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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帝王妻 (完+番外) 文/ 镜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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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广义王所随精卫的介入,贼众不支,扬手撒过几把障眼烟雾后,除却已殒命的,都得全身而退。意即,一个活口也未留下。


“这些人,不似乌合之众。”傅澈摸颌道。“有备而来不说,且人人武艺不俗。”


“他们是为孝亲王妃而来。”傅珏怀道。


哦?傅澈回身,眸含笑意,“广怡王叔,但不知,您何以与西域的左贤王得以同路?”


“巧遇。”


“巧遇?还真是巧呢……”


一壁之隔的另室内,谌墨净了面,整了发,换过一件罩袍,这才四平八稳踞案细尝驿馆管事亲自奉上的茶点,第一口即眯弯了美眸:“嗯,这藕粉糕做得有香甜酥软,好吃……”


阴郁着颜容,在角落里无声坐了半晌的男人,终出声道:“宫廷御厨所做得糕点,比这不知精致多少倍,也没见你赞过一声。”


“心情不同,入口食物的滋味自然不同。”谌墨咕噜灌下一口茶水,“姐夫夫君不尝尝么?”


“你是说,你在王府很不快活?”傅洌细密灼热的视线,盯着她清莲濯水的娇靥,想着当谌霁送来她失踪于天水一阁的消息时,当下心湖骤起的激狂骇浪;想着近一段时日寻她不到,所挺受的心煎肺熬;想着他已陷足情海,她依然岸边优游观望……他抑着怦胸怒火,沉声问:“从来,你没有快乐过么?”


“在姐姐逝去的地方,我无法快活。”


果然。傅洌闭上了眸,无力,“阿墨,过往的事已不可改变。”


“无法改变,不代表可以不去计较。”


“计较不会让你快乐。你是如此豁达率性的人,为何要任一些无法挽回的事干扰你现在的人生?本王的心迹,你当真可以不顾……”


“一个连承诺也无法兑现的人的,要我如何‘顾”?”


“承诺?”傅洌蓦起,“什么承诺?”


“至今,姐夫夫君也只给过谌墨一个承诺。”


傅洌凤眸生澜,记起了。“若我将令姊的死因查出给你,你会……”


“姐夫夫君会稀罕有价待沽的感情回馈?”


“阿墨!”傅洌抑着怒意低吼,移形换步,已将佳人牵进胸怀,温热吐息搔在她白玉耳畔,“谌茹的死因就算不是为你,我也会迅速查清。但你,这一生停留的地方,只能是本王的怀抱!”


薄唇俯下,锁住她欲避不及的猩红小嘴,就是这美妙滋味啊,入魂不去……一番激骨酥骸的深密胶缠过后,他启开情欲氤氲的凤眸,却见一双无波妙目清澄以对。这个人儿,她是在说,方才意乱情迷的,只有他一人是不是?


谌墨抿抿微肿的樱唇,淡声问:“……你这样对我,你的江南第一美人不会生气么?”这般光景,这个话题无疑最煞风景。但若不想要风景时,也便无谓了。


傅洌束在柳腰上的双臂一紧,遏着怒道:“谁都有过去,阿墨。你没有么?”蓦记得,悬崖上一对飞天而上的俪影,那男人搂抱的姿势,如此熟稔……


过去么?谌墨轻挑蛾眉,“但是,你的并没有过去。”


“那你呢?”喷薄的怒气使他难以按奈,“你的过去已然过去了么?”


“过去了。”她仰起两汪坦净,平声道。


“……纵算过去了,你的如今呢?”


“如今?”她蹙眉不解。


“你何以与广怡王共游月老祠?”听闻属下来报时,他的震怒无以形容,甚至萌了杀心,杀心呐……“他是本王的叔叔,你怎能……”


哈,他们当真是无孔不入了?“纲常人伦只管留给善良正真的厚道人士,谌墨有自知之明,不敢自居其列。”谌墨螓首微偏,一派纯真嫣然道:“当谌墨真正爱上一个人时,辈份成不了阻碍。姐夫夫君,这一点我们极相似,对不对?”


“你……”一股狠怒自心头漫起,迅延至四肢百骸,手下力道随之负重。


“啊唷!”隐痛不发从来不是谌墨的风格,何况腰间是真的痛不可当呢,“你若想置我死地,该是脖颈比较快哦。”


力道未收,追问声切:“你爱上他了?这是何时的事?是他故意设陷给你,是不是?是不是?”


接到两道冷戾残虐的视线时,谌墨愣怔住:这个人,可是温润如玉的孝亲王?这周身挥之不去的狠绝之气,素日是在哪里藏匿着的?


“他竟敢、竟敢怀了这份心思?”伴随这字切在齿间的,残意更浓,“我会要他……”


谌墨一眉淡挑,“就算你真要动他,也莫将因由赖到我身上,你早晚要动的,不是么?”


傅洌眯起眸线,但胸臆却因她事不关己的清冷语气暂释冷意,“……你既不爱他,怎会和他一起出现在月老祠前?”


“孝亲王,你公平些。你三番五次与人家的妻子幽会叙情,这等人人心照不宣的事,令王叔都能忍了下来,我和他,不过他乡偶遇,你便这般不依不饶,你在在让人……”咝~~痛呢。“你的手,还不准备放开么?”


见她痛得眉心蹙紧,小脸皱苦,掌间卸了几分气力。“关于碧月橙,有一日我会说与你听。但是……”头微垂下,细长凤眸逼进她绝美瞳底,“你的心,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占据?”


“那么,”谌墨慢条斯理,唇弯浅笑,“身呢?谌墨总能自由择人的罢?”


凤眸冷狠划过:“阿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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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是天缘几生修就,还凭月老一线牵成……原来,此地也有一座月老庙呢。”


月老庙?傅洌撩睑,可不就是,长路之侧,四围辽阔,遗世独立的正是一座灰头土脑的月老庙。怀中玉人读的,是镌在门楹上的一副对联。他搂她纤腰,跃下马来。


“三哥?”傅澈不解,翻身欲跟上。


兄长一声厉叱:“你不准来!”


傅澈委屈扁嘴:怎这两日,三哥对他尽是臭脸?找到了三嫂,合该高兴才是嘛。


殊不知啊,一切皆因他轻功好过兄长,两次都将嫂夫人接在臂上,虽是救美有功,但那佳人旁落的画面,惹了某人心头的老大不悦。是以,一怨醋意化成火力,喷发了给他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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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庙里来做什么?”谌墨歪首凝望神远不及之前那尊光鲜的塑像,“这庙里的香火,较孤山差太远了。”


傅洌未应言,眸光缓缓将庙内巡过一遍。


“贵爷、夫人,要上香么?”蹲在案侧的庙祝,见这一对美貌男女,当即恭身上前,这声“夫人”,听得谌墨百般别扭,也恍才记起,应挂名夫婿的软硬兼施,自己此刻是一身女儿打扮。自小在男女身份之间自由穿梭,她向来少有混淆,这时忘了,概因这个男人的步步紧逼乱了心罢。


“……上香么,爷?”庙祝再问。


傅洌取了一块碎银掷到案上,庙祝当即捻起案上待燃的三炷香点燃递来。傅洌举香阖眸默然少许,再转庙祝插进香炉。


“阿墨,跪下来。”先落膝在跪垫上的傅洌,牵住她柔软素荑,柔和声道。


啊?谌墨水眸愕瞠,“姐……夫君,你……”脑子没坏掉罢?


夫君?薄薄唇角上扬,“进了月老庙,自然是夫妻二人共拜才显诚心。”


“我……”


“是啊,这位夫人。”庙祝不敢直视这份无双丽色,垂首凑笑道。“难得爷有这份心,您可不能辜负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世上……”


若她执意不换女装,想这庙祝必然大叹世风日下,哪会有这番念经般啰嗦?“……怪了,你明明不是个和尚嘛。”


“呃?”庙祝呆住。


傅洌忍笑,又道:“阿墨,来,跪下,我们还要赶路的不是?”


呿,是谁多事进庙门的?“……这跪垫不干净,我不跪。”


这个麻烦人儿……傅洌摇头,脱了外袍,置到那委实呈了灰黄土色的跪垫上,“可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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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宴变


姐夫夫君,我虽然跪了,但你我所求的不是一事,怕月老神仙会要作难了……


你怎知不是一事?


你会替谌墨求一个如意郎君么?


……


我对月老说,我很好,好得足以可以得到一个男人的专注爱情,所以,请赐我这样的男人,姐夫夫君,您不妨也替谌墨在神前祷告……


……


这个妖人儿,原以为是特立独行,不想是惊世骇俗,想世上会向自家夫婿理所当然做如此要求的,只有她了罢?


“……三哥?”一炷清香将尽,傅津进室内半晌,兄长似未所觉,不由沉了眸色,“三哥!”


“老五。”傅洌静然举眸,“怎不坐下?”


“三哥方才可晓得为弟来了?”


傅洌知他所指,笑道:“房内多了一人,怎会没有所觉?何况,外面的侍卫也只有见了你和阿澈才会毫无声响。”


“若是一个与为弟武功相若的旁人,想要越过他们不是难事。”


“想要取为兄的性命,总是难事罢?”


傅津并未因此释怀,“三哥,为弟可以知道是何事分了你的心么?”


“纵我不说,你也能猜得出。”傅洌耸肩,却赫记起这是刚刚扰他心臆的那人儿的惯有动作,温暖笑意又染了唇。“放心,因了她,我只会更加小心。”为某个人而珍重自身的心情,是何时有的呢?


“不会是弱点么?”


“是又如何?”又是耸肩,一惯优雅的孝亲王多了些诙谐意味,“弱点会成为一类人的软肋,授人制敌先机。但对另一类人来说,则可促使他变得更强大。”


傅津恢复邪谑俊颜,“三哥就是另一类人?”


傅洌莞尔,尽在不言中。


见兄长如此,傅津晓得,那谌墨,在劫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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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妹,听说你离京探母,这一去,竟是近半个冬天,恁多时日,也不怕姐妹们想你?”


牡丹园中,雪压松枝显青颜。群芳散尽,几株红梅露凝香。吟香馆内,炉火盛暖,管弦鸣春,满堂皇族女眷,裘衣绒袍,一堂华丽绝伦。太子妃武业一手抚在已凸显的小腹上,一手挽着谌墨,笑得满脸温柔慈爱。而这堂聚会,为的就是给远途返京的孝亲王妃洗尘。


太子侧妃卫慧款款举觥道:“来,三弟妹,饮了这杯接风酒。”


谌墨一饮而尽,“谢卫姐姐。”太子侧妃,多了一个“侧”子,这官称即变得无法动听入耳,索性以娘家亲戚论,反更显亲近。


这一份体贴,卫慧领受得心熨肺暖,“三弟妹,你不晓得,这京师少了你,是多么的冷清无趣。”


“嫂子说得是。”四皇子礼亲王正妃严咏儿援声。她生得标致娇小,却是个烈性脾气,自皇家家宴上与谌墨一会,艳冠群芳却不骄纵咄人的孝亲王妃甚得她心。当街对广怡王妃的伸掌一掴,半是因了对方的嚣张习性,半是为谌墨不平出气。“三嫂,今儿个是不醉不归呢。”


“不行哦。”谌墨嘴儿一撇,“姐姐们素日仪态万方,进退得宜。若今儿个喝个不醉不归,想是皇子爷们要怪谌墨这个新进门的不懂规矩了,改日要找到孝亲王府,谌墨可是吃罪不起。”


云阳公主轻理云鬓,摇动满发环佩叮当,“咱们自幼受各样的规矩圈囿着,这高谈阔笑的事情哪怕是心里羡慕,也须得装出个不齿样子嗤之以鼻。而三嫂的纯真率性,实在是一宝呢。”


太子侧妃笑靥如花:“有理有理,今儿个不醉不归。诸位妹妹的哪位王爷怪下来,就让他上门找我,就算是我这个做大嫂的为长不尊好了!”


“呵呵~~”娇笑声起,端的是花娇玉香,娇艳一堂。


“太子妃大嫂。”二皇子忠亲王妃杜蔚出声不依,“您如今有孕在身,不能饮酒,就如此纵容咱们?”


“谁说我不饮?”太子妃端起面前玉盏,“这里面虽是补胎用的药酒,但也沾了几分酒气。咱们姐妹说好,要共进退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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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三嫂与太子妃走得忒近,好么?”至此,这一声“三嫂”方唤得由心而发。


“她能在心内机关重重的皇家女眷中如鱼得水,不是坏事。”傅洌笑意虽浅,却晕染至眸,修长指节划过案上琵琶,随手拨弄,是那日她在水边亭内的畅快曲调《江湖行》。


这位兄长,由来情绪浅淡,哪怕是在他和傅澈之前,也不见恣笑随意。母妃逝后,也只有碧月橙能扯去几分他眷顾起伏。但自谌墨嫁来,三哥似乎渐领略到生而为人的乐趣了,但对谌墨又未免太过看重,在皇家,并不是好事。且压在袖里的新获情报,必使他们夫妻之间产生变数……叹息,自傅津胸臆绵出口外。


琵琶声歇,“你的事,准备何时说?”


傅澈挑眉一笑,“前些日子,三哥与老六均不在京内,父皇母后叫了我去,提起了老六的婚事。”


“怎么说?”


“母后说,原本着,云伯侯府的幼女是给老六留着的……”


喀!抚在指下的弦骤断。


嗯?想起老六那笨蛋近几日在自己跟前遭兄长冷脸的苦诉,傅津眸底谑意一现,继续侃侃谈道:“母后云,因为三哥,将老六的婚事给延宕了下来,如今也该为他合计婚事了。母后携同几位贵妃,将京城风外三品以上官阶家的待嫁女儿捋过一遍,目前确定了三位佼佼人选,其中,又以杜昌晋家的次女为首选。”


“左相杜昌晋?”


“可不是他么。”傅津斜勾唇角,讥道,“也难为父皇母后了。杜昌晋的长女为忠亲王妃,再将次女嫁为广义王妃,一个二皇子,一个六皇子,是要将杜昌晋一分为二么?”


“杜昌晋晓得此事了?”


“许是父皇稍有透露罢,这些天来每回见我,竟是格外热络起来。”


也不避嫌了么?傅洌笑笑:“怪了,明明你年长老六,为何父皇母后不为你谋划谋划?”


傅津眉梢掀动:“兴许,两位是不知该为小弟谋划男妃还是女嫔罢?”


怎不说父皇母后深知你不喜人操纵的性子呢?傅洌摇头,“老六知道了么?”


“还没告诉他,不过,依杜晋昌的老谋深算,若想拉这一门亲事,早就该登上广义王府攀会去了。”


“这事,还得以老六的意愿为准。”


兄长发了此话,昭示这话题可暂时告结了。而另一个,势必要提上来议程,但是,纵他富谋多诡,却实在无法预料它可能带来的起变。


傅洌目心划过些微讶异,“为兄好奇了,会有何事,惹来你的欲言还止?”


~~该来终须来。傅澈取出袖内所藏,展到了兄长案上。“三哥要为弟查的事,算是有了眉目。”


傅洌怔然过后,疾垂下眸,阅至泰半,先是骨骸生寒,后怒涛卷起:她,她竟然……!言之凿凿,情之切切,誓言不曾牵涉其内,竟是骗了他?!


我可以大方应你,只要你的美人姨娘当真与我姊姊死因没有关联,我断不会寻她麻烦……


有些话,言犹在耳,此时想来,更如字字惊雷,他该如何……


五指将那卷丝绢攥在掌央,傅洌稳住心,缓住神,“阿津,你和阿澈不是向来想弄明白,我与碧月橙之间种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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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儿。”太子妃双颊挂了酒晕,“我叫你墨儿可以罢?”


谌墨唇儿一抿,“这样叫下来,我与太子妃更亲近了。不过,”轻夺过她指间的玉盏,“虽然是补胎养身的药酒,也不要喝得太多”


“好,我知你这话说得真心。”太子妃依了,吩咐身侧侍婢,“将本宫的保胎汤拿来,本宫似觉有几分不适……”


谌墨捏着玉盏放归案上,但澄波妙目的随意一扫,盏底的一撮积沫使她一凛,素手倏出,搭在武业皓腕。她不擅医术,但习武之人尤其修内一派者,对于人体经络总较常人多些知悉,何况指下的脉络如此异常……


“太子妃,张开嘴!”谌墨已顾不得其他,捏住武业下颌迫其樱口大张,另手的两根指头探掘进喉口一通搅乱,“吐啊,快些吐,迟不得,快吐!”


“……阿墨……哦……呕……为什……呕……”武业后颈遭压,俯身痛呕,适才所进的酒肴俱化为一地酸腐。


骤发的一幕,震住诸姝动弹不得,突来的异味,却扰了处尊养优的皇家媳妇高贵鼻子,娇呼惊叫始在不再花香萦绕的吟香馆内高起,而太子的喷吐之举仍在延续。


眼看太子妃樱唇内只余了黄水干呕,谌墨自袖囊内取了一粒白丸塞进她口内,“此地的水已不可信,太子妃,你要硬咽它下去才行。”


“……我……你……”武业虚弱娇躯倚在她肩上,本能地将口内清香丸药吞嚼进了腹,“……发生了何事?我适才,胃肠内似有疼痛……”而后,就遭她逼吐,当时虽给懵然了,仍能揣思出事发有因。


“好在入口时短,尚未伤及腹胎,”谌墨号她脉上,“不过,谌墨不是医者,龙种一事非同小可,百花丸虽有清毒的功用,也旨在救急,还是速传太医应诊。”


“有人下毒害人?”诸姝内发出愕呼,“来人,有刺客,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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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沉溺


太子傅涵被诏诰储君身份之前,是为正亲王。挂上太子王冠,未再移居府第,正亲王府顺理成章变成了太子府。


在谌墨看来,太子府中的规置甚至比孝亲王妃要差上一截,就连太子妃居住的主苑,也不及自己居住的那栋寝楼来得精致别丽。想知,太子殿下求取的是低调简朴一路。


原打算送人回府之后,就要身退的,但太子妃紧扣住的玉手,在服用皇后亲指御医的养身保胎汤药时也须臾未松,身不由己,只得暂时陪伴。


用了药,屏退左右侍婢,太子妃余悸未除,“……这个孩子,差点就离了我。墨儿,若没有你,我差点又要失去自己的孩子……”


“……‘又’?”


“不错。”侧躺锦榻,武业幽幽道。“两年前,我失去过一个孩子,是个成形的男娃,那时,我伤心欲绝,险就随了他去……”


谌墨未为人母,自诩母爱有其缺乏,不知从何安慰起,索性不语。


“皇家啊,表面繁华锦绣,内里剑谷荆山,差池之间,一句话,一杯茶,就能要了你的性命……”


谌墨默然,此时际,可说些什么呢?


“你看在吟香馆时,那些个平日笑来语去的妯娌,我出事时,哪个上前来了?都怕沾了嫌,也都想我真正出事才好……”


“……姐姐们只是吓坏了。”那样的当际,在场者都是涉嫌者,避嫌也好,有心也罢,哪个不会心生畏惧?而自己,纵是忙活一气,亦怕是受嫌更深。


“墨儿,入了皇家,只能哭笑不由人。她们虽是如此对我,我还要以德抱怨,太子妃的心胸,不能窄小了。”武业失色的双唇弯出苦笑,“皇家的媳妇,人人都要练一身虚与委蛇的功夫,你的姐姐,就是太清高了,不屑这股皇家浊流,最后落个红颜薄命……”


姐姐的死,竟成了各方人马拿来说话的筹码了么?


“墨儿,孝亲王若成不了你的依恃,你尽管找我,我背后,好歹有太子爷。令弟是太子爷的人,你救了我孩儿性命,我们娘家又是连根缠藤的亲近,有我在,会护你无事。”


切切几语后,太子妃美眸浅阖,困倦了。谌墨辞了出来,转过回廊,正见锦衣华靴的太子率两三侍卫迎面走来,欲避已是不及。


“三弟妹?”太子渐行渐近,温和展颜,“听说是三弟妹出手及时,救了太子妃母子,本王在此深谢。”


“太子客气了。”谌墨福身一礼,“太子妃才睡下。”


“睡了么?”傅涵锁眉沉吟,一叹,“可怜,她才解了毒,又受了惊,既然睡下,本王便不惊动了。”


“如此,谌墨告……”


“三弟妹,请留步。”傅涵出声留人,“请到那厢小亭内暂坐可好,本王有几句话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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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太子的所谓“请教”,诱供意味十足,甚至渐有了质问之嫌。救人者反遭人疑,这等怪事,屡来不鲜。且太子的疑,情理之中,为父为夫,身在皇家,若没有这份计较,如何彰显威仪?


“孝亲王妃,那玉盏内的毒物已教御医辩识出,是江湖郎中的打胎药,生猛歹毒,若彼时没有你的及时救治,恐就是一尸两命了。药的来路甚是蹊跷不是?”


江湖郎中?是因这几个字,她幸成疑犯的么?但果真如其所说,是江湖郎中的药,旨在一尸两命?


这份质疑,虽早有预料,但还是不舒服不喜欢不欢迎的罢?回程车上的谌墨,一路忖思,直待脚踏上了孝亲王府的门阶,仍神游在外。


“王妃,小心门阶!”昭夕迎上来,扶住了步下踉跄的主子,“您可回来了,把奴婢们急坏了。”


“不解事的丫头,在门前叽喳什么,还不赶紧扶王妃进府。”顾全张口一叱。


他这声,惊回了女主人的神思,也挑起了女主人的恶劣,“顾管家,依本王妃看,你这张胖脸甚是标致,赶明儿不妨到天香楼与胖掌柜拼上一拼,看你们的脸皮谁更适合做包子。”


顾王垮下脸来,脚步颠颠随着,嘴里念道:“唉唷,王妃,您莫取笑奴才,奴才也是急了不是?听说出了大事,王爷才进门找不见您的影,立马又转身出去了,您……”


谌墨步子一顿:“王爷出去了,去了哪里?”


“还能是哪儿,太子府啊。王爷不坐轿,又嫌车慢,骑了马就走……”


“你住口,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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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楼烛光下,谌墨揉着腕,嘟着唇,瞪着那个又在上面留了瘀青的男人,腰上的旧痕未退,腕上又添新迹,是谁在见这男人第一眼时,还觉得他优雅如谪仙来着?真真个肤浅得可以!


原是满臆焚乱的傅洌见她这副模样,不怒反笑了,“……很痛?”


哼!谌墨别开脸。


傅洌噙笑,徐徐行近,细柔地托起她的腕,上面一圈青痕赫然入目时,也不禁对自己懊恼起来。适才方寸大乱,拉她进院时,力道又失了控制,不过,她肌肤太过娇嫩也是罪过罢?这水般的人儿呢……拇指抚上,细摩柔捏,不多时,竟似淡了下去。“你可知,若他不是还存顾忌,当即就可以将你收进宗亲天牢?”


谁?她扬眸,接到他又升忧焚的细眸,旋即明白,“太子?”


“太子这个头衔,不是白白叫的,他拥有的权力远大于亲王,想要亲王妃下狱,只待事后补禀父王即可。”


“所以,你如此急着寻我?”谌墨大眼睛内,生了明媚暖意。她是凡人,太子的恩将怨报,如何不气?但回到这里,得知有个男人为她奔走焦急,感动由然而生,笑自唇边延展,“王爷,谢谢你。”


傅洌心旌一摇。她无笑时清如秋月,开颜时艳如春花,但他不知,她由衷之笑竟如此令他目炫神迷,气息微促,俯下首去,“在别人面前,莫要这样笑……”老调重弹时,吻已撷上在那朵笑靥,“阿墨~~


没有往常的推拒,谌墨妙目半阖,承了这个吻。但她难得的默许,却使男人得寸进尺,薄薄香唇采尝个尽致,秀致粉颈又遭细啮浅啄。揽在纤纤柳腰上的指掌,亦不甘寂寞,巡移上在这副梦想已久的纤软娇躯……


冬季冷风,不解风情,无视室内温度渐融的春意,透过丫环们粗心未阖紧的牖户缝隙,搔上了一个柔润凝脂的肩头……谌墨水眸遽开:“……不,不行!”她怎会?怎会在受了那等丝微的委屈之后,竟塌去一角心防?


意乱情迷的男人怎可能轻易接受拒绝?因佳人的抗拒,喉间不满咕哝着,双臂不松反紧,将整副娇躯勒入怀内,唇在逡巡过的如水肌肤上,留下印记。


促烈的喘息近在耳侧,精热的骨骼贴熨周身,这、这个傅洌同样亦是谌墨陌生的。以往,几次的深吻胶着,因她的不允,他最后都未勉强,但这一回,他竟是不欲放开了……手儿虽自由,却推拒不成,几近无助地勾住了他的一角袍袖,如握一根浮湖稻草般,紧紧扯住又徒劳松开……而后,一方轻薄丝绢溜出男人袖筒,恰滑落进了她素白指间……


嗯?下意识中,迷朦水眸望了去,在唇间因男人的火热举止溢出一丝呻吟时,丝绢上端正小楷内的两个字睇进眼内……谌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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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5:3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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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她突来的尖厉一叱,任是如何滔天的欲涛,也不得不暂时告断。傅洌氤氲在凤瞳内的春情,在扫向她高举的物事之后,迅即由阴霾替而代之。


“……我欠你的那个承诺。”缓缓松了佳人,将褪出香肩的襦袄理回的原处,尽管体内热潮未退,心头千般不甘,但他深知,今夜已不宜了。


谌墨将素绢展开,铺平桌上,逐字逐句细细研读,半盏茶后,她问:“只有这些么?”


傅洌心弦微震,面上淡哂道:“这些不够么?本来你若不发现,我不会将它给你。”


“为什么?”谌墨垂了细密长睫,状似仍在浏览绢上小楷。


“我怕你会安捺不住,背着我找上他们,若我来不及护你,后果将……”


“孝亲王也会怕的么?”


“嗯?”傅洌听出些异样,“阿墨……”


“能让王爷怕的事不多,这其中该以怕谌墨找上王上的心上人为头属,是不是?”谌墨倏然扬眸,两道冷芒迸射。


“阿墨……”她的冷,彻了他骨,掀足张臂,想重揽她入怀。


但谌墨避开了他的拥抱,衣擦指尖遽闪而过,寒声道:“这副绢还真是煞费了王爷苦心,可以将心上人摘除得如此干净,不易罢?”她方才,竟要为这个男人沉溺了?抚额,自嘲而笑。


傅洌胸口抽紧,肋骨隐隐生疼:“你……”何时知的?他早知妻子不会乖乖等他查了真相出来,未料到的是,她竟然比五皇子的手段还要快。“阿墨,我已问过她,她只是无心之过。”


无心?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无心时,可以无情至斯么?“孝亲王,你真让人你见识大开,爱上你这样的男人,是姐姐这一生最大的不幸!”


如此犀利的指叱,令傅洌冷静又失:“没有爱上你姐姐,不是本王的错!若情感能由人控制,本王也不会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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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又见争执


爱上?好一个动人的告白……但此时听来,却仅是笑话般的讽刺。


“王爷,姐姐的死因,我已察悉了。不怕王爷知道,为我打开这个死结的,正是阁下百般维护的江南第一美人。”


傅洌面色一紧:“说清楚。”


说清楚?如何个说清楚?


说她为了逼供,不惜扮了姐姐鬼魂?


说天遣会大小姐为讨好谌霁知无不言,将一切前因后果悉数告知?


皇族中人与天遣会勾结密谋,且牵涉番邦,其事虽足以震撼世人,但不足以撼她,直至小弟笔下写出——有皇族女眷登山进香告毕,游赏寺后竹林,巧不巧,林内深处恰有叛逆大戏上演,且演得还是一位极熟识的凤子龙孙与逆党接洽全程。待凤子龙孙去后,女眷抽身潜走之际,惊动了近处留守未离的逆党察觉,当下自然是仓惶奔逃。因庙门前有侍卫待命,逆众不敢紧追,只以女眷急惶中遗失下的腰牌知会了合作者“速作处理”。隔不多日,郁积成疾的孝亲王妃芳华猝逝……


对碧月橙,早在其登府会郎时的失言,谌墨已然起疑。读了谌霁写出的那几纸因果翌日,她和肆意藉着楚楚的春闺为幌,入了广怡王府掳走碧美人。在肆意堂幽冥般的暗室内,广怡王妃悠然醒转,正见半空内谌茹虚无飘游而来,当即吓破香魂,哭飞芳魄……


“……你莫找我,我无意要你死……那块牌子,那牌子我不是有心落下的……你只管找他们,是他们灭口,杀人灭口,找错了人,我不是成心如此……”


若当真是无心之过,或还有一二分容缓余地,但如此一个工于心计的女子,如何判定有心无心?


所以,将又昏瘫的广怡王妃扔回其府第的墙内后,谌墨当真赶到了天水一阁,为着姐姐,为着自己,酩酊大醉……


……


“她打开了死结,她如何替你打开死结?”


“孝亲王放心,阁下的心爱之人,我还没有动她一根手指。”谌墨冷哂。


见她移身,傅洌猝握藕臂:“去哪里?”


“茹芳苑。”


傅洌大怒,“你到底要怎样?!”


“还能怎样?安心做我不讨喜的孝亲王妃而已。兹此后,请王爷将你的江南第一美人护得风雨不透。”


傅洌一掌成拳,沉声道:“阿墨,她有错,但错不致死,本王会要她向你致歉,她……”


“不需要了,王爷,从此以后你不必再为谌墨做什么。”


“什么意思?”黑眸内,暗火渐燃。


“兹今日今时起,谌墨和王爷,已成了敌人。”


“阿墨!”傅洌凤眸火起,抑着怒音,“为何,放着本王的心爱之人不做,要成为本王的敌人?”


谌墨悠然道:“若孝亲王所谓的爱,是一次一次弃我选她,谌墨怎敢领受?尤其,为她,日后我和王爷势必势成水火,‘爱’这个字,还请王爷专注的付到一人身上罢。”


“对本王的爱弃如蔽屣,会让你快活么?”


“你何必避重就轻?”谌墨回眸,嫣然道,“若我说,王爷肯为姐姐报仇,我就会接受王爷的厚爱,王爷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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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傅洌眼眸一亮,怕是误解了,她又娇声诠释道,“请王爷听清楚,这报仇,是涵了每一个人,自然,也包括你的江南第一美人。我和她,不共戴天。”“不共戴天”,如斯的狠绝字符,她却说得轻巧柔和,听在人耳,更增诡感。“……如何?”


“谌墨,你明知我……”


谌墨挑眉,“明知你会选她,还要自取其辱?”


“莫妄测本王的话!”傅洌怒吼扬出,倏尔闭了眸,吸过一口气后,缓声道,“我答应过她的父亲,这一生,会照顾她,保护她,谌墨,为了我……”


“孝亲王,你无权要求谌墨为你做什么。”心脏处,传来细如雏鸟出壳般的破碎声响,谌墨痛极反笑,“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的情事,编到戏文里或者博人同情……”


“谌墨!”傅洌终是忍无可忍,怒火冲天而起,“你到底要怎样?”


“害死姐姐的人,一个也不会活着。”


“你会引火烧身!”


“我心甘情愿!”


“哪怕祸及满门?”


“是威胁还是提醒?”


她竟如此误解他?“本王不会拿你的家人相胁,但这绢上的人,你一己之力,岂撼得动?”


“谌墨不会逞匹夫之勇,以谌墨的姿色,不难找到乐意代劳的人罢?”


血红之色遽充上黑瞳,傅洌箍在她臂上的指掌骤紧:“谌墨,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谌墨对疼痛浑然未觉,浅声启唇:“说错了一字,该是以谌墨的‘资质’,不难借力打力,找到乐意代劳者才对。不过啊,王爷。”娇嫣唇畔,对着那一双阴湛凤眸,绽开娇笑如花,“关于广怡王妃,谌墨定会亲力亲为。”


“若本王说,你若不动她,我将不再见她,切断所有与她的过往,你待如何?”


“不再见她?切断过往?”谌墨黛眉浅颦,“切得断么?”


“切得断!”傅洌颔首,迫切声道,“阿墨,我只要你……”


“姐姐的仇报不了,我不会属于你。”


“你——”黑瞳霍然近,其内暗焰烈烈,“你竟敢要挟我?你竟敢拿本王的爱要挟?”


谌墨缓缓摇首:“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因,你不会弃她,而我,不会饶她。”


他的低声下气,他的处处压捺,他的示爱示好,竟一再受她糟蹋!周身漫出残戾气息,薄唇勾出无情弧度,酷寒成语,字字吐出:“谌墨,与我为敌,不是一件乐事。”


耸肩,理鬓,抿唇,巧笑,“孝亲王,做你的敌人固然不会轻松,而做谌墨的敌人,也不会愉快,今后,请赐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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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牡丹园内太子妃中毒事,当日临场女眷均受了文定皇后召见。传召的懿旨到孝亲王妃时,太子妃随后而至,与孝亲王妃携手进宫,此项连太子侧妃也未享受得到的殊荣,不啻于向世人昭示,太子妃对孝亲王妃的不疑。


月华宫内,文定后先是与两儿媳叙了会儿闲话,直至用过午膳,移坐阳光充沛的偏殿之后,才若有若无问起了那日吟香馆内的前后经过。文定后为天熙帝原配,虽然得到的宠爱不及敬重多,但能几十年来稳踞后宫之主大位不摇,手段、心机定然不虞匮乏。她观谌墨颜眸亮颜净,言辞清晰,加有太子妃的从旁力证,很快,这嫌疑祛了。


“唉~~” 文定后揉着眉心,泛出浅叹。近几日,为这桩事,操劳未断,身累心亦累矣。若是搁在寻常百姓家,儿孙满堂,婆媳和睦,该是何等令人欣喜的光景?但放在了父即是君、夫即是君的帝王之家,一切美好变了形走了样,身为一国之后,又岂能仅是享受尊荣风光?“后”者,帝王妻也,帝王众妾之主,雍容仪度要有,慈悲仁爱要有,唯独嫉妒争宠之心不可有,外有百官朝臣对凤仪母仪的求全责备,内有帝王娇妾们的馋涎虎视,使得这金镶玉裹的百鸟朝凤冠、日月天地服重若泰山,华丽表相之下,处处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陷阱,行来步步惊心,思来寸寸噬心啊。


“墨儿,那样的当下,你能不避嫌的救助太子妃,这份心,可贵复可敬。”文定后慈柔声道,“本宫由衷希望你们这份难能可贵的情谊,能长长久久的存下去,你们两个都是聪明可人的孩子,懂得如何对自己最好,所以,将来莫要落入俗套罢。”


“母后,何谓‘俗套’?”太子妃不解。


“反目成仇。”文定后涩然一笑,绵出浅叹。


反目成仇,确是皇家久走不衰的俗套呢。太子妃心有戚焉,垂眸默声文定后目光再柔柔再注谌墨,“你和你的母亲,很像。”


好像不是夸奖呢。谌墨秀睫上扬,娇憨绽颜:“母后,儿臣和母亲哪里像?”


“……相貌、性情都像。”迎目闪来的花靥,绝色足以倾城,当年美冠后宫的碧妃,怕也不及罢?“只是,你母亲的性子未免走得刚烈,这女人呐,总是要柔顺些。我朝民风尚算开化,但班昭之《女诫》仍是举国女子的行动典章……”


女诫哦?谌墨赫然忆起,某年冬游北方,雪魔女所用的取暖之柴,便是自隔壁书坊买来成堆累牍的《女诫》书册,情形蔚为壮观……


“……你相貌较你的母亲更美,性子还是不要比你的母亲更烈才好。红颜未必薄命,端看自个选上哪条路。”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乖乖巧巧应声,“其实,儿臣进宫之前,对母后早不陌生了呢。”


“哦?”文定后凤眉讶挑,“你深闺高墙,如何对本宫不陌生?”


“儿臣曾和母亲生活过一段时日,她提起昔日闺中姐妹时,总有母后。母亲曾云,她的同辈姐妹中,出色者众,各擅胜扬,唯独母后的泱泱大气无人能及,是最适宜母仪天下的女子。”


“当真?”文定后不难记得,那个仙子般的人物,曾是她们中最炫丽的光华,姣丽姝姿倾倒了上京城内不尽公侯王孙。就连当年的太子即现今皇上,亦有羡美之心,亲遣冰人过府,无奈佳人芳心有许,媒妁早订,不然于今的后位……“你的母亲当真如此赞本宫么?”


“母亲是极少赞人的,赞母后时,却是由衷而发。”


文定后又启唇笑了,不尽慈爱纳于眉角纹路,“你母亲是个酷爱自由的女子,你生活在母亲身边时,想必随着她见识过不少各地好风景罢?”


“是呢。”谌墨脆声,“塞外的一马平川,北地的苍茫浩野,域外的无际大漠,南疆的四季如春,不止风光千秋百态,地域人情也不尽相同,人们的行事作风、待人接物更是迥然喔。”


“哦?”皇后听来,兴味顿起。


太子妃素来最会懂人颜色,凑言道:“这会儿正好无事,拣两三样有趣的说来听听,给母后解解闷也好。”


“遵命。”随后,孝亲王妃美玉互击的声嗓,于月华宫偏殿内叮叮鸣起,不尽风情悠悠道来。她言辞有趣,吐字活泼,神态生动,音质又如此悦耳动听,直将两位以仪度著称的皇家女眷,笑声方歇又起,绕梁不去。


世间事,或是缘字作怪,文定后与孝亲王妃兹此竟是二见如故。太子妃中毒一案不了了之,而谌墨其人,却登上了文定皇后的宠爱名单。


由此,天昱皇朝内宫渐事强大之征兆初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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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美意


茹芳苑,夜。


在云乔素日有心的打理下,茹芳苑保持着洁净如故,只是过于清冷。待升起两三盆炉火,又简事铺整,里外有了些许暖气后,人气似乎也接踵而至。


这一夜,两个丫鬟在外间沉沉睡去,湖绿长衫的肆意飘然莅临。


“你说回京后搬到茹芳苑,竟是真的?你的王爷夫君竟舍得?”


谌墨但笑不语,抱过姐姐的绿绮琴,指拂其上,琴音若有若无悠荡起。


“我听傅津说,他已将茹姐的死因查出来给了孝亲王,可与谌霁所知的有出入?”


“……除了省掉一个人的名字外,其它也算吻合了。”


肆意星眸微眯,“省掉的这个人,是……”


“是。”谌墨舒一口气,将那日的争执侃侃道出,“你当真想让傅洌手刃旧情人?”肆意讶问。


“你都不信的事,我怎会做?”那次第,是真的气坏了么?为他对一个女人的维护,为他对姐姐的无情,为他对自己的欺骗……于是——若我说,王爷肯为姐姐报仇,我就会接受王爷的厚爱,王爷会如何?


故作残忍,是为不留余地,是为断绝后路罢?断绝自己和他的后路,不使自己有点点陷入的机会,让那一脉若有若无的心动在未形成沉溺之前弥散?


“……碧月橙的罪过,我要留给姐姐去作惩罚,怎舍得假他人之手?”


“我已有了合适人选,身形声音都与茹姐有些相若,且出身飞仙门,纵是那位广怡王不合作,她的轻功也足以胜任了。”


“巧得是,广怡王非常合作。”谌墨笑音一扬。


此后不久,广怡王府闹鬼之说,传遍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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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叔。”


傅珏怀停了足,徐徐转回身。


傅澈在前,傅津在后,两人悠哉走来。


阴毒恨意在胸口怦动,但广怡王深知,自己必须忍下去。“……津儿,澈儿。”


“九王叔,适才大人们说得可是真的?”傅澈一脸兴奋,“九王叔的府内真有鬼闹?”


傅珏怀眉头略蹙,脸色平寂道:“那些个朝廷大员也学起坊间小民来了,嚼这等舌头不觉荒唐么?”


“话不是这么说。”傅澈大眼眨巴眨巴,兴致勃勃,神采飞扬,好奇心奇重、精力又过人旺盛的六皇子,怎会放过恁样耸动可爱的题材?“圣人云……人不好奇枉少年……”


五皇子傅津举起的一掌几经犹豫,转而拍在了自己额上:有个笨蛋做弟弟,委实没办法与有荣焉呢。


六皇子扬发挑眉,誓将风度仪态向浊世佳公子靠拢,“何况,是‘鬼’唷,这样稀罕的东西竟会出现在广怡王府,不让人好奇么?想想,我五哥作恶多端,天怒人怨,府内都没见半个讨命的恶鬼上门,不是太无天理了么?”


“老六,你闭嘴!”


“哈,九王叔,你看,五哥恼羞成怒了呢,这个当下,他对九王叔是羡妒交加呐……”


“澈儿,毕竟未出宫门,还是收敛些。”广怡王放淡了声量,道。


扮猪吃老虎,这便是天朝的六皇子。初见面,太多人人都会被这一张玉面朱唇的俊俏模样给卸了防心,进而交谈时,又会对其无状无序的谈吐生出不屑。而他无害的一张脸,眼睛不眨地陷人于万劫不复之后,依然是无害。因此,愈发可怕。


“九王叔说得是,小侄忘形了。”傅澈声恭礼到,紧接之的,又是神秘兮兮的凑首低言,“九王叔,真的没鬼么?有的话,不要藏私哦。”


这样的戏弄,这样的被人玩捏,广怡王虽是饱经了,但仍须秉持着全副理智,才不致当场撕破脸皮。“……我先回府了,若找着你感兴趣的东西,定然不会藏私。”


“九王叔慢走,小侄恭送广怡王。”


傅津双手抱胸,笑嗓轻谑:“广怡王爷的功力又深了不少,额头虽仍有青筋冒起,但这眼内的杀意敛下了。”


是么?傅澈全未经意,沉吟问:“五哥,天良丧尽的你,可碰见过恶鬼上门?”


傅津盯着他碍事的颈子,黑美双眸轻佻扬起,“也许,你有意愿做那只恶鬼?”


“哇——”傅澈抱头跳出三步,“明白了,明白了,他们是不敢找你讨命,可怜……”三哥比恶鬼还要恶上十分喔……后脚跟踬跄不稳,扬开四肢,结结实实一个仰跌,正使赶到身后的人成了垫背。


“……喔……六皇子,广义王爷,您没事罢?微臣没有撞坏您罢?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垫背者吏部尚书南书远在六皇子起了身后,自个费些气力爬起,顾不得满体酸痛,又是躬身又是打揖,嘴内惶恐迭声。


“南大人,劳您为我垫底,真是不好意思。”傅澈笑容可掬。


“应该的,为人臣子,这点分寸该懂。”南书远陪笑,“两位皇子爷,微臣有话……”


“是旧话重提?”傅津玩味声起。


“是是是,广仁王好记性,那时提了,许是王爷公务繁忙,没理会微臣,微臣特来……”


怎会将这么一桩有趣事给略了呢?那时搁下,概因孝亲王妃的遽然消失,如今主角回归,也该开场好戏了罢?“南大人,明日散朝之后带着你所说的人到本王府上,若真如你所说,本王不介意居中为媒。”


南书远喜不自胜,揖首连谢:“谢广仁王爷,谢王爷,微臣告退,告退。”


“五哥,你和这根墙头草在打什么哑迷?”傅澈鼓腮问,这个时下,他将自己想象成一只青蛙。


“有好戏要开锣了。”傅津道。


“哦,今日有戏班子进宫么?哪家娘娘生日?还是父皇又添小皇子了?或者……啊!”


笨蛋!一掌终是拍了下去,痛快淋漓在那张俊脸上留下游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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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天水一阁重张致禧,甚有祸源自觉的谌墨送上大礼作贺,自然,不会漏了饱飨镇阁佳酿桃花醉。


此一回,众人不敢再有轻忽,肆意、高楚楚亲眼目送有几分微醺醉意的王妃进了亲王府大门后,才各自放心归去。


“……王妃?”王妃好男装,且俊得不像凡人,顾全不是没见过。但自上一回谌小侯爷来过一趟,便总怕自己错认了人。


“顾大管家,你这张脸愈发圆满了,真是越来越像皮薄馅足的昌记大包子。”


“……”是王妃。点手叫几个仆妇,“还不去扶着王妃。”


谌墨也不去为难下人,在仆妇的轻手搀扶下,安稳迈着步子。


眼看要踏进后园的大门,不能擅入的顾全停在门前,一口气才要松出来,忽见女主子驻足,黛眉浅颦,水眸溜转,“今日府内有客来?”


想来女主子是听到了迎宾轩的乐声,“……是五皇子,还有吏部南大人。”


谌墨耸肩,继续前行。


顾全余下的半口气放心松出。只不过,还是早了。


禀退诸人扶送的谌墨,独行到茹芳苑室门外,即听见室内两位小婢的不满哝念:“依我看,这准是她的主意,是找一个像自己的派进府来,替她霸着王爷!”


“但是是五皇子领着人来的啊,好像还有一位什么大人……”


“哼,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你看见那女子了,长得真的和广怡王妃很像么?”


“……嗯,有个七八成像,这个脸稍圆,皮肤要稍黑一点……”


“王妃也不在府内,眼看狐狸精要来啦!”


“是啊,王妃去哪里了?”


原来,发生了这么有趣的事喔?谌墨勾唇,眼底兴趣满满。有人“好心”给府内添丁进口,想自己身为王府女主人,若不出面致谢岂不失了体面?


“两个丫头快来,给本王妃易装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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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大人,再喝一杯,今儿个你可是大功臣喔。”拖一身明艳锦袍,含一弧明艳微笑,傅津举觚劝饮,“如此煞费苦心,值得本王好好敬上一杯。”


“下官惶恐。”南书远受宠若惊,饮过王爷敬酒,即对娉婷在旁的绯衣女子道,“春城,还不给两位王爷敬酒?”


傅津噙笑道:“南大人要改改口气了,这位春姑娘,若得我三哥宠爱,就是孝亲王府的如夫人,你如此……”


言有意放在未尽处,却使南大人更加惶恐,“下官欠虑了,下官失言……”


“……广仁王,南大人。”傅洌终是不耐,开口道,“似乎你们已然为本王定夺好了?”


傅津侧首,一眉高挑,“莫非三哥要拒绝这位佳人?”


南书远急道:“王爷,春城是下官的远房亲戚,出身清白的书香门第,知书达礼,且能歌善舞……”


向那绯衣女子投去一睇,对方眉目之间,的确相像,像在江南梅雨内初见时的她,但这颗心,想必亦如现在的她,已教世垢污了罢?“本王府内不缺舞伎,奴婢也够用,南大人这番美意,本王怕要辜负了。”


“孝亲王……”始料未及,南书远巧舌打结,不知如何转圜,只得以目求助对此事一直乐见其成的广仁王爷。


“三哥……”


不想,五皇子话端才起,孝亲王已温润声道:“南大人,你家可有待字闺中的千金?”


“……禀王爷,下官两个女儿均已出嫁了。”


“广仁王已逾大婚之龄数载,正妃之位高悬,你不妨对此多留心。”


“……是。”原以为会满天欢喜的事,怎会落个不讨喜?都云三皇子寡言,多依五皇子意见为先,往日所见也确是如此,今夜何以……


“三哥,小弟的事不急,这位春姑娘不留下不是太可惜么?纵是舞伎不缺,奴婢不少,堂堂孝亲王府又岂会少了差使?这侧妃……”


“五弟说得是,堂堂孝亲王府,又岂会少了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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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巧遇


“五弟说得是,堂堂孝亲王府,又岂会少了差使?”随着这净澈声音,迎宾轩双闼轻排,淡紫襦袄,月白湘裙,一身素雅打扮,孝亲王妃款款而来。


“……王……妃?”南书远慌不迭起身行礼,“下官拜见孝亲王妃。”


丫鬟拉了椅座,谌墨坐下,嫣然笑道:“南大人不必客气,听说你给王爷送来了一位绝色美人,真是一腔热诚呢。”


“下官……”南书远在腹内拿捏着措辞,但不经意抬眸,却教那迎面闪来的逼人艳色给了眼,猝不及防中,呆了下来。


啪!


景德镇上好的青花瓷杯在王府碧玉凿花的地板上应声而碎,恰巧就在南大人的脚下四分五裂。南书远一震,意识倏间回笼,那时际,真真个惶恐不胜……“下官失礼了,请王爷恕罪……”


三哥火气不小唷,却为何不去叱责这位贸然抛头露面到前厅的王妃?傅津笑嗓悠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算错。不过,三嫂,您不后园扑蝶弄花,到此有何贵干?”


谌墨密睫浅垂,一根笋样指尖在襦袖的精致绣理上抹划,好整以暇道:“当然是来帮五弟的了。”


这个说法倒是新奇了。吃味就是吃味,与他何干?傅津俊美无俦的脸上,笑意转浓:“请问三嫂要帮为弟的哪桩大忙呢?”


“五弟的大忙哪需要为嫂来帮,能帮的也只有眼前事了。”


事情,越发有趣了。“哪一桩眼前事?”


“五弟眼前极欲达成的又是哪一桩呢?”


还是将鞠球踢回来了?傅津挑眉,“难道是南大人献美而三哥力拒之事?”


力拒?黛眉轻掀。


“三哥说孝亲王府不缺差使,依为弟的看,这孝亲王侧妃的位子也算是个肥缺了,您说是不是,三嫂?”


“五弟说得还真是在理呢。不过,你不是人家的爹娘,总要看当事人乐不乐意应这肥缺。”一言至此,螓首偏转,芙蓉面上笑意淡现,“姑娘,对孝亲王府侧妃一职,你可有意应任?”


她这一问,将早生忐忑的绯衣美人骇着,栗身俯首:“民女、民女不敢……王妃恕罪……”


“孝亲王妃宽宏大度,德才兼备,正愁于没人帮着打理这王府内诸多杂事,姑娘的到来可是雪中送炭呢。”唯恐天下不乱,不乱哪有戏看?“所以,这孝亲王侧……”


“五弟真是善解人意,为嫂正是缺一个好帮手。”孝亲王妃仪态万方的盈盈起身,走到绯衣美人近前,素白指节握起美人柔荑,“那么,你就留下来。”


“……真……的?”美人遽然扬眸,满目惊诧,以及骤闪过的喜意。


这双娇媚的杏眼,最像了罢?谌墨笑吟吟:“当然是真的,本王妃岂会开口唬人?本王妃的确缺一个帮手……”对那一抹喜色,她有一丝不忍,但仍是柔声道,“我的两个丫头虽都够机灵乖巧,却镇日太忙了,你帮她们,也就是帮了我。”


美人喜色凝窒,南书过则是错愕当场:不、不、不是侧妃?也对也对,侧妃需要登录皇家金册,不能轻慢取了这位,但、但、但总该先是个侍妾,再来计量,可、可、可听孝亲王妃的意思,是侍婢?且是王妃的侍婢?但孝亲王怎也能任她如此,这、这、这……


偷眼望去主座之人。后者,浅酌浅饮,面如古井无澜,眸如浓墨难觑,老神定定,状似与人无尤。而唇沿也那一丝淡不可见的笑纹,也只有此刻在腹中大喊“有趣有趣”的傅津察悉出。


一声闷笑延自喉嗓,广仁王不得不说,这位三嫂,当真有趣得紧,比他想得还要有趣,有趣到若非是三哥的人……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便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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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广仁文有意无意的散说,与广怡王妃容貌相似的美人得入孝亲王府为婢之事,风走全城。甚至,无孔不入到为保胎已多时足不出户的太子妃也未漏闻。这一日,谌墨过府探望,太子妃婉转问起此事,经谌墨坦承不讳,当即目内同情波澜潋潋欲滴,又接连几个深重叹息,摇头不语。最后话别,反倒是孝亲王妃出言宽慰。


一脚迈出太子府大门时,谌墨尚在为太子妃的多愁善念感慨时,已与一位正出轿门的佳人迎面遭遇。


“广怡王妃?”不免些许讶异,据她所知,近段时日,广怡王妃的“本尊”应出不得府门才是。


碧月橙形容消瘦,苍白娇弱,虽经了胭脂红粉雕饰,依难掩病态,恃依在丫鬟的搀扶中,直似弱柳扶风。只不过,情敌当前,不想示了弱,挺起细羸腰肢,开起如花笑靥:“孝亲王妃,多日不见了。”


“来探望太子妃?”


“是,前阵子我身子也生了病,听太子妃出了事也未能过府探望,一直抱愧在心呢。”


“那请罢,侄媳告退了。”


寒喧过后,本该背道而驰,但有人突生不甘。“孝亲王妃,找个清净地方说说话如何?”


秀长黛眉微挑,“九王婶打算过府不入?”


“我身为长辈,这礼到就好,相信太子妃能够体谅。”


这个探望,想必是广怡王迫行的喽?无怪诸人皆道此女嚣张。“请九王婶指个清净地方。”


“牡丹园。”


牡丹园?谌墨盯江南第一美人难掩憔悴的美颜,不得不说,此女顽强得可以,那日能恁样迅速的崩溃,是一时被猝来的鬼魂骇着了罢?


两辆双骑马车,前后行去。因亲王较郡王高一品阶,是以,亲王府车马领行在前,郡王妃随行在后。显然,碧美人极不喜欢这个安排,并曾提议与亲王妃共乘一车,无奈,亲王妃以己“素有洁癖,不喜与外人密处”之由,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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