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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琉璃美人煞(完)by 十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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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十二章 骗局

  过得数日,禹司凤的伤势好得越发快了。自己已经可以扶着墙慢慢走路。璇玑花
钱请了一个人来照看他,嘱咐了一番,这才放心离开格尔木,御剑飞往庆阳。


  赶紧把玲珑救回来,然后和她两个人一起回到格尔木,陪司凤把伤养好。三个人
再一起去不周山,把六师兄接回来。璇玑想到这个美好的过程,忍不住喜笑颜开。这
段时间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巴不得前脚到了庆阳,后脚就带着玲珑离开少阳。


  鉴于去过一次庆阳,她早已熟门熟路,先去柳意欢的狗窝找一圈,果然不在家。
她只得回头找去娇红坊。想来这个人不学好,每天流连花丛,连带着亭奴也遭殃,被
迫与他去妓院胡天胡地。


  此是正午时分,娇红坊里安安静静,没几个客人。璇玑一进去,立即吸引了众多
目光。那老鸨眼力甚好,一下便认出她是上回来闹事的几个强人之一,立即打点精神
,陪笑道:“这位姑娘,是第二次来了吧?要找几个姑娘陪喝酒解闷?还是先吃些糕
点茶水?”


  璇玑心道我又不是男人,找什么姑娘喝酒解闷。然而回头看桌上放得点心,到底
有些犯馋。她一路御剑过来,关山万里也不用花费半天功夫。但御剑毕竟也算个体力
活。她不由觉得饿了,不好意思说话。只盯着人家的点心发呆。 


  一旁乖觉的婊子们立即把点心端给她。璇玑认出其中一个圆脸的女子。上回就是
她在她脸上亲一口,说她可爱。于是立即展开笑颜,道:“姐姐也吃吧。”


  那妓女受宠若惊,回头看看老鸨。见她一个劲丢眼色,便大胆吃两块点心,逗璇
玑说话。


  “姑娘怎么又来这里?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年轻地小丫头们不该来地。”


  璇玑急忙说道:“我来找柳意欢,他在这里吧?他身边是不是跟着一个坐着轮椅
、面目清秀的男子……”


  话未说完,只听二楼传来一个大笑声:“我说怎么今日眼皮乱跳,原来是这小丫
头来了!既然来了,怎么不上来找我?”


  她一听这是柳意欢的声音,惊喜异常,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果然见柳意欢衣
衫凌乱,胸怀大敞,倚在门上咧出一口白牙看着自己,那笑容、那气派,一如既往地
猥锁。


  “柳大哥!”她叫了一声,扑上前急问:“亭奴呢?”


  柳意欢朝屋子里努嘴。“在里面坐着呐。给保管得好好的。连根头发也没掉。”



  璇玑往里一看,果然亭奴端端正正坐在屋子里,身边还跪坐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妓
女,一个喂他吃葡萄一个帮他倒酒,他看上去倒是一脸平静,没半分不适。


  果然被柳意欢带坏了!璇玑瞪了柳意欢一眼,走进去。道:“亭奴,我找你有要
紧事。”


  亭奴抬眼微笑,一派神清气爽,柔声道:“玲珑地魂魄拿回来了吧?”


  “啊!你怎么知道!”璇玑大叫起来,兴奋得满脸通红,急忙把那水晶孔尤〕?来,旁边两个妓女见他们有私事要谈,便都乖觉地走了出去,在门口和柳意欢打情骂
俏了好一会。


  “你看!我们成功了!从不周山把玲珑的魂魄给抢回来了!”


  她绝口不提是怎么抢的,只是殷殷看着他,只盼他马上说出:我们去少阳派吧。
这样地话。


  亭奴接过那瓶子,低头看一会。忽然微微一笑,将它放下。问道:“敏言他们呢
?没一起来吗?”


  璇玑面上笑容凝滞了一下。半晌,才勉强笑道:“他们……没来。就我一个人来
了。”


  “在不周山出什么事了吗?”他一反先前的温和,问得很有些咄咄逼人。


  璇玑心中隐约作痛,咬着嘴唇不说话。


  柳意欢在后面冷笑道:“我来猜猜吧。那傻小子嘛,自以为英雄无敌,跑去人家
内部当探子了,对不?那戴着面具的小子也跟着,对不?”


  璇玑猛然回头,冲过去一把抓住他地衣领,几乎将他掀翻在地。柳意欢又笑又叫
:“喂喂!还是个小丫头……老子对没长开的没什么兴趣……哇,这么热情!好吧!
看这么热情的份上……”


  话未说完,他脚下一晃,被她拉扯得仰面摔倒下去。璇玑也跟着摔在他身上,撞
得眼前金星乱蹦。


  柳意欢龇牙咧嘴地呼痛:“喜欢就直说……动什么手……”


  脸上忽然落下几滴滚烫的水,他无聊的话立即断开。璇玑撑在他身上,眼泪犹如
下雨一般。簌簌砸在他脸上头发上。她双手死死扯着他的领口,颤声道:“你知道!
你早就知道!你有天眼……什么都事先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柳意欢难得露出正经的表情,抬手拍了拍她地脑袋,轻道:“天意不可违。就算
我能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难道我说了,你们就不去了?”


  “可是……至少。他们不会这样……”璇玑不知该说什么,心口一阵一阵的紧缩
,眼泪怎么也不停不下来。


  柳意欢正色道:“错。小璇玑,我这便告诉吧,我之所以将这个天眼偷来,便是
为了事先得知结果。我曾以为自己能改变命运。最后才知道,无论你怎样改,只能改
得了过程,结果却是无法改变的。他们就算今日不去投靠不周山,以后也会机缘巧合
之下投靠。结果始终都是那样。”


  他推开璇玑,自己站了起来,又道:“心中不舒服。要找一个人来责怪。我明白
。如果怪我,心里就会好受点,就一辈子都来恨我。只要心里能舒服点!”


  璇玑抹去眼泪。沉默良久,才轻道:“不……不,我不怪任何人。我只怪自己没
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出这一步……”


  柳意欢笑了一声,走过去,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低语:“要是没本事,天下就
没有本事的人了。将军大人。”


  璇玑悚然转头。他却已坐到亭奴旁边。和他一起研究那水晶瓶子里的魂魄。


  “你……”她不知该说什么。


  柳意欢也不理她,抬手抓起那瓶子,轻轻摇两下,里面五彩斑斓地光点也跟着摇
晃起来。莹莹絮絮,甚是漂亮。他看了一会,笑道:“我说,丫头,你们是不是被人
骗了?这玩意可能是魂魄吗?”


  他地话犹如晴天里突然打个霹雳,震得璇玑眼前发晕,颤声道:“你……你说的
……是什么意思?那不是……玲珑的魂魄吗?”


  柳意欢耸耸肩膀:“就我所知,人地魂魄可不是这样。这种斑斓轻盈的魂魄,只
有动物才会有。我在这方面也不是很通啦。要问亭奴,他知道。”


  璇玑茫然地望着亭奴。他似是有些不忍心,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柔声道:“璇玑
,这绝对不会是玲珑的魂魄。人地魂魄是火焰状。这个魂魄,我看着。像是随处可见
的野草野花的精魂……花草吸收天地精华露水成长,所以色彩斑斓……人地魂魄。只
有一种颜色。”


  璇玑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双脚一软,跪在地上。不周山的那些经历犹如流
水一般。一幕幕从她眼前流过。为什么乌童那么轻易地将玲珑的魂魄取出来,为什么
要连陈敏觉一并带出来……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圈套!他太容易答应将玲珑地魂魄还
给他们,他们就会疑心,然而和陈敏觉一起送出来,寻常人都会相信瓶子里装的一定
是玲珑的魂魄。


  随后他再耍点小手段,使得他们感觉到他起了疑心,自然注意力不会放在魂魄真
假的问题上。然而实际上,他根本从头到尾就没相信过钟敏言和若玉!他什么也没损
失,白白就骗得两人过去为他效命!


  璇玑越想越觉得心惊胆颤,手脚都是冰冷地。


  对面两人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忍。柳意欢叹道:“小璇玑,不用难过。
玲珑的魂魄总会取回来的,不是这次也是下次。你们这些年轻人,初出江湖,没什么
经验地菜鸟,被人骗也是正常。骗个一两次就学乖啦!”


  璇玑惨然摇头。脸色苍白。这一次,他们输了,彻底输了,输的非常惨,甚至还
差点赔上了命。结果,什么也没换来,什么也没有。


  亭奴柔声道:“你们没见过人的生魂,被唬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如这样,下
次我陪你们去不周山与他们交涉。对方拿出的魂魄是不是玲珑的,我一看便知。”


  璇玑听说他终于愿意陪着一起。忍不住疲惫地抹了一把脸,缓缓点头。


  柳意欢点头道:“不错,我也与你们一起吧。这庆阳呆着久了,也没什么意思,
别家的小花娘应当更好看才是……”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小凤凰呢?他也没来?”


  璇玑低声道:“司凤他……受了重伤,不能赶路。我请了人照顾他,留在格尔木
了。”


  柳意欢霍然起身,急道:“说傻还真傻!怎么可以把他一个人留在那个地方?!
难道不知道,他因为面具的事情,已经成了离泽宫很多人的眼中钉?!”


  璇玑心中大惊,然而到底还是不明白。只得问道:“什么面具?他……他什么也
没告诉我。”


  柳意欢简直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打她一顿,把那个木鱼脑袋给打醒。


  他厉声道:“他那个面具是用昆仑神木做的,被下了情人咒。只有命定之人才能
揭开。揭开之后面具含笑,那便等于解开了咒语。无缘无故揭了他的面具,咒语却没
解开,这种情况下,在离泽宫是要受到重罚的!他们一定是时刻寻找机会把他带走。
碍于在旁边,没下手罢了。如今一走,他又受了重伤,岂不是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


  璇玑大惊失色,从地上一跃而起。转身跑出屋子,对下面老鸨妓女们的招呼视而
不见,眨眼就消失在门外。


  柳意欢赶紧推着亭奴追在后面,大叫:“等等!我也去!”


  说罢一溜烟地跑出了妓院大门,当真迅雷不及掩耳,惹得众人都看着那一连串的
烟尘发呆,好半天,老鸨才反应过来,他这几个月在妓院里胡天胡地的银子又赖掉了
,当下咬牙切齿的痛骂,自也不必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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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十三章 情人咒
  情人咒。命定之人。咒法没解开。


  璇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东西怎么能联系在一起。她想起在海碗山遇到司凤,
他面上那半哭半笑的面具。那就是下了情人咒的缘故吗?当时若玉欲言又止,为的就
是这个?那到底是个什么咒语,可以让面具又哭又笑?如果咒语没有解开,会遭到什
么样的反噬?


  她听了柳意欢的话,情急之下先跑出来。御剑往格尔木飞,飞了好一会才发觉他
们没跟上,只得又找回去。只见柳意欢脚下踩着一块一人宽的巨大石剑,亭奴连轮椅
带人坐在前面,刚刚好。那么大的剑,难为柳意欢驾驭起来还挺轻松,只是飞的慢了
点。


  他见璇玑又折回来,便把眉头一竖,叫道:“怎么走回头路!快先去!这么会只
怕还能把他抢回来!”


  璇玑犹豫了一下,才道:“你……你先告诉我,面具还有离泽宫……到底是怎么
回事?”


  柳意欢叹道:“也难怪,那小子一向高傲,肯定不会把事实说给听。自己一个人
咬牙忍着。我告诉,离泽宫有个死规定,一旦进了他们的门,就不许出去,更不许嫁
娶。为了表示遵守这个死规定,所以人人戴上面具,只有在宫中才允许摘下来。也就
是说,能看到真面容的,代表是自己人。对离泽宫来说,自己人只能是同门。”


  璇玑想起四年前司凤的面具被妖魔弄坏,沮丧惊恐的模样,当时她还不能理解,
与那个大宫主争辩了很久。最后他说不会责罚司凤……结果并不是那样的。他还是受
到了责罚,被下了什么情人咒。


  “所以说,当年他被你们这几个小鬼看到了面具下的脸。等于是把外人当作自己
人了。不管是谁地过失,总之他都要受罚。本来嘛,也不是什么严重的惩罚。最多关
个禁闭,骂两句,或者打两下。大宫主喜欢他,肯定为他着想。哪晓得这不省事的丫
头非要和人家吵。结果吵得大宫主狠了心,定了永生不给他回故土地责罚。那是最重
的惩罚。明白那代表了什么吗?”


  璇玑心口砰砰乱跳,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就代表,他从那一刻起就把一切都舍弃了。再也没有家乡可以回,从此就是
一个飘零孤独的浮萍之人。”


  她地心头彷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先时不痛,可是慢慢地,那痛就开始噬
心蚀骨。痛得几乎要弯下腰去。所有的一切,他都没有说。他总是淡淡地微笑,满不
在乎地陪着自己。她也曾任性地以为理所应当。彷佛他生来就应该陪着她,不可以离
开。他当日,下了这样的决心,需要多少勇气?永远地舍弃故土,舍弃曾经拥有地一
切……那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所以他在那天晚上用那么悲哀的眼神看着她,所以他说要的是绝对,所以他说以
后自已后悔也不行,所以他……开着苦涩地玩笑,说自己不是浮萍。


  她后悔得无以复加,用手紧紧捂着脸,不知是该把自己的木头脑袋锤烂了好,还
是一剑捅死自己。


  柳意欢见她的泪水从指缝里溢出来,心中也有些不忍,轻叹道:“要是觉得对不
住他……有这份感念的心,也不枉他相思一场了。”


  亭奴忽然低声道:“有情还似无情……感情的事情,怎么能从表面上看。你一个
大老粗,又知道多少。”


  柳意欢把眼睛一瞪,佯怒道:“我怎么不知道!好歹我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半仙大
人!我上过的女人比你见过地女人还多,我怎么不知道!”


  荒谬!亭奴摇了摇头,不屑与他说这些无聊的事情。


  “璇玑。所谓的情人咒,就是为了这些抛弃故土也要抗命的离泽宫弟子准备的。
”亭奴幽幽说道,“其实这个咒语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告诉那些选择了外人的弟子,
你既然觉得外面比家里好,那么就要经历考验。倘若外面的人对你也如家人对你一般
好,甚至更好,那咒语自然就开了,面具也成了无所谓的东西。倘若外面的人对你不
好,你心中难受,自然而然就会反应在面具上,所以面具会呈哭相。那是内心的反映
,自己无法控制的,哪怕自欺欺人也不行。”


  璇玑放下手,脸上湿漉漉地,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怔怔看着亭奴,哽
咽着说道:“那……司凤是后悔了?他、他觉得我们对他不好……他心里难受?可是
,我已经把那个面具摘下了……为什么……”


  柳意欢皱眉道:“笨啊!昆仑神木虽然是神木。威力怎么比的过真正的神仙!要
去摘,就算是天庭里面金刚玉做的面具也随手摘了,何况一个小小的神木!被谁摘都
可以解开咒语,就是被摘不行!根本不是真心待他,光凭了自身的优势,咒语怎么能
开?!要我说,小凤凰不如回头向离泽宫认错,还有个挽回的余地,不然再这样下去
,他迟早会被情人咒给咒得衰竭而死!”


  他话说得太直,惹得亭奴一个劲朝他丢眼色,他却只当作看不到。这对小孩儿,
折腾来折腾去,谁也折腾不出个结果,是时候给推一把了。不然闷到死都不明白是怎
么回事。


  若是之前他和自己说这些话,璇玑只会当作一派胡言,有听没懂,可是去了一趟
不周山,见了神荼郁垒,她依稀回忆起了一些什么。也明白自己前世必定身份特殊。



  但是司凤说过,前世是前世,不能因为前世而影响了今生的心情。只要眼下过得
快乐,那便是最重要的。所以,前世,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并不想探究,更不想
因此受到任何困扰。


  “谁说我不是真心的?”她突然开口,彷佛被抢了心爱之物的小孩子,脸涨得通
红。又急又恼。脸上还带着泪水,“我是真心的!我喜欢司凤,我不想和他分开!这
种心情怎么会是假地?”


  柳意欢冷笑道:“好!是真心地!那我问,钟敏言算什么?”


  璇玑脑中彷佛响了个闷雷,劈得她头晕眼花。她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柳意欢道:“怎么,我突然提到他。心虚?我问问,钟敏言和禹司凤,哪个对更
重要?”


  这是她从来也没想过的古怪问题。就比如有人问:母亲和父亲哪个对更重要一样
。她急道:“这个怎么比!两个都重要!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柳意欢笑了笑。“是啊,有那么多退路。他却为舍弃了所有退路。还说自己是真
心地?”


  亭奴见璇玑脸上的神情,知道她被扰乱了。她心中空明,于情欲一事更无天份,
此时强行要她承认什么,无疑是强人所难。他低声道:“你少说两句!小儿女的事情
,你掺和那么多。很自豪么?”


  柳意欢嘟哝道:“好好!算我多事!小凤凰是我看着长大地。也算他半个父亲了
。哪个父亲会希望儿子为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女人神魂颠倒?!”


  “事实到底怎么样,你怎么知道。你又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司凤?难道非得闹得头
破血流惊天动地才叫喜欢?”


  亭奴犀利起来很要人命,他虽然说话有些别扭,口才居然了得,柳意欢被他说得
摸摸鼻子,嘀咕道:“反正我是看不出来……现在的年轻人啊……”


  “各人自有缘法,你与其过度操心别人地事情,不如想想怎么应付以后天界的捉
拿。当真以为他们不追究天眼的事情吗?”


  柳意欢被他说得面如土色,最后只得摆摆手,认输:“算你厉害!老子闭嘴。再
也不说话了!”


  璇玑忽然轻道:“我会替他解开情人咒,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他死。如果…
…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活着!”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两人看看她,都没有再说话。


  感情地事,各人自有缘法……其实这话也不假。柳意欢摸摸鼻子,专心御剑,再
也不打岔了。


  很快三人便赶到了格尔木,璇玑见柳意欢先前御着那么大一柄石剑。也不知下来
之后他会怎么携带,谁知他在剑身上拍了两下,那玩意居然又自己飞走了。


  他回头,见璇玑看着发呆,便得意洋洋地一笑,指着天空狂言道:“这是我专有
的马,没事就等在天上。只要我一吹口哨,它就跑过来。”


  璇玑虽然不是很相信,但此人身上有天眼,加上好像和离泽宫有那么些关系,有
些古怪的举动也不值得惊讶。


  柳意欢推着亭奴,放开了脚步往前走。一面回头:“再发呆,司凤被副宫主抢走
,就等着哭吧!”


  璇玑赶紧追上去,奇道:“为什么你认定是副宫主?难道大宫主不会怪罪司凤吗
?”


  柳意欢“切”了一声。压低声音,很神秘地说道:“那还不简单,我一看那副宫
主的怪样,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原来是没根据的瞎猜……璇玑想起在浮玉岛上,自己和副宫主发生的冲突。他身
上确实有杀气,凌厉凶狠,与大宫主的平和完全不同。后来不知为何相让。放了司凤
一马。柳意欢虽然是胡说八道,但也不是没可能。说不定就是副宫主吩咐若玉暗中杀
了司凤。


  “他要是敢动司凤一根寒毛,我就……我就……”


  “就什么?”柳意欢惟恐天下不乱地接口问。


  璇玑厉声道:“我就把他碎尸万段!”


  小女孩地气话,原本做不得真,但她身份特殊这两人都知道,故此听她这样咬牙
切齿地发狠。心中都有些凛然。亭奴微微蹙眉,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最后,轻轻叹
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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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美人煞 第三卷 第四十四章 离泽宫(一)
  虽然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回到客栈见禹司凤不在屋子里,璇玑还是大受打击


  床上的被子还半拢着,他的包袱还放在床头边,帐子刚了一半。没有凌乱,也没
有斗殴的痕迹,他好像就那样凭空消失了。璇玑慢慢走到床边,忽然抬手,将被子掀
翻--余温还在,只是人不见了。


  “嗳呀,还是迟来一步!”柳意欢无奈地敲了敲脑袋。在房内四处搜索,想找出
一些蛛丝马迹。“东西还都在……小子连佩剑都没带走!哗!衣服也没穿!难道光溜
溜的被人架走?!”


  话音未落,璇玑早已踢门下楼。两人知道她脾气上来,会翻天覆地,急忙追下去
。只见她一路跑到后厨房那里,似是在找人,最后在熬药的炉子旁揪住一个灰衣老汉
,厉声喝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让你照顾禹公子,你怎么不看住他?!”


  那老汉被她一吼,吓得把刚端起来的药给砸了,泼了一地的热汤水,苦味四溢。



  “姑娘……吩咐小的好生照看禹公子……小的正……给他熬药……”


  那撒了一地的药水材料,果然正是给禹司凤的药。璇玑怔了一下,声音涩然,问
道:“你……熬了多久?”


  “半个时辰左右吧……刚熬好,姑娘就……呃……”


  柳意欢见他一个老人家被璇玑提着抓在手里,很是狼狈。急忙上前解围,安抚了
受惊的老人家一通。才回头道:“不要冲动!事情和老人家也没关系!”一面将那老
人劝着送出去。又问周围的人:“可有见过戴面具着青袍的人进来?”


  众人都摇头。亭奴沉吟半晌,道:“他们真要行事,必然不会闹得人尽皆知。看
起来司凤十之八九是被离泽宫地人接走了。兴许还有胁迫,所以佩剑都不许带走。”



  柳意欢怪叫道:“何止佩剑!外衣都没给他穿!光溜溜地被他们劫走!”


  璇玑心中烦乱,不愿听他们闲扯。掉脸跑出厨房,怔怔地望着天空发呆,只盼能
看到一点影。


  柳意欢跟过去,叹道:“怎么办,丫头。是要追到离泽宫吗?”


  璇玑没说话。其实什么也不用说,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管是四年前在小阳峰,
还是四年后在浮玉岛。她的承诺都绝不会改变。谁也不能强迫禹司凤的意志,无论是
离泽宫,还是其他人,否则她就是追到离泽宫,也要把人抢回来。


  “总有这么一天地。”亭奴低声道,“只身过千万劫。方明是非曲直。我等这些
,也等了很久了。”


  柳意欢叹了一口气,蹲地上拨了拨乱蓬蓬的头发,似是在下什么决心。良久,才
狠狠对着地面锤上一拳,叫道:“好!就去一次,当是回老家看看,又有何妨!”


  他见璇玑突然回头看着自己,不由讪讪笑道:“呃……没什么。我自言自语罢了
。咱们什么时候走呀?”


  璇玑轻道:“柳大哥,你有天眼,能看到司凤现在的情况吗?”


  柳意欢苦笑道:“哪里还能用天眼!那次对付蛇妖,已经让我筋疲力尽,最近这
段时间都用不起来了。抱歉,没办法看。”


  废话,他现在要是能用天眼看到将要发生什么事。还用这么着急吗?小丫头脑子
不会转弯,真是个笨蛋。


  璇玑长长出了一口气,轻道:“我现在要去离泽宫,当面问司凤,他是要跟我们
走,还是留在离泽宫。如果他愿意离开那里,那么,不管是谁出来阻拦,我都不会相
让。今日立誓于此,肝胆涂地也在所不惜!”


  说罢抬手在灶台上一拍,转身便走。亭奴和柳意欢二人见那被拍过地灶台慢慢凹
进去一块。像是用无形的火焰烧软了塌下来,一个模糊的手印。两人互看了一眼,都
在对方地眼神中看到了骇然的神色。


  苏醒,兴许就在不远的将来。那真是一个……让人兴奋又战颤地期待。


  ………………………………………………………


  西方山峦连绵,望不到尽头。很少有人知道,在山的那一边,是无穷无尽的大海
。海中有一个孤岛,终年是阴雨天气,只有极少数的日子,才能见到一丝灿烂阳光。



  今日正是一年之中难得的晴朗好日子,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毫不吝啬地洒满了整
个孤岛,岛上一座巨大华美的宫殿,延绵几十里,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景色端
妙。


  离泽宫的弟子们都很珍惜难得地晴天,很多人都趁着风和日丽,下海捞鱼嬉水,
此时的岸边是最热闹的。都是少年人,嘻嘻哈哈,开着各种或大或小的玩笑。更有调
皮胆大的孩子,攀上宫前最高的两根白玉阙。眺望遥远的大海,那里海天一线,深蓝
浅蓝渐渐融合在一起,令人遐想。也有人会转头望向后面无尽的山峦,想像着山后人
世间的繁华红尘景象,心猿意马。


  禹司凤站在窗台那里,怔怔地望着外面嬉闹的少年们,不知在想什么。他重伤初
愈,脸色还是很难看,明明已经很暖和了,身上还披着一件藏青色的大氅,冰冷的双
手时不时搓两下,惹得大氅上的黑色流苏微微颤动。


  大约是站得久了,吃不住,他扶着墙。缓缓坐回椅子上。良久,突然开口:“师
父,这件事弟子不能答应。”


  他对面的长凳上坐靠着一个年约四旬的青袍男子。长眉星目,甚是俊伟。那人端
起茶杯。喝了一口,长眉一挑,笑道:“司凤呀,这件事不是与你商量,而是必须的
。纵然你是我的爱徒,却也不能因你一人坏了离泽宫多年的规矩,否则如何服众?”



  原来这中年男子便是禹司凤的师父,离泽宫的大宫主。禹司凤脸色越发苍白,秀
睫微颤。低声道:“可是……弟子的面具确是由她摘下……弟子绝不敢说谎……”


  宫主摆了摆手,从怀里取出那枚哭丧着脸的面具,端详一番。道:“天下间不能
料算到的事情十有八九。更何况这样一张小小面具。更何况,面具被摘下,咒语还在
,又有何意义呢?”


  他见禹司凤低眉不语,晓得自己说中了他的痛处,当即柔声道:“天下人多负心
薄义,你年轻未经世事,被骗也是无法。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如果此刻你还要固执,
宁可抛弃一切去追随那个女孩子,岂不是成了蠢人?”


  禹司凤微微一动,低声道:“弟子……没有被骗。”


  宫主笑道:“没有被骗,那咒语为何还在?”


  他无言以对。


  宫主又道:“死不悔改。也罢,你不承认面具一事,我也不来难你。那封印的事
情怎么说?私自在外面开两个印,你知道是何等大罪?”


  禹司凤颤声道:“弟子当日……身受重创,不得已而为之……”


  “呵呵。今日你不得已,明日他不得已。离泽宫的规矩立了是做什么的呢?”


  禹司凤又一次无言以对。


  宫主柔声道:“司凤,我看着你长大。你这个孩子心高气傲,从来不甘落于人后
,更不该为了一个女子神魂颠倒。你要知道,她是你的魔,一个人要是入了魔,那是
无药可救的。听师父的话,忘了她,好生回来。这里是你的家,人怎么能不要家?你
回来,我保你平安,只要在水牢里待上几天。吃些皮肉苦,先前的忤逆我都可当作没
发生过。那情人咒,我也会设法替你解开。”


  他见禹司凤垂头不语。似乎不为所动,便微微冷了声音,道:“你再固执下去,
难道不怕众叛亲离?”


  禹司凤闭上眼,忽然扑倒在地,对他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弟子辜负师父厚
望!但弟子此身……已无后退之路!求师父责罚,弟子不敢有任何怨言!”


  宫主冷笑道:“你很好!很好!”


  禹司凤又道:“师父有任何责罚,弟子心甘情愿!但弟子尚有一事不明,求师父
听弟子说明!”


  宫主冷道:“你说。”


  “弟子的伤乃是同门若玉所刺……弟子斗胆,请问师父知道此事吗?”


  那宫主猛然起身,又是吃惊又是震怒。厉声道:“是若玉刺伤了你?!”


  话音刚落,却听门外脚步声杂乱。守卫弟子急道:“启禀宫主!有三个外人擅闯
离泽宫,与正门弟子发生了冲突!”


  禹司凤浑身一震,急急冲到窗边。只见那巨大的白玉双阙下,立着一个白衣少女
,红颜乌发,正是璇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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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十五章 离泽宫(二)
  离泽宫坐落在海外孤岛上,地势险要而且隐蔽,就是几百年也未必有一个访客,
更是举办簪花大会的五大派之中,唯一一个不提供自家演武场的派别。其他四派知道
他家规矩多,又是戴面具又是不能和女子接触,那簪花大会开起来,参加的女弟子众
多,不给女子进入,大会还怎么开?


  故此离泽宫的年轻弟子们几乎就没在自家门口见过外人,派中有规定,出门在外
需要戴面具。在宫里则不必拘泥这些,所以在海边嬉水玩闹的那些弟子们都是真容示
人,只把面具挂腰上。


  璇玑他们三人是御剑直接闯进来的,速度奇快,待看清的时候,人已经立在白玉
双阙下了。那些弟子一见打头的是个年轻女子,后面还跟着一个猥琐又脏兮兮的大叔
,大叔手里推着轮椅,椅上坐着一个眉目俊秀的青年人。三个都是外人,他们第一次
见到有外人这样毫不客气闯进来,个个都吓得呆住,也有那乖觉的赶紧先把面具戴上


  璇玑一落地,半分也不客气,直接拔出剑来,对着那些光溜溜嬉水的年轻弟子们
厉声道:“把禹司凤放出来!”


  有些年轻弟子从来没出过宫门,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到女人长什么样,见璇玑虽然
满面杀气,举剑威胁,然而面容娇美,身形窈窕,早已看呆了。她连问几声,都没人
回答,心中烦乱异常,乾脆一剑甩出去,溅起大片的水花,泼在他们身上。终于惊得
他们回了神,有的怪叫有的掉脸就跑,有的手忙脚乱地戴上面具,还是没一个人回答
她的话。


  柳意欢见璇玑气得快没了理智。当即叹道:“嗳呀。慢慢来慢慢来!这里好歹是
人家的地盘不是?也要按照人家地规矩,客随主便地道理都不懂?”  


  说罢自己整整乱七八糟耷拉下来的衣领,理理十年没梳理过的乱蓬蓬的头发,很
潇洒地走过去,对守在门口的几名发呆的守门弟子说道:“外来的客人,求见离泽宫
宫主,还烦请小哥们通报一下。”


  那几个守门弟子见他外貌说不出的猥琐,心中不由自主起了恶感。加上璇玑一来
就杀气腾腾地。更是不敢通报,当即说道:“宫主出门了,不在宫中。诸位请回,改
日再来。”


  柳意欢嘿嘿笑道:“要骗我?宫主不在宫中。这双阙上灯怎么亮着?”


  他指着那左边白玉阙。果然高高地玉阙顶上安置着一个极小的阁楼,阁楼里什么
也没有。只有一盏长明灯,灯火通亮,灼灼跳跃。那些弟子见他居然知道离泽宫地规
矩,不由动容。须知这双阙一左一右,便代表了正副两个宫主。左边灯亮,表示大宫
主在宫里,右边灯亮,代表副宫主在宫里。一般来说,只有离泽宫的人才知道这个没
有明文规定地规矩,而柳意欢是个外人,居然一清二楚。不能不让人惊疑。


  果然他这话一问,众人都警惕起来。用一种看奸细地眼神看着他们三人。其中一
人沉声道:“宫主吩咐过,不论何人来请,都说不在宫中。还请三位速回!不要在离
泽宫前放肆!”


  说罢看了看璇玑,又道:“女子更是不得进入离泽宫半步!这是铁律!速速回去
!”


  璇玑正憋着一肚子邪火,强忍不发,见那人如此不客气,更不多话,手中的崩玉
嗡嗡鸣叫,剑气充盈,只待主人剑招发出,便要将那人刺个稀巴烂。


  众弟子见她要动手,纷纷抽出兵器。一时间双方在场上互相对峙,都不肯让步。
柳意欢苦笑道:“喂喂!离泽宫最近架子是越来越大了!一个宫主,又不是皇帝,哪
里这么难见!我瞧瞧……哦,你们腰上系着紫牌子,是七代弟子了。那宫主也不过是
个二代弟子,算来还不如我辈份大呢,没让他迎接出来都算客气地了!”


  众人见他又能通过腰牌的颜色来判断辈份,更是怀疑。原来离泽宫不像其他门派
,用字来算辈份。比如少阳,分了真字辈敏字辈之类,而离泽宫则是用赤橙黄绿青蓝
紫各色牌子来代表辈份。七代一循环。这些守卫弟子腰挂紫牌,那就是七代弟子,下
面的八九二代则另用新的赤橙色牌。


  “你……你是什么人?!”守门的弟子终于忍不住厉声喝问,同时对旁人使眼色
。将他们三人包抄起来,只要一言不合,便将他们拿下交给赏罚堂的人处置。


  柳意欢不甚在意地嘿嘿笑。在身上抓了一把痒,这才从脏兮兮的怀里掏出了一块
脏兮兮的牌子,“喏。看看,这是什么?”


  他掌心摊着一块牌子,色如朱砂,鲜艳夺目,而牌子上更用烫金了字:甲子乙亥
。那些人一看之下大惊失色,红色的牌子便表示他是离泽宫一代弟子,也就是比现在
宫主还要老资格的离泽宫人。当年那些执红牌的前辈,早已隐世的隐世,做长老的做
长老。连宫主都要对他们恭恭敬敬。此人从来没在离泽宫见过,如何拥有牌子?


  那些守卫弟子有些动摇,说话声四起,一些说乾脆通报宫主,另一些坚决不认同
,认为那牌子是他偷来的,建议直接将他们拿下。双方争执起来,倒也顾不得他们三
人,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弭于无形。


  “切,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柳意欢撇撇嘴角,“迂腐的人教出来的弟子也
都是迂腐不堪,啧啧~~果然当年离开这里好哇!妙哇!”


  璇玑忍不住奇道:“柳大哥……那个牌子难道是真的?你以前是离泽宫的人?”



  “难道还有假的不成!”柳意欢把眼睛一瞪,气呼呼地说道:“我当然是离泽宫
的人。不过那是以前啦!不然怎么认识小凤凰?我和他的渊源深着呐!”


  璇玑很想问问他当年是怎么逃出离泽宫而没被惩罚的,不过还没问出口,只见大
门那里一阵喧嚣,紧跟着一个粗嘎的声音厉声喝道:“什么人在离泽宫门前放肆?!


  那些还在乱糟糟争执的守卫弟子们立即变色。回身跪下,齐声道:“见过罗长老
!”


  柳意欢定睛看去,只见大门人涌出十几个青袍弟子,当头一人戴着火红的修罗面
具,身材瘦弱,姿态却摆得极高,昂首挺胸,不可一世的傲然模样。璇玑一见他,不
由“啊”了一声,柳意欢立即道:“怎么,认识他?”


  璇玑低声道:“上回在小阳峰,就是他跟在那个宫主后面,很凶的,一个劲嚷嚷
着要处罚司凤。”


  柳意欢笑道:“那是自然,他身为赏罚堂的长老,自然要赏罚分明。别看他这个
样子,他可是非常厉害的哟!拿红牌子的老家伙了,两个宫主都要让他三分。他待会
认出我来,必然要大发雷霆,肯定有好戏看,等着吧。”


  他大发雷霆又是什么好戏了?搞不好就要大打出手,真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人。


  那罗长老走上前来,先看了看璇玑,当即冷道:“离泽宫不许女子入内!这位姑
娘赶紧离开,不然休怪我们不给少阳派诸掌门面子!”


  璇玑心中一惊,急道:“你记得我是谁!”


  罗长老冷笑道:“褚掌门的千金,口才了得,在下怎么会不认得!”


  他原来这么小气记仇!璇玑不由骇然,那次在小阳峰,也不过匆匆数语。那时候
自己还是小孩儿的样子。过了四年面容全变他居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可见那事他一
直记在心里,真是有仇必报的典型。


  罗长老又道:“禹司凤是本派弟子,他的事自有本派做决定,轮不到外人过问。
如今他外出历练时间已满,自然回归离泽宫,诸位若是想见,就等以后有缘吧!”


  柳意欢见他唧唧咕咕说了半天,还是没认出自己,不由傻眼。本来他都摆好造型
等他认出自己大吃一惊的模样了,谁知他居然没认出来。他只好长叹一声,道:“老
罗啊。多年不见,你的嘴还是一点也不讨喜。”


  罗长老听他这样称呼,微微一震,目光在他身上紧紧绕了一圈,从头看到脚,这
才失声道:“是你!你……你居然还敢回来!”


  他的声音本就粗嘎怪异,这样拔尖了嗓子嚷嚷,更是令人牙酸。柳意欢哈哈一笑
,“可算认出来了!我有什么不敢回来的?我又没做亏心事!”


  那罗长老见到他,简直是新仇旧恨一起上。厉声道:“原来是你搞的鬼!哼!有
没有做亏心事你自己明白!老宫主到底是被谁气死的。你更是明白!你如今……如今
是得意了,回来做什么?找死吗?!”


  说罢他看了看璇玑,再看看一旁面无表情的亭奴。只怒得浑身微微发抖,喝道:
“反了!不说你还有脸回来。这次回来居然还是闹事的!当年没把你这叛徒斩于剑下
,今日我要用你血祭祀老宫主!”


  只听“铿”地一声,他拔出了腰间的宝剑。那剑居然扭曲犹如蛇形,色泽苍蓝,
造型精致而且奇妙。柳意欢回头对璇玑很可恶地一笑,低声道:“看吧,我就说,好
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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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十六章 离泽宫(三)
  什么好戏,根本就是打架!璇玑哀怨地看他一眼,不得不应战。用脚趾头想也知
道,跟年轻弟子开战,和与长老动手,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搞不好就大家一起完蛋


  柳意欢自己挑衅的人攻上来,他却很欠扁地躲到璇玑身后,大叫:“救命啊!小
璇玑!恶人打过来了!”


  啊,有时候真恨不得用剑柄把这人打昏过去。


  璇玑眼见罗长老剑光喂到眼前,当即咬牙接住。崩玉和那剑甫一接触,发出清脆
的鸣声,光华大盛,竟有将对方的剑比下去的气势。罗长老也是第一次见到崩玉这种
神器,不由愣了一下,不防她左手拍出,劈向自己的肩膀。


  他不得不退开让过去。罗长老自恃为离泽宫长老,岂会愿意和一个小丫头动手,
那是有失身份的事情。他背着双手站在对面,怒视柳意欢,喝道:“无耻之徒!还不
速速出来!躲在小丫头背后,成什么体统!”


  柳意欢本身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人,只把他的话当作耳屎,笑道:“大男人是人,
小丫头就不是人了?我就爱躲在她背后。我就不出来。有本事你来抓我血祭老宫主吧
!”


  罗长老气得手腕都在抖,然而他当真老了脸躲在璇玑后面,自己也确实不能对小
丫头做什么,于是冷道:“也罢,你这种卑鄙小人,也不配由我亲自动手。还记得你
当年最怕什么吗?今日好教你知道,们已经长得很大了!”


  他将剑一挥,猛然插进沙地里,手掌在剑柄上一拍。那剑居然被他一拍之力刺溜
一声钻进了沙中。柳意欢脸色一变,低声道:“不会吧!他把那玩意当作灵兽来养?
!”话音未落,只见前面众多弟子大惊失色地朝大门处跑去。似是海里突然出现了什
么怪物。


  大海里发出雷鸣一般的轰隆声。巨大的浪花拍打有声,海滩上的砂粒也像放在铁
锅里地米粒子,被筛过来筛过去。三人骇然回头,只见先前平静的海面犹如沸腾一般
,翻卷不休,白沫飞溅,也不知底下藏着什么怪物,似是要冲破而出。


  璇玑胳膊忽然一紧,却是被柳意欢狠狠抓住了。他的手在微微发抖,原来不是装
出来地,而是真地在恐惧!


  “你……你们要小心!那玩意……可怕的很!”


  璇玑见他说话声音都开始发抖了,不由轻道:“柳大哥……你那么害怕吗?”


  柳意欢怒道,“废话!要不是为了你们几个小鬼把天眼给开了害老子现在没有还
手之力老子怎么会怕!都是你们不好!都是你们的错!”


  他一口下来,都不带喘气的。一旁始终保持沉默的亭奴忽然“咦”了一声。“是
化蛇?”那是一般生活在湖泊里的妖,海里也会有吗?


  柳意欢急道:“就是!这玩意很讨厌的!更别提生活在海里的了!比湖里的大上
十倍。不小心碰一下就全身腐烂!”


  亭奴轻道:“不用慌。你们过来。”


  他轻轻对空拍掌,轻叫:“当康,结界。”话音一落,他脚边立即出现了一只浑
身长毛,怪模怪样的小猪。璇玑立即想起当日在周府也见过,那是亭奴圈养的两只小
妖怪之一,还有一只是青耕鸟。


  当康听从主人地吩咐,张嘴轻轻叫了一声,三人立即被一层淡薄的青光笼罩住。
柳意欢惊恐之情这才稍减,抬手戳了戳那结界,轻薄犹如无物,手指很顺利地穿了过
去。


  “这玩意管用吗?”他很怀疑。


  亭奴淡道:“若是不相信你随时可以出去自己找地方躲起来。”


  “我信我信!嗳呀,都是老兄弟了,我怎么会不信你!”他赶紧勾住亭奴地脖子
装熟。亭奴微微一笑,望向那翻腾不休地大海,轻道:“要出来了。我也没见过长在
海里的化蛇,今日算得上大开眼界。”


  他二人在那里唧唧咕咕说话,璇玑只是眉头紧皱,盯着不平静地海面。忽听一阵
刺耳粗嘎的尖叫,竟像是千万只乌鸦在一瞬间齐齐发声,海面突然窜出三四根粗大的
黑线,摇摆不休。那就是化蛇!三人都看得发呆。


  们的身体足有千年大树那样粗,漆黑圆滑。油亮亮地。猛地一看,很像蛇,然而
靠近脑袋的部位生着一对透明的大鳍,背后倒长出三对巨大的翅膀,獠牙尖利,面相
狰狞。套句柳意欢的话: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那些化蛇受到主人的召唤,从海底觉醒过来,一出水面便直扑结界而来。三人只
见化蛇们巨大狰狞的脑袋撞上来,獠牙擦过结界,要将他们一口吞下。那口中密密麻
麻也不知生了多少倒刺,蠕动挣扎,令人毛骨悚然。


  璇玑只觉背后阵阵发寒,虽说当康的结界挡住了化蛇的攻击,可是挡不住那种恐
怖的气势和阴寒腥臭的味道,眼看这样巨大的妖兽近在咫尺,大张嘴巴,谁都会吓个
半死的。


  柳意欢自己也吓得两腿发软。连声道:“我的妈呀,长这么大了!这玩意能长这
么大?!”话没说完,只觉旁边另一只化蛇张大了嘴扑过来,他赶紧连滚带爬跑到亭
奴身边。死死抓住他的衣服,再也不放手。


  那些化蛇攻击了一阵,发现无法将结界摧毁,也只得束手无策地在周围徘徊旋转
。们背后虽然生了翅膀,却飞不高,离地不过三尺左右,飞得一会便支撑不住,自回
海里鸣叫不休。


  罗长老在后面冷笑道:“不错,有点本事!我倒看看你这结界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的手掌又在沙地一拍,那些化蛇立即像打了血一样兴奋起来,在海里翻腾盘卷
,整个海面被们搅得晃荡不停,也不知死了多少鱼虾。亭奴见们张开血盆大口,喷出
大量漆黑的水,腥臭之气顿时笼罩了整个天空。他急忙拍了拍当康的头,轻声吩咐:
“再加一层结界。”


  那些黑色的水下雨一般落下,落在地上发出“卒卒”的声音,立即腐蚀了沙地,
变成一个又一个的黑窟窿。众人虽然被结界护着,看到这种情形还是心惊胆颤。如果
稍微暴露一点肌肤在外面,那就是没地方躲的事情,只有死路一条了。


  离泽宫一个赏罚堂的长老居然能养这种厉害的灵兽,当真令人害怕。璇玑想起父
亲养了多年的灵兽红鸾,只怕两个要相争,红鸾也斗不过这些化蛇。


  那些化蛇不停地喷出黑色的水,竟是一刻停歇也没有。亭奴皱眉道:“这样不行
,不把这些化蛇除掉,我们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他抬头看看璇玑,她正握着剑,凝视那些化蛇,眉头紧蹙。


  亭奴忽然低声道:“璇玑,如今还能唤出三昧真火吗?”


  璇玑愣了一下。犹豫道:“御火是没问题……可是三昧真火?那是什么?”


  “不用管。”亭奴沉声道:“想不想救出司凤?”


  “当然想!”


  “那化蛇就由来对付。让他们看看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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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十七章 离泽宫(四)
 璇玑将崩玉收回剑鞘,捏着手印便要使出御火术。亭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定
坤御火!不要放开它!”


  璇玑吃了一惊,怔怔看着他。亭奴眉头一皱,似是发觉说错了话,急忙改口:“
不要放开……妳的佩剑……叫什么的?”


  她依言,一把抽出崩玉,它彷佛是活的一般,在手中颤动鸣叫,一阵一阵的光华
四溢,像在催促她快些动手。她几乎是本能地知道怎么做,伸指在上面轻轻拂过,为
她手指拂过的地方,泛出烈火般的色泽。


  她袖子一展,捏了个剑诀,道:“它叫崩玉--也叫定坤!”


  定坤剑似乎一瞬间被火焰吞没。无数条小小的火龙在上面盘卷缠绕,热力惊人。
柳意欢吃惊又艳慕地看着它,喃喃道:“神器……这就是神器!”


  话音一落。璇玑早已冲出结界范围,在密密麻麻腐蚀性极强的黑雨中穿梭。柳意
欢看得提心吊胆,连声叫唤:“小心!那边那边……呃!小心点!”


  亭奴叹道:“我越发觉得你不是当爹的人。”


  “什么?”柳意欢无辜地回瞪他。


  “你是当妈的。还是最啰嗦的那种。”


  “……”柳意欢居然有点脸红。


  亭奴低声道:“她没事的,很早之前,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战斗,一个人对千军万
马……就连天帝都惊愕于她的战斗力。”


  “你知道的真不少。”柳意欢耸耸肩膀,“以前和她有什么恩怨?牵扯到今生来
了。”


  亭奴幽幽一笑,良久,才轻轻说道:“我只是--想再看看战神将军的风采。”



  那种令人目眩神迷地强悍。压倒式的煞气,不可一世的冷酷--他想再好好看看
,当年地那个她。


  说话间,璇玑早已冲到海中,旋身而起,光华万丈地定坤剑,盘旋在上面的火龙
骤然长大数百倍。整个天空都彷佛要被燃烧起来。她为火龙们托起,定坤在空中稳稳
画了个圈。清叱:“破!”


  那些火龙嚎叫着,争先恐后地扑上前,将那几条化蛇缠了个结结实实。虽然身量
不如牠们巨大,但那惊人的足以焚天的热力,便已让人呼吸困难。化蛇们惊天动地地
大吼起来,急急钻回海中。身上的火龙一触水立即熄灭。璇玑没有了火龙的依托,也
从半空中落下。


  亭奴眉头紧蹙。“不对!不是三昧真火!她没明白!”


  话音未落。却听海中又传来化蛇们粗嘎刺耳的嚎叫声,那些凡火虽然厉害。却只
能造成皮肉伤,化蛇们又为主人催动,从海中呼啦啦钻出来,张开血盆大口,要将璇
玑吞下去。她孤身一人漂在海水里,显然无处可躲。


  柳意欢急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大叫:“那你快让她明白啊!快点!”


  亭奴紧紧抿着唇。没说话。


  事实上,他又能说什么呢?


  璇玑手忙脚乱地在海水里拚命朝前游,身后那几条化蛇没两下就追上来,猛然窜
出水面,脑袋在她身下一顶,她腾云驾雾一般地飞了起来,那些化蛇一拥而上,伸出
长长的脖子,争着先把她吃在嘴里。


  她登时急了,无奈在空中实在无法施展开手脚,眼见对面一条化蛇嘶吼着咬过来
,口中密密麻麻倒一样的牙齿,每一根都比自己整个人都大。心中也是一阵骇然,
本能地想闭目等死。


  手中地崩玉不甘心地尖声鸣叫,剧烈地抖动着,彷佛在责怪她不该如此无用。璇
玑只得再勉力一拚,等那化蛇一口咬下的瞬间,将崩玉竖着插在牠腥臭蠕动的口中,
抬脚在牠牙上一踢,借力反弹起身,双手结印,唤来新的火龙,将自己重新托起。


  对了。她还不能死。没见到司凤,没救回玲珑,没把六师兄从不周山带回来。


  她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做,怎么能死在这种鬼地方!而且--她厌恶地看了一眼
对面地化蛇,她宁可自刎也不要死在这些丑陋妖怪嘴里!


  不知为何,想到“自刎”二字,她心中忽然一抖,似是有了什么触动。插在化蛇
嘴里地崩玉发出光亮,轻灵地窜了出来,有灵性一般,巧巧落在她掌中。火热的剑柄
,那种触感……彷佛她曾这样死死捏着它,在绝望之地,用它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化蛇们不再惧怕火龙,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寻找最好的时机下口。腥咸的海风肆
卷,牠们口中流下的涎水下雨一般掉落,落在她胳膊上,衣服登时腐蚀出一个大洞,
烧得皮肤剧痛无比。


  璇玑大叫一声,纵身而起。


  拚了!


  她反手用崩玉在胳膊上轻轻一划,滚烫的鲜血浇在滚烫的剑身上,白烟嘶嘶而起
。她咬牙凝聚起全身所有的真气于指尖,手指缓缓拂过光滑灼热的剑身。一寸一寸,
崩玉变成了被焚烧一般的橙红色。


  手里彷佛多了一颗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着,那种意外的沉重。几乎让她掌握不
住。亮亮的火焰色从剑身上一丝一缕迸发出来,随着她手指的拂动,犹如柔丝一般牵
扯出,渐渐化作千万道红线,将崩玉裹在其中。


  她手腕剧烈颤抖起来。为着那突然增加的重量,终于咬牙提起,用尽全身的气力
一挥而出,那些闪烁的火焰色的柔丝抛飞出去,见风即长,骤然变成数丈长短的小火
龙,然而密密麻麻,数量不知有多少。


  化蛇们似乎对这些小火龙极其戒备,急急退后,要躲回海里,不防牠们席卷而来
,将这些化蛇的脑袋团团罩住。化蛇们痛得嘶声尖叫,在海中剧烈翻腾。将海水搅得
犹如沸腾多时的汤水。


  奇怪的是,那些小火龙不像方才的火龙,触水即灭,即使在海水中,依然灼灼燃
烧。烧得周围地海水白雾兴起,彷佛一瞬间起了大雾。


  眼看那些化蛇的脑袋都被烧没了,显然活不成。璇玑也是筋疲力尽,被火龙们送
回岸上,躺在那里不能动弹。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挣扎着爬起来,两眼发亮,回头对
亭奴叫道:“看到了吗?我干掉牠们了!这次是真的被我干掉地!”


  亭奴微微一笑,撤了结界,把轮椅推过去,伸手扶住她。柔声道:“做地很漂亮
。但妳以后会做的更漂亮。”


  柳意欢也屁颠颠地跑过来。两眼发亮地看着崩玉,想伸手拿又不敢。连声道:“
好厉害!小璇玑……妳的剑……真是漂亮……能给我看看吗?”


  璇玑嫣然一笑。正要大方地解剑递出去,忽见面前青影一闪。一直在旁观战的罗
长老骤然出手。一把抓住柳意欢的背心,将他带的倒退数丈,口中不停大叫。


  “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他叫得比杀猪还凄惨。


  罗长老冷哼一声,将他狠狠掼在地上。一脚踏中他的胸口,厉声道:“今日不杀
你,带你去赏罚堂一一定罪!罪状成立,再让你血祭老宫主!”


  柳意欢肋骨被他踩得吱吱响,痛声惨叫,只急得四肢乱挥,却毫无用武之地。璇
玑急忙要上前相助,却被亭奴一把拦住,低声道:“不要动,看他的。”


  罗长老冷道:“怎么,以前不是一直夸口自己是离泽宫第一勇士?许多年不见,
居然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以为装可怜我便会饶过你不成?”


  柳意欢被他踩得满头冷汗,脸色煞白。彷佛真地快要断气了一样,但他的口气猥
琐得很欠扁,呵呵笑道:“嗳呀嗳呀……那可不是夸口……老罗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当年到底是谁输给谁……啊!”他又惨叫一声,喘了半天气,才又道:“现在你可算
找到报复机会了……我知道你会恶整我一番……你这个人,一向有仇必报……就是因
为器量太小,所以老宫主看不上你,哪怕你拚命练功也不成……嘿嘿……宫主还是传
给了你地小辈……你现在做个什么堂主……红牌的一代弟子……你丢不丢人……”


  虽然罗长老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脸色,但十丈之内地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
冲天的怒气。他森然道:“你尽管强嘴,过得今日,以后也没有说话地机会了。”


  他弯腰似是要将他提起来,柳意欢突然笑道:“你真能把我怎么样?不见得吧!
养了那么久的灵兽,都被人家小丫头轻而易举弄死了……我看你比以前是越来越退步
喽!”


  说罢他不知从何处突然摸出一把匕首,手腕一转,飞快地刺向罗长老的小腿。罗
长老反应奇快,当即一跃而起,右足刚刚落地,又借力前冲,试图趁着柳意欢还未起
身,将他擒下。谁知这个摇摇晃晃的猥琐大叔,动作居然比他更快,一个晃眼。接住
他踢上的一脚,手腕又是一转,劈向他的膝盖。


  罗长老心中一惊,虚晃一招,先行退开,柳意欢如影随形。灰色的影子就好像在
他身后一样,无论他怎么躲,怎么打。都拿他没有办法。其实这些年来,罗长老每日
豁出命去修炼,功力身手早已不在柳意欢之下,但毕竟曾经惨败给他的阴影还在,见
他又使出和当年同样的一招。自己怎么也打不到他,不由微微慌乱,将袖中乾坤用力
一扯,只听“卒卒”几声,他藏在袖中喂了剧毒的暗器直朝身后的灰影射出。


  柳意欢执了匕首,在身前画个圈,一阵叮叮噹噹响,那些暗器尽数被他挡下落在
地上。罗长老伺机而动,正要回身抢个破绽攻上,不防脖子上忽然一凉,那柄匕首抵
了上来。


  柳意欢捏住他的胳膊反剪过来,笑道:“老罗,说你退步你还不信。这些年我可
是一点没进步,你还是打不过我。老宫主要是知道了,大概气你更多一些了吧,啊?


  罗长老心下冰冷绝望,多少年来,他几乎每夜都要被曾经输在他手下的恶梦惊醒
。他没命地修炼,只盼有朝一日雪耻,亲手了结这个叛徒。他也曾无数次设想过两人
当真动手,是怎样的情形。每一个后路每一个招式他都细细研究过,但他始终没有算
到。真正动手,自己还是输给了这个滑头。


  他败了。不是败给他,而是败给了自己多年的心魔。


  柳意欢见他不言不语,知道不好,骤然抬手捏住他的下巴,终究是迟了一小步,
鲜血从他唇边流了下来--他居然学女人咬舌头自尽?!难道败给他,屈辱就这么大


  “师兄啊……”柳意欢叹了一口气,忽然正色改口。


  罗长老一听这个称呼。不由浑身一震,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当年他们几个师
兄弟练武玩耍地情形。柳意欢是最小的师弟,但也最聪明,什么样复杂的招式法术,
到他那里最多三天就学会了。师兄们对他是又羡又妒。他这个人,天生无赖地性格,
又好色。当年离泽宫规矩还没有那么多,他就时常溜出去找女人。回来地时候带着满
身的脂粉香,老宫主一天到晚骂他,可是,到最后还是最疼爱他。


  其实他自己对柳意欢也是没什么好感的,但他不喜欢和师兄们一样在背后说坏话
,给他穿小鞋。有一次还在师父面前帮他说话--他并不是想帮他,只是看不过去栽
赃陷害。


  从那之后,这个无赖滑头就缠上来了,无论干什么事都要和他一起,甚至还强拽
着他去找那些个女人……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气结于胸,厉声道:“我不是你这种无赖的师兄!你将老宫
主活活气死,有什么脸面再叫师兄?!”


  他舌头被咬破小半边,话语含糊不清,然而气势丝毫不减。周围的离泽宫弟子本
想上前相助,但又不敢,只得团团围在旁边,静观其变。


  柳意欢“啧”了一声,叹道:“我就是不喜欢你们这些迂腐的人,迂腐的规矩。
既然要做人,就应当开开心心光明正大,否则我做人干什么?师兄你当年与我一起醉
卧酒楼,不也曾说过这种日子很痛快吗?”


  痛快吗?


  是的,那时候陪着他一起放肆,虽然一直抱怨,但他在这种胡闹一样的日子里,
居然享受到了从来没体验过地快活自由。理智始终在提醒他,这样不对,不可以这样
,这是有违律条的。可是每每触犯律条,那种又危险又后悔,又痛快地滋味,令人销
魂。


  他以为一生都会这样过去,谁知有一天,柳意欢突然走了,不声不响离开了离泽
宫。虽然后来被抓回来关进地牢,但他也把对他抱以厚望的老宫主气得吐血,不出几
日就死了。


  到底怎么是对,怎么是错,真心地说,他一点也不知道。但是,既然要做人,就
一定要有信念,这条路不对,会令很多人伤心,那么就选择另一条路。两全其美地事
情,那种痛快的回忆,也只有当作幻梦一场了。


  罗长老沉默了很久,才道:“你只顾自己地痛快,殊不知这种痛快害了多少人!
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加自私的人!”


  柳意欢挑眉道:“我怎么自私?我也是为了离泽宫好哇!依你们这种重压铁律,
教出来的是人吗?你不如问问这些年轻弟子,他们有几个见过女人,见过外面的世界
?连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给他们,到底是谁自私?!”


  罗长老颤声道:“我不与你争辩!今日败在你手上,也是因缘。你赶紧杀了我!


  柳意欢“切”了一声。道:“说不过我,就只会用死来相逼。你和老宫主一个德
性。我要为自己活,可不是为你们的想法过活。你的命在我手里,我想杀就杀,不想
杀就不杀,你能拿我怎么办?嘿嘿!”


  他将匕首死死抵在他喉咙上,忽然拽着他转身。周围的离泽宫弟子生怕他伤了罗
长老,纷纷后退。


  柳意欢朗声道:“喂!再不把禹司凤放出来,我可真的要把他杀了哦!我柳意欢
反正是个狼心狗肺的叛徒。已经气死过一个,如今再杀一个也没区别了!”


  他吼完,离泽宫大门后静悄悄地。没一点声音。


  柳意欢也不动,只是站在那里等,一面又道:“你们要是觉得一个小弟子比长老
还重要,我也无话可说。我这个人没什么耐性,我数到五,再不放人,我就真的下刀
子了啊!”


  他话音一落,只听离泽宫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被人打开了。


  里面鱼贯而出无数个弟子,最后出来十几个腰挂橙牌或者红牌的首领人物,最中
间两人没带面具,一个年约四旬,目若朗星,一个少年英俊,丰神俊秀,正是大宫主
和禹司凤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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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十八章 离泽宫(五)
  璇玑一见到禹司凤,眼中便是一热。她强忍住泪水,咬牙盯着他。只觉他也正定
定看过来。两人的目光甫一接触,便胶着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良久。璇玑终于挥了挥手,张开嘴想说话,彷佛说给自己听一样。声音极低:“
司凤……我来接你了……”


  他也挥了一下手。嘴唇微动,只听不见是说什么。


  那大宫主扶着禹司凤,被众人簇拥过来。浑不在意地看着柳意欢,以及被他挟持
的罗长老,忽而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道:“晚辈见过柳前辈。”


  彼时离泽宫的腰牌是一代一换。红牌的弟子有很多都成了橙牌弟子的师父,按照
辈份,他应当叫柳意欢一声师叔,但老宫主临死的时候已经留下遗言,将柳意欢逐出
离泽宫。所以他只能叫前辈,不方便叫师叔。


  大宫主这样行礼,其他离泽宫弟子有不明白真相的,自然是大吃一惊,却也不得
不跟着宫主一起朝柳意欢行礼。一时间,场上几乎所有人都朝这猥琐的无赖行礼,柳
意欢得意洋洋,终于扬眉吐气一次,跩得差点把鼻孔翘天上去。


  “哎,免礼免礼!你这个小宫主,好像还蛮懂礼数的嘛!不错不错!”


  他叫人家小宫主。不三不四的称呼,很有些调戏的味道,离泽宫弟子们大部份露
出怒容,碍于宫主,只能隐忍不发。


  那大宫主一点也不恼。只是温言道:“晚辈早就听闻过柳前辈的英名。只是一直
无缘得见,今日能够目睹前辈风范,真是三生有幸。”


  他这一套文绉绉的空话说的眼皮都不颤一下,好像根本没看到柳意欢手里还挟持
着罗长老,用得是最卑鄙的法子。


  柳意欢哈哈大笑起来,挤眉弄眼地说道:“不错!你说话我爱听!难怪能当上宫
主!”


  大宫主浅笑道:“前辈谬赞。”


  亭奴见他二人就是在闲扯废话。便低声道:“不要耽误,只怕生变。”


  柳意欢但笑不语,他自然心中有数。


  “客气话就说到这里吧。”他突然开口道,“咱们也不用虚情假意的了。一句话
,罗长老换禹司凤,成不成交?”


  大宫主彷佛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微笑道:“晚辈失礼,斗胆相问一句,前辈既
然已经离开离泽宫。那么离泽宫一切事务,从此应当与您没有半点干系。禹司凤身为
离泽宫弟子,您有什么理由让他跟您走呢?”


  来了!就知道此人没那么好应付!柳意欢大声道:“只凭我与他情同父子一条理
由便足够了!你师门再大,还大的过父子?哦。我知道你会用什么离泽宫的规矩来堵
我的嘴。那我告诉你,从你在他身上下了情人咒地那一刻起,禹司凤便不算离泽宫的
人了!更何况他的面具已经被人摘下。当是完成了此项惩罚。从此与你们再无瓜葛。
你强行留人,是什么道理?”


  大宫主轻道:“面具虽然摘下。咒语却没解开。所以他还是离泽宫弟子。晚辈身
为离泽宫宫主,自然不能让外人掳走他。”


  柳意欢冷笑起来,“说来说去,你就是要强留住他罢了。你们离泽宫近来很会捣
鬼,做了些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看你要留他,不是为了规矩,而是为了私心!
若玉刺伤他的事情不要说你不知道,你敢摸着心口说一句此事你事先完全不知情吗?
!”


  大宫主正色道:“晚辈发誓。若玉一事晚辈完全不知情!何况离泽宫有什么事,
如今也不该由前辈置噱。罗长老是离泽宫的人,禹司凤也是离泽宫的人。晚辈就是粉
身碎骨,也要护得本宫中人的安全!”


  他的口气居然这么硬,看起来当真不好对付。柳意欢一时竟也想不到什么说辞来
和他辩,搞不好他来硬的,强行动手,他们这边只有三人,璇玑体力透支。自己天眼
无法打开,亭奴更是什么都不会的鲛人,完全处于弱势。若不是他手里拽着一个罗长
老,只怕此刻他们三人就被关进地牢了。


  他还在沉吟。身旁地亭奴忽然开口道:“宫主,何不问问这孩子自己的意思?他
虽然是离泽宫弟子,但也是一个人,焉知他不想离开呢?”


  大宫主见他突然开口,不由有些愕然,上下细细打量一番。低声道:“这位是…
…”


  “亭奴。”他淡淡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一把揭开铺在腿上地细毯子。鱼尾立即
露了出来,“我是鲛人。”


  年轻弟子们原本见他文质彬彬,又坐在轮椅上,本以为是个残疾的书生人物,谁
知居然是个鲛人,纷纷哗然。大宫主地目光飞快在他的鱼尾上扫过,眼皮微微一颤。
这才说道:“原来是亭奴先生。先生既然不是我离泽宫的人,不好随意过问。司凤的
个人意愿,与本事无关。”


  “怎么会无关?!他又不是木头人!”


  又是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大宫主一抬头,就见璇玑走上前来,还是和四年前那
个小丫头一样,昂首挺胸,丝毫不惧,定定地看着自己。


  璇玑又道:“你做宫主的,不给他说话,是什么道理?他的面具是我摘的。咒语
我也会给他解开!只要咒语解开,他就不是离泽宫的人了,对吧?我一定会解开的!


  大宫主轻笑一声,“褚小姐……”


  话未说完。却被她挥手打断,“我不要听你说!我要听司凤自己说!司凤!我们
在一起很开心。我、我不知道做了什么,会惹得你不高兴。但是……如果你选择留下
,我也不会怪你……可是我会非常痛苦!痛苦得很想死!你若是觉得我死了也不要紧
,你就尽管留下!”


  她本来是想说得慷慨大方一些,谁知说到后来越说越委屈,忍不住红了眼眶,声
音哽咽。到最后居然变成了赌气威逼。想到司凤会留在离泽宫,以后再也不能相见,
她的理智顿时全没了,空剩下一肚子委屈茫然。虽说她来之前早已下定决心,不管他
做什么选择,自己都会支持,但是事到临头,她到底还是后悔了。


  她这份霸占的心情,自己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反正禹司凤应当就是她一个人的
,谁也不可以抢走他。他们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这个诺言,就是应当到死都该遵守
的。


  禹司凤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目光中彷佛有漫天的火海在焚烧。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转身,恭恭敬敬地对大宫主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宫
主,司凤不肖。”他再也不自称弟子,摆明了是要和离泽宫脱离关系。


  说罢起身掉脸就走,直直向璇玑走了过来,每一步彷佛都踏在云端,快要支持不
住。


  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当面离开离泽宫!就算是当年的柳意
欢,也是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逃走的。如今诸位长老,正宫主都在,他居然毫
不顾忌转投他人,这种胆气固然值得敬佩,但也委实无法无天了些。


  璇玑喜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也顾不得擦,扑上去一把抱住他,只觉怀中的少年身
体微微发抖,忽而一软,跪坐在地上。轻轻咳嗽起来。


  “你的伤!”她手忙脚乱地要取药,却被他用力抓住手腕,也跟着跌坐在地上。
他死死地盯着她,彷佛看一个陌生人,然而目光炽热得彷佛可以燃烧整个天空。他看
了良久,终于低声道:“妳不许死。就算死。也是一起死。”


  璇玑张开双手,和他紧紧拥抱,紧得恨不得将对方都揉进自己的胸膛。他们这种
不顾一切的情态,让许多年轻弟子都为之脸红心跳,更有些人悄悄羡慕起来,。只盼
他们能顺利逃走,成就神仙眷侣,也是一椿美事。


  过了很久,禹司凤才轻轻放开璇玑,在怀中取出那枚面具,它还是哭丧着脸。这
一次,他看着,只是微笑,丝毫不为所动,将它放在地上,抽出剑来,用力斩碎。


  “这些只是虚幻的,我到如今才真正明白,什么才是真实。”他淡淡说着,抓起
那个碎裂的面具,远远地丢进海里,毫不留恋。


  “司凤。”璇玑抓着他的手,轻轻叫他的名字。


  他低头微微一笑,拉着她从沙地上起身,柔声道:“走,我们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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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十九章 离泽宫(六)
 这两个年轻人心意相通。顿时觉得全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拦,再也没有任何
事需要担心,哪怕此时此地是无间地狱,也是毫不畏惧。他们对场上的暗潮?涌显然
毫不在意,携手走到后面,笑吟吟地说起话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柳意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欢畅淋漓,感染得亭奴也跟着微笑,两人都觉得
痛快的很。


  “小宫主,君子不夺人所好,你看看这情形,莫非还要做打散鸳鸯的棒子?”


  柳意欢问得虽然不客气。但话糙理不糙,纵然他身为离泽宫长辈,却也没有无故
打散情人的道理,更何况司凤早已被种了情人咒,按规矩来说,也只能算半个离泽宫
弟子。


  大宫主面无表情,半晌才淡道:“前辈言重了。”


  柳意欢笑道,“你知道言重就好。这样吧,我们马上就走,你们也不要再苦苦相
逼,这罗长老嘛……我到了格尔木就将他放了。从此禹司凤和离泽宫再无瓜葛,你看
这交易成不?”


  大宫主微微一笑:“那离泽宫未免太吃亏了些。前辈这算是欺压小辈吗?”


  柳意欢瞪圆了眼睛:“怎么!你还想我现在就放了罗长老不成?那可不行。你们
这么多人,恶狠狠地,罗长老可是我们的救命令,这会还给你们,老子才是大蠢驴!


  大宫主一时沉吟不语。那罗长老被柳意欢卡住脖子,呼吸也艰难,然而说起话来
还是气势??。彷佛被挟持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宫主,不用理会这狂徒!也不用担心我。离泽宫是什么地方,怎能容他们如此
放肆!”


  柳意欢用匕首戳了戳他的脖子。哼哼笑道:“师兄。名声气魄都是假的,自己地
命才是最重要。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点没变,整天假装大义凛然,潇洒的
很呐!”


  罗长老冷道:“无耻狂徒!我不屑与你说话!宫主,不用顾忌我,立即将他们拿
下!”


  柳意欢见大宫主一直不说话,只怕待久了生变,当即对着天空轻轻吹一声口哨。
只见天边迅速飞来一柄巨大的石剑,摇摇晃晃停在海边。竟真地像马匹,随传随到。



  “你们几个。先上去。”他吩咐着。


  亭奴点了点头,带着禹司凤和璇玑,先上了石剑。远远地等着他。


  柳意欢挟持着罗长老,慢慢后退,双眼紧紧盯着对面离泽宫诸人地动向,一个也
不放过。由于大宫主始终不下指令,众人都不好动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人带到
石剑前。


  “亭奴,给我捆妖绳。”柳意欢头也不回,定定说着。


  亭奴立即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捆妖绳是在绳中加上咒法的一种法器,
一旦被它束缚住,纵然有通天的法力那也使不出来,柳意欢用捆妖绳将罗长老捆个结
实,他被绳子拴住之后,气力也就和普通人差不多,半点也挣扎不得。


  “来!咱们走喽!”柳意欢一声欢呼。转身正要将罗长老提起纵身跳上石剑,忽
听对面璇玑一声惊呼,他下意识地将罗长老向前一抛,转身便要迎战。眼前青影乍闪
,却是那大宫主趁他转身不备,终于出手。


  柳意欢见他身形犹如鬼魅,动作快若闪电,根本看不清,心中也不由骇然,只将
匕首抓起护在身前。待他攻到身前再反击。


  谁知那大宫主忽然纵身而起。厉声道:“把人留下!”那一团青影一纵之下居然
离地丈余,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这等轻身功夫委实让人惊骇。众人见他跃过头顶,急
急落下,伸手便要抢罗长老,一连串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尚未反应过来,他人已到
面前。


  柳意欢急忙发招攻击,谁知他袖袍轻轻一甩,将他的匕首卷住,再一带,匕首脱
手而出。他这下吃惊得话都说不出来,抬头见他兔起鹘落,青袍扬袂。足尖在沙地上
一点,砂粒上居然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璇玑见他近前,立即抽出崩玉要应战,却被禹司凤一把拉住。略一迟疑,柳意欢
已经追了上来。虽然动作不如人家大宫主潇洒流畅,但速度居然也不慢,抬手去抓他
的后背心,大宫主身形一斜,巧巧从他胳膊旁让了过去,五指微张,犹如拨弦弹琴一
般。在他肩上一抓而过。


  “啊!”柳意欢也不知是真是假。痛叫一声,招式突然一换,两只胳膊抡得风车
一般,毫无章法,没头没脸朝大宫主身上打去。那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比武,倒像是泼
妇发狠。


  大宫主一时倒也对他这种打法无可奈何,须知柳意欢要是耍起无赖来。神仙也一
时半会没主意。他只得先后退几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发疯。


  柳意欢只觉被他拂过的地方越来越冷,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皮肤里。冻住筋脉
血管,肩上越来越重,竟像扛了几十斤重的冰块一样。他心知不好。中了他地冰咒,
一旦被催动起来。全身的血管都会被冻住,一直冻到心脏,就是大罗金仙也必死无疑


  他舞了半天胳膊,终于支撑不住。咬牙反手在石剑上一拍。厉声道:“你们先走
!”


  那石剑被他一拍之下,立即微微颤动,大有一飞冲天地气势,然而晃得两下,还
是稳住了,没飞起来。璇玑见他并不上来,不由急道:“柳大哥!你……你不要一个
人留下!”


  他恍若未闻,头也不回,肩上的冰寒一寸一寸往下侵袭,渐渐令人不能动弹。他
忽然露出一个猥琐地笑容,望着大宫主,道:“难怪把宫主地位置传给你,不简单呐
。”


  大宫主将手一抬,厉声吩咐:“都拿下了!”


  身后一直按兵不动的离泽宫诸人得令,立即拔剑攻击。一时间锐利剑气充斥整个
天空,年轻弟子与长老们混杂在一起,密密麻麻一片剑气地海洋,都是对准了海边的
这几人。很显然大宫主是下了决心舍弃罗长老也要维护离泽宫尊严,这片巨大剑气如
果放出去,不要说柳意欢,只怕这一片沙滩都会翻天覆地。


  柳意欢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笑道:“这下可不好过了,够狠毒,好手段!”


  话音一落,忽觉脑后热浪熏天,他茫然地回头,只见璇玑手中的崩玉剑又熊熊燃
烧起来,无数条细小的火龙在上面飞快地穿梭,急不可耐。她厉声道:“你们不要欺
人太甚!”


  说罢便要挥剑放出火龙。那大宫主先前在宫内早已见识过她三昧真火的厉害。这
丫头很有些古怪,如果逼急了她,那火焰只怕比方才的还要凶猛。三昧真火不同凡火
,那是天上的火,离泽宫诸人受不起这等烈火,只怕要死伤惨重。


  他心念急转,一瞬间想到无数个法子,脚下一动,青影乍闪,一眨眼就冲到璇玑
身边。抬手作势去抢她的剑。璇玑冷不防他动作这样快,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他中途
招式忽变,袖袍一展,竟是抓向旁边重伤的禹司凤。


  众人再也想不到他居然不是来救罗长老,却是抓禹司凤的。柳意欢和亭奴都是大
吃一惊,然而一个中了冰咒无法动弹,另一个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也只能乾瞪着眼


  那宫主一把抓住禹司凤的领口,轻轻一提。眼看就要将他抛回去。忽然脸旁一炽
,像是被火舌舔了一口,剧痛无比。耳边传来璇玑森然的声音:“放下他!”


  他认定璇玑经验不足,又自负于自己的速度,竟恍若不闻。足下一点,倒退了几
丈。正要聚力纵身而起,却见眼前火光大盛,无数条火龙奔腾而来,竟比他还要快上
数倍。大宫主心下大骇,再也顾不得禹司凤,一把丢开他,急急后退,却仍是迟了一
步,被其中一条火龙咬住胸口。擦过去。天火焚烧,其痛楚无法用言语描述,纵然沉
稳如他,也痛得嘶声大吼。被一众火龙掀翻过去,仰面躺在沙地上,生死未卜。


  离泽宫诸人见宫主居然被重伤,都是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放剑气,纷纷抢上前
来查看伤势。


  柳意欢不顾自己身上冰咒蔓延,先将禹司凤抢了过来,亭奴顺势将他二人抓上石
剑。柳意欢喘息未定,一把将动弹不得的罗长老推下去,他在沙地上滚了好几圈,目
光犹如要杀人一般,死死瞪着柳意欢。他呵呵一笑,低声道:“师兄你保重吧,咱们
后会无期!”说罢再次勉力拍了拍石剑,道:“快、快走!”


  石剑终于微微晃动起来,一飞冲天,霎时隐没在云端天际,再也见不到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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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五十章 离泽宫(七)
  这一番惊心动魄的抢人行动暂时算得上是圆满落幕,只是柳意欢中的冰咒很是毒
辣,不知如何消除。好在他甚是硬气,埋头不吭一声,管璇玑借了崩玉剑贴在肩膀那
块。崩玉剑性极烈,靠在肩上融融而有暖意,好歹也能让那冰冻速度减缓一些。


  他受了伤,御剑再也飞不远。只能先回到格尔木。璇玑见他一落地就晕了过去,
不由急道:“怎么办?要怎么解开冰咒?”


  亭奴和禹司凤都是神色凝重,过得一会,亭奴才道:“冰咒隐伏在筋脉内脏之中
,最难消除。就我所知,只有两种法子可以解,一是找那下咒之人解开;二是用相克
的咒法抵消了去。”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众人都明白这两个法子可行性几乎为零。先不说大宫主被
璇玑的火龙给烧伤,死没死也不清楚,就算没死,他肯定也不会过来解开冰咒的。而
冰咒属于水行,与水相克的是土,这里谁也不会御土术,也只能乾瞪着眼。


  三人商量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好法子,眼见柳意欢冻得嘴唇乌紫,浑身打颤,他
们急忙多加了三四床棉被盖在他身上。又唤小二送了四个巨大的火盆,放在屋角熊熊
点燃。亭奴解开柳意欢的衣裳,只见他右边从肩膀开始,一直到整条胳膊,都变成了
淡淡的青色,那青色又有渐渐往左边蔓延的趋势。


  他立即将崩玉靠在那青色的边缘处,只觉蔓延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些,当即回头
道:“璇玑。妳去格尔木的药铺问问。有没有晒乾的玉枝草卖。如果有,先买上二两
回来熬汤。”


  璇玑一听玉枝草三个字,立即道:“是昆仑玉枝草吗?”


  亭奴微微一愣。“有昆仑玉枝草自然是极好的。但那种十分珍贵。想来这里是没
得卖。普通的玉枝草便也可以。”


  璇玑赶紧翻出自己的香囊。从里面掏出一把异香扑鼻地乾草,道:“我这里有昆
仑玉枝草!小阳峰上长了很多,是用来喂灵兽的。我见它很香,所以晒乾了拿来装香
囊……你看看。能用吗?”


  亭奴大喜过望。急忙将那一卷乾草接过来。一根根抽出细细端详,只见叶长而纤
细。上面螺纹不断,正是极其珍贵的昆仑玉枝草。这种玉枝草还会结出玉枝果。用来
喂养灵兽。聚集灵气,是再好不过的。


  他笑道:“天下像妳这样奢侈的人真是少见。居然用玉枝草做香囊,若是教那些
药铺老板看见。必然要气得吐血。”


  璇玑瞪圆一双妙目,不明所以。


  原来玉枝草本身已经是很昂贵的药物,昆仑玉枝草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多少
药铺老板为了一两枝昆仑玉枝草削尖了脑袋找门路进货,市价被炒到了离谱的高价,
简直比最好的野山参还要贵重。所以璇玑没事拿它做香囊。无异于暴殄天物,那些迂
腐地老头子们如果知道,只怕会诅咒天雷劈死她。


  既然有了玉枝草,当下众人更不多话,璇玑和禹司凤去楼下熬药,亭奴留在客房
里照看柳意欢,打了热水帮他擦身上。


  璇玑依照吩咐,先把玉枝草小心洗乾净,再放进药罐里兑了一半的水,一半地酒
。放在炉子上的小火煎熬。忽觉旁边有人盯着自己,她回头。正对上禹司凤含笑的双
目,她脸上微微一红,忍不住用手拨了一下黏在腮边地发。低声道:“怎么。我脸上
有东西吗?”


  他摇了摇头,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贴近自己的心口。璇玑又惊又喜,只觉他似
乎比先前大胆了许多,虽然不明白是怎么搞地。然而心底到底欢喜,隔了半天。才喃
喃道:“司凤……你、你不会后悔吧?柳大哥说……你以后永远也回不到故土了……
是我害得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才好……”


  他还是摇头,过一会,才道:“妳我之间,何必说补偿。我一直患得患失,为咒
语所困,看不透这件事。直到现在才明白,想不通的是自己。”


  他见璇玑似懂非懂,不由微微一笑。低声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


  璇玑心中欢喜到了极致,忽然笑道:“司凤,我们要赶紧变强!然后去不周山把
玲珑六师兄二师兄他们统统救回来,救回来之后,我们就四处游山玩水。好不好?”



  他只是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眉间忽而染上愁色,凝神不知想什么。


  璇玑低声道:“你是想情人咒的事情?那个面具一直没笑……会有反噬吧?”


  禹司凤微微一愣,道:“不是。如今我心中再无惶恐,情人咒也奈我不得。我是
想……是想……”


  想什么?璇玑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


  终于。他叹了一声。低语:“我在想师父……他将我带大,如今却……我担心他
的伤势。就这样一声告别也没有的走了,实在辜负他的恩情。”


  璇玑想到是自己把大宫主打伤。有些尴尬,摸了摸耳朵,轻道:“对不起,是我
太冲动……下次……我和你一起去离泽宫向他赔礼道欢,求他原谅,我会说动他的。
一定。”


  禹司凤“嗤”地一笑,在她头上一揉,“妳那口才……还是不能指望妳。其实,
只要能天天和妳一起,我便非常满足了,这一切,都不枉。”


  璇玑忍不住抱住他,耳朵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只觉他的怀抱温暖
馥郁。禹司凤张开双手环住她,这样温柔的拥抱,比任何紧密炽热的相拥都要让人心
动。璇玑轻声道:“司凤,柳大哥曾问我,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他说你舍弃了所有
退路,我却有很多条退路。可是他一点也不明白,就算有很多退路,那些路上没有你
,也无趣的很。眼下咱们在一起了,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谁也不可以丢下谁。不管
是谁。在这条路上走失,都是没有退路的事情。我……也和你一样,没退路了,这下
……再也不会有人说我对你不起……其实、其实我……”


  她似是说到了什么难题,卡在那里,不知如何继续。


  禹司凤抚着她的脸颊,低声笑道:“妳何时多了这么些小心思,我竟第一次知道
。”


  璇玑涨红了脸,嗫嚅:“有时候……也会想地……我又不是木头人……”


  身后的玉枝草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异香溢出了好远,惹得客栈里的人都寻香过来
问煮什么。璇玑和禹司凤急忙分开。仍有些害羞,耳朵根子都红了。眼看那玉枝草煮
地刚好。两人稳稳了一碗出来。见对方面上都还留着潮红,不由相视一笑。


  昆仑玉枝草总算将柳意欢身上地冰咒暂时压制住。缩在右肩上,乌青的一大块。
亭奴说,半年之内没有大碍,只要在半年内找到会御土术的人,那么柳意欢这条右胳
膊还是稳稳挂在那里,不会坏死。过了半年,那便危险了,为了不让冰咒将心脏冻住
。他将不得不把右膀子斩断。


  “老子才不要断一只手!不然这生意做得太不划算!”柳意欢躺在床上,口沫潢
飞地说着,他说一句,对面的禹司凤和璇玑点一下头。禹司凤手里端着一碗汤,小心
翼翼送到他嘴边。笑道:“柳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找到御土之人。来,先把汤
喝了。”


  柳意欢把眼睛一瞪,理所当然:“废话,当然要你们小俩口来找。我这伤是为了
谁才负的?你们帮忙,那是天经地义,不帮忙才是狼心狗肺!”


  禹司凤无奈地点头,将汤勺塞进他嘴里,省得他继续嚷嚷,说难听话。


  璇玑说道:“柳大哥,你知道那些帮派有会御土术的人?我和司凤打算明天就动
身去找。”


  柳意欢喝了大半碗汤,才笑道:“明天就走也不必。我嘛,开个玩笑而已。这伤
留在胳膊上,不疼不痒的,没大碍。我这段时间还有些私事要办,等不得你们去找人
。再过几个月不是簪花大会吗?四大派的人都会聚集在浮玉岛。那里面人才济济。必
定有会土咒的人。咱们到时候就在岛上见。”


  禹司凤微微一惊:“你……不和我们一起吗?可是你的伤……”


  柳意欢摇头道:“半年后才会发作,无妨。我一个大老爷们,才不爱和你们两个
小鬼扯在一起。别看我这样,也有正经事要做的。”


  他的正经事就是嫖妓喝酒吧?璇玑和禹司凤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那,大哥你是回庆阳?”禹司凤想起他先前和离泽宫的恩怨,这次又伤了宫主
。他一个人在外游荡。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不,我换个地方玩……哦不,我另有要去地地方,你问这么多干嘛?”柳意欢
又把眼睛瞪成了铜铃。


  禹司凤摇头道:“大哥,我是担心你。”


  柳意欢怔了一下,登时两眼放光,嘴角一咧。露出一个招牌地猥琐笑容,勾住他
的脖子一个劲晃。笑道:“你这小子你这小子!还以为你有女人就忘了老子呢!”


  禹司凤伤势还没好,被他这样三晃两不晃,头晕目眩,只得叫道:“好好!大哥
你自去,我们……不缠着你。”


  柳意欢把他放开,道:“你们跟着我也没什么用,你伤势还没好,走不得远路,
留下来安心养伤就是。回头在浮玉岛见,万事大吉。”


  忽然想到什么,又道:“我要带着亭奴。有事需要他帮忙。”


  他一定又要把亭奴带坏!璇玑怀疑地看着他,想到上次在妓院看到一向温文尔雅
地亭奴居然被他教唆的坦然面对妓女,她就觉得眼前此人是个坏蛋。


  柳意欢咳了两声,“不要这样看我,妳已经是小凤凰的人了,要守妇道……”


  “大哥!”禹司凤哭笑不得。


  柳意欢笑了两声,忽然正了神色。说道:“玩笑就不开了。你们两个人留在这里
,璇玑好好照顾小凤凰。他的伤势不轻,加上这番颠簸,想必伤了元气,须得好好静
养才是。其实我的意思是最好不要留在格尔木。这里离不周山太近,我怕他日生变…
…但他的伤不适合再走远路,只能留下来。总之,你们一切小心。璇玑妳也莫要再冲
动,许多事情不是妳想的那么简单。所有的事情,都等到簪花大会咱们碰面之后再说
,明白吗?”


  两人难得见到他这样正经说话。急忙点头。


  柳意欢长长吁了一口气,靠回床头,轻道:“说起来,小紫狐也是下落不明……
盼她逃过这一劫才好呢。”


  璇玑心中一颤,急道:“柳大哥知道她的下落?”


  柳意欢微微一笑,低声道:“该来的总会来,该遭的劫躲也躲不过去。各人自有
缘法,日后有因缘,自然得以相见。”


  两人知道他当日用天眼看过,想必心中有数,只是天机不可泄露,他就算知道,
也不能说。听他的意思,紫狐应当没有什么危险,璇玑便松了一口气。


  柳意欢喝完汤,把碗一丢,躺回床上用被子把头一蒙。叫道:“我要睡觉了!你
们快出去吧!非礼勿视啊!”


  璇玑和禹司凤忍俊不禁,互看一眼,这才携手走出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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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美人煞 第四卷 华梦骤裂
第四卷 第一章 情怯(一)
  自柳意欢和亭奴走了之后,春夏交替,过了差不多小半年的样子。禹司凤的伤势
好了大半,只是遭遇阴雨天气时,旧伤会隐隐作痛,但这方面是速求不来的,只有慢
慢调理。


  伤愈之后,他怕自己长时间卧床静养,耽误了修为,早早便和璇玑约定了每日拆
解剑招,修练法术。不求精进,但求不退步。他二人没事就开始学对方门派里的剑法
妙招。居然略有心得,在某些方面对自己功力的缺陷倒是一种弥补。


  本来天下修仙招数千变万化,没有毫无破绽的招式。各个门派之间很有些互补,
譬如灵动补足了朴拙,稳健补足虚浮。离泽宫的修行套路比浮玉岛还讲究轻、巧、快
,然而招式上却并无过多华丽,和浮玉岛双剑合璧的绚丽华美比较起来,显然失色得
多,不过忽东忽西忽左忽右,身形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倒也是浮玉岛万万不及的。
更有很多招式非人力所能办到,若非轻身功夫像那大宫主一样出众。发起招来也像老
鹅拍翅,笨拙得很。


  璇玑的轻身功夫在少阳派年轻一辈的弟子中已经算非常出色的了。但这些招式她
也学不来。看禹司凤那样轻飘飘一个折身,一个反转,轻松得像吃葡萄,轮到她自己
,不是半途中跌下来,就是来不及出招。她以前跟着楚影红修行,何曾遇过这种窘境
,无论怎样困难的法术招式,从来没有教过三遍以上的,这次却在禹司凤面前丢了大
脸,他虽然不在意,只说这套功夫外人学不来,但璇玑自己不这么想。


  她执拗起来。谁都掰不过她。简直是卯足了劲。和它们对上了,每天钻进去练,
一练就是一整天功夫,连饭都顾不上吃,颇有点走火入魔的味道。最后在禹司凤能把
少阳派的瑶华剑法使得如行云流水一般熟练时。她也终于勉强过关了。


  “这套剑法,简直是背后有翅膀的人才能学会。”


   璇玑苦苦钻研了几个月,最后还是没能大成功,不得不哭丧着脸放弃。然而想
到自己花了这么久的功夫却没成什么模样。到底还是不甘抱怨了一下。


  禹司凤刚刚练完剑法,额上满是汗水。顺着头发滴下来。听她这样抱怨,便笑着
走过来:“已经很不错了。妳能练到这样的地步。有些人一辈子也学不会地。”


  璇玑自己也是满身汗水。把剑收回去,往石头上一坐。叹道:“爹爹说过,天下
间的修仙功夫,有的是大众,有的是小众。所谓大众呢,就像我们少阳派这样的。谁
都能学,也能学出个结果,但真正学精了,却非常困难。我想,小众大概就是你们离
泽宫的功夫了,简直是独门绝技,挑人才能学会的。”


  禹司凤但笑不语。两人并肩坐在大青石上,林间微风阵阵,令人通体舒畅。这里
是他们找到的秘密修行场所,难得树林中有一块地势宽敞的地方,足够施展开身手。
此时正值盛夏,骄阳如火,方圆百里都被那阳光晒得白花花一片,气都透不过来。这
里却有绿树成荫,比外面要阴凉多了。


  这地方是璇玑找到的,她曾自嘲,自己最大的本事不是别的,而是找享福偷懒的
好地方。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她都有本事第一时间找到最舒服的位置靠上去,如
今看来,此话不假。


  璇玑刚才练剑出了一身汗,如今被林间的风一吹,顿时浑身清爽。她忍不住往石
头上一躺,像一只大猫。把脑袋枕在禹司凤的腿上,一面轻道:“不知道柳大哥他们
现在在干什么。”


  禹司凤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大概是在妓院喝酒吧。”


  “他……难道没有不在妓院的时候?”


  “有的,那就是在酒馆里喝酒。”


  璇玑默然。过一会,又道:“为什么你一直不告诉我,柳大哥以前和离泽宫有什
么龃龉?”


  禹司凤沈默半晌,道:“陈年旧事,何必再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很小的时
候我就认识他了,不过第一次见他,是在离泽宫的地牢里。那会他第一次试图逃出离
泽宫,却被人抓了回来。”


  璇玑问道:“他为什么要逃?”难道也是因为外面有个他放不下的人吗?想到这
里,她脸上微微一红。


  禹司凤没发现她的小心思,继续说道:“是因为他受不了离泽宫的规矩吧。柳大
哥是个酷爱自由的人,不喜欢别人管着自己。我第一次见他,被他用一个果子逗了过
去。听他说了一下午的笑话,从此觉得这人很好……和师父师伯们给我的感觉都不一
样。”


  其实柳意欢那时候一个人被关在地牢里,无聊得要死。有个小孩儿陪着自己玩那
是再好不过了。他这个人哪里来的什么礼义廉耻的观念,根本就是为老不尊。他每天
都和禹司凤大说女人经,完全是个急色鬼的模样,居然没把禹司凤教坏成为一代色魔
,也算是幸运。


  “后来老宫主死了。留下遗言让放他出去,这就算逐出师门了。那天我去找他。
他问我,要不要和他走,我……”


  他忽然顿了一下。眼睛眯起来,半晌。才道:“就是这些了。他的事情我也只知
道这么多。”


  璇玑奇道:“你没说自己有没有答应和他走阿。”


  禹司凤低声道:“因为我不记得了。那一年所有的事情,发生过什么,我完全不
记得。”


  两人都是无语。在石头上靠了一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禹司凤拍拍她的脑袋。
柔声道:“走吧。该回客栈了。晚上这里蚊虫多。”


  有时候,他会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关于那一段莫名其妙被削减的回忆。拼
凑不到一起。他总是会忘记,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有没有答应柳意欢的
询问。去问他,他也只是笑,卖关子不说话,被问急了,他就会老一套的四两拨千斤
:有没有答应——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凤凰还和我亲密,像小时候一样。这样就足够
了嘛!


  吃完晚饭,璇玑很乖地回自己房间了。其实刚开始的日子她是缠着要和他睡一起
地,可是这次禹司凤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好像她要进来和他睡一张床。她就成了洪水
猛兽一样。强人所难向来不是璇玑的专长,磨了一阵子看他还是丝毫不肯松口。也只
得乖乖地和他一人一间房。她觉得很可惜,那一夜和他睡在一张被子里。很温暖。偶
尔想起要重温,他却不肯了,她也只能在心里小声嘀咕他冷酷无情。


  对于这件事,禹司凤甚是强硬,冷下脸拒绝她,其实也是有自己的苦衷。他们一
无媒妁之言,二无父母首肯,就算修仙者没那么多世俗规矩。但年轻男女无缘无故住
一间房,对自己没什么,对璇玑来说却不算什么好事。更何况他的伤势已然大好,两
人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万一一个把持不定,自己岂不是害了她。


  俗话说,近情情怯。以前两人尚未表露心迹,处于暧昧的时候,他倒是颇为胆大
。如今真正放下所有顾虑,他却不敢了,彷佛放纵了自己的欲念。就是亵渎她一般。
越是真正靠近那个人,心中千万般狂想反而一一收敛起来,情怯,莫过于如此。


  禹司凤剔亮灯火,从包袱里取出皇历细细观看,算着簪花大会的日子。还有四个
月,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格尔木这里一直没什么风吹草动,更不见乌童有什么动静,
这种现象并不能让人安心。倘若他不停地派人来捣乱。反而更好些。如今的情况,像
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前两天收到柳意欢的信,说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定海铁索事件,如今全部销
声匿迹,所有的妖魔彷佛都在一天之内消失。就像他们从来没有进行过破坏铁索的事
情一样。


  “不祥之兆”——柳意欢用硃砂笔在后面写了这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让他沈吟
了很久。


  乌童曾说,他是右副堂主。那么在他之上应当还有左副堂主和正堂主两人。如今
的状况明显是敌暗我明,他们对四大派的行踪了若指掌,而褚磊他们却连其他两个堂
主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用说这个堂中规模如何,目的为何。乌童很明显对定海铁索一
事并不上心,他的目的应当是把少阳给铲平,那么,其他两个堂主对他这种野心究竟
是清楚呢,还是被蒙在鼓里?


  他皱眉沈吟,忽听窗外传来一阵扑簌簌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拍打着翅膀,纱
纸糊的窗面外,透出一团晕染的红光。禹司凤生性谨慎,当即吹灭了烛火,悄声走到
窗边,凝神去听,一时竟不开窗。


  谁知隔壁却吱呀一声把窗户打开了——璇玑!她这个没戒备心的丫头!他正要出
声阻止,却听她欢喜地笑道:“呀!是爹爹的红鸾!你怎么会来这里?” 禹司凤当
即心中一宽,却还是留着一丝戒备,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将袖中的小银花唤醒,然后
推开窗户,只要外面有任何异常,小银花便会立即发作。


  他二人的窗台是相连的。推开窗户便见到一只火红艳丽的鸾鸟站在上面,昂首傲
视,颇有气势,正是褚磊养的灵兽。璇玑见红鸾脚上套着一枚铁环,上面刻着少阳的
标记花纹,立即抽了出来,奇道:“爹爹怎么会用红鸾给我们送信,太浪费了。”


  那红鸾轻轻叫了一声,犹如珠玉溅碎,分外好听,跟着把翅膀一拍,钻进了禹司
凤的房间里,落在桌上左右走动。最后停在那里不动弹了。璇玑“啊”地叫了一声,
“你怎么进司凤的房间阿!呃……司凤……”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可怜兮兮,“事出有
因,我、我能暂时去你房间吗?”


  原来禹司凤当时拒绝她的神情甚是严厉。害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所以每次
提到去他房间,都有些战战兢兢。


  禹司凤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褚磊有什么事情,便答道:“妳过来吧。”


  话音一落,对面那个绿衣少女一溜烟就从窗口钻了过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把取出的字条一晃,道:“来,看爹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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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章 情怯(二)
  然而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两人都是大吃一惊,褚磊劈头第一句话就是:逆徒钟
敏言,背弃师门,犯下滔天罪行。即日起逐出师门,从此与少阳派再无瓜葛。特立此
状。


  璇玑大惊道:“他……他居然昭告天下!把六师兄逐出师门了!”


  禹司凤一把夺过字条,飞快地看了一遍,脸色登时苍白,轻道:“他……把陈敏
觉杀了!还将尸体丢在少阳派大门口!所有人都看见了!”


  璇玑倒抽一口气,两人楞楞互看了半晌,她忽然低声道:“我不相信!六师兄不
会做这种事!他、他从小就是嘴硬心软的人……他绝对不会杀二师兄的!”


  禹司凤摇了摇头。良久,才道:“妳爹爹为了此事震怒不已,誓要将他捉拿归案
。吩咐我们如果见到他……不许手下留情。还说这次是那些妖魔的挑衅,我们出门在
外,要小心谨慎,所以派了红鸾出来寻找咱们,留下它,当作帮手。”


  他又看了看字条下的日期,庚子月丙卯日,是半个月之前了,褚磊并不确定他们
是否还留在格尔木,故而让红鸾四处寻找,花了这许多时间。


  璇玑紧紧攥着衣角,脸色发白,半晌,还是那句话:“我不信!”


  禹司凤叹了一口气。将那字条摊在桌上,低语:“我也不信。我现在就想去不周
山。找敏言问个明白!”


  璇玑急忙起身道:“那我们现在就……”忽然转念一想。当即坐了回去。摇头道
:“不,不去。”


  她抓住禹司凤的袖子,低声道:“你的伤势没有完全好透。我不会再投入任何险
境,更何况,以我们俩的本事,闯进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禹司凤没想到她也有冷静理智的时候。不由一愣。璇玑的手攥得死紧。似是竭力
压抑心中的惶恐。隔一会,平静了一些。道:“我们还没变强,还没到能毫发无伤把
他们救回来的时候。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她内心显然激动之极。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泪水莹然,却被她用力压抑住
。“二师兄的仇,六师兄的仇,玲珑的仇……我一定会找乌童讨回来!”


  禹司凤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脑袋搂进怀中,柔声道:“妳能这样想,就证
明妳长大了许多。这些仇,我陪妳一起报,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


  她默默点头,柔软的头发贴着他的脖子,又麻又痒,他心中又是一荡。然而到底
是没心情,只叹了一声,道:“咱们明天离开这里吧。去庆阳。看看柳大哥是不是还
在那里。”


  璇玑还是点头,不说话。


  禹司凤只觉气氛渐渐尴尬起来,虽说两人都为了钟敏言的事情心神激荡,然而到
底夜深了,她一个女孩子留在这里,还蜷缩在自己怀里。怎么也不太好。桌上的红鸾
抬头看看他俩,低叫了两声,又把脑袋缩回翅膀下,继续睡觉。看起来它和璇玑一样
,也很喜欢禹司凤的房间。


  “璇玑……夜深了。妳回房休息吧。明早咱们还要赶路。”他柔声说着,摸了摸
她的头发。


  她闷声“嗯”了一下,终于坐直身体,脸上湿漉漉地,几颗泪珠还留在腮边,神
情凄然,看上去甚是楚楚可怜。他下意识用手去擦,谁知越擦越多。她的眼泪簌簌落
在他掌心,滚烫地。


  “璇玑。”他的声音听起来像一声叹息。


  她摇了摇头,可怜兮兮地地说道:“司凤……我不想回去,心里难受……你……
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禹司凤轻道:“说什么?”


  她哽住,片刻。突然推开他的手,低声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我让你觉得烦
了?”


  禹司凤心中一惊,急道:“没有!妳怎么……”


  她低声道:“你是越来越讨厌我了。以前你不会这样地……难道。我又做错了什
么事?我这个笨蛋,总是会犯错,而且自己还不明白到底错在哪里……你会觉得烦也
很正常。有时候我自己都会觉得烦……”


  “璇玑。”他提高了声音。


  “你要是觉得……和我一起不开心,你、你就回……”


  “回哪里?”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璇玑一惊抬头看他,只觉他的脸色苍
白,双目却幽深,定定望着自己,定定问道:“妳想说,让我回离泽宫?”


  璇玑突然跳了起来, 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哭道:“明明是你不好!为什么每次
都说得好像是我的错?司凤!我不要你走的!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禹司凤不妨她突然激动起来。被她这样用力一扑,登时朝后仰翻过去。两人噗通
一声摔在地上,璇玑只觉胳膊一阵剧痛。立即忘了哭,只顾着疵牙裂嘴地抱着膀子了


  “别动,我看看。”禹司凤躺在地上,将她的胳膊拉到眼前,捋起袖子,果然手
肘那里擦破了油皮,快要流血的样子。他立即从腰间皮囊里找出伤药,细细涂在上面
,最后又紧紧扎了一层绷带。


  璇玑这时倒也顾不得哭了,扑扇着睫毛,只知道护疼。忽觉他低头,在她手腕的
地方轻轻一吻,炽热的唇,渐渐往上蔓延,最后吻在她手肘里最敏感的那块皮肤上。
她忍不住“啊”了一声,脸涨得通红,要抽手,却抽不回来。好像胳膊上那块伤也不
怎么疼了。


  “璇玑。”他叫她,忽然微微一笑,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我有话要说。”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何突然胆怯起来。红着脸摇了摇头,撑着地想站起来,谁
知他将她胳膊一拉,她又摔了回去,撞在她身上,两人摔成一团。


  “伤!伤!”她叫着,赶紧撑起身子。就怕压到他胸口,后脑杓忽然被他用力一
压。又跌回去,脸颊上一热。却是他贴了上来。两人的脸颊紧紧贴在一起,他的胳膊
如此有力,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璇玑只觉胸膛里像被放了一只小兔子。跳得太快
,忍不住轻轻叫他:“司凤……”


  他按住她的后颈项。喃喃道:“别说话。这样就好……”


  璇玑像个木头人,靠在他脸颊旁一动不动。连呼吸也不敢喘大了。心里只觉他俩
这样的姿势很怪异,有床不睡非要睡地上,像在玩叠罗汉。可是不知为何。她越来越
紧张,好像要窒息一样,隐隐约约有一种本能,像个小勾子,一刻不停地勾着她,提
醒她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良久,禹司凤突然沈沈一笑,低声道:“我们俩,有时候真像傻瓜一样。”


  璇玑转过脸去,嘴唇不小心擦过他的脸颊,脸上一红,急忙道:“我……我……


  他偏头,在她颊上也是一吻,轻道:“我永远也不会觉得妳烦,璇玑,是我自己
太笨拙了,和妳没关系。”


  她怯生生地看着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禹司凤展眉一笑,说:“眼下这样也
太不成体统。咱们好好地上床,躺下说话,好不好?”


  他将她拦腰抱起,起身走到床边,铺开被子,轻轻把她放上去。璇玑脸上猛然一
红,一种怪异的感觉袭上心头,赶紧坐起来,低声道:“不、不……还是算了,我回
房睡觉。”


  他并不阻拦,只笑道:“不用我再陪着说话?”


  她慌乱地摇头,“不、不……我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虽然……不知道为
什么……还是回去了。”


  她起身就要走,谁知他一把揽住她的腰,天旋地转,她又给带回床上,跌躺在上
面。身上忽然一重,却是他压了上来。璇玑只觉心中战慄,舌尖都有些酥麻,怔怔看
着他漆黑的双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忽然低下头,灼热的鼻息,擦过她的唇。璇玑从喉咙里发出一串呻吟,急忙把
脑袋别过去,从头到脚似是要烧起来一般。只觉他贴着耳朵,低声道:“不要这样毫
无防备,我不是圣人。”


  她紧紧闭上眼,不知是在怕什么,还是期待什么。等了半晌,身上忽然轻了,耳
边传来悉悉窣窣的声音,她急忙睁开眼,却见他一脸轻松,没事人一样地脱了外衣钻
进被子里,然后拍了拍身边的枕头,笑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过来吧,我陪妳
说话。”


  璇玑心中又是茫然又是紧张,隐约还有些失落。怔了良久,终于爬过去,大猫一
样赖在他身上,低声道:“你说的没错,我俩有时候还真是傻瓜,不过最大的傻瓜还
是我。”


  他低低一笑,胸膛上传来震动,璇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泡在温暖的水里一样,舒
坦的不行,懒洋洋地玩着他的手指。小银花大概是被他俩刚才的一番“激烈搏斗”给
惊动了,迟疑地从他中衣袖口里钻出来,冰凉的信子在璇玑手心一吐,像在询问。


  璇玑一见到它,脑中灵光一闪,叫道:“司凤,我也养一只灵兽好不好?”


  原来她见众多修仙者都有灵兽,关键时刻总能帮上很多忙,自己不如也驯养一个
,如虎添翼。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如数家珍一般地唸道:“眼下你会了瑶华剑法,阳
阙功也有了起色,我呢,还没把你们离泽宫的剑术给练熟练,以后要去不周山救人,
这样半吊子可不行。养一只灵兽,最好是会飞,或者身体轻盈的那种,有它相助,那
个剑法应该能比现在威力大上许多。”


  禹司凤说道:“养灵兽可不是养宠物,一年半载怎么会有起色,除非能捉到厉害
的妖魔,如果要像小银花这样从小养到大,不花个十几年功夫,它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


  “那我们就去捉厉害的妖魔。”


  璇玑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叹了一口气,轻道:“如果我能随时随地用三昧真火
,像在不周山和离泽宫那样,咱们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可是这法术时灵时不灵,没
办法仰仗它。”


  禹司凤笑道:“那就不要仰仗,踏踏实实修练。至于灵兽的事,以后总有机会遇
到投缘的,一时急着找,未必能找到好的。”


  璇玑点了点头,渐渐只觉眼皮厚重,倦意袭来。她打个呵欠,拉过被子钻进去,
贴着他的肩膀,蹭两下,低声道:“司凤……回头参加簪花大会的时候,咱们一起向
爹爹求情,好不好?”


  禹司凤微微一楞,才明白她对钟敏言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他笑了笑,点头道:
“好。他老人家兴许是正在气头上,就像上次在祭神台……我想,妳二师兄不会是敏
言杀的,他不是那种人。这中间可能有误会或者阴谋。”


  璇玑低低答应了一声,鼻息渐沈,竟是坠入了梦乡。禹司凤替她掖好被角,正要
将床头的蜡烛吹熄,忽听她低低叫了一声:“二师兄……万花筒……你、你别走……
”想来她是梦到了小时候在少阳派的情景,陈敏觉在她被乌童刺伤之后,怕她无聊,
特地送了个万花筒过来给她玩,以后也没要回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她在小阳峰排遣
时间的玩具。


  “璇玑?”禹司凤叫了她一声,低头去看,却见她双眉紧蹙,眼睫上凝着大颗的
泪珠,似是在作梦,一面喃喃道:“万花筒……二师兄……对不起……”


  他长叹一声,想起这几个月的剧变,心中竟有一丝苍凉的味道,久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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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三章 灵兽(一)

 


  第二日,两人便离开了格尔木,御剑直飞庆阳,寻找柳意欢。本来禹司凤料定了
柳意欢的性子,肯定是留在庆阳花天酒地的,谁知这次他却算错了,柳意欢的确没在
庆阳。问了妓院老鸨,也说他好几个月没出现了。他们扑了个空,顿时不知下一步该
怎么走。


  “要不先回少阳派吧?我想看看玲珑。”出了娇红坊大门,璇玑立即提议。


  禹司凤在心中盘算一番,离簪花大会还有四个月,现在就回少阳派未免为时过早
,何况少阳上下如今一定对钟敏言颇多微词,依璇玑的性子,听到那些风言风语,一
定会郁闷,到时候两边都闹得不开心。


  “妳不是想找灵兽吗?”他笑着说,“我知道往西有一座山,叫众兽山,里面妖
魔众多。咱们不妨去那里看看,挑选一番。”


  璇玑双眼登时一亮,“好呀……可是,你不是说选灵兽的事情不能急吗?”


  禹司凤咳了一声,笑道:“是不能急。不过去看看也好,有缘的话,转首之间就
能遇到属于自己的灵兽。”


  璇玑吓了一跳,原来她把“转首之间”听成了“斩首之间”,茫茫然想着如果要
斩首才能得到灵兽,那这颗脑袋要不要小小放弃一回。既然要斩首,那为什么爹爹司
凤他们有灵兽的人,脑袋还安稳地留在脖子上?真是奇怪也哉……


  “发什么呆?走吧。”禹司凤叫了她一声。


  璇玑追上去,连声说道:“现在就去吗?难道不找个饭馆先吃饭?”


  饭毕,两人御剑飞往众兽山的时候,璇玑忽然觉得下面的景色很熟悉。想了半天
,突然叫道:“啊!鹿台山!司凤,你还记得吗?咱们来过这里!”


  禹司凤点了点头。两人都想起四年前和大人们一起来捉妖的场景。那时候他们两
人对彼此地第一印象都超级烂。禹司凤还骂过她恶女人,一见面就没好脸色。不知是
什么时候开始,他却越来越不想离开她。感情的事情永远是这么奇妙,当时才十三岁
的他,或许再也想不到,那个一出手就差点掐死小银花,还侮辱离泽宫面具的女孩子
;那个曾让自己在肚子里痛骂地坏女人,最后却成了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女子。


  “你笑的好怪异。”璇玑见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诧异极了。


  禹司凤揉了揉脸皮。从回忆里抽身而出,突然道:“咱们去鹿台镇看看!走!喝
果子黄去!”


  说罢自己先降下云头。璇玑急忙追上去,只觉他今天很有点怪异。却说不出怪在
哪里。


  鹿台镇还和四年前一样。古朴的小镇,街边杂耍卖艺摆摊的众多。虽然不如庆阳
那等大城繁华,却自有一种令人舒畅的气氛。璇玑眉开眼笑地跟在禹司凤身后,在人
潮里穿梭,一会买蒸糕,一会买糖人,一会买肉馒头。一直走到县衙门口,两人很有
默契地停下脚步,想起这里曾放着琉璃大缸,他们就是在这里救了亭奴。


  璇玑吃吃笑道:“我还记得那会。你和六师兄两个人紧张的路都不会走了。好像
第一次做坏事一样。”


  禹司凤的脸一红,啐了一声:“别废话!最后……还不是靠我。”


  他和所有少年人一样,喜欢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璇玑笑道:“没有我和六师兄
,你一个人也救不出亭奴。吹牛的家伙!”


  禹司凤抓住她的手,走过县衙,想起那个美丽的下午,三个孩子做了一次英雄,
将受难地鲛人放生,在湖水边尽情大笑的场景。他们也曾说过要做一辈子地好兄弟,
好朋友,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分开,伤害对方。那时候是多么快乐,不懂得烦恼
,盼着长大。可是一旦知道长大后,遇到地事情都不怎么快乐,他们还会盼着长大吗


  他低头看了看和璇玑牵在一起的手,曾经还有两只手搭在上面,四个小孩笑得傻
瓜一样。到如今,那两人一个生死不明,一个进开了。世事如此无常,总是不按照心
愿来进行,只剩他们俩,还能挽留住小时候地欢乐吗?


  “司凤,到了哦。”璇玑的说话声把他拉回现实,抬头一看,果然是到了上回他
们去的那家酒馆。果子黄的香气在整条街上洋溢,闻一下便要醉。


  两人要了一坛果子黄,两碟下酒菜,坐在窗边闲聊。禹司凤袖中的小银花闻到酒
香,蠢蠢欲动,探出一个脑袋。在杯子上来回触碰,似是跃跃欲试。璇玑笑着用筷子
沾了一些酒液,送到牠面前,不防牠一口咬住,她赶紧松手,笑道:“哎哟,该不会
是要把筷子整个吞下去吧?”


  禹司凤轻轻把筷子抽出来,摸了摸小银花的脑袋,道:“这玩意对你来说不是好
东西,别贪嘴。”


  小银花只嚐到一滴果子黄,很是不满意,嘶嘶地吐着信子,那模样很可爱。璇玑
撑着下巴逗牠玩,一面问:“司凤,你是怎么找到小银花做灵兽的?”  
  “其实,本来不打算找牠的。”禹司凤拍了拍小银花,牠不甘愿地钻回袖子里,
缩成一团。“我本来是看上一条更凶猛的蛇妖,因为牠力量太强,我没办法制服,所
以师父说他替我捉来,作为我的灵兽。结果那蛇妖极有灵性,败给了师父之后不吃不
喝,没几天就死了。我见牠还留下一个蛋,便捡了回去,那就是小银花了。”


  璇玑两眼放光,奇道:“那小银花以后也会成很厉害的蛇妖……不对,灵兽?”
  
  禹司凤笑着点头。“牠现在还只算个孩子,再过好几年才能算合格的灵兽呢。”
小银花在他袖子里钻来钻去,显然不满意他的话,意思是说牠现在不合格。他用手轻
轻安抚,柔声道:“不过这孩子现在已经很能干了,以后一定能成最好的灵兽。”


  小银花安静下来,享受着主人的抚摸。璇玑艳慕的看着主人和灵兽之间的互动,
只盼望自己也赶紧找到一个厉害的,像小银花和司凤这样,感情深厚的。


  两个人边喝酒边聊天,不知不觉就喝光了大半坛果子黄,正说着小时候各自的趣
事,忽听楼下一阵梆子乱敲,两人都是一愣,对这邦邦的声音很是熟悉。上回县衙抓
住了亭奴示众的时候,也是这样狂敲梆子。


  二人探头出去,就见县衙前挤满了人,原来告示栏那里贴了一张新告示,大红的
底色。不知写了些什么。围观的人议论纷纷,一个个都叹道:“近两年风水不好,祸
事不断临头。那妖怪吃人的事情才过去没几年。又出来个怪火……”


  两人对望一眼,立即从窗口跳了下去。璇玑摸了摸脑袋,里面瘪瘪怜的,就剩几
个铜板,她回头愧疚地望了一眼酒馆。道:“我第一次喝霸王酒。”  
  禹司凤下意识往怀里一掏。荷包里也是空空如也,他俩尴尬的对望一会,决定就
喝一次霸王酒,偷偷溜走了。


  那告示原来说的不是鹿台镇本地的事,而是邻镇平凉最近闹怪火,十里的农田庄
家一夜之间被烧得土地漆黑,成了沙地,又兼一整个农庄被烧光,半个人也没活下来
,衙门调查不出原因。只得出了告示,求高人来揭。


  璇玑见那赏银足有六百两,登时两眼一亮。她向来做惯了大小姐,从来没嚐过囊
中羞涩的味道,如今两人荷包里都是空空地,莫说吃饭,就连客栈也住不起。她很不
喜欢露宿,平日里就是住客栈也要挑个乾净舒服的,没钱自然寸步难行。


  她一抬手就揭了告示,周围人见她一个娇怯怯的小姑娘,胆子倒不小。纷纷发出
赞叹声。禹司凤早就摸透了她的心思,虽觉得没把情况调查清楚,她这样揭了告示有
些鲁莽,不过也随她去了。璇玑本身就会很厉害的御火术,遇到怪火的事情,想必正
好对她胃口。


  门外这番骚动自然惊动了衙门里的总捕快,出来见是璇玑揭了告示,不由一怔。
道:“姑娘,这不是玩笑。似妳这样的千金小姐,能做什么?”原来他见璇玑唇红齿
白,衣着考究,只当是哪家千金小姐出来玩了,一时好奇凑热闹,“这兴许是妖物所
为。姑娘莫要冲动才是。”  
  璇玑对他的误会并不放在心上,只把告示一扬,指着上面一行字,笑吟吟地问道
:“订金五十两。真的现在给吗?”


  那告示上写着,订金五十两,事前赠与。所以她那么快揭下来,生怕被别人抢了
五十两。那总捕快又是一愣,正要点头称是,忽听后面一人大叫道:“吃霸王餐的两
个小鬼!不许逃!给老子站住!”


  众人一齐回头,就见对面酒馆里的酒保追了出来,直冲那两个揭了告示的年轻人
而来,一把抓住禹司凤的领口,一面恶狠狠地骂道:“哪家的小杂种!这般没教养!
酒钱给不出,今天就别想走!”


  禹司凤和璇玑都是大尴尬,一时无话可说。那总捕快见到这势头,心下早已明白
,当即冷笑道:“衙门告示岂是儿戏!姑娘先将酒钱付了吧!在衙门口做这等欺心事
,你们胆子不小!”


  璇玑急道:“我当然有本事解决怪火的事情,就看你敢不敢相信我了!修仙者出
门在外,一时囊中羞涩。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回头我有钱了再补上就是!”


  总捕快笑道:“你们的小算盘无非是骗到这订金五十两。不过我要提醒二位,若
是解决不了此事,订金还是要一文不少还给衙门的。”


  璇玑点头:“那是自然!修仙者一向说一不二,今天我揭了你的榜单,一定会把
事解决掉。所以……”她很厚脸皮地把手一伸:“订金拿来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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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四章 灵兽(二)



  总捕头见他二人身上都带着佩剑。虽然衣着清贵,但面上颇有风尘之色,想必当
真是有点门路。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璇玑拿到订金第一件事就是付了酒钱,那酒保忿忿不平地放开禹司凤,厉声道:
“算你识相!下回再敢吃霸王餐,老子把你们俩小鬼的孤拐都打断!”说罢骂骂咧咧
的走了。


  璇玑皱眉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道:“这个人好讨厌,付了钱他还要这么嚣张。”



  禹司凤把被他抓乱的领口理好,轻轻一笑,道:“看我的。小整他一下。”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铁弹珠,捏在两指间,作势要弹出。璇玑急忙拉住:“不要啦
,他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吃得住你弹一下!”禹司凤那一弹珠就可以把琉璃大缸砸碎
,她深有体会,要是砸在那人身上,只怕要伤筋断骨。”


  他摇了摇头,两指一弹。“卒”地一声,那弹珠却是落在地上,跟着反弹起来,
正中那人的膝弯。他大叫一声,摔倒在地,半天才爬起来,左右看看。不知自己到底
是怎么摔倒的,最后只能骂骂咧咧地回去酒馆。


  “摔他一跤,这是他冒犯妳我的回礼。”禹司凤微微一笑,眼底藏着一丝顽皮的
味道,很有些孩子气。


  虽说璇玑揭下了告示,又拿到订金,但总捕头对他二人还是很不放心。听说他们
马上就打算去平凉,便立即召集人马,选了四个忠心厉害的属下跟着他们,明为照应
,实为监视。


  “此去平凉,一路有官道,纵马飞驰。一天内就可以到。那怪火一事。就拜讬两
位小侠了。一个月期限满,此事还没解决,那订金就只能麻烦二位再还给衙门。”


  总捕头说得很不客气,其实上面给的时间是半年内,但他总觉得这两个年轻人是
骗子。第一印象就不好,所以只给他们一个月的期限,如果不成功,那就乖乖还了订
金走人。


  禹司凤抱拳道:“杂事暂且不提。还请大人将怪火的事情详细说明一下,我们好
了解情况。”


  那总捕头倒也没想到他有此一问。当下倒有些不敢怠慢,于是详细将情形说了一
遍。


  原来那怪火第一次并不是出现在平凉。据当地人说,几天前的夜晚,就已出现异
相。东边的龙首山顶上火光大盛,一直连通到天上,看起来就像是天火掉落一般。隔
天就有人发现整整一座龙首山被烧了大半,漆黑巨大地烧痕从山顶蔓延下来,看起来
就像是那火焰自己会走动一般,一直往西,经过龙首山。高山,沿着泾河来到了平凉
。鹿台镇地人之所以这般恐惧,是因为离得太近,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怪火就烧到自家
门口,按照那怪火的蔓延趋势,鹿台山这里是避免不了的。


  禹司凤听说。沉吟半晌。璇玑拽了他的袖子,低声道:“听起来像是很大的妖怪
,会喷火的那种。”


  禹司凤皱眉凝神,想不出体型巨大的妖类。哪一种是带火的。何况听他这样说,
被火烧过的地方那般可怖,想来也不是普通地火焰。莫非是天上某个神兽借人间走道
不成?


  总捕头见他二人默然不语,只当他们是畏缩了,便道:“此事确实蹊跷,两位如
果不便……”


  禹司凤笑着摆了摆手。“大人过虑。既然揭了告示,我们不将此事解决是不会离
开鹿台镇的。”他回头看总捕头派出帮忙地四个捕快,又道:“四位身边最好都带上
两袋水,马匹也请挑脚程最快的。其他东西并不需要准备。”


  那四人说了个是,问道:“现在就出发吗?多牵两匹马给两位小侠?”


  璇玑和禹司凤相视一笑,并不答话。走到衙门口,才回头道:“不用,我们先去
平凉等候四位。”说罢就在大门口御剑飞起,眨眼就不见了,惊得众人纷纷冲去门口
张望。这才明白他二人当真是修仙者。


  其实当众御剑飞行是不被允许的,因为怕引起轰动,但他两人恼火对方小看自己
,竟不约而同地想到要露一手给对方看。飞起来之后,璇玑才格格笑了出来,道:“
我觉得,其实我们有时候还挺坏的。”


  禹司凤也觉得好玩的紧,他们都是少年人习性,这番玩耍,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鹿台镇和平凉相隔不远,两人御剑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璇玑见这里农回众多,
一望无际。有水田有泥水,那总捕头说平凉是粮仓,专门出产粮食地,倒也不假。


  此时正值午后,太阳最毒辣的时辰,二人在田埂上走了一会,没有任何遮蔽的东
西,只热的挥汗如雨。禹司凤吸了一口气,叹道:“奇怪,平凉这里夏天从来没有这
般炎热,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


  璇玑更是热得脸蛋红扑扑地,四处看了看,又用鼻子嗅嗅,才道:“好像没闻到
妖气,不过这种热和夏天的热不太一样,地火燎心。应当和那怪火有关系。”


  她见对面田埂上有人,立即奔过去,问道:“请问这附近是哪里有怪火出没?”



  那人冷不防后面有人突然冲上,吓得一个趔趄。头上的斗笠也滚了下来。露出银
白的须发,原来是个老者。禹司凤急忙搀扶住,柔声道:“对不住老人家。吓到你了
。”


  那人一抬头。却让两人一愣,原来他须发俱白,犹如银霜。然而面容却年轻稚嫩
有如青年,更兼双眉斜飞,一只丹凤眼湛然有神,竟是个面容冷峻的美男子。


  他淡淡推开禹司凤的搀扶,将地上的斗笠捡起,戴回头顶,低声道:“此事我不
太清楚,我只是个过路人。”


  说罢掉脸就走,璇玑怔怔道:“他怎么……我还以为是个老爷子呢。”


  禹司凤沉吟道:“我听说过有一种病,少年人也会生白发,渐渐脸上皮肤也变白
……那种病很罕见,也很可怕。说不定此人就是一个……方才我们确实无礼了。”


  说完忽然想到什么。一拍手,叫道:“不对!他不是!”


  璇玑奇道:“什么不是?”


  禹司凤顾不得回答,转头寻找那人的身影。却见田埂百道,空空如也。哪里还有
半个人影!方才那人明明走得不远,居然一眨眼就不见了!


  璇玑也发觉不对劲,急道:“他怎么不见了?!这里可没躲的地方!”


  禹司凤说道:“妳看看,天气这样热,我们都是满头汗。可是方才我看那人,脸
上却乾乾净净,什么也没有。何况,他虽说自己是过路人,但妳可见他有带包袱?想
来有些古怪!”


  更何况,一眨眼就消失在平地,此人一定不简单。


  “司凤。你说他会不会和怪火有关 ?”璇玑走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可以
躲藏的地方,只得回来问他。


  禹司凤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算了。往前走吧,找到人再问便是。”


  鹿台镇地那四个捕快不吃不喝快马加鞭,总算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平凉,此时璇玑
和禹司凤二人早已找到农庄,细细询问了怪火的事情。


  “怪火一直向西行去,当地老人说,昨天晚上烧了李家村的田地,按这个趋势,
今晚应当会出了平凉镇,到镇外地黄鸟坡子附近地树林那块。所以,今晚我和褚姑娘
守在黄鸟坡子那里,麻烦四位在树林外看守四方动向,一旦有异动,立即放预警弹通
知我们。”


  说完。禹司凤分给四人一人一根细长的爆竹似的物事,教他们怎么用。


  捕快甲听说只有他们两个去对付那怪火,不由担心道:“姑娘和公子不用咱们帮
忙吗?只有你们俩……这个……太危险。”


  禹司凤摇头道:“此事不是你们能应付的。硬要上去,只有送命。安心,我们自
有对策。诸位大哥的水袋请随时挂在身上,不要丢弃。”


  众人早已在鹿台镇见识了他俩的御剑本事,哪里还会怀疑,当下忙不迭地点头。
说话间,投宿的这户农家主人又送来酒菜,平凉是产粮大镇。菜肴倒没什么稀奇的了
。众人吃得一会,将两坛酒喝完,抬头见月上中天。然而却没有半点夜凉如水的感觉
,反倒越发炎热起来。背后地衣衫尽湿。


  主人家的一个老爷子叹道:“快到时候了,这样热,过一会就要火光冲天,谁也
不敢过去看个究竟,只怕被烧化。”


  窗口吹进一阵风,也是滚烫地,不但没能消除燥热,反而更窒闷了。璇玑正要卷
起袖子搧搧风,忽听摇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清啸,像是有什么巨大的动物在低低吼叫
,然而却并不难听,清朗悦耳。


  那老爷子骇然指着窗外,急道:“来了!火光!”


  众人连忙回头,只见远远地,有千万道鲜红地火光冲天而起,划破夜空。那火光
莹莹絮絮,果然像是天火陨落。禹司凤把桌子一拍,六人飞身纵出窗外,朝发出火光
的黄鸟坡子跑去。


  璇玑最是心急,等不及跑,当先御剑飞了起来,禹司凤急急交代了四位捕快数句
,也御剑跟上去。一到高处,登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黄鸟坡子那里大片地树林果然
已经烧了起来,熊熊烈焰,几欲焚天,那火焰的色泽比一般的火还要鲜红明亮,难怪
半边天空都被映亮。


  璇玑见那刺目的火光中,似是有什么巨大的同色物事在慢慢移动,几乎有小半个
树林那么大,不由倒抽一口气。轻道:“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却听那东西又发出一声清啼,紧跟着,从地上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两
双巨大的火翼,无数火点溅落。禹司凤见那东西生着翅膀,形状像鸟,然而却拖了一
条巨大粗长的蛇尾。脑中电光火石一般,脱口而出:“是腾蛇!神兽腾蛇!”


  璇玑不等他说完,早已御剑追了上去,一把抽出崩玉。“嗡”地一声。它发出愉
悦的鸣声,剑气充盈,为她捏了一个剑诀,一挥而出。霎时间,无数道银色剑气急急
射向那巨大的美丽的火兽,它显然没料到后面有人突袭,硬生生中了剑气,嘶声鸣叫
。在空中转了一圈,骤然落地,消失了。


  “追上去!”禹司凤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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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灵兽(三)
  甫一落地,那四个捕快也追了上来。黄鸟坡子那里火焰冲天,火光映在众人面上
,都是汗水淋漓。捕快乙见璇玑他们也在,便急忙叫道:“有人!我方才跑过来的时
候发现林子里有人!”


  禹司凤大吃一惊,连声道:“你确定没看错?”


  这里烧得这么厉害,他们还在森林外围都觉得燥热难当。更何况林子里。


  捕快乙点头道:“绝对没看错!好像还戴着斗笠,像是赶路的样子。我叫了他几
声,他却不应,转眼就消失了。我见林子里火烧得厉害,也没敢追进去。”


  想必是迷路的旅人,如果任由他这样在黄鸟坡子里游荡,迟早会烧死。禹司凤和
璇玑互看一眼,点点头,解下腰间水袋,倒过来从头到脚淋了一遍。那水被高温烤的
也已经发烫,湿衣服贴在皮肤上,被炙风一吹,比方才更热。


  “两位少侠?”四个捕快见他们的样子,竟是要进林子,急忙阻止:“烧得这么
厉害。进去岂不是送死?!”


  禹司凤又从两个捕快那里借了几袋水,挂在腰间。低声道:“麻烦几位在这里等
候,注意四周动静。我们进去看看就出来。”


  说完不等他们再阻拦,两人飞快跑进了林子里。黄鸟坡子这块森林烧得越发厉害
,连泥土都烧成了红色的,裂开来。两人只捡没烧着的地方跑,不一会身上的水就给
烤乾了,脸上的皮肤几乎要脱落一样的疼。然而这还是其次。最关键地面被烧得犹如
铁锅,脚底只怕炙出了许多水泡。疼得钻心。两人只得又浇了两袋水,四处张望,一
是寻找那被璇玑射落的火兽,一是寻找方才捕快看到的旅人。


  在林中找了很久,还是没半点影。四袋水都已经用完,他们再待下去就要活生
生成为烤肉。禹司凤见前面满是火焰,没有路可以进去。只得叹道:“罢了,回去吧
。再逗留下去我们也有危险。”


  璇玑点了点头,两人正要按原路返回去,忽听对面火焰燎天的林中,传出一阵清
朗的啸声,正是先前那火兽地声音。两人都是一愣,急忙回头。却见鲜红刺目的火光
中,隐约有一个人影在走动。这般酷热的环境。他居然还不紧不慢,扶着斗笠。悠哉
悠哉。那啸声渐渐落低,最后却变成了歌唱。


  “天不可与虑兮,道不可预谋;迟数有命兮,恶识其时?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
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那声音清越悠扬,直可达九天。璇玑听了半天,奇道:“那只妖兽居然还会唱歌
!他唱的是什么?”


  禹司凤摇了摇头:“好像是说天道不可把握,就算事先知道的事情,那也无法确
切预料究竟何时发生。众生就像生活在一个炉子里,阴阳为炭,一一熔炼。”


  他忽而想到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不由默然。歌里唱的其实没错,纵然柳意欢有
天眼,能纵观全局,知晓福祸,但冥冥中自有定数,谁又能真正做到趋吉避凶。


  璇玑也似有感悟,默然不语。那妖兽唱了一会,忽然长声一笑,沉声道:“两个
小娃娃,胆子不小哇!居然用剑气来刺老子!”


  两人都是一惊。只见对面熊熊燃烧的烈火忽而窜了起来,声势逼人,不得不退两
步,那火墙从中裂开一道缝,彷佛是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撕开一般,先前在火光中缓慢
行走地人影,便从那缝中悠然走出。那人身穿玄色衣,头上戴着斗笠。一手扶着,另
一手锤着肩膀。火光缭乱中。只觉他须发如银,根根飞曳,斗笠下露出半张脸,下巴
光滑如玉,嘴角含笑。


  “是你!”璇玑指着他,下巴都快要掉下来。居然是下午他们在田埂那里遇到的
人!开始见他头发雪白,以为是老人家。谁知居然是个年轻人!“你……你不会就是
……放火地妖怪吧?”


  那人哼哼冷笑,并不答话,过一会。才道:“我借道人间也是迫不得已,以后自
有福泽相报。这火过了丑时便会熄灭,你们要是不想烧死在这里,还是赶紧离开吧。


  禹司凤眉头紧皱,低声道:“如此说来……那火兽……腾蛇……就是你?”


  那人扶了一下斗笠,抬头看他一眼。禹司凤只觉他目光灼灼,犹如冷电一般,心
中不由打个突。腾蛇绝非普通妖兽,乃是天上的神兽,他既然说借道人间,日后有福
泽相报,那就绝无虚假。以他和璇玑两个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斗不过他。人家一根
头发就可以戳死两个了。当下立即萌生退意,拱手道:“是我等鲁莽了。请腾蛇大人
先行,我们马上告退。”


  璇玑被他拉着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人,奇道:“他就是腾蛇?刚才
那个巨大的妖怪?怎么又变成人了……”


  禹司凤低声道:“不是妖怪,是神兽。这事妳我管不了,只能由他去了。”


  璇玑这会也是被火焰烤地心口疼痛,确实不想多留,于是点了点头。谁知那人在
后面忽然冷笑道:“你们就这样走?敢对老子无礼,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两人大吃一惊,璇玑只觉腰上的崩玉猛然一热。竟变得像是刚才从炉子里拿出来
的一样,烫得她一个惊颤,下一刻崩玉从剑鞘中腾身而起,在空中划了一道银辉,稳
稳落在那人手中。


  “就是用这把剑刺伤老子的?”那人甚是狂妄,伸指在崩玉上一弹,登时发出清
朗的嗡鸣声,他赞道:“凡间倒也有此好剑!难怪能伤到老子!你们两个小娃娃有眼
不识泰山,没见过世面,老子也不怪你们。作为惩罚,这剑就留给老子吧!”


  他掉过身来,指了指肩胛那块,果然那里衣裳破了个小洞,但是不是伤到皮肉姑
且不知道。崩玉的剑气锐利之极,连岩石都可以劈开,两人方才都是亲眼目睹剑气刺
中了那腾蛇的身体,结果只把他的衣裳划破一个洞。心中不由都骇然。


  璇玑见崩玉在他手中不断鸣叫,似是不愿离开主人,当即急道:“不能留给你!
那是我的剑!”


 那人笑道:“剑不留下,那就留人!妳是用哪只手刺伤了老子?自己剁下来吧!”



  璇玑见他这样不讲理。本性中那股执拗的蛮劲登时上来了。怒道:“明明是你不
对!莫名其妙引起火灾,害了多少人!还神兽呢!是假的吧?!”


  那人勃然大怒,厉声道:“好无礼的丫头!神兽岂容妳侮辱!”


  璇玑跟着骂道:“是你自己自取其辱!”


  那人冷笑一声,更不答话,两指夹着崩玉,竟是要发力将它折断。璇玑惊叫一声
,抢上去要阻拦,不防他身后的火墙忽然暴涨,似大门开阖一般,挤压过来,她只觉
炽热难耐,不得不退回去。


  那人折了半天,崩玉却纹丝不动,不由有些惊讶。抬手在上面轻轻抚摸,惊道:
“定坤?!居然是定坤!怎么变成这种模样了……”说罢忽地又是一惊,抬头朝璇玑
打量过来,从头看到脚,喃喃道:“变了很多……难怪难怪……”


  璇玑哪里管他什么“难怪”,叫道:“把剑还给我!你这只死妖怪!”


  那人呵呵一笑,将崩玉往地上一插,抱着胳膊朗声道:“老子早听说妳的三昧真
火厉害。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妳比试比试。天可怜见!今日总算让老子等到了机会!不
用客气了,出招吧!让我看看战神将军是怎么样的!”


  璇玑见他眼神狂热,神情诡异。心下有些发怯,退了两步,轻道:“我……我不
和你比……”


  那人纵声狂笑,道:“不比也不行!看招!”


  话音一落,却见身后那火墙“呼”的一下,犹如海潮?涌一般,铺天盖地地砸下
来,热浪足以将铜铁熔化。璇玑惊叫一声,再也顾不得狼狈不狼狈的问题,连滚带爬
的逃走。好险还是被火舌舔了一下裙摆,一瞬间她的裙子就被烧了半幅。


  那人哈哈大笑,声音讥诮:“呿!露了春光,到底也是个普通女人罢了!”


  璇玑脸色又红又白,抓着裙角,竟说不话来。肩上忽然一重,却是禹司凤脱下外
套罩在她身上,低声道:“穿上。咱们伺机逃走吧,他太强了。”他脱了外套,赤裸
着上身,汗水在他肌肤上奔腾,映着火光,衍射出动人的色泽。


  璇玑先是一愣,跟着却脸红,谢谢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得掉头就走。



  禹司凤见那腾蛇还要唤出烈火,立即抽出符纸。捏印之后抛了出去,登时化作漫
天的小水龙,将那烈火挡了一挡。他趁这个空隙转身逃走。忽听那人笑道:“离宫为
火,变化随心。不战而逃,不如去死。”


  他只觉身后火辣辣的疼痛,一回头,却见那火海罩了上来,一瞬间就将他吞没了
去,身后璇玑的惊叫,彷佛也变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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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六章 灵兽(四)
  璇玑眼睁睁看着他被火焰吞没,只吓得肝胆俱裂,顾不得那烈焰炽人,扑进去就
要救人。只得一瞬间,她的头发眉毛衣裳都被烧焦了,孜孜作响,浑身体肤彷佛要裂
开一般,剧痛无比。


  “司凤!”她叫了一声,伸手去拉,只拉到一个硬物,被火烤得半熔化了,一触
到她掌心的肌肤,立即烧焦一片。她顾不得疼痛,用力抽出来--却是他佩在腰间的
宝剑,剑鞘和剑柄已经被烧化。


  她怔在那里,一动不动。那腾蛇“嗤”的一声,笑道:“这样容易就死了。”


  璇玑慢慢回头瞪着他,他被盯着有点发毛,冷道:“干嘛?”


  她低声道:“我只是奇怪,天上的神仙都是你这样嚣张跋扈的吗?想杀人就杀,
想烧哪里就烧哪里。”


  腾蛇耸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老子不在乎,反正以后有福泽给他们补上。有
神仙下凡,凡人应当高兴才对吧。”


  璇玑低声道:“什么样的福泽,能抵得上一条命呢?”


  腾蛇见她神色不对。他本身又是个暴躁没耐性的脾气,当即叫道:“妳比不比?
老子可要先放火了!”


  璇玑摇了摇头,轻道:“你回答我。”


  她若是放声哭喊,或是上来拚命,腾蛇或许还不会害怕,但见她此刻神色平静,
语气冷冽,他竟有些悚然,只得答道:“下辈子轮回时让他们投入富贵人家,凡是被
我借道的人间地方,都会得三年丰收。还不算福泽吗?”


  璇玑轻道:“那被你杀死的那些人,他们的亲人怎么办?就这样的白看着他死掉
?伤心一辈子?”


  “亲人?”腾蛇显然对这个词极为陌生。想了一会才想起指的是什么。当下笑道
:“人死不能复生。何况所有人最后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不一样吗?何必在这等小
事上和老子纠缠。喂,妳打不打?”


  她突然厉声道:“不对!不一样!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还可以一起欢笑一起度
过很长的岁月!谁允许你剥夺这个权利!谁给你地权利!”


  腾蛇一愣,却见她铿地一声拔出禹司凤地宝剑。她的手掌已经和那烧熔化的剑柄
黏在一起。想必一时半会也取不下来。他笑道:“说了半天,还是要打嘛!早些答应
不好吗?这不是定坤剑。老子看妳有什么本事放出三昧真火。”


  她恍若不闻,手腕一转,捏了个剑诀。在周围熊熊燃烧的火上一撩,剑尖上挽了
一团火光,色泽鲜红,簇簇跳跃。她的手指缓缓拂过那光滑的剑身。每一寸被她拂过
的地方,顿时发出闪亮的火光,最后,剑尖上跳跃的那朵火花颜色渐渐退去,也变作
了发白地亮橙色。


  所谓定坤,即为平定乾坤。乾坤自在心中,定坤在不在手,又有何异?


  “过来吧。”她轻轻说着,“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那腾蛇正要放出漫天火海将她包围。忽见周围的火光骤然大盛,足有百丈高,翻
卷跳跃,紧跟着,一团金光从火中急速飞起,清啼一声,在空中打了个转,眨眼就飞
得极高极远,眼界中只来得及留下那团闪烁斑斓的金色光芒。


  他“咦”了一声,冷不防脸颊忽然一痛,竟像是被火灼伤。他吃了一惊,急忙纵
身跳开。却见璇玑那剑花挽到了眼前。剑尖上一点火光,竟是借着他的腾蛇之火化作
了三昧真火。


  他登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叫道:“妳有这种本事!老子喜欢!”周围地火光
一瞬间团聚上来,将他高高托起,渐渐地,越聚越多,他地身体被火焰层层包围住,
再也看不见。那一团巨大的火焰忽而发出清朗地啸声,火翼飒飒撑开,竟是变作了腾
蛇的原型。


  那铺天盖地的火翼缓缓摇摆,斗大的火团从天而降,犹如下雨一般,密密麻麻,
落在地上,顿时摊开一大片,像是有生命的,朝璇玑所在的位置蔓延过去。她周围霎
时多了一圈两人高的火圈,寸步难行。


  腾蛇哈哈笑道:“妳喜欢火,老子多给妳一些!就怕妳吃不下!”


  璇玑冷道:“只怕你给不起!”


  她手里的剑转了一圈。那三昧真火竟硬生生将那火圈切成两半。她出手如电,在
那火圈上一勾,轻道:“疾!化!”那火圈登时重新融合在一起,上下两相里一撞,
火点四溅。却变成了亮橙色的三昧真火。手里宝剑犹如腾龙戏凤,上下飞舞,将那火
圈一圈圈继续切割开,渐渐舞成一条直线,她手腕一抖,抛飞出去,那些火光登时化
作一条火龙,张牙舞爪地朝上扑去。


  腾蛇火翼一扬,忽又化作人形,为火焰托着。从空中降下,躲过那条火龙,嘻嘻
笑道:“也没怎么!”他背后还留着两根火翼,熊熊燃烧,忽而拉长,自空中坠落,
划过地面,刻下深深的焦黑痕迹。腾蛇唤来的火焰,与他身上自带的火焰并不相同,
尤其那双火翼,更是火之精华所在。


  他这番下界,本是因为闹了点小脾气,腾蛇脾气坏,爱使小性子,天界人人皆知
,反正天帝纵容他,故而众人懒得管他。他在人间借道,就是故意闹事,折腾给上面
的人看。结果还是没人理他,不由好生无聊。谁知在这里居然遇到曾经的战神将军,
他怎么能不耍上一耍。


  要说他真有想杀了她的心,那也未必,然而当真动了手,就没有半途而退的话。
本来神仙是不允许随意杀生的,但这些规矩在他眼里就是狗屁,凡人的轮回如同仙人
的生命,是永无止境的。在凡人眼中的一生,也只是漫长轮回中的一小截罢了,随意
掐断它。继续另一个轮回,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何况有他的福泽庇佑。那些人
的轮回生涯只会因祸得福。


  璇玑地愤怒,他无法理解,也懒得理解。


  炙风一阵阵卷过。她焦糊的发尾微微起伏。眉眼清丽冷漠。他忽而起了玩心,笑
道:“妳这样生气,老子还是不明白。要想让老子明白,何不用妳战神的力量来折服
?”


  说话间。他地火翼已到她身侧,足有十几丈高。地面为他地火翼烧得裂开两道巨
大的缝,发出被焚烧的吱吱的响声。巨大的火翼骤然一合,将她锁在其中。这双火翼
是腾蛇之火的精华。诸神都要畏惧三分的,他就不信她还能反击。


  果然。半天,双翼中都没有任何动静。想来这个自恃了得的小丫头已经被烧化了
。腾蛇哈哈大笑,张开火翼,得意洋洋:“战神也不过如此嘛!”


  忽听她在下面低声道:“疾。化!”剑光一闪,点中他的双翼。腾蛇一呆,只觉
翅膀上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随着她的剑光闪烁,自己地火翼从头到尾,缓缓变成了
亮橙色。


  他放声大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火翼被她化成了三昧真火,托在身下地火焰也顿
时维持不住。倒头栽了下来,在地上翻滚,筛糠一样地抖,叫得犹如杀猪一般,却无
可奈何。


  “死丫头!臭丫头!老子总有一天把这笔帐讨回来!”他一边痛叫一边破口大骂
,然而两只火翼被她的三昧真火覆盖,火竟然也能燃烧火,那是他从来也想像不到的
。他收不回火翼,只疼得脸色惨白,恨不得一剑把自己杀了,了却这种痛楚。


  璇玑提剑走过去,并不与他多话,将禹司凤的宝剑举起,那整根剑都化作了三昧
真火,足以将天地也焚烧殆尽。她一剑挥下,当即就要斩下他的脑袋。忽听身后有人
叫道:“不要斩首!划一道口子就好!”


  两人都是一呆,回头望去。就见禹司凤浑身黑乎乎,裤子也被烧得七零八落,狼
狈地站在焦枯的大树旁,挡住要害部位。


  “你……”璇玑浑身都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禹司凤急道:“快,用剑划他一道口子!”


  璇玑此时脑中已经是一团乱,完全搞不清楚来龙去脉,竟呆呆地依言,在腾蛇脸
上割了一道口子。禹司凤又道:“再在自己身上划一道口子!把血……滴进他伤口里
!”


  璇玑还是呆呆地照做,毫不犹豫在手上割了一剑,抓起腾蛇的领口,就要把血滴
进去。那腾蛇自然知道他是要做什么,只惊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厉声叫道:“不带这
样的!你们这般侮辱神兽,老子绝不放过你们!”


  璇玑虽然不知这样做是什么意义,但是禹司凤还活着,他开口让她这样做,不要
说是划几个口子,就是立即把她手脚斩下来,她也心甘情愿。


  她的血滴进他脸上的伤口中。竟不流出,缓缓地渗透进去。禹司凤低声道:“念
他的名字,以成契约!”


  她轻声道:“腾蛇。”


  腾蛇心里自然是千万个不愿意。但是血已经渗入体内,他毫无反抗的能力,身为
神兽的本能,强迫他低头,以额叩地。恭声道:“腾蛇参见主人。从此不离不弃。守
卫主人一生。”


  “啊?”璇玑莫名其妙。回头去看禹司凤,他找了半天,只在地上找到一片烧糊
的衣角,拦腰遮住重要部位,走过来说道:“他现在成了妳的灵兽了,璇玑。”


  灵兽?!她大惊失色,急道:“我才不要他做灵兽!他……他杀了你……不对!
司凤,你还活着……”


  她脑中顿时一片紊乱。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扑进他怀里,急道:“你没死!你
没死!我以为你死了!我就想杀了他然后再自杀!”


  禹司凤柔声安抚着她,好不容易将她的情绪哄得稳定了,才道:“我刚才……躲
得快,只烧到了衣服。身上没大碍。不过那样子实在不雅观,所以整理了半天才过来
。”


  璇玑狠狠吸着鼻子,喃喃道:“有什么关系,我一点也不在乎,就是光着身子我
也不在乎……我刚才差点气疯了。”


  妳不在乎,我却在乎的紧……禹司凤在肚子里苦笑一声。拍拍她的肩膀,转头望
向一脸灰白的腾蛇,低声道:“妳不是一直想要灵兽吗?如今抓到了神兽腾蛇,应当
高兴才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璇玑恨恨地瞪着腾蛇,怒道:“我不要他做灵兽!”


  腾蛇好不容易等到翅膀上的三昧真火退去,护着疼。听她这样嫌弃自己,当即激
发了神兽的傲气,厉声道:“老子也不爱做妳这臭女人的灵兽!妳以为我想?!还不
是妳自己成了契约!”


  璇玑急道:“那退了退了!我才不要你!”


  腾蛇气得几乎要晕过去,怒道:“妳当契约是儿戏?!定下来就是定下来了!老
子是神兽,一世的英名!毁在妳手上!老子恨不得马上杀了妳!”


  璇玑灵光一闪,叫道:“我杀了他!是不是就没契约了?”


  腾蛇顿时一抖,惊恐地瞪着她,晓得她说到做到,忍不住在地上缩成一团。


  禹司凤叹了一口气,拉住她,低声责备:“不要任性,腾蛇做灵兽。多少人梦想
的极致了。妳不是要救出敏言和玲珑吗?何必还计较这些小事。”


  璇玑一听钟敏言和玲珑的名字。心下一凛,登时无话可说。良久,她才厌恶地瞪
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腾蛇,道:“那……我勉为其难收了你。你要是再乱杀人,我一
定先把你杀了!”


  “呸!臭小娘!妳想的美!”腾蛇骂了一句,忽然晕了过去,原来他翅膀上的伤
还是很厉害,加上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斗气,下界来玩耍,结果无缘无故成了她的灵
兽,这口恶气怎么咽的下去?


  他一晕过去,那火翼自然也收了回去。禹司凤将他从地上抱起,他头上的斗笠掉
了下来。一头银光灿灿的长发披垂而下,由于是晕过去,没有方才那凶狠蛮横的气质
,看上去倒是很清俊的青年男子。


  “璇玑,要和灵兽好好相处,不要吵架。”


  禹司凤把腾蛇身上的衣服剥下来穿上,然后扛米袋一样将他扛起来,拉着璇玑的
手,走出了这块可怕的炎热地狱。


  一场生死相顾,烈焰焚烧,最后居然拐到一只腾蛇做灵兽,这生意也不算亏。


  禹司凤正觉得心满意足。忽听璇玑惊道:“司凤!你说过斩首之间才能得到灵兽
!我……难道我要把脑袋斩一次?”


  斩首……之间?他一愣。忽然放声大笑,无论璇玑怎么问,他也笑得说不出话来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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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七章 灵兽(五)
  从昏迷中醒来之后,骄傲的腾蛇一直不说话不吃饭不睡觉,呆呆地蜷缩在农家的饭桌
子下面。他显然受不了这个巨大的刺激,到如今依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堂堂天界的腾蛇大人,火里来烟里去的神兽,居然成了一个凡人小姑娘的灵兽。虽说她前世是厉害的战神,但她这辈子是凡人啊……更何况她犯了事,被罚下界受尽轮回之苦,以后就是回归天界了,也当不了将军,肯定要派人监视,完全没前途可言。自己跟着她,也是铁板钉钉子--铁定的没前途没发展。他这一生,就是毁在她手里了。



  他想着想着,就觉得悲痛万分,翅膀上被烧伤的部位也越发疼的厉害。疼得--好想哭啊。



  一个大瓷碗忽然递到了他面前,上面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璇玑蹲在外面,揭开桌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说道:「喂。吃饭了。今天要赶路呢。」



  腾蛇厌恶地别过脸去,哑着声音:「老子不叫喂。」



  「哦,那,腾蛇。吃饭吧。事实就是这样了,我勉为其难,愿意收你做灵兽。别赌气了,木已成舟。你我都没有反悔的余地。」



  她说得很委屈,好像比他还郁闷,收了他这么大一个灵兽,还很不满意。



  腾蛇只觉怒从中来,厉声道:「是谁勉为其难!老子跟着妳才是痛不欲生!」



  「哦,那你去死吧。」饭碗放在地上,她掉脸走了。



  「妳才要去死!臭小娘!」他气势??地把脑袋从桌布下面探出去,追着骂。谁知她并没走远,只是蹲在桌布外面,他一探头出来,正对上她的脸。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恶狠狠地看着对方。



  璇玑伸出手指,在他鼻子上一点。笑道:「好像丧家之犬的吼叫。」



  他大怒。立即就要报以老拳,然而拳头到了她身上,灵兽的本能立即启动,变成了温柔的捶打--简直是帮她捶肩膀!璇玑舒服的晃了晃脖子,「诶。这边……靠左一点。嗯,下面一点……你手艺不错嘛。回头也帮司凤捶捶。」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高傲的自尊再次受到严重伤害,钻回桌布下面。把饭碗踢出去,不管璇玑怎么挑衅逗他说话,他都不理会了。



  禹司凤坐在桌子旁。见璇玑小孩子气发作,尽是和腾蛇闹腾。不由笑叹:「妳不要总是欺负他。要和腾蛇好好相处,培养出感情。」



  「感情?」璇玑一想到要和这个杀人凶手握手言欢,自己摸着他的头,他像小银花一样柔顺听话……这个场景让她出了一身冷汗。立即摇头:「不用了。反正他不想做我的灵兽,我也不想要他。回头再找一个我喜欢的就是了。」



  禹司凤道:「妳已经定下一个契约了,就没有更改余地。」



  「那我一辈子就和这鬼东西捆在一起?!」璇玑大吃一惊,顿时觉得前途暗淡。


 


  禹司凤叹了一口气。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妳看他这样不吃不喝缩在桌子下面,像不像刚被人抓来地小狗狗?妳把他当作小狗来驯。当真就那么难以相处?」



  这可是禹司凤独家秘诀。璇玑果然眼睛一亮,弯腰揭开桌布,腾蛇登时冲她龇牙咧嘴。露出一脸凶相,真的像刚被抓来的小狗狗,认生又任性。她赶紧坐直身子,回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禹司凤,方才的郁闷一扫而光。



  他很得意地笑道:「他再怎么厉害,也是一只兽。不能用人的方法来对待。」



  璇玑连连点头,她就说。司凤懂地东西很多,听他的准没错。她赶紧转身继续盛饭夹菜,打算美食诱惑。



  缩在桌子下的腾蛇突然闷声说道:「臭小鬼有什么资格说老子!你不也是兽吗?」



  禹司凤默默揭开桌布,低头去看他,腾蛇一副自尊被辱,恨不得自绝于此地表情,凶巴巴地说道:「你也不是人,你那套拙劣的说谎技巧,骗得了臭小娘,骗不了老子!回头要是禀告给上界的人,连皮都剥了你的!」



  禹司凤冷冷看着他,淡道:「你自去说。我不会阻拦。」



  腾蛇怒道:「你当老子是长舌妇吗?!我还偏不说了!」



  禹司凤淡淡笑道:「做人的好处,你如何懂得。我听你唱歌,倒是很豁达,没想到为人这般古板难缠。」



  「你才古板难缠!」腾蛇又怒了,「老子不屑和你说话!你心眼顶坏!」



  他还记得是禹司凤教璇玑把他收成灵兽,这梁子结大了,他要怀恨一辈子!下回一定


找个机会把他烧烂了。



  禹司凤笑道:「你应当不是笨蛋,既然已经成了契约。何必闹脾气。她做你主人,也不至于辱没了你。这么几千年过去了,你也没有什么前途,还指望以后有吗?依我看,上面的人根本没把你当一回事吧?你在人间闹这么大的风浪,都没人追究,足见他们心里不在意你。」



  腾蛇被他说中痛处,又不甘心被一个小鬼说教,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禹司凤又道:「你这次下界,应当有别的事要做吧?是什么?」



  腾蛇一惊,睁开眼急道:「你怎么知道!」



  禹司凤微微一笑:「你自己说地,借道人间是迫不得已。但你既然身为神兽。应当有能力抑制自己的本事,故意闹这么大,显然是在赌气。让我猜猜,你一直西行,是要去不周山?」



  腾蛇骇然道:「你……你这小鬼……会读心术不成……」



  禹司凤无辜地摇头:「读心术自然是不会地。不过下界妖魔异动,试图破坏定海铁索,天界不会无动于衷吧?是派你过来查看了?去阴间看那个妖魔?」



  腾蛇咬紧舌头,决定不管他问什么,自己都不说话了。他最不喜欢这类聪明人,比如东方白帝那样,你还没开口他就能说出你心里想的东西,真是教人毛骨悚然。



  禹司凤见他不说话,便不再逼他。低笑道:「天不可与虑。道不可预谋;迟数有命兮,恶识其时?这是你自己唱地,难道只会唱,却不明白什么意思吗?你既然成了她的灵兽,自然是有了因缘的。何不坦然接受?」



  「放屁放屁!臭狗屁!臭不可闻!」腾蛇破口大骂。把耳朵死死掐住。



  禹司凤笑着放下桌布,坐直身体。璇玑刚好又装了一碗饭菜过来。奇道:「你在和他


说什么?」


  
  「没什么……嗯,就是一些宠物怪经吧。如何做好一只灵兽之类的。」他轻轻笑着,用手轻叩桌面,起身道:「喂他吃完饭就准备走吧,我去收拾东西。」



  璇玑钻进桌子下面。见腾蛇戒备地瞪着自己,她努力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轻道:「


吃饭啦,腾蛇要乖。」


  
  「乖妳个大头鬼!」他又要发作,爪子一拍,就要把饭碗掀翻。璇玑赶紧捧结实了,道:「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嘛。就算你再怎么恼火,事实都是不可逆转地。我都愿意接受了,你还有什么放不开?」



  就是放不开妳那种好像受了腾蛇做灵兽反而很委屈很郁闷地语气!他只觉脑子里嗡嗡乱响。真是一团乱,只得抱着膝盖再蜷缩起来,拒绝和她交流。



  隔了一会,只听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偷偷瞄了一眼,只见她从袖带里翻出纱布伤药,用玉簪子挑了一些药膏,送到他脸旁。



  「妳干什么!」他戒备的头发都竖了起来,急忙躲开,不防她毫不怜香惜玉,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硬扯过来,痛得他大叫:「放手!好痛!」



  脸上一凉,玉簪子上的药膏尽数抹在伤口上,这还是她当初定契约地时候用剑划的。腾蛇僵在那里,连声道:「妳妳妳不要以为一点点点小恩惠。我我我我就会屈服服服!老子是神兽!看不起妳妳妳这种凡人小丫丫丫丫头!」他尴尬得都开始口吃了。



  璇玑把纱布贴在伤口上,按结实了。才笑道:「这是咱们少阳派的金疮药。很灵验的。你看,昨天我的手灼伤了,涂了药,今天就能动了。」



  她两只手上都裹着绷带。显然是昨天徒手抓那被烧灼的宝剑引起的伤痕。而且,她脸上也很是狼狈,两条眉毛都被烧没了,头发也烧得一半焦糊,早上剪了大把。说实话,这样子很滑稽。腾蛇憋住了,硬是不笑,只冷道:「讨好老子也没用。」



  璇玑笑道:「谁要讨好你!只是咱们这样赌气也不是办法,以后都是要相处一辈子的。好在我这一辈子短地很,一百年呼啦一下就过去了。你以后不就自由了?」



  腾蛇瞪圆了眼睛。道:「妳当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啊?妳不知道自己是下界历劫的?!劫数过了之后自然要回归天庭啊!还一百年……老子是被妳活活栓死了妳知不知道啊?!」



  他又吼得满腔血泪,璇玑愣了一下,跟着把饭碗放在地上,自己噗通一声。也盘腿坐在了地上,叹道:「我知道自己前世很不寻常,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眼前的一切才最重要,不是吗?一百年也是时间,总不能为了虚无缥缈地未来,让现在的时间不快乐,以后地事情,以后再说。」



  腾蛇哼了一声,还是不甘心:「凭什么老子要白白搭上一辈子。」



  璇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难过啦。以后总有办法解开契约地不是?就算一时没有,慢慢找,总能找到的。你做了我的灵兽,其实也挺好啊,大家一起吃一起玩一起说话,很热闹。我亲密的朋友们都不在了,我已经很久没享受过那样的热闹了。」



  腾蛇僵直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趁她不注意,抓了碗里一块鸡翅膀啃,一面问:「什么叫不在了?死了吗?人都有一死,早晚而已。有什么看不开的。」



  璇玑摇头道:「话这样说也没错,但是我们是人,我们的一生只有短短百年。所以生死离别就是一种永?了,就算下辈子再遇到,那也是另一种回忆,不同的。我喜欢他们,所以,我不想和他们分开。」



  腾蛇干脆大着胆子端起饭碗吃饭,嘴里塞满了饭菜。说话都含糊不清:「唔,这还不简单。妳身份特殊,要去阴间就是小菜一碟。想他们,去地府找他们的魂魄就是了,只要还没喝忘川水,前世的记忆还在的。喏,妳要是想去阴间,咱们就刚好顺路,我也是要去阴间的。」



  璇玑摇头:「他们没死啦,不过是因为……这些那些的原因,很难再恢复以前的样子。我要找灵兽,也是因为想救他们,我要更多的力量。不能输给那些妖魔。」



  「妖魔?」腾蛇眼神一动,问道:「是破坏定海铁索的?」



  璇玑惊喜道:「你也知道啊!那可太好了!咱们一起。把那些坏蛋打跑,好不好?」



  腾蛇狼吞虎咽,把饭吃了个精光,反手将空碗塞进她手里,傲然道:「不好。老子才不会自眨身价,和你们这些凡人妖魔搅在一起。」



  什么小狗狗,司凤骗人!他根本还是个坏蛋!璇玑郁闷地瞪着他。



  腾蛇忽然说道:「不过,妳若是能每天给我吃这么好的饭菜,老子也许会考虑一下。小小帮妳一把也无妨。」



  璇玑大喜,一把抱住他,叫道:「好!以后有吃的,我分你一半!」



  「呿,小丫头。」腾蛇厌恶地戳了戳她的脸,再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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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八章 灵兽(六)
  璇玑心满意足地回到客房里,禹司早已收拾好行囊,坐在窗边喝茶。她笑嘻嘻地扑上
去,喜道:「司凤你听我说!腾蛇说他愿意帮我了!你教我的法子真是管用!」



  禹司凤嗯哼一声,恶劣地笑道:「果然兽就是兽,没办法用人的法子来对待。」


 


  他见璇玑刚才在桌子下钻出钻进,弄得满头灰。不由道:「整理一下吧,等那四个捕快大哥收拾好,咱们就出发了。」



  她依言洗了把脸。拿着铜镜一照。看到那惨不忍睹的脸蛋,两根眉毛被烧得乱七八糟,左边的整条都没了,右边的只留着一小截,难看之极,登时垮了脸。哭丧道:「好丑……眉毛还会再长出来吗?」



  禹司凤凑过去一看,忍不住要笑。但见她凄凉惨淡的眼神,只得强行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别急,我替妳画。」



  璇玑眼睛登时一亮,喜道:「司凤还会画眉?我都不会呢!」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想起小时候柳意欢每天在他面前大谈女人经。别说眉毛,就连发髻、珠钗、服饰等等,都说得津津有味。后来见司凤听不明白的,他便缠着要他送笔墨,亲自画给他看。他这样一个大好少年,清清白白,无缘无故被他灌输了一肚子无聊的玩意。



  他见璇玑一脸期待的表情,便轻轻一笑,取了水。将那螺翠泡开。现在,似乎要感谢柳大哥之前的灌输,居然能派上用场。他用笔小心沾了一些螺翠,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



  她是瓜子脸,短粗的眉毛并不适合她。她眉间开阔,额头饱满,是心胸宽广的象征。那么,弯弯的新月眉最合适。他也是第一次实践在女子身上。忍不住有些紧张,手腕微颤,笔尖轻轻划过她光秃秃的眉毛上,勾出一抹漂亮的弧线。



  「好痒啊,司凤。」璇玑不敢动,然而那笔尖画在脸上,痒的要命,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嘘,快好了。别动。」他左右对比了半天,又补了几笔。



  璇玑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有一回我一大早去找爹爹和娘,也见到爹爹帮娘画眉呢!不过他可没你这般熟练。」



  原来画眉本是夫妻闺房之乐,不足为外人道。璇玑在这些细节上并不通。说得天真。



  禹司凤脸上一红,急道:「我……我只是--我只是帮忙罢了。下次妳可得自己画!」这一急。手腕抖了一下。顿时在她脸上画了一道古怪地长线。赶紧又用棉布沾了水来擦。



  「你会画。我干嘛还要自己动手。」璇玑在他脸上摸了一下,笑道:「好烫。你在害羞。」



  禹司凤轻轻把她地爪子拍下去,重新替她画好眉毛,这一次两边对称,弯弯的新月眉,完美无暇。他左右看了半天,终于满意地将笔搁下,笑道:「看看怎么样。」



  璇玑朝铜镜里望去,果然是画得天衣无缝,和自己以前的眉形几乎一模一样。她喜得抱住他的胳膊,一个劲说道:「你好厉害!比爹爹给娘画得好多了!娘总说爹爹手脚笨拙呢!」



  「我是说……别再说这个了……」禹司凤脸红的似要炸开。正要说点什么别地岔开话题。却听房门被敲了两下。两人一齐回头,就见腾蛇歪着脑袋,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倚在门边,哼哼笑道:「亲热够了?那几个捕快等得很急呢。要是还没亲热够,就记得关上房门哈。非礼物视也没听过?」



  两人赶紧红着脸起身,提了包袱下楼去。



  虽说璇玑和禹司凤是将怪火的事情解决了,但没有确实地证据来证明,总不能把腾蛇推到总捕头面前,告诉他:这个就是纵火元凶吧?就算总捕头愿意相信,对腾蛇来说,在凡间暴露身份,总不是好事。



  看起来那六百两银子的酬劳是泡汤了,顺带着五十两订金也要还给人家。



  璇玑一想到马上又要身无分文,整张脸就忍不住垮了下来。捕快甲见他二人郁郁不乐,知道是为了赏金的事情。便安抚道:「姑娘和公子莫要担心,我等愿意为两位作证,是两位将怪火事件平息的。何况这位公子……」他有些害怕地看了眼蹲在旁边的腾蛇。「这位公子也是人证,那晚亲眼目睹两位地神威。总捕头绝非不近人情之人,就算他不相信,我们也力保那订金归属二位。」



  禹司凤笑道:「多谢诸位大哥。那就有劳了。」



  那几个捕快早已对他们腾云驾雾的本事佩服不已,见禹司凤又这般和善文雅。都忍不住要和他亲近交谈。璇玑过去扯了扯腾蛇的银发,不顾他恼火的反击,低声道:「你好歹也弄点证据,证明是我们平息了腾蛇之火啊!」



  腾蛇朝她翻个大白眼,怒道:「没有!这等无聊事不要找老子!」



  璇玑眉头一皱,道:「那好。到时候怀里地银子都还给人家,咱们身无分文,可买不起美味佳肴吃了,你别抱怨!」



  腾蛇头疼地瞪着她,凡间那美味的饭菜就是他跟着璇玑最大地理由了。如今连这点理由都没有,他还跟着她干嘛?



  「妳不是战神将军吗?」他又开始不怀好意的笑,「召唤点风雨甘露,滋润一下烧焦地土地,应当是很容易的事吧?」



  璇玑奇道:「我怎么知道要如何召唤?再说……行云布雨好像是云童雨师的事,我怎么会!」



  「妳不是将军吗?这点小事都不会?」



  「这点小事你都要叫我。神兽原来就是白吃白食的啊?」



  「呸!妳才是白吃白食的!老子今天就让妳见识一下腾蛇的厉害!闪边去!」



  腾蛇的火爆脾气立即被点燃了,跳起来转身就走,一面冷道:「扶好下巴,省得待会掉下来!」



  「呃?这位公子?」那几个捕快见腾蛇快步离开,一会就没了?影,不由大是诧异。



  「不用理他,闹脾气而已。」璇玑咳了两声,走去,摆出一副「我是货真价实的大仙」模样,说道:「怪火虽然平息,但这一带土地焦枯。损伤不小,所以我待会唤来雨露滋润,来年这里还可以植树长草。不至于成为荒山。」



  那几个捕快听她居然有这等本事,更是仰慕得恨不得五体投地。连声道:「这是大恩德!女仙人这就要施法吗?需要狗血香烛吗?」



  璇玑摇头,「狗血香烛不过是民间的法术罢了,我不用这个。心随意动间,甘露自然而至。等待就好。」



  禹司凤晓得她根本没那个本事,当下悄悄拉她到一旁,轻声道:「谁能唤来风雨?小心不要把牛皮吹破。」



  璇玑笑道:「不是我啦。是腾蛇。他要我们扶好下巴,看他怎么呼风唤雨。」



  禹司凤将信将疑。腾蛇性属火,呼风唤雨这等事和他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就算在天界再怎么有人脉,召唤来风伯雨师都不是小事,万一惊动了天帝,发火将腾蛇收回去,可是大大的不妙。



  正思忖间,忽见黄鸟坡子上腾起一团巨大的云雾,渐渐地越飞越高,直将整个天穹都遮掩住,周围顿时暗了下来,雷声隐隐。那几个捕快见到这等神迹,激动得差点跪下磕头。就连禹司凤和璇玑两人都很吃惊,没想到他真能办成。



  倾盆大雨顷刻而至,方圆百里都是白花花密密麻麻的雨帘,众人浑身尽湿,只觉暑气全消,从脚趾头都感到舒畅之极的凉爽。璇玑正高兴得咯咯笑,忽然想起什么,抬手在脸上一抹,果然摸了满手的墨,她哭丧道:「啊,我的眉毛……」禹司凤帮她画的眉,一下子就被雨水给冲干净了。



  禹司凤见她没有眉毛的滑稽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轻道:「没关系,待会雨停了我再帮妳画。」



  暴雨足下了有一个多时辰,才渐渐收住势。雨霁云开,渐渐露出晴朗地天空。璇玑用袖子擦了擦脸,不过其实没什么用,袖子上的水比脸上地还多。腾蛇摇摇晃晃从黄鸟坡子上下来,脸上似有不虞的神色,走到跟前,才冷笑道:「如何?下巴扶好了吗?」



  璇玑见他这么大的本事,不由有些改观,真诚地说道:「腾蛇,你真的很厉害。你怎么唤来大雨地?」



  他脸色一暗,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子…-老子地本事大着呢,呼风唤雨哪里轮的到老子……不过是……请了个帮手……」



  「你请了风伯雨师?」禹司凤有些吃惊。



  腾蛇厌恶地别开脸,「谁会叫他们!都是一群马屁精!叫了以前一个兄弟啦!问那么多干嘛!」



  禹司凤心思玲珑,一点即透,笑道:「是叫了应龙吧?」



  应龙属水,唤来风雨自然是小事一椿。腾蛇说请了个兄弟,自然应当是平辈之交,那十有八九是应龙。



  腾蛇好像见了鬼一样瞪着他,嘴里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这个小鬼,简直像会读心术地,什么都瞒不过他,真教人郁闷。他黑着脸,忽而想到方才喊来应龙帮忙,却被他大肆嘲笑一番,笑他做了凡人的灵兽,不由得更郁闷了。



  「不过嘛,你也算个有福的。那丫头以前是战神呢!天帝和后土大帝都对她纵容的很。犯下那种滔天大罪,本来是要神魂俱灭的,结果她却安然无恙,足见上面对她的重视。等她这次轮回完结,回归天庭,你这个灵兽也要沾光哟!」



  应龙阴恻恻的语气还留在耳边,虽说他一直以来都是这种语气,但听起来就是让人不爽。



  「对了,你这次私自下界,上面倒也没打算怪你。白帝要我带话给你,既然你那么想去阴间,那查看定海铁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事事都要和朱雀争,这次不服气他能下界去调查定海铁索,自己居然偷跑出来,若不是朱雀懒得和你争,上面人又宠着你,几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好啦,现在任务归你了,你却成了什么灵兽,我看看你的好运气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应龙的话虽然很有点酸味在里面,倒也不无道理。他虽然是气不服朱雀能动不动下界玩,所以这次抢了他的任务,但更深层的原因是他谁也没告诉。



  那只被关在阴间的妖魔,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这次下来,应当可以再见吧?这两个小鬼,似乎也和不周山有点联系,不如跟着他们行动,最后总可以得偿所愿。



  「腾蛇!走啦,不要发呆!」璇玑一面在前面叫他,一面小心翼翼套上斗篷,护住禹司凤刚帮她画好的眉毛,省得再来个风吹雨打,露出原形。



  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她是那个威风凛凛杀人如麻的战神将军,这样娇滴滴的小丫头,真能让他「沾光」?腾蛇在肚子里翻个白眼,否定这个想法。



  「我知道鹿台镇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哦,你再不过来,我就不请你吃了。」



  这句话立即打断了他冷若铁石的心,两眼闪闪发亮,很爽快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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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九章 魂魄(一)
  毫无悬念,六百两白花花的银票顺利到手,璇玑和禹司凤的荷包再次被塞得满满的。
总捕头大人的脸不再是阴雨天,灿烂明亮犹如六月骄阳,看他二人的眼神简直就是看活神仙。



  璇玑他们三人被热情的总捕头留在鹿台镇,天天摆宴庆功,光是果子黄就喝了十几坛。腾蛇自然是吃美食吃得不亦乐乎,恨不得就留在鹿台镇,什么不周山的都丢到了脑后。



  就这样,足足在这里盘亘了一个多月,天天被人款待,连璇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正好这天禹司凤出门办事,腾蛇忙着在衙门里找好吃的,她无事可做,就跟着禹司凤偷偷出去玩。原来禹司凤的佩剑那天被腾蛇烧坏了,他要找工匠重新配个剑鞘和剑柄。



  这两人得了赏银,吃喝住又不用花钱,俨然成了小富翁,出手大方的很。禹司凤先去珠宝店买了五颗明珠,又订了象牙手柄,光是这两样就花了二百两银子,加上剑鞘上的分量要足,雕花的细致程度--等重新配好的宝剑拿到手上的时候,六百两银子花的就剩下三百两不到了。



  禹司凤自己也觉得太奢侈了一些。不过他在离泽宫长大,那里明珠宝石一抓一大把,谁也不当一回事,出手奢侈惯了,眼下见到新配好的剑鞘剑柄十分好看,心里也高兴。



  俗话说,好剑好鞍好衣装,少年鲜衣怒马,仗剑江湖,这才叫派头。不过他们不需要骑马,所以只能从衣服上下功夫。这下真是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璇玑连腾蛇的份都买好了。这一番狂买,又花了一百多银子。六百两的赏银,一天之内就被他们花了四百两。不过禹司凤是自小奢侈惯的,璇玑对钱财地事情也没什么概念,自小也是衣食无忧的类型,故而心疼浪费也只是一念之间,回头就忘了。



  自从璇玑认识禹司凤以来,他一直都穿着离泽宫标记花纹的青袍。直到今天才脱下这身旧衣。换上了一身藏青色头地长袍,下配包腿长靴。他身量修长,肩宽腿长。这一身服饰若是在旁人身上,便觉得累赘,偏在他身上就是不同,这一路回衙门,不知多少女子的眼睛盯在他身上下不来,只有这两个傻子浑然不觉,只顾着笑嘻嘻地说话。



  「你换下那个青袍,以后不会有人来怪罪你吧?」璇玑想起离泽宫那些恶霸一样的人,忍不住担心。



  禹司凤笑道:「我已经不是离泽宫的人了。一个小小弟子,谁来为难,说不定师父他们早就忘了我。」



  璇玑摇了摇头,虽然司凤是个小小弟子,无足轻重。但离泽宫正副两个宫主的反应完全不是如此。大宫主更是宁可牺牲了罗长老也要把他抢回去,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想起这些,她就心慌的很。



  禹司凤和她聊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取出一根翠玉的簪子。上面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生动别致,栩栩如生。



  「喜欢这个吗?」他笑吟吟地问着。



  璇玑接过来,放在手心里,但见那碧玉犹如一泓绿水,深不可测,委实是上好的佳品。更兼簪头地凤凰精致细腻,工艺了得,心知这是极昂贵的物事,说道:「喜欢……不过。是你买的吗?」



  他只是笑,将她头上原本那根白银簪子抽出来,熟练地替她挽了个新发髻。将凤凰碧玉簪细细插在其上。左右端详一番,才道:「不是现在买的。很早以前就有了。一直装在身上,今天换衣服才发现。妳喜欢,便送给妳好了。」


  
  很早以前?璇玑忽然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喃喃道:「你、你不是男的吗?怎么会有女子用的簪子……」在认识她之前,他还认识什么女孩子?他不是说从来没见过女人吗?



  禹司凤咳了两声,面上忽然一红。低声道:「我小时候……身体虚弱,师父把我当作女孩养到六岁。他说簪子是我娘的遗物按理说女子应该过了及笄地年纪才开始挽发髻,但由于这簪子是遗物,所以我到六岁的时候都戴着它……」



  当作女孩?璇玑愣愣地看着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他涂脂抹粉,别别扭扭的女子模样,一时忍不住哈哈大笑。禹司凤愠道:「有什么好笑,妳难道没穿过男装?」



  璇玑笑得话都不会说了,只是摇头,半天,才哎唷哎唷地叫肚子笑疼了,说道:「不是……我、我是想起那次在高氏山,你又穿上嫁衣的样子……哈哈哈!原来是积年的扮女人了!」



  禹司凤无话可说。只得红着脸往前走,一面咕哝:「早知道不告诉妳……」



  璇玑赶紧抱住他的胳膊,笑道:「别气啦。我也不是故意要笑的。不过这凤凰簪子是你娘的遗物,一定很重要吧?我这人一向马虎,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他低声道:「所以妳要小心一点,这可是我地心肝宝贝。要是弄坏了,我不饶妳。」



  璇玑柔声道:「你师父有说过,你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吗?」



  禹司凤愣了一下。才道:「嗯,他经常提起我娘,我父亲他却说得很少,只说他辜负了我娘这样一个好女子。他在我还没生下的时候就死了,我娘生下我之后伤心过度也死了。师父说,他再也没见过比我娘更温柔美丽的女人。」



  话语间,对自己地母亲向往依恋,一一现在了脸上。天下没有哪个人不爱自己的父母,他虽然平时不说,但一定也会伤心自己从小就没有父母。璇玑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胳膊,不知从何说起。



  「不过,妳弄错了。」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璇玑一愣,他又道:「那不是凤凰。那是金翅鸟。」



  金翅鸟?璇玑忍不住将那簪子拔下来仔细看,果然是和图画上的凤凰有差异,牠的身体更加纤长。头顶没有凤凰那斑斓璀璨地翎羽,背上的一双翅膀,细细数来。有六根巨大的分叉,十分别致。



  「金翅鸟是生长在西方地一种鸟类,一般是独来独往,不成群结队。牠们叫声十分动听,所以也是十分珍稀的一个物种。金翅鸟一般翅后有根分叉。极少见六根分叉。所以六翼金翅鸟是更为难得的。」



  璇玑用手指细细摩梭着碧玉簪子。忽然问道:「金翅鸟是妖怪吗?我……好像听说过,但不太记得了。」



  禹司凤重新替她挽好发髻,插上簪子,轻道:「是妖怪,妳会嫌弃?」



  「怎么会。」她呵呵一笑,回眸道:「我都没见过。怎么会嫌弃。」



  「见过了就会嫌弃?」禹司凤搞不清她的思路顺序。



  璇玑想了想,笑道:「如果长的好看,一般人喜欢都来不及吧?」



  长的好看……他揉了揉额角,总是听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不由有些垂头丧气。



  「用妖怪神仙去划分,本来就是很没意思的事情。紫狐也是妖啊,可是我很喜欢她。所以,我觉得喜欢或者不喜欢。不能用种类来分,还是了解了之后才能下定论吧?」


 


  禹司凤一愣,跟着点了点头,忽然笑道:「妳倒是个豁达的人。」



  「那是!」璇玑把脸一仰,不可一世。



  ………………………………………



  由于总捕头极力挽留,腾蛇又喜欢这里地果子黄,三人又在鹿台镇逗留了半月有余,这才踏上行程。



  离开了美食,腾蛇的脸颊顿时黑了不少,一路上埋怨的话都让璇玑的耳朵听出老茧来了,无非是「就你们的本事赶路也没用啦!」「还不如多吃点好东西!那么急干什么!」「老子跟着妳,迟早和妳一样变成废物!」之类的。



  开始她还会回两句嘴,谁知越说他越兴奋,跳得老高,大有「妳不服气咱们就干一场」的架势。天底下哪里有灵兽和主人打架地事情?就算璇玑愿意奉陪。他身为灵兽的本能也约束着他。根本没办法放出真正实力。日子久了,璇玑也就对他的唠叨听而不闻。


 


  还有两个多月才到簪花大会,两个年轻人也不急着回去。于是每日御剑飞行,四处瞎逛,看到一个城镇就下去住两天,看看各处风土人情,倒也新奇有趣。虽然没有了果子黄,但各地美食对腾蛇来说也是个大诱惑,慢慢的,他的抱怨也没了。



  盛夏时节就被他们这样嬉笑玩耍着,飞快过去了。眼看簪花大会就要开始,是时候动身回少阳。跟随大部队一起去浮玉岛参加这一次的簪花比赛。



  璇玑一想到要回少阳派,能见到爹爹娘亲还有玲珑,就兴奋得睡不着,大半夜的,在客栈客房里翻来覆去,最后干脆起身收拾起包袱,将在各地买来的礼物一一点数分配,想着每个人收到礼物地高兴样子,她更是开心。



  而且,她这次回去,还要告诉爹爹,她抓到了一只很厉害的灵兽,什么乌童不周山,再也不用担心。有腾蛇的帮助,她一定能把六师兄和玲珑抢回来。呵呵,爹爹应当也听过腾蛇的,那是神兽呢!



  想到腾蛇。她忍不住去外屋看了一眼。禹司凤说,灵兽和主人订下了契约,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分开,所以每到客栈住宿,她都不得不叫一个大房间,里外连通,外面给腾蛇住。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反正在璇玑眼里,他已经「兽」没什么区别,想来在他眼里,自己也是个讨厌地黄毛丫头,理都懒得理的。



  出乎意料。外间空空的,腾蛇并不在那里睡觉。璇玑奇怪地推开房门,却见楼下大堂灯火微晃,似乎传来说话声。她扶着栏杆一看,却是禹司凤和腾蛇两人,大半夜不睡觉,在下面喝酒。



  「你们喝酒怎么不叫我?」璇玑赶紧跑下去,笑吟吟地问着。



  两人见她来,当即住口不说。腾蛇冷道:「身为一个女人,成天喊打喊杀已经是罪过,还要喝酒,简直就是天怒人怨,可恶之极。」


  
  璇玑根本懒得理他,装作没听见,禹司凤替她拿了个杯子,斟了一杯酒,笑道:「早早见妳房里熄灯,以为妳睡了,所以没叫妳。我们刚才在说去不周山的事。腾蛇也要去那边办事,正好等簪花大会结束,便可以一起去了。」



  「哦?你怎么没和我说过呀?你也要去不周山?做什么?」璇玑很好奇地看着腾蛇,他的丹凤眼微微一瞇,厌恶地扫了她一眼,道:「和妳无关。问那么多干嘛。」



  说完,忽然脸色一变,急急探手入怀,「哗」的一下,揪出一个东西。众人定睛去看,只见银光灿灿,居然是小银花。



  「这小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腾蛇把眉头恶狠狠地拧起来。「不待在你家主人地袖


子里,成天往老子这里钻!钻个屁啊!」



  小银花讨好地朝他吐吐信子,尾巴一卷,依恋地缠住他的手腕,不管他怎么甩都甩不掉,牠硬是赖上他了。



  「放火烧你啊!」腾蛇杀气腾腾。他都被这条小蛇缠的烦死了,自从成了臭丫头地灵兽之后,牠就把他当作了自己人。大有惺惺相惜的意思,禹司凤的袖子不再是牠依恋的地方,有事没事就溜过来找他。



  「大概是把你当作同类了吧。」璇玑笑嘻嘻地,「你是腾蛇。牠也是蛇,都是蛇嘛!」



  「啊呸!不要把老子和这种低劣的种类相提并论!再说,谁告诉妳腾蛇是蛇!」


 


  禹司凤从他手上把小银花拉过来,牠还依依不舍,缠着腾蛇的手腕。大有日日思君不见君的味道。禹司凤对牠这种叛徒的行为哭笑不得,只得叹道:「你要是喜欢他,就给他做灵兽吧。」



  小银花一听主人发话了,赶紧屁颠颠地钻回来,充满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的感慨气慨,缩在他袖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幽幽地看着腾蛇,那大概就是君生我未生,恨不相逢未嫁时地哀怨了。



  正顾着含情脉脉,忽听窗台那里扑簌簌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小银花登时僵住,死死缩回去,连脑袋也不敢露。众人回头一看,就见窗户外一团红光,是夜巡的红鸾回来了。



  褚磊把牠派来,就是保护璇玑和禹司凤的,牠非常尽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四处巡逻,查看有没有可疑人物。璇玑打开窗户,果然是红鸾,神气十足地站在窗台上,整理艳丽的羽毛,见到璇玑,牠傲然清啼,翅膀一拍,飞了进来,停在禹司凤面前,脑袋一歪,热烈地盯着他的袖子--里面是缩成一团的小银花。



  小银花根本不敢见红鸾,牠是牠地天敌,偏偏这只红鸾爱屋及乌。因为喜欢禹司凤,所以连带着也喜欢上小银花,巡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牠玩。此刻见牠躲起来不见自己,牠急得吱吱叫,尖嘴在禹司凤的袖子上一个劲擦着,想把小银花弄出来。



  「死鸟,人家不喜欢你!死乞白赖地缠着,不是好汉行径!」腾蛇在红鸾脑袋上弹了一下,恶意嘲讽。他和这只扁毛畜生两看两相厌,互相都不顺眼,这下他先挑衅,果然红鸾立即发怒了,羽毛张开,扑腾起来没头没脑地来啄他。腾蛇被啄得大叫起来,手忙脚乱地反击,奈何红鸾身体轻巧,动作灵敏,在他脸上啄了好几个洞,立即就飞走睡觉去了。



  「一定宰了你做鸡汤!」腾蛇火大。恨不得放火把整个客栈都烧了。



  「你安静点嘛。」璇玑无奈地看着他,「每天都是叫叫叫,吵死了。」



  腾蛇大怒,正要反驳,忽听栖息在屋梁上睡觉的红鸾「吱」地一声厉吼,全身的羽毛尽数膨胀开。瞬间就大了两倍。牠血红的眼睛杀气腾腾地瞪着窗外,似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忽然翅膀一挥,犹如闪电一般,迅速冲破窗户,飞了出去。



  「外面好像有动静。」禹司凤轻轻拉了一下璇玑的衣服,跟在红鸾的后面,翻身跳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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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魂魄(二)
 彼时夜色极深,视野昏暗,三人追了出去,只见红鸾身上的红光一闪而逝,朝正北方
飞去。那里有一片大湖,因为当地人传闻湖里有神灵,所以平日里人迹绝少。他们这些外来的,更是不给随意过去,如今见红鸾朝那里飞,众人只犹豫了一下,便纷纷御剑追
上。



  刚追到湖边,就见红鸾浑身羽毛可怖地炸开,在湖面上断盘旋,喉咙里发出森然的啼声。更为诡异的是,湖面一向平静的水面居然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像是下面藏着什么东西,马上要探头出来。



  腾蛇一落地,立即「咦」了一声。左右嗅嗅,道:「这里很古怪。」


  


  小银花缩在禹司凤的袖子里一个劲发抖,无论他怎么安抚也没用,他奇道:「难道湖里真的有神灵?」



  腾蛇嗤了一声,「哪个神会待在这鬼地方!这东西好像是刚过来的……唔,我看看……是用遁水的法术送过来的。挺大的一只,感觉很蠢的样子……」



  话音未落,只听红鸾尖啼一声,针一样扎进耳朵里,牠骤然飞高,竟也有些害怕,不敢再飞向湖中心,只在岸边急躁地啼叫着,不停转圈。湖面上的涟漪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剧烈翻滚的白色泡沫,紧跟着「霍啦」一声,一个庞然大物从水中窜出,湖水犹如雨点一般落下。带着腥臭的气息。那东西一出水面,竟陡然拔高百余丈,左右摇晃两下,立即发现湖边艳光莹莹的红鸾,掉头就朝牠扑过去。



  好在牠身体巨大。动作虽然快,却并不敏捷,红鸾一闪身躲过了牠的扑击。发疯一样地在牠身上不停啄挠,然而身量差距太大,牠这番攻击就像是挠痒痒一样。没办法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那东西掉头又是一口,红鸾拍拍翅膀,发出恐惧的叫声,猛然升高,不敢再与牠斗。



  璇玑见那东西看上去像是一条巨大的蛇。然而腹下又生了无数条腿。蠢蠢而动,令人毛骨悚然,倒像是条蜈蚣,但蜈蚣没有这般黝黑光滑的皮。她和禹司凤这年来走南闯北,也见识过不少怪物妖魔,却从没见过这么丑怪的,只看一眼就要做恶梦。就算胆大如她,也忍不住打个寒颤,后退好几步,不敢仔细看。



  「是蛇妖?」禹司凤抽出佩剑,只待牠一扑过来,就发招。



  腾蛇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地模样,笑道:「算是吧,最愚蠢的底层妖物罢了。你们听说过巴蛇吞象的典故吧?大荒地会生一种巨蛇。可以一口吞下大象,这玩意,应当就是巴蛇了。生出腿的话,应当年纪不小了。再过个几百年就可以成精变人。」



  「变成人?!」璇玑失声,掉过脸大着胆子又看了好几眼,越看越觉得恶心,实在想像不出这种东西变成人是什么样子。



  腾蛇耸耸肩膀,一脸轻松,居然还打个呵欠,走到岸边的树下,很惬意的坐下来打盹,一面道:「这种东西轮不到老子出手。和牠打有失身份。你们自己解决。」



  「喂!」璇玑恼火地大叫起来,再也没见过比他更不合作的灵兽了!



  那巴蛇似是发觉了岸上还有旁人,一声不吭地倒头朝这里扑过来,璇玑一把抽出崩玉,砍向牠光滑紧实的皮肤,谁知竟然出乎意料的柔韧,锋利如崩玉,也只刺进去一点就被弹了回来。巴蛇毫无所觉,窸窸窣窣地从水里游上岸,密密麻麻的细腿爬动着,从腹底到后背足有十几人迭起来那么高,这种景象令人作呕。



  禹司凤从袖中取出短剑,用力插进巴蛇地身体里,借力一蹬,轻飘飘地落在牠背上,新配的宝剑,今日第一次派上用场,被他用尽全身的气力,狠狠扎进牠的脊背中。黑色腥臭的血登时如同泉涌,溅得他身前星星点点。



  谁知巴蛇身体大,反应迟钝,竟一无所觉。只顾着摇头晃脑追逐着璇玑,幸好牠身体不灵便,否则就是十个璇玑,也被牠一口吞了。



  禹司凤忽觉手腕上一阵奇痒,低头一看,被巴蛇黑血溅到的地方迅速生出许多小水泡,水泡破开,流出黄水,皮肤竟是被腐蚀了。他心中一惊,急忙扯破衣服死死裹住手腕,耳边听得腾蛇在后面笑:「牠的血可是很毒的,要小心。」



  璇玑痛骂道:「你少废话!只说不动手地坏蛋!」她忽而转身,绕到巴蛇身旁。抓住方才禹司凤插进去的匕首,也跟着翻身跳上去,用崩玉在牠身上乱刺,扎得牠身上一个一个血洞。



  巴蛇此时才感觉到一些疼痛,在地上筛糠一样地打颤翻滚,两个人在牠背上一会儿被甩这里,一会撞那里,晕头转向,若不是死死抓住剑柄。剑又深深插进牠身体里。只怕早就被甩飞出去了。谁知牠力大无穷,狂甩乱晃了半天,居然力道渐渐加剧,两人终于支持不住,纷纷松手,从牠背上跳了下来。眼见牠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在岸边竭力扭曲弯转。将后面大片的树林都压平,两人都有些骇然。



  「眼睛啊,眼睛!刺牠眼睛!」腾蛇在后面。俨然一副师父高人的模样,指点他们两个人和巴蛇斗。



  璇玑本来想要和他翻脸争吵,忽然灵光一闪,转头望向巴蛇,只见牠圆圆的脑袋上两只大眼。如同青色琉璃一般,闪闪发亮,确实是毫无防备。禹司凤在后面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她顿时心领神会,咬牙御剑飞起,直朝牠的大脑袋撞过去。



  巴蛇正为背上的伤口吃痛挣扎,忽然嗅到活人地气息,正在嘴边,不由欣喜若狂,一口咬了下去。禹司凤从牠森利的獠牙间闪过,陡然拔高。和璇玑一左一右,对准了牠大而无光的眼睛狠狠刺下。



  「扑」地一声,两人只觉是扎破了皮球一样。从那伤口中涌出大量的黑水。他们知道厉害,不敢相迎,闪身让过。拔剑再刺,也不知在牠可怜的眼睛上刺了多少剑。巴蛇只疼得浑身上下直抖,密密麻麻地腿胡乱蹬踢,嘴边闻到活人的气息,然而他俩比兔子还灵活,怎么也吃不到嘴,最后只得放弃,在地上滚来滚去,不知怎么才能消除那剧痛。



  璇玑将崩玉提在手中,手指缓缓拂过剑身,其上登时绽放出夺目的火光。她现在似乎可以小小地唤出一些三昧真火了,虽然不多,但总比以前时灵时不灵来地好些。



  巴蛇感觉到身旁突然窜起的炽热。下意识地躲避,却是迟了。璇玑纵剑飞上牠的后背,将燃烧着三昧真火的崩玉狠狠扎入牠的背心。犹如斩瓜切菜一般,从头划开到尾。三昧真火是何等厉害的天火,加上崩玉又是极厉害的神器。这一下登时将巴蛇从中劈成了两半。牠只来得及扑腾一下,便轰然倒地,一下子就死透了。



  璇玑缓暖落在地上,只觉手心里全是汗,呼吸急促。还不太敢相信他们两人能把这么大的怪物给杀了。正在发呆,忽听后面腾蛇拍手道:「还不错,虽然比我想的要多花了些时间,但还是能把牠杀死。真不错。」



  「我……我说你呀!」璇玑回过神,立即转身骂他,「怎么会有这么没用地灵兽!主人在前面和妖怪打架,你就蹲在那里看好戏?」



  腾蛇哼道:「妳若连这巴蛇都对付不了。凭什么做我主人?」



  璇玑气得几欲抓狂,恨不得用崩玉在他脸上也戳几个洞。禹司凤过来拍了拍她的胳膊,轻道:「算了,其实他说得也有道理,灵兽只是辅助主人,真正战斗的时候还是靠咱们自己。眼下能杀了巴蛇,刚好证明咱们有进步!」



  璇玑狠狠地瞪了腾蛇一眼,正要说话,忽听岸边的红鸾又开始尖声啼叫,众人都是一惊,以为水里又有什么怪物要钻出来。刚才杀巴蛇已经是吃力无比,若再来个什么厉害的,真的只有等死了。



  红鸾拍翅而起,在湖面上不断盘旋。似是犹豫着要不要钻进水里,只听几声微微的破风响。水里弹出细小地物事。正中红鸾的腹部,将牠打得惨叫一声,摔在岸边动弹不得。



  璇玑急忙上前相救,只听湖中心有人轻声笑着,很熟悉的声音,跟着水面哗啦一声响,有人从水里一跃而出,御剑高高飞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看着他们。那二人都穿着黑衣短打,腰间悬挂白铁环。



  璇玑一看清那二人的脸。登时如同被天雷劈中。再也动不了一根手指。



  若玉!钟敏言!



  他二人低头看了一会。若玉忽然笑道:「半年不见,璇玑厉害了很多呀。巴蛇可是副堂主的灵兽。本是带来吓吓你们的,结果没看守好,让你们给杀了。」



  璇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地看着钟敏言。他垂着头,谁也不看,朦胧的月光映在他面上。那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地表情,犹如罩了一层冰霜。



  禹司凤惊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敏言!若玉!」



  钟敏言别过头,一言不发。若玉轻笑两声,又道:「对不住,伤了你们的红鸾。牠太不客气,我只好先发制人了。司凤,你的伤怎么样?你可真是命大福大,那一剑居然也没能把你给杀了。」



  禹司凤眉头紧皱,并不说话。



  璇玑嘴唇动了动,终于说道:「六……六师兄,你回来吧!」



  钟敏言如同不闻。若玉柔声道:「这种蠢话说一次就够了。我们来,是打个招呼。顺便给副堂主带话,他问妳,玲珑可醒过来了吗?他上次好像一个不小心弄错了瓶子,给错了魂魄。如果玲珑还没救回来,他欢迎妳和司凤再去不周山一趟。」



  这是完完全全的挑衅。璇玑死死捏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里,似乎也不觉得疼了。这


种时候,要怎么做呢?质问哀求都是无效地,双方动手更是比打在自己身上还疼。



  沉默,除了沉默,她什么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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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十一章 魂魄(三)
  “既然到了如此地步。闲话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禹司凤抽出佩剑,剑尖微抬,
直指二人。低声道:“拔剑吧!”


  璇玑吃了一惊,“司凤!”


  他冷道:“璇玑,抢人不是用嘴皮子的。”


  若玉轻笑一声,道:“副堂主没交代要和你们动手。抱歉。今天不能作陪。”


  “岂是你能决定的!”禹司凤纵身一跳,剑光如电,直取他的面门。这一剑来势
,若玉侧身让过,禹司凤招式一换,变刺为斩,他只得御剑飞开。道:“这可不是离
泽宫的剑法。”


  禹司凤并不答话,虚晃一招,将若玉逼开。反手一把抓住钟敏言的领口,厉声道
:“敏言!跟我走!”


  钟敏言被他一扯。整个人往前跌了一步,还是不动,半晌,才低声道:“你……
学会了瑶华剑法。”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禹司凤把剑架在他脖子上。“跟我走!否则我宁可在
这里杀了你!”


  若玉冷道:“只怕未必!”他身形如鬼魅。陡然拔高,袖袍展开,像一双翅膀。
禹司凤听得而后风声嘶嘶,知道他发了暗器,若玉的暗器之精准毒辣,离泽宫有名。
他不敢托大,正要转身相抗,却见璇玑蹂身而上,崩玉微闪。一阵叮叮噹噹,暗器为
她全部扫开。


  “你刺了司凤一剑,我还没找你算帐!”璇玑对若玉可没那么客气,他那一剑刺
得禹司凤差点死掉,到如今想起来都心悸。她捏了个剑诀,崩玉上火光乍亮。热力逼
人。若玉对她很是顾忌,退了两步,似是要逃。璇玑一剑挥上,绝了他的去路,暗夜
里,只见崩玉化作漫天的火光,一反少阳派稳重扎实的风格,竟是轻灵无比。


  她也学了离泽宫地剑法!若玉吃了一惊,然而只有一瞬。毕竟他从小就在离泽宫
长大,和师兄弟拆招早已拆得熟练无比。当下拔剑抵住,谁知璇玑手上的崩玉带着三
昧真火。铿地一声,竟将他的剑斩成两截。


  若玉急急后退,连弹数枚铁弹珠,趁她躲闪地时候,一个翻身从剑上跳下,落进
水里,竟再也没浮起。璇玑猛力将崩玉投掷下去。湖水一接触到崩玉,立即发出滋滋
的声音,白烟腾起,也不知有没有扎中他。她跟着也要跳下去,忽听钟敏言在后面说
道,“用瑶华剑法来对付我,未免太小瞧我。”


  跟着是剑刃交接的金属声,禹司凤那剑抵在他脖子上,本来也没有真要杀他的意
思。被他一格便格开了。两人见他也要跳下去,不由纷纷叫道:“等一下!”


  钟敏言顿了一顿,低声道:“替我好好照顾玲珑!我……总有一天……”话说到
后来竟有些哽咽,终于还是咬牙跳进了湖水里。璇玑急叫:“六师兄!爹爹说他从来
没吩咐过你什么!你被骗了!”


  然而还是迟了,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湖面上的涟漪渐平,过得一会。失去了三
昧真火的崩玉从水底浮了上来。璇玑二人在上面怔了良久,才缓缓落地,只觉今日一
场相逢像梦一样。


  袖手旁观的腾蛇走到岸道。看了看,笑道:“不错嘛,用的是遁水的法术,施法
的人很熟练。能催动这么大的湖,蛮厉害的。”


  璇玑已经没力气堵他的风凉话了,在岸边站了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仰面朝后
栽倒。喃喃道:“他自己不肯。这样的话,我们能怎么办呢?”


  禹司凤也躺了下来,陪她一起仰头看天,良久,才道:“他是被骗的。不知是谁
假扮妳爹爹,吩咐他做卧底,居然骗得他当真。”


  他那种性格,岂是做卧底的料,在战场上当前锋还差不多。而且本身大张旗鼓做
临底这件事就很蠢,只有他会当真,再也没见过比他更天真地人。


  禹司凤想到小时候和他一起在鹿台山捉妖的情形。他那种火爆的脾气到今天都没
改,说生气就生气,说和好就晴空万里。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一酸,不知是该怪钟
敏言的木头脑袋,还是怪自己太没用。


  想不明白,这样复杂的事情。还是小时候好,无忧无虑的,世上只有好人和坏人
,两个立场,那么简单。


  “接下来怎么办?”璇玑低声问他。


  禹司凤呆了半天,才道:“算了,先去少阳派吧。不要让妳爹娘担心。”


  他撑着草地坐直身体,怀中忽然掉出一个东西,落在地上,亮闪闪的。他捞起来
一看,却是一个透明地瓶子,里面有两三簇淡蓝的火焰,灼灼跳跃,甚是欢快。


  “这是什么?”璇玑也凑过去看,把瓶子拿起来轻轻晃了两下,里面的火焰彷佛
有知觉一样,也跟着转两圈。


  禹司凤摇头道:“不知道……突然就在我衣服里了。”


  腾蛇突然过来。一把抢过那个瓶子,对着月光看了一会。道:“这是魂魄嘛!人
的魂魄。喏,你们死了以后,魂魄也是这样的。”


  两人都是大吃一惊,忽然福至心灵,齐声道:“玲珑的!”


  “啊?什么玲珑……”腾蛇一句话还没说完,瓶子就被璇玑狠狠抢了回去。“你
别碰!弄坏了怎么办!”


  腾蛇又是大怒,但见璇玑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知道她心神激荡,于是闭嘴不和
她吵。


  “刚才他们来,是为了送玲珑的魂魄?”璇玑紧紧将那个瓶子抱在怀里,像是失
而复得的宝贝。


  禹司凤回想方才的情形,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被人往怀里塞了这东西。和他
有近身接触的只有钟敏言,难道是他趁人不注意偷偷给他的?想到这里,他又是一惊
,瞬间明白了钟敏言的意思。当即低声道:“是敏言!他发现了乌童给的是假魂魄…
…我猜他是把玲珑的魂魄偷了出来,然后找了个藉口过来见我们,偷偷将魂魄还给我
们。”


  所以他才说要替他照顾好玲珑……所以他说到后来才会那么难过。他也知道对方
是在利用自己,却毫无办法。


  “他……他……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肯回来?”璇玑还是不明白。


  禹司凤摇头道:“敏言被人骗了啊。他那么尊重师父的一个人,妳爹爹有什么交
代,他岂会不听从?这次偷出玲珑的魂魄,想必是瞒着他们的,如果被人知道,还不
知他会如何被处罚……”


  璇玑思前想后,终于也明白了来龙去脉。她将玲珑的魂魄小心放回胸口,只觉那
瓶子温暖跳动,像一颗小小的心脏。啊,真的是玲珑……她眷恋的摸了摸,这种熟悉
的感觉,一定没错,真的是她。


  “走。我们回少阳派。”她从湖里捞出崩玉,装回剑鞘,只觉浑身充满了勇气。
“回去告诉爹爹,六师兄不是叛徒。等把玲珑救活,柳大哥的伤也治好之后,咱们就
去不周山!”


  禹司凤笑了笑,也起身道:“若是能查出到底是谁假扮妳爹爹欺骗敏言。抓了去
当证据,那就最好。”


  “没错!”璇玑恶狠狠地掰着手指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找出来,把他五
马分尸!”


  旁边的腾蛇打个寒颤,低声道:“没一点女人样啊……”


  “你说什么?”璇玑回头瞪圆了眼睛问他。


  腾蛇咳了两声,道:“没……我是问。玲珑是谁?魂魄又是怎么回事?有人愿意
说给我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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