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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连载]考古惊魂:漠北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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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陈伟指着周谦的身体,后退着,口中混乱不清的呢喃着:“他被附身了,他,他是那个女鬼!”
  陈伟的呼吸像是被人扼住,低声说到最后,忽然迸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他蹲下身子,把头埋在怀里,因为恐惧而不停的颤抖,口中“嚇、嚇”的咕哝着。
  
  与此同时,李大嘴已经一把摔掉外套,跪在周谦身边,俯身上去做人工呼吸。他捏住周谦的鼻子,用力向其口中吹气。吹了几口后,趁着李文常大口喘息的功夫,老魏双手按在周谦胸骨下半部,伸直了胳膊挤压。他们交替进行着,李文常时不时探一下周谦的脉搏。
  
  “醒过来!兄弟!该死的,他妈的,狗日的,不要死在我面前!”李大嘴的脖颈青筋暴起,对着周谦的身体怒吼着,“你有本事从医院跑到这里,就给我长点脸别死!”
  他再次俯身下去向周谦口中吹气,胸口因为大量送气而激烈起伏。
  
  黑暗中周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上去正在凝视星空。像是一个游吟诗人短暂的小憩,或是一个旅者在途中迷恋美景,他的眼睛僵硬的睁开着,对着上天。
  
  谭教授缓缓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眼神中充满深重的悲哀。她伸手拦住李文常,低声道:“停止吧,他死了。”
  李文常一把甩开她的手,指着还在哆嗦自语的陈伟道,“闭嘴!附身你妈个X!”他说完继续埋头对着周谦的嘴送气,神情凶恶而狂乱。
  
  魏大头停止了按摩心脏的努力,伸手拉住李文常,“别吹了。死了。”
  李文常置若罔闻,依然做着徒劳的挣扎。魏大头拦腰抱住李文常的腰,将他从周谦的尸体上扳了回来。李文常的嘴上沾满了鲜红色的唇膏,乍看之下像是刚刚吮吸过鲜血的恶魔。他用力在魏大头的怀中挣扎,力气惊人,魏大头被他摔了个趔趄,跌倒在沙地上。
  
  “还有救!周谦,我不许你死,你听到没?!狗日的!”
  李大嘴的叫声犹如狼嚎,洞穿夜色。我看到向志远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魏大头从沙地上爬起来,再次从背后抱住李大嘴的双臂,阻止他再次扑向周谦的尸体。
  
  “他死了!已经彻底凉了!你再怎么吹气,他都活不了!”
  魏大头吼了出来,吼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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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燕燕看着我,似乎她认为我是在场知情者中唯一能够冷静回答问题的人。她低声问道:“梁珂,这人是谁?怎么回事?”
  
  事实上周谦的名字和他空洞的双眼一直反复回放在我的脑海。我喃喃念着他的名字,耳畔因为压力而产生巨大的轰鸣声。这使得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像是一个长连贯的蒙太奇。我看到李大嘴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脸,跌跪在沙地上。他的拳头一次又一次的砸向地面,他似乎在叫喊着什么,也许是在问为什么,也许是被命运捉弄的愤怒或疲倦了。沙子在他的拳下被带起飞扬,又落下,每一颗沙粒都像是一颗陨落的流星,在沙海里跌宕起伏。
  
  我看到周谦僵直的身体。在他身畔三米处,是那具我们挖出来的黑衣女尸。他烧掉了她,连同覆盖在尸身上的契誓。我看到谭教授走向李大嘴,揽住他的肩膀,他像个孩子一样在她怀中痛哭。谭教授抱着他,轻轻摇晃着,像是母亲抚慰悲伤的孩童。我看到魏大头走向我,紧紧握住我的手,苍白的嘴唇,湿润的眼眸,因为极力克制而抖动的双肩。我看到高宏向陈伟伸出手去,将他拉起来,用力拍着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我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大漠深处走来,他疲惫不堪,摇摇欲坠。他不知道终点在哪里,所以他自己制造了一个终点。
  
  至少,他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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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爱那使未来的人生活有意义,而拯救过去者的人:他愿意为现下的人死灭。……你为什么惊怕呢?人与树是一样的。他越想向光明的高处生长,他的根便越深深地伸入土里,黑暗的深处去,伸入恶里去。”
   ——《查拉斯图斯特拉如是说》
  
  “梁珂!你要去哪儿?!没我批准,你不许……梁珂!”
  于燕燕一边和谭教授搀扶虚脱的李文常,一边在我身后大声喊叫着。
  
  我浑然不觉,当时我背后一定生了双翅膀出来。我看到被月光打湿的沙地在脚下飞一样划过,踏在沙粒上的声音像是sophie zelmani歌声里的软沙锤,我轻而软的漂浮着,甚至感受不到呼吸的急促。大地上那些奇模怪样的沙丘和岩石纷纷倒退至我身后,我目标明确,向着营盘遗城外的古寺院遗址飞奔而去。
  
  古佛塔依然默默伫立着,像是知道我要回来。它在夜晚的风沙里轻轻鸣叫着,声音恍如千年前丝绸之路上的骨哨。那几件阴暗的僧房在已经远远可以望见,我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我已经回忆不起来当时确切的心境,只是跟随着唯一的念头追索着。巨大的古寺遗址像是一个垂死的路人,哀婉的将我融入怀中。
  
  在已经不能被称为房子的僧房里,我发现了一个几乎空了的旅行背包,一件扔在地上的羽绒衣,和散落满地的化妆品。
  
  那枚拧开的口红,在晶莹沙地上像是含苞待放的玫瑰,回应着轻柔的月光,让人心碎。
  
  我闭上眼睛,仰起头。
  为什么?
  从金坛到409,从药师佛塔下含泪收尸到溅满鲜血的墙壁,从壁垒森严的精神病院到这荒无人烟的沙漠——周谦,你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受了多少苦难?你在追寻的,毁灭的,拯救的是什么?
  周谦,为什么,这一切要落在你身上?你的精神世界里承担着什么折磨?
  周谦,为什么,你选择了这里作为你人生的终点?
  绝望或狂喜,扶罗在周谦临终前的脸上。这让我迷惑不解而又痛彻心扉。
  
  魏其芳终于追了上来。他的手轻轻按在我的肩膀上,沉默了片刻,似乎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了看周围散落的物件,轻轻说道:“那个黑影,果然不是女鬼,是周谦。”
  
  我转过身去,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有些眩晕,在我闭上眼睛又睁开的刹那,高若万丈的黑色海水铺天袭来。我在海水中甚至没来得及做像样的挣扎,就看到自己的尸体在海水漂浮起来,腐烂的血肉剥离成碎片随波逐流。
  
  我看见自己的眼睛从眼眶中脱离出来,向海水深处落去。那时我一定是呻吟了出来,瞬间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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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个黑夜。魏大头用他并不强壮的身体将我背回了营地。记忆里我从没有晕倒过。即便是在军训时,羡慕的看着那些晕倒后坐在树荫下惬意喝饮料的同学,我也从未成功与她们为伍过。而这次,我成功了。
  
  老魏的腿颤颤巍巍,大概真的是很吃力。我在他背后被颠簸惊醒,默默伏在他的肩上。老魏没回头,却似乎知道我醒转过来。
  “感觉好点了吗?”
  我的嗓子有点嘶哑,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让胸腔顺畅了点,“我没事。”
  
  我在他背后挣扎了一下,老魏没松手,而我全身软到似乎脱力,也就不再坚持自己走路。
  
  “大头。”
  “说。”
  “我想哭。”
  “没出息。”
  “可是我没眼泪。”
  “你在图书馆哭过。”
  “那次例外……你说究竟是什么,让周谦能以死相随?”
  
   魏大头听到我问的问题后,停下了脚步,将我放了下来。我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以为他会想以往一样专业解惑。魏大头擦了擦头上的汗,回答道:“第一,我不知道。第二,我真的背不动你了。”
  
   营地已经近在咫尺。谭教授他们先行回到了这里,运回了周谦的尸体。周谦的遗体被安顿在仓库帐篷里,于燕燕在这里给周谦做了简单的尸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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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谦的衣服被脱光后,露出让人震惊的瘦骨嶙峋。他体表没有明显的外伤,脚趾上有个别组织坏死。他的脚几乎是伤痕累累,血泡叠着血泡,都已干涸。老魏看到周谦那双受尽苦难的脚时,把脸转向了别处,趁人不注意飞快的用袖子抹了把脸。
  
  于燕燕带着手套翻动了周谦的尸体,仔细查看了全身之后,抬起头低声道:“应该是机械性窒息死亡。他是自杀的。”
  高宏抱着胳膊来回快速踱了几步,忽然抬头向老魏和老李道:“这事儿不对。你们的同学,还是个精神病,怎么会忽然跑到这里焚毁文物?这里究竟隐藏了什么事情,你们知道些什么?为什么此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老魏冷冷道:“他不是精神病,只不过拥有我们不理解的想法而已。”
  高宏不耐烦的打断他:“谭教授已经简要说过这个死者的情况了。他在S大时不是被劝退住院了么?难道住在精神病院的人不是精神病?”
  李大嘴向前走了一步,盯着高宏的眼睛道:“他不是什么死者,他有名字,他叫周谦。你谈论他的时候,请放尊重点。”
  高宏后退了一步,扭头对谭教授道:“谭老师,您能解释一下吗?我早觉得这里不对劲,我是签了协议,但不代表我想牵连进这么复杂的局面里。”
  谭教授摇摇头,“我和你一样迷惘,我解释不了。”
  
  于燕燕走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嘿,放松点。大家不如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继续寻找李仁熙。”
  
  高宏忙不迭的闪开,用手拍了拍被于燕燕的手套碰过的地方。
  
  “这些天仅有的重大收获被窜出来的精神病烧了,白天还要去找莫名其妙失踪的韩国人。这次考古发掘工作太精彩了,告诉你们吧,”高宏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只手在空中激烈的挥动了一下:“我不奉陪了。你们尽管玩去,我要求退出。于队长,我要借用一辆沙漠车,明天我就起程回库尔勒。”
  
  话音未落,陈伟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也是。我跟高宏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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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燕燕看了看谭教授,扭头问大家:“还有人和他们的想法一样吗?”
  窦淼和向志远都沉默着。我和两位师兄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
  
  谭教授沉吟了片刻:“于燕燕,我想了一下,眼下的情况不适合工作继续开展下去。你和小祁能否将他们全体送回库尔勒?”
  于燕燕问道:“那您呢?”
  谭教授低声道:“我留在这里,继续寻找李仁熙。你到了库尔勒后,早点带人回程与我会合。我有预感,李仁熙一定还活着。我需要你的帮助。”
  
  窦淼忽然开口道:“我不走。谭教授,我留下来和您一起找人。”
  李大嘴推了推魏大头的肩膀,意思是叫他代表我们仨发言。
  魏大头咳嗽了一下,抽了抽鼻子,“我们也不走。S大考古系没有孬种。”
  我们仨的目光齐齐望向陈伟,陈伟低下头,向后缩了缩。我忽然想起陈伟刚刚结婚没多久,他的新婚妻子是个娇小可爱的女人,系里认识他的人都吃过他的喜糖。他从最初的慷慨激昂到现在的迫切想回家,大概是因为有个在等他的人吧。
  
  谭教授伸手止住还想说话的李大嘴,淡淡道:“我已经决定了,除我之外,全队撤退。这事不容争议。”
  “可是谭教授,”我实在忍不住叫了出来,“您怎么可以一个人留在这里?”
  
  谭教授微微笑了一下,笑容中有些我无法理解的悲伤,“这里有补给,有营地,我留下没问题的,我熟悉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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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教授很少下决定性指令,一旦下了就是无法违背的。周谦的遗体我们将带回S市。或许他给自己选择了这片广阔荒凉的墓地,但我们无法在这里丢下他。
  
  夜冷如冰,大家都睡去了。由于第二天一早就要返回库尔勒,高宏和陈伟早早将行囊打包好。谭教授叮嘱我们将文物全部装车,到了库尔勒之后,会有新疆博物馆的人来接应。她细心的将所有的发掘报告记录、文物编号表、录音笔、相机、摄影机全部分配到人头上指定保管,确保万无一失。我隐隐感觉到谭教授像是在托孤,她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些,神色安宁而坚定。
  
  我和两位大神蹲在帐篷仓库门口,里面除了周谦的遗体已经是空荡荡的了。我们坚持在周谦离开的这个夜晚为他守夜,并且坚持明晨再将他的遗体放在车厢里。我们可笑的坚持着,为周谦保留死者最后的尊严。
  
  夜色大而寂静。李大嘴掏出一根烟,点燃后插在沙地上,低声道:“兄弟,这根烟是给你的,一路走好。”
  他又点了第二根烟,抽了两口后递给老魏。老魏平时不抽烟,此刻却一声不吭接过烟,狠狠抽了两口,忍住咳嗽递给了我。我接过烟,夹在两指中。烟头在黑暗中半明半暗,劣质的烟味直冲鼻腔。
  
  一支烟的时间是七分钟。我们仨用七分钟抽了一支烟,周谦用27年时间走完了一生,我们面前的古墨山国沉寂了千年,而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经历了亿万年的变迁后形成了这片戈壁沙漠。
  
  世界上没有永恒,连生死都是刹那间的事情。我再次想到了我们的工作,考古是发掘时间的遗迹,探寻那些人类艰难走过的足迹。而这一切的意义在哪里?周谦死了,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平日里让人敬而远之的古怪师兄,竟然会让我们如此悲伤。
  
  我们仨都沉默着。既没有缅怀周谦的话语,也没有探讨种种谜团的意愿。我们只是这样安静的陪着周谦,陪着他和我们一起度过在戈壁上最后的夜晚。挫折感和失败感让我们倍感屈辱,可伸出手去,甚至不知道要抗争的是什么。我胡思乱想了很久,不知不觉和李文常、魏其芳靠在一起睡着了。
  
  我是在凌晨时分醒来的。
  经历了短暂的梦魇后,我骤然惊醒,睁开眼睛。
  
  在我面前,抵着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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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9 12:29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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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花了几秒钟时间去理解眼前的事情。李大嘴和魏大头高举着双手站在我面前,一支枪指着他们,另一支枪指着我。
  
  眼前的陌生人向我歪了一下头,轻声道:“起来。”
  
  我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现在犯罪团伙真的很难讨饭吃,甚至不得不到戈壁上来做生意了吗?李大嘴见我睡眼惺忪,努力用嘴做出唇语,示意给我“盗墓贼”三个字。
  
  眼前的两个人都穿着军大衣,看上去已经很破旧了。想必在这戈壁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都面有菜色。
  
  “不要反抗,我不会伤害你。”
  跟我说话的这个人看上去四十多岁,嘴角边有明显的法令纹,人很瘦,胡子拉碴,脸色铁青的像个茄子。他样子凶恶,声音却很温柔,似乎怕吓到我。他身边另外一个长的像悲剧土豆的男人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天生结巴还是紧张,“老,老六你,你就是爱护女子。”
  
  小时候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变身成女奥特曼,遇到坏人时先说一段慷慨激昂,劝其无条件投降的说辞。然后在对方负隅顽抗时,冷冷丢过去一句:“我已经给过你机会,现在你这是自寻死路!”言罢,风驰电掣般施展拳脚,将坏人制服后,面对观众的鲜花和掌声淡定一笑,在面向夕阳的大路上飘然走远。
  
  我对两个盗墓贼打量了片刻,一边琢磨着于燕燕和谭教授那边会不会发现情况不对过来营救,一边低声道:“什么情况,能给个解释吗?”
  
  奥特曼也有低声下气的时候,因为对方手里有枪。
  
  茄子老六咧嘴一笑,“很明显,我们是……”
  
   话音未落,忽然从营地住宿区的帐篷里传来了一声枪响。在这寂静空旷的地方,枪声显得分外突兀而让人震动。大约几秒钟后,又一声枪响传来。
  
   一个杀猪般的嚎叫声响了起来:“老六!快过来!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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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9 12:38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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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茄子老六飞奔着跑了过去,我和两位大神也跟了上去。悲剧土豆在后面叫道:“哎,哎,你们不要跑。我,我有枪!”
  
  我们几个都没理他,甚至比老六跑的还快。老六似乎并不担心我们会脱离他的掌控,拎着枪呼哧呼哧跑在后面。
  
  刚到帐篷区,就看到一个让人震惊的场面。战士小祁倒在地上,看不清脸,生死未卜。于燕燕捂着右臂,上面有鲜血汩汩流出。谭教授和高宏神情愤怒而焦急伏在小祁身边。窦淼和向志远、陈伟等人围在一旁。
  
  在他们面前有两个持枪男子。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眼角边有一道细细刀疤,圆脸,阴冷着脸。另一个人刚开始我没注意,目光全在倒在地上的小祁身上。
  
  魏大头青筋暴起,怒吼了一声:“畜牲!”旁边的李大嘴连忙抱住他,低声道:“冷静,他们有枪。”李大嘴同时伸手,将我拽到他身后,挡住了我。
  我们望向一动不动的小祁,又看了看咬着牙怒视着盗墓贼的于燕燕,心中怦怦乱跳。老六和土豆也赶到了,用枪指着我们背后。
  谭教授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小祁已经死了。你们现在是由盗窃和抢劫,变成了杀人。悬崖勒马,为时不晚。停手吧,不要再伤害人了。”
  
  圆脸男立刻把枪举起,对着谭教授。他没说话也没其他动作,显然是在等指令。谭教授昂首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清楚的蔑视。陈伟抖得厉害,一下子跪在地上道:“求求你们,不要杀人。文物都在我们的车里,你们尽管开车走。”
  
  “先去给这个女人包扎一下。”
  这个声音响起来时,有种诡异的沉闷。我抬头望过去,这才看到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男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最让人心惊的并不是他异常冷静的气场或手中的MP5冲锋枪,而是他的脸上带着一张麻制面具。面具被浆得很硬,上面给眼、口、鼻都留出了空隙。这面具让人不寒而栗,我似乎记得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M15。”
  窦淼在旁边低声说了一句。这句话在旁人听来或许摸不到头脑,在我们耳中却不啻一声惊雷。正是在疆博物馆里曾经看到那张M15墓主面具,与眼前人戴的颇为相似。不同的是,M15墓主面具的五官是画出来的,而这个人面具上没有画出五官。
  
  “我们不是来杀人的,也不是来抢劫的,甚至,”带面具的人语速很慢,声音很闷,“我们不是你们想象中的盗墓贼。只要你们不反抗,我们保证不伤害你们。”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高宏颤颤巍巍问道。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里此后的时间,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我们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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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9 12:39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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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对方一共是五个人,戴面具的人是他们的首领,几个人都喊他严叔。老六和土豆是伏击我们的人,圆脸男叫埂子,还有一个比较年轻、甚至带点稚气的叫小飞。
  
  他们每人手里都有枪,严叔手里是一把小型冲锋枪。让人疑惑的是,附近既没有他们的车,他们随身除了抢也没有任何装备。埂子命令我们就地掩埋小祁和周谦的遗体。他们似乎很清楚于燕燕在队中的角色,埂子极力主张杀掉于燕燕,严叔没有同意。埂子虽然凶狠,但对严叔很是畏惧,严叔对他也是说一不二。
  
  老六听说放过于燕燕,大喜过望之余,立刻殷勤的跑上来帮于燕燕包扎伤口。于燕燕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奇怪的是,严叔等人对我们装满了文物的那辆车没有丝毫兴趣。小飞在埂子的带领下捣毁了我们的卫星电话。严叔则找出考古发掘记录和相机、摄影机、录音笔等,全部仔细看过。从他的神态中我判断出严叔并非一般的劫匪,他阅读文字的神情很专注,是个受过教育的人。
  
  埋葬小祁和周谦的时候我们都没掉眼泪。愤怒、疑惑、憎恨像烈焰一样燃烧在我们心中。当把小祁和周谦都放入浅表层的墓穴中时,于燕燕在墓边单膝跪了下来。她俯身向两位死者低语,神情专注,像是祈祷,又像是临别告白。很快当她再次站起身来时,她的面容比以往更冷酷严峻,眼神中有一种隐含的杀气。
  
  让我们倍感意外的是,严叔等人并没有使用我们的营地,而是催促我们带上各自的装备和补给准备启程。由于沙漠发掘条件所限,我们并没有携带大型扫描设备,只有两根带着摄像头的探管和一些常规发掘工具。他们甚至没有使用营地里的沙漠车,我们一行九人被他们押送着,向孔雀河下游偏南方向徒步行进。
  
  我很奇怪这些恶徒为什么连沙漠车也不用。老魏在我身边低声道:“他们是害怕车上隐藏有GPS定位装置。”
  
  谭教授点点头,脸色平静如昔,“看来他们不希望任何人找到我们的踪迹。这些人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我们消失在这片沙漠里。”
  
  “你们错了。”严叔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即便带着面具,我也能感觉他微微笑了一下。
  “为什么要你们消失?恰恰相反,我要带你们进入另一个世界。一个让你们从未想到,无法预料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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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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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楼上MM转帖,接着来:


 


130、
  
  “我们死后,灵魂将怎样漂泊,
  那时,黄昏的寂静笼罩住天空,
  海水困倦的磷光反照着模糊的脚印。”
  ——叶芝
  
  除了面相凶恶的埂子,劫匪中的其他人对我们算是和善,甚至客气。但他们的枪始终片刻不离手,长途跋涉时虽然看似漫不经心,却时刻在监视我们的对话和行动。
  
  在戈壁中行走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在营盘营地时虽然生活艰苦,但因为有工作目标且生活有保障,因此大家并不觉得累。而现在沿着荒芜的孔雀河古河道而行,满眼的黄沙苍凉,想起死去的队友和未卜的前途,沉重的气氛弥漫在整个队伍中。
  
  除了埂子和严叔偶尔有点对话外,其他人基本和严叔没有交流。所有指令都是埂子从严叔处获得而向众人下达。我判断出严叔应该是这队人的绝对权威首领,而埂子则是执行者和任务分配者。老六和土豆是执行任务的人,小飞地位最低,基本是负责后勤打杂的。
  
  尽管已经是秋天,但戈壁的中午仍然是酷热的。偶尔能瞥见的胡杨木的枯枝遗骸不断的提醒我们这是干涸的死亡之地,如果说炎热和荒芜让人烦躁,那种无边无际的失落则让人近乎绝望了。
  
  严叔他们没有动我们任何发掘的文物。那些我们呕心沥血挖出来的器物就被丢弃在营地的沙漠车上。这一点着实让我琢磨不透,我想谭教授也一定心生疑窦。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里,老魏轻声问谭教授道:“谭教授,您觉得这伙人是什么来头?”
  
  谭教授沉吟片刻,“你们导师范教授曾经在广西遇过盗墓贼,盗墓贼的目的是钱财,不会放过文物。而这批人似乎另有目的,从他们的言谈看,他们可能会对我们有所图谋。我们的生命并不是他们图谋的对象,文物、钱财、设备也不是,这就让我猜不透了。”
  
  我和两位大神交换了下眼色,凭我们的阅历确实猜不透这伙人的来历。他们目的明确,不贪图小利,行动迅速有效,绝非一般的盗墓贼或劫匪能做到的。
  
  很快休息时间到了。老六等人催我们启程,大家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酸痛,却又默默无语。
  
  “职业军人。”
  于燕燕背着一个简单背包经过我们身边时,声音冷冷的,轻轻的掠过我们身边。
  一阵热风吹过,卷起小小的风沙,让我们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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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操作1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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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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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10 10:4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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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我们是将近傍晚时分到达的目的地。古河道南岸停了两辆大型沙漠越野车。我顿时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没有随身携带补给,而这个认识让我心惊肉跳。
  
  这些人为了不暴露目标而将车停在几十公里外,徒步走到我们营地劫持我们。他们有足够的毅力在沙漠中行走,也有绝对的自信可以一击得手、制服我们。事实也是如此,一切在按照他们预定的计划进行着。缜密的计划,过人的体力,敢于杀人的决绝,他们的目的一定是超乎我们预料的。更何况,我们已经越来越相信,前考古队和搜救队的失踪、甚至李仁熙的走失都可能与这伙人有关系。他们再次出现劫持我们,一定是他们在通往目的的道路上出了不可知的阻碍,而使他们放弃原来劫持的人,将希望放在了我们身上。
  
  他们没有向我们透露只言片语,面对我们的疑问也不理不睬。走到沙漠车附近后,埂子命令我们全体上车。这时精神和体力到达极限的陈伟终于崩溃了,他哭着拉着埂子的衣角跪了下来:“我是有家室的人,我不能死……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队里的人沉默望着陈伟,眼光中有悲悯也有鄙夷。埂子没理他,只是催促我们快点上车。陈伟痛哭了出来,浑身发抖,跪在地上捂着脸。埂子终于按捺不住,把枪对准陈伟的脑门,“我给你三秒时间上车,三秒后你不在车上,就是在这里的一具尸体。”
  
  陈伟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被枪指着脑门的经历,此刻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
  “一。”
  埂子打开了枪的保险,枪口深深印在陈伟脑门的皮肤上。
  “二。”
  陈伟像傻了一样,痴痴呆呆的看着埂子,连颤抖都变成了僵硬。
  “三。”
  埂子的手指刚要扣动扳机,谭教授的手按在了埂子手上,移开了枪管。她脸色平静,淡淡道:“杀人是懦夫的行径。”
  严叔走了过来,严厉的看了埂子一眼。
  谭教授扭头叫过魏大头和李大嘴:“把陈伟扶上车。”
  老魏和老李赶紧手忙脚乱的将陈伟扔上了车。陈伟大概是被吓的失魂落魄,呆若木鸡的坐在车上。
  
  师兄带着我和谭教授坐上了第二辆车。坐在车上可以看到,严叔似乎在训斥埂子,埂子显然不服气的样子,紧咬着下颚,眼睛凶狠的望向谭教授。于燕燕就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冷冷看着一切。严叔说完话后,带着小飞上了我们这辆车。大概他注意于燕燕还在车下,拉了她一把,示意她跟自己一起上车。
  
  两辆车发动起来,一前一后行驶起来。在这偌大的荒芜背景中,两辆车像两个小小的沙粒,瞬间就被荒漠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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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12 12:31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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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严叔一路无语,小飞开车跟着前面一辆车。我注意到严叔手中有个片刻不离手的GPS,虽然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孔,仍能感觉到他的严峻表情。
  
  我身边的于燕燕脸色狞厉,让我不敢直视。她似乎是一只潜伏爪牙的野兽,只等时机一到就要扑碎猎物。车子在沙地和沟壑中颠簸着,我们在车里跟着晃动。于燕燕的伤口被撞了一下,她却连眉头都没皱,紧紧咬住牙关。严叔看了她一眼,闷声道:“你不可能得手的。这里除了小飞,一对一你谁都没有胜算。”
  
  于燕燕的脸扭向窗外,没说话。
  
  “你要带我们到哪里去?”
  李大嘴这句话想必是憋了很久,终于冒了出来。他只是不吐不快,并没有指望回答。出乎意料的是,严叔没有训斥他,并回答了一句:“这取决于你们,取决于谭教授。”
  
  我们齐齐望向谭教授,她端坐在车中,气度依旧。处乱不惊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但谭教授是这样的人。她淡淡的望着远方,“何必故作玄虚?有话直说。”
  
  隔着面具,我似乎听到严叔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既有惆怅也有失落,让我有些意外。
  “东经88°55’ 北纬40°40’。”
  他低声道。
  
  我的心砰然一动。这个坐标所在地是古墓沟墓地,严叔精确的知道这点,却不知此言何意?难道他要带我们去古墓沟墓地?可是古墓沟墓地遗址经过盗墓者疯狂的掠夺和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考古发掘,已经是一个空墓,对于这些人来说毫无价值可言。严叔提到这个坐标,让人琢磨不透。
  
  谭教授脸色深如渊潭,“古墓沟墓地已经没有发掘价值了。”她轻蔑一笑,“你们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严叔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能解读出那36座随葬墓、6座太阳墓的真正含义。”
  
  谭教授思忖片刻,答道:“就算我知道墓葬的含义,与你们又有何关系?”
  魏大头心中窝火已久,此刻忍不住出言讥诮道:“想不到现在盗墓贼也与时俱进,已经不满足于掠夺墓葬,还要搞清楚墓葬的文化意义。”
  
  严叔轻轻笑了一下,似乎对魏大头的话不以为意,声音却严峻:“正确解读这个墓葬群的含义,将决定你们,也包括我们未来的命运。生或死,就在其中。”
  
  我们面面相觑,几乎是同时齐声问道:“为什么?”
  
  严叔缓缓道:“因为古墓沟墓地是个密码。是我们将要进入世界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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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12 12:3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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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人的一生有很多转折,有时候你有很长的时间去思考抉择,有时候是迫在眉睫必须做的决定。或长或短,这些转折像是命运迷宫里的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道路,让你走向每个无法确定的结局。事实上结局也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象而已,你叩开一扇扇陌生的门,得知或遗弃真相和谎言,从一个结局走向另一个结局,像是从一个漩涡坠入另一个漩涡。这些是我在很多年后的某个下午,坐在窗边喝茶时漫漫想到的。在年少时,人总是容易被不可知的好奇打动,奋不顾身的跳入让你事后才会觉得心惊的陷阱。
  
  严叔的话像一注强心剂打进我们的心脏,我们暂时忘却了告别周谦和小祁时的悲伤,忘却了对严叔一行人的愤怒憎恨,聚精会神的看着他,期待他能说出更多的秘密。严叔却就此闭口,眼睛望着窗外,手中下意识的摩挲着GPS。那把MP5他一直没离身,就放在手边。
  
  谭教授没有兴奋的神情,相反却陷入了深思。我扒着窗户,想从那些千篇一律的雅丹和沙丘丛中看出沙漠车是否驶向古墓沟墓地。但让我失望的是车子向南行驶,逐渐深入沙漠地带。燥热在车厢里烘烤着每个人,在这金黄色的沙漠上让人抓狂。没有路,没有标识,我们是死亡之地的不速之客。
  
  大约到了下午时分,车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奔着未知的目标行进着。
  我忽然想到严叔一行人的真正目标也许是小河墓地。小河墓地经过贝格曼的掠夺后一直在沙漠里踪迹成迷。除了谭教授和查海洋曾经偶然与其邂逅,这几十年间小河墓地一直静静沉睡在沙漠深处。如果于燕燕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这伙职业军人组成的特殊队伍一定是要做一票惊天动地的大事。小河墓地的文物贝格曼只带走了区区200件,每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瑰宝。假如严叔他们劫夺小河墓地,必定每件出土文物都将有外国博物馆愿意花巨资购买。从严叔不多的话中似乎古墓沟的太阳墓地是解读小河墓地所在的关键,想到这里我拉了一下昏昏欲睡的李大嘴,“把地图拿出来。”
  
  我的手指从地图上的古墨山国遗址移到小河墓地的大概可能在的位置上,从方位上判断,我们的路线是对的。老李和老魏凑头过来,似乎明白了我的用意,两人默不作声的在心里计算着,眼睛盯着地图,时不时抬头看看窗外的景象。
  
  严叔的头靠在椅背上,甚至没有看我们,声音有些疲惫道:“别看了,不是去找小河墓地。”
  
  老狐狸。
  我在心里默默咒骂了一声,讪讪的收起了地图。
  这时一直沉默的谭教授忽然开口道:“如果你们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可以合作。”
  
  严叔的头终于离开了椅背,看得出他很认真,“怎么合作,你说。”
  
  “第一,不允许对我的队员有任何人身威胁。第二,你必须先交代清楚你们的身份、目的、已掌握的信息、行动计划。第三,我想知道,失踪的新疆文物研究所考古队和后来的搜救队、李仁熙的失踪是否与你们有关。”
  
  严叔沉吟片刻,“很犀利,很公平。我接受。但有一点,我只能告诉你们我知道的,和我能说的。仅此而已,你们不能越界。”
  
  谭教授点点头,“很好。”
  
  严叔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整理思绪。我们期待的看着他,内心千百种猜想像是走马灯一样不停旋转着。
  
  始料不及的是,严叔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一个疑问句。而这句话,我依稀记得查海洋也曾经如是问过谭允旦。
  
  “你们相信有神的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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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12 12:3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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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我们的沉默,一如二十多年前谭允旦面对查海洋询问时的沉默。沉默有时候是一种回答,有时候是一种态度,有时候是像我们这样真的无所适从而不知如何回答。严叔似乎有些失望,我后来才明白他当时的那种心情。在他的认知里,从来没有沉默的这种立场。
  
  大家尴尬的不做声响。良久以后,严叔低声道:“我先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也许看过以后你们会理解我为什么这样询问你们。”
  
  严叔的头再次靠在了背椅上。他自信而安然的似睡非睡,任凭车子在浩瀚的沙海里彻底游荡。中途土豆过来换小飞的班,小飞由此得以到前一辆车抓紧时间休息。夜晚的沙漠是冰冷的,那种严寒比炎热更接近荒芜的本意。我把头探出车窗,贪恋的看着满天星斗。那些横亘亿万年的星辰冷眼看着我们在沙漠中连夜狂奔,奔向不知生死的命运。
  
  老魏把我的头从窗外拉了进来,悄声道:“笨瓜,你不怕感冒?”
  有生以来,只有一个人可以叫我笨瓜。老魏见我神情不悦,连忙道:“算了,你还是探头去看吧。我宁可得罪严叔也不敢得罪你。”
  李大嘴深深叹了口气,“看吧,看吧,看一眼少一眼。”
  这句话勾起了我们无限的悲伤,血青年们纷纷怀念起在营盘的日子,虽然艰苦,却很充实,就连营盘的冷馍都让人倍感思念。今晚的月亮大到不可思议,温润而忧伤的悬在半空,像是为我们这些准备考古事业献身的年轻人致哀。自从目睹小祁的尸身后,我们已经明白,和这些手持枪械的暴徒同行,这条路基本上可以确定有去无回了。
  
  “可惜我尚未婚配。”魏大头幽幽道,“如此死去未免美中不足。”
  “好过我有家不能回。”李大嘴安慰他道:“单身如何能懂婚后的伤悲,就像白天咋也搞不懂夜的黑。”
  
  “你们可以闭嘴了。”严叔沉闷的声音响起,“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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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12 14:39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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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车子嘎然停止在沙漠里一个不知名的坐标上。这里四周除了矮丘和偶尔可见的雅丹外别无可取之处。严叔操起MP5,慢悠悠的下了车。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给埂子摔了一根,两人就着打火机点燃抽了起来。
  
  李大嘴走上前去,拉了拉严叔的袖子,“大叔,来根烟。”
  严叔怔了片刻,大概他的人质中从来没有这样公然要烟的人。李大嘴嘿嘿笑了一下,“这没便利店,烟抽完了。”
  
  埂子狠狠瞪了李大嘴一眼,目光中充满警惕。严叔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摔了根烟给李大嘴。李大嘴也不客气,借着严叔的火机点燃后,悠然吐了口烟圈。我还不知道李大嘴的烟力到了如此境界,烟圈吐得圆而不断,颤巍巍的飘向远方,随即在风中瞬间消失。
  
  我们的人纷纷从车上跳了下来,只有陈伟是扶着把手爬下来的。一下来他就跪在地上吐了起来,声音惨烈无比,让我们喉头都一阵发紧。
  
  在车下看到的漫天星斗与在车里是两种感受。70码的速度奔驰时,星辰不离不弃的跟随着我,闪烁的光辉像是那些一闪即逝的亡灵耳语,在这巨大而苍茫的夜色里欢喜或悲伤。而现在静静站立在沙漠中,我抬头仰望星空,像是洪荒之前就曾经到过这里一样,安详静谧卷裹着刺脸的寒风在我心头留下温柔和坚硬的印迹。我望向谭教授,月光下她的脸庞有种润泽端庄的光芒。依稀记得初到营盘的第一夜,她在戈壁上的奔走和抚沙痛哭,近在咫尺却又恍若远隔一生。仅仅是月余,世事流转的变幻让我们措手不及,而到现在,到这生死未卜的月夜里,我的心反而安宁了下来。我向谭教授微微一笑,她回报以同样温暖让人安心的微笑。
  
  李大嘴叼着烟晃晃悠悠走向远方。小飞喊了一声:“你干嘛去?”
  李大嘴没回头摆了摆手,声音有些遥远:“没事。不能在女同志面前撒尿,那叫耍流氓……”
  小飞急急的叫了出来:“小心!”
  
  这一声惶急的叫声让正在整理疲惫和不解心情的我们顿时绷紧了弦。虽然这片沙漠看似平常,但小飞的紧张却是不同寻常的。埂子把烟从嘴上抢掉,嚎着嗓子道:“站住,你给我站住!”
  
  我深知李大嘴的为人。他看似油滑,却是个骨子里执拗的人,越是要他不要做的事情他越要拧着干。眼见李大嘴一边漫不经心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逃跑,一边继续向前走去。小飞的脖子急得硬了起来,青筋暴起,连严叔都向前走了一步。我隐约有一种心慌的感觉,顿时口干舌燥起来。电光石火间,埂子拔出手枪,打开保险,对着空中放了一枪。一系列动作几乎是在一秒内完成的,迅速而流畅,却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惶急。
  
  几乎是在枪声响起的同时,我看到李大嘴的脚步停下了。确切的说,他不是停住,而是身子一抖,坐在了地上。
  
  枪声的锐利划破了夜空,让我们仿佛如梦初醒,面面相觑。
  谭教授脚步匆忙的跑向李大嘴,我知道她是怕跳弹伤了他,老魏也急忙跟在了谭教授身后。虽然距离和沙面导致李大嘴被跳弹伤到得可能性极低,我仍然跟在老魏身后跑了出去。
  
  跑在最前面的谭教授接近了李大嘴身后时,她没有我预料中的询问坐在地上的李大嘴情况,而是骤然停住脚步,像是被莫名的力量扭住,按在了原地。连老魏也是如此。
  
  我慢下脚步,缓缓走向他们。
  
  我曾经千万次的想过神迹、命运或与其相关的这些不可知的问题,当然每次最终的结局都是唯物主义的大旗战胜一切。我深信着人与大地的关系,深信着我们立足的地方都是被科学和理性的光辉照耀的土地。但是这次我不仅惶惑了,而且深深的感受到了畏惧。
  
  是的,畏惧,困惑,感动,悲伤,狂喜,战栗——这些无法并行的情感在刹那间浮现在我的脑海和灵魂中,让我跌跌撞撞、喘息不已、无法自已。
  
  在我们面前,在这片亿万年里沧桑翻滚的土地上,从古海洋演变为沙漠的大地上,出现了一个直径达百米的正圆深渊。
  
  我的一切知识和理性在刹那间变得苍白无力。不仅是我,所有身边的人都屏住气息,心神狂乱的看着这个无法理喻、不可思议的深渊。它在月光下分外诡谲而深不可测,似乎通往另一个世界。
  
  它毫无止境,仿佛是在生命里掏空的一个巨洞。
  
  多年以后,当我读到瑞典诗人海顿斯坦的诗篇时,骤然惊觉,他在陌生的国度里却写出这个寓言。
  
  “现在,人们对死者感到遗憾,
  他们不能在春天的时刻里
  沐浴着阳光
  坐在明亮温暖的开满鲜花的山坡上。
  但是,死者也许在轻轻细语
  讲给西洋樱草和紫罗兰,
  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听懂。
  死者比活者知道得更多。
  当太阳落山时,
  也许他们将比我们更欢快地
  在夜晚的阴影中游荡,
  那些诡秘的思想,
  只有坟墓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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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知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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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夜风如浪,猎猎吹过身畔,我却浑然不觉。考古队的人从远处跑过来,无一例外都是刹那间停住脚步,带着震惊而无法置信的神情缓缓向前走了两步。
  
  直径百米是是一个衡量长度的数值。人类跑过百米的纪录是9秒58,从我们所在的位置横跨深渊到对面,只需要跑10秒不到的时间。然而在这磅礴巨大的沙漠上,这深不可测的圆洞像是一个长远无际的通道,垂直的壁面径自指向令人心惊的黑暗。
  
  它毫无理由的击碎大漠的平荡,安静傲慢的睨视我们。
  
  “深度是多少?”
  谭教授伸手拉起李大嘴,向严叔开口询问。
  
  “超过1750米,我们测量的极限。”
  严叔如是答道。
  
  李大嘴听到严叔的回答,腿一软,差点又坐倒。他颤巍巍的移动到距离黑洞远些的地方,双手扶在膝盖上,大口喘息着。老魏关切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李大嘴上气不接下气道:“幸亏我反应快坐地上了,要是跟着惯性多走两步,兄弟我就下去了。”
  
  谭教授抱着胳膊沉思片刻,抬头问严叔道:“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严叔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我需要你们和我们一起,进入地下。”
  
  谭教授摇摇头,“这不可能,这太疯狂了。如果1750米还没有见底,不可能将人吊坠下去。况且下面是什么地况还不清楚,我不能让我的队员冒生命危险。”
  
  严叔哈哈一笑,声音在面具背后显得异常诡异。
  “生命?生命是这里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他在黑洞边缘缓缓走了几步,“现在我们是一个整体,你们和我们,捆绑在一起。这次我和我的队员们是破釜沉舟,对你们来说也是一样。这个梦境世界已经纠缠我太久的时间,它是黑暗还是光明的大门,我都必须推开一窥究竟。”
  
  老魏抬头问道:“严……严叔,你有什么计划吗?”
  
  严叔面对着黑洞,久久凝视着地下。或许是月光让他悲伤了,抑或这深不见底的谜团让他感喟,他缓缓向夜空抬起头,像是一只嗜血而又受了伤的雄鹰,静默的站在天地间两团巨大的黑暗中。
  
  “沙漠里这样的黑洞一共有七个,从直径百米到直径0.75米不等。其中有一个入口是我们力所能及进入的。”他骤然的转向我们,“能进入的这个洞口,在库鲁克塔格山脉。”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严叔,冲口而出道:“这么广阔的区间……这些洞口都是你发现的吗?你在沙漠里耗了多久了?”
  
   严叔冷冷的看着我,“十九年,我发现了六个洞口。最后一个洞口是秦所断定的位置,我们共同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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