眼前,雪白的皓腕上,钉着一个黑色的珠子。深深嵌在她的腕骨里
,动弹不得。她哽咽道:「就是这鬼东西!一戴上就没妖气了!妳看看,怎么把它弄掉啊
!难看死了!」



  璇玑一见那珠子,心中一动,只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然而一时之间居然想不起究
竟是什么。她低声道:「妳别急,我砍不断笼子,就烧断它!」说罢她回头叫:「腾蛇,
拜托你。把笼子烧了!」



  腾蛇还未来得及答应,却听紫狐低呼一声,颤声道:「你……你是腾蛇大人?」


 


  腾蛇定定看着她,疑惑道:「妳认得我?我好像也识识妳。但……有些想不起来了。
妳以前……是这样的?」



  紫狐含泪道:「我以前只是一只小狐狸,没修成人身。」



  「啊!是妳!」腾蛇一拍手,终于想起来了。「那只狐狸!一天到晚跟在无支祁屁股
后面跑的那只狐狸!」



  紫狐颤声道:「是我……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腾蛇大人。我……我有一事相问,无
支祁他……他过得还好吗?」



  腾蛇皱眉道:「妳问我我问谁?反正应当还在阴间苟延残喘半死不活吧!」



  紫狐落下落来,哽咽道:「我……我总是要去阴间看他的!」



  「妳还真痴心。无支祁那家伙从来不懂怜香惜玉的啦,妳不要妄想了。情欲反而误他
修为,阴间刑罚期满了之后,他还有机会飞升得道。被妳这样一缠,他还怎么修行?」



  紫狐急道:「我没有缠着他……我只是……只要看着他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腾蛇「切」了一声,嘀咕道:「这还不是缠着?」他握住笼子的铁条,沉声道:「妳
退后。我来把这鬼东西烧烂了。他们能弄到天上的玄铁。倒真是不简单!」



  紫狐退后几步,感激地说道:「今日救命之恩。紫狐来日一定结草衔环相报!」


 


  「报什么报!」腾蛇掌心燃起鲜红的火,一瞬间就将一根铁条得通红,被他轻轻一掰
,断了。



  「不过,腾蛇大人怎么会在这里……?璇玑,妳认识他?」紫狐这时才发觉这两人好
像是认识的,不由十分好奇。



  腾蛇登时涨红了脸,支吾不出个理由,恶狠狠地叫道:「问这么多干嘛!闭嘴!」璇
玑笑道:「哦,妳还不知道呢,紫狐,腾蛇成了我的灵兽……」话没说完。腾蛇就把掰断
的铁条朝她投掷过来,叫道:「臭小娘少说两句会死啊?!」



  「灵兽?!」紫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二人,忽然想起璇玑身份特殊,收了腾蛇做灵兽
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于是点头道:「那真是……呃,恭喜……」她见腾蛇凶神恶煞的样
子。吓得把后面的话吞回去了。



  璇玑见腾蛇忙了半天,只拆了两根铁条,便催道:「你快点行不行啊?万一让人发现
了,咱们可要倒霉的!」



  腾蛇抬头正要反驳,忽然一愣,将手从笼子上放了下来,转头不知看着什么。



  「知道这样做是犯大错,妳胆子也真不小!」身后陡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璇玑大
吃一惊,急忙回头,只见褚磊阴沉着脸,站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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