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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夜(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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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7-03 13:5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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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进这才知道自己的魂魄总算是回来了,不由松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忙问道:

“绯绡,小荷呢?她怎么样?”

  绯绡看着子进,笑道:“你说呢?”

  王子进一偏头,只见小荷正在旁边看着自己,脸上洋溢着笑容,两人的手依旧扣在一

起,一条布带,将两只手牢牢的绑住了。

  “小荷,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找了你的记忆回来~”王子进说着,不免垂头丧气。

  哪知小荷笑道:“我全部都想起来了,多谢王公子了!”说着,眼里有泪流出。

  “这是怎么回事?”王子进奇道。

  “子进,你可记得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女孩?”绯绡道。

  “那个柳儿吗?自是记得了!”那柳儿与小荷又有什么关系。

  那边小荷道:“王公子,柳儿就是小荷,我记错了自己的名字,那小荷是我的侍女,

我就是柳儿!”

  “咦?”王子进看看她明媚的容颜,又想起方才柳儿美丽的小脸,好像确是一个人。

  只听那柳儿道:“我是扬州府知事家的小姐,不知怎的得了很严重的病,慢慢的就丧

失了意识~”

  王子进听了道:“是不是那个侧室会妖法害你?”

  “不会,你刚刚所入的世界,全是幻像,那个侧室只不过在柳儿心中如鬼怪一般,本

人未必如此!”绯绡摇头道。

  “可是,可是我好害怕啊,那房中,就是有人要害我~”柳儿说着,低了头道:“我

不敢回去,也不能回去~”

  “你可知道?是谁要害你?”王子进说着,脑海中却又是浮现起一双绣着红色牡丹的

软鞋。

  柳儿却不答话,望着王子进,两人却都是心照不宣。

  绯绡见了道:“柳儿,我助你回去,现下还未水落石出,不好妄下结论,你回去了,

那害你的人自会现身!”

  “可是,我好害怕,到了那里,就是又没有什么人保护我了!”

  绯绡说着,伸了一只长指,指着柳儿的眉心道:“莫要害怕,我们自会帮你将那人找

了出来!”

  那柳儿绯绡道:“谢谢公子~”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呼~”的一下消失了。

  王子进见了吃了一惊,“柳儿?柳儿去了哪里?”只见自己的手腕上空落落的只剩了

一截布条,不由失落。

  “她回了自己的身体里去了!”绯绡道,“不过,这事有点棘手!刚刚我送她回去,

甚是费力,好像那边有人阻我~”

  “什么?是妖怪吗?有何棘手?”王子进道。

  “不是,不是妖怪!”绯绡摇头道:“没有妖气,就是因为这个才棘手,你莫不是没

有听过?这世上,最险恶的就是人心?”

  王子进听了,不由傻了,这又该如何是好?这次那躲在暗处的竟是凡人,无处可查,

无迹可寻,倒要如何找她出来?

  绯绡笑道:“子进,明日我们就去找了个媒人,到那杨知事家去提亲吧!”

  王子进听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提亲?提亲干吗?”

  “嘻嘻!”绯绡笑道“自是要引了那人出来!”

  “咦?”王子进一头雾水,提亲和找了那个人出来又有何干系?

  那边绯绡不去理他,一脸坏笑,跑到一边又去吃鸡了。王子进摇了摇头,看来什么事

都要等了明天才会知道了。

 

    次日一大早,绯绡就忙着张罗着要找了媒人去提亲了。

  “子进,快将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绯绡笑道。

  “咦,为什么是我?”王子进横竖看了一下绯绡,怎么看都比他合适。

  “呆子,那柳儿与我长得一摸一样,我去了不把人吓死才怪!”

  “唉~”王子进长叹一声,只得把生辰八字告诉了他让他拿走了。

  自己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对绯绡道:“你说扬州府的知事怎会看上我这般平庸的

人呢?不过是闹剧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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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7-03 13:5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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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不一定哦,你看那柳儿,估计身体甚是不好的样子,怕是不久于人世,哪会有

人去提亲!”

  “啊啊啊啊~若真是他们答应了,岂不是大大的不妙?”王子进惊道。

  那边绯绡一脸坏笑,斜眼看他道:“这样好的亲事,一般人还攀不上呢,有什么不妙

?到时候弄假成真不就完了?”

  王子进听了吓了一跳:“莫要吓我,要我每天对着两张一摸一样的脸,我可吃不消~

  “嘻嘻,到时候换做一张不就好了?”绯绡笑道。

  “如何换做一张?”王子进不由纳闷。可是见那边绯绡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就不

再问了,反正他是满肚子的主意,自己无须担心。

  白日里王子进就见绯绡跑来跑去,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问了也不说,只好不去理他

,王子进一个人百无聊赖,躺在客栈的床上,心中却是记挂着柳儿,不知她回去了怎么样

了,希望她能够好起来吧。

  到了晚上,绯绡又神神秘秘的走了过来。王子进见他过来,忙道:“是不是要去杨知

事家?”

  绯绡点头道:“不错吗?子进,正是去看看柳儿如何了!”

  说着,又拿了一枝毛笔插在王子进头上道:“走了,一切要小心行事!”

  当夜的快近十五,月满如盘,清冷的月光将地上都涂了一层白霜。

  “绯绡,你可知那杨知事家在哪里?”王子进走在大街上,只觉处处陌生。

  “知道,不过到了里面,还要靠你了!”

  “靠我?此话怎讲?”王子进不由纳闷。

  绯绡道:“我又没有见过柳儿的记忆,如此大的一间宅院,叫我去找了一个凡人出来

,无异大海捞针啊!”

  “难道?难道那个宅子真的是存在的?”王子进一想道那个宅子,立再荒芜的旷野上

的宅子,死气沉沉的宅子,恐怖的记忆就如排山倒海一样要将他淹没。

  “不错!我们到了~”绯绡说着,折扇一指,只见面前两扇朱红色的大门,镶着金色

的拉环,与那柳儿的记忆中竟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门上似乎又添了些锈色,看来比以前

平添了一丝古朴。可是那朱红的门,金色的拉环,王子进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就是这里!”王子进说着往后退了两步:“我们不要进去了好不好?”

  绯绡看了看他道:“不进去,那柳儿怎么办?”

  王子进想了想柳儿,又看了看绯绡,这次与他一起,估计不会有什么危险,只好硬着

头皮道:“怎么进去啊?”

  “嘻嘻!”绯绡笑道:“子进,将眼睛闭了,我这就带你进去!”

  “不会又是撬门吧?”王子进见这宅院如此之大,估计怕是撬了门里面也会有守卫。

  “当然不是!”绯绡说着,拉了王子进的手就往前走去。

  “唉唉唉~,前面是墙啊~”眼见那墙上的砖纹清晰可见,那绯绡还是拽着自己走个

不停,自己又拗不过他,眼看就要撞墙了,忙将眼睛闭上。

  只觉自己倒是没有撞在墙上,可是鼻中闻到一股泥土的味道,身上似乎也沾满了泥土

,那土灰似乎都渗到他身体深处,甚是难受!

  “子进!我们走吧!”王子进听了绯绡叫他,忙睁了眼睛,只见眼前是一个很大的庭

院。一条青石铺的路直通大厅,与那日所见一样。再一回头,那高高的,不可逾越的墙却

是在身后了,自己方才竟是穿了过来。

  还没有反映过怎么回事,那边绯绡问道:“子进,我们该往哪边走?”

  “这,这边~”王子进说着,就去带路了。

  两人在夜色中七拐八拐,约摸半个时辰的功夫才走到那日所见的回廊,只不过这回廊

比以往多了些人气,旁边的窗户上透出昏黄的灯光。

  “再往前走,就是柳儿的房间了!”王子进现下也不害怕了,看来幻境和现实却是差

距很大。

  两人在回廊的尽头拐了一个弯,只见一扇古朴的雕花房门,“就是这里!”王子进已

经两次到这门前,无论如何都不会弄错。

  “嘘!”绯绡竖起一只手指,暗示他不要说话。只见那屋子里也透着灯光,竟是有人

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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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一个妇人和一个白须的中年人坐在那挂了帷帐的床边。那男子道:“今日竟有媒

人给柳儿提亲了,那人家是不是不知道柳儿的样子啊!”声音中是喜忧参半。

  那旁边的妇人道:“那媒人下的礼单甚是丰厚,就看柳儿有没有这个福分了!”说着

,还拿了手中的帕子抹了抹眼泪。

  王子进听了那声音,脑子竟是“轰~”的一响,没有错,就是这个声音,做鬼也忘不

了的声音,那在旷野上叫嚣着追杀自己的就是她。

  想着,往绯绡那边看了一样,只见他也在看着自己,看来绯绡也知道这个妇人是谁了

  只见那中年人拉着那妇人的手道:“芙蓉,与我这许多年,可苦了你了,待柳儿出嫁

了,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那妇人望着那中年人道:“老爷~”竟是无语凝噎,王子进见她侧面确是很美,只是

似乎已经人到中年,比那日自己所见的风华正茂平添了一点沧桑。可是傻子都能够看出这

对夫妻感情至深。

  王子进见那妇人面貌平和美丽,完全没有那日所见的劣气,不由疑惑,

  正寻思间,只见那二人携手站了起来,要出去了,那妇人道:“柳儿该到了吃药的时

间,我要去准备了!”一双绣花的鞋在锦缎袍子下若隐若现,却是白色的兰花。

  王子进和绯绡见了,忙将门口让开,只见那两人低首出去了,那老爷道:“明日便答

应了那门亲事吧,那人家道似乎甚是殷实,希望冲冲喜柳儿就能好了起来!”两人相携着

,慢慢走到那回廊的尽头,拐了个弯,不见了。

  王子进和绯绡二人站在那里看着消失的二人,不由傻了,这现实,与柳儿的内心相差

太大了,柳儿的心中,到底有什么?那要加害她的人,是这个侧室吗?

  两人相视一看,对方眼中竟都是疑惑,这平凡的宅院,却不知比那幻境中的宅院可怕

多少,让人亦步亦趋,越陷越深的可怕。

    子进与绯绡待那二人走远,忙推了门走了进去。只见里面一灯如豆,照得屋子里忽明

忽暗。

   一副粉色的帷帐挂在床边,里面的人没有半分声息。

  “柳儿会在里面吗?”王子进问道,为什么里面半分声息都没有。

  “看看不就知道了?”绯绡道。

  “柳儿,柳儿!”王子进小声叫着,往那床边走去,里面还是无人应声。

  王子进颤抖着手去拉那帷帐,他好怕这帷帐如那日梦里所见,里面是一具老妇的干尸。

  帷帐渐渐拉开,王子进探头看了一眼,不由松了口气,只见里面一个少女,眉目如画

,肤白似雪,虽然紧闭着双眼,两颊少许塌陷,可是还是能看出来是柳儿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王子进问道,本以为会看到活生生的柳儿,哪知还是这副模样。

  绯绡过来看了一下道:“她好像是被什么人下了咒?”

  “什么?”王子进奇道。他又想起那日在幻境中所见,那绣着牡丹的鞋停在那八仙桌

旁。“那咒符可有让人喝了生效的?”

  “有!”绯绡道:“不过那都是粗浅的法子,一般不管什么用的!”

  “法子虽然粗浅,可是若日日都用呢?”王子进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自己是没有用过这样笨的方法~”绯绡说着,拿折扇挠了挠

头,一脸的疑惑。

  两人正说着,只听回廊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似是有什么人过来了。

  绯绡忙拉了子进站在床边。只见那房门又被推开,一只穿了绣鞋的脚踏了进来。

  王子进一看这鞋,便知是谁来了。果然是那个侧室领了一个穿着翠绿衫子的女孩进来

了,只听她吩咐道:“小荷,去将小桌搬到床边!”

  那小荷应了一声,忙去搬了一个小的方桌过来。王子进听了小荷这个名字,心中不由

一震,这个小荷,柳儿以为是自己的小荷,在幻境中出现过几次的小荷,自己却一直不知

道她的模样。忙伸头看去,却大失所望,只见一张低眉顺眼的平庸的脸,并没有什么惊艳

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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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荷打理好了,那个侧室便提着锦缎的裙子,手里端着一碗药过来了,烛光中只见

她皓腕如雪,映衬这那黑色的药汁越发的吓人,

  那妇人一脸慈蔼之色道:“柳儿,吃药了,吃了这药,早些好便可嫁人了~”拿着小

勺舀了药汁就往柳儿的嘴中送去。

  王子进只觉一颗心提在嗓子上,心中一个声音暗叫:不能喝!不能喝!

  刚要上去阻止,便觉手腕一紧,回头看正是绯绡拉住了他,只见绯绡的俊脸上一脸严 肃,很决然的冲他摇了摇头,意思是叫他不要去。

  王子进双手握拳,眼看这那碗里的药一点一点的被喂了进去,却又无可奈何。

  那边小荷听到那妇人这样说,倒甚是惊讶:“夫人,小姐要出嫁了吗?”

  那妇人并不看她,只专心给柳儿喂药,答道:“不错,今日有人来给小姐提亲了!那

人家境似乎不错,礼单甚是丰厚的样子!”

  王子进这么一会儿已经几次听他们提到“礼单”了,看来绯绡是为自己准备了一份丰

厚的聘礼,忙向绯绡看去,只见他一脸专注,只是看着那床前的一切,对子进的目光视而

不见。

  “那夫人可是答应了?”那小荷问道。

  “不错,我和老爷商量了一下,还是尽快完婚较好,小姐的身体不知还能拖几天了!

”就不再理小荷了,王子进只见两行清泪,竟是顺着她那不再年轻的脸庞滑了下来。王子

进见了,心中一酸,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个清丽温婉的妇人在柳儿心中竟如厉鬼。

  

  两人将那一碗药都喂了柳儿喝了,才悄悄的推了出去,此时,已是月上中天。

  “绯绡,我看那个侧室不像会害人之人啊,我们还是回去了吧,过两日将柳儿接走再

做打算!”

  那边绯绡并不答话,握着柳儿的手,沉思了一会儿道:“除非你那个时候想接的是一

具死尸!”

  “什么?”王子进惊道:“没有那么严重吧~”

  “如果你要害一个人,但是现下那人就要走了,你会怎么办?”绯绡问子进道。

  “自是加紧下手!”

  “不错!所以这几日那人定会出现,你我万万不可松懈!”

  当晚,王子进和绯绡一夜未眠,却是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只是柳儿也没有

苏醒的迹象。

 

    次日白天,绯绡就又忙着为子进的亲事张罗,王子进知道这事越是紧锣密鼓,那边事

情的真像就会越快水落石出。

  晚上两人再去了那宅院中去保护柳儿。如此几日下来,王子进已经觉得吃不消,那边

绯绡精神却是很好,依旧日日喝酒吃鸡,不显疲态。

  “子进,子进我们快走了!”王子进刚刚在床上打了个盹,就又被叫了起来。

  “能不能休息一天啊!”这几日去了日日都是见那侧室给柳儿喂药,未见任何异常。

  “柳儿的亲事就是这几日的事情,快快随我走了!”

  王子进无奈,只好拖拖拉拉的随他去了。两人守在那房中,依旧是看了那个侧室与小

荷服侍柳儿吃药,日日都看下去,王子进只觉眼睛都看得腻了。可是那两人却不觉的枯燥

,日日都是如此,怕真是要十年如一日了。

  

  到了晚上,绯绡却对王子进道:“子进,我就要解了那隐身的法术,你先抱着柳儿躲

到安全的地方去!”

  “怎么了?是有事吗?”王子进忙跑了床上去抱了柳儿,只觉手里的人甚轻,看来是

病了好久,心中不由难过。忙寻了屏风后面躲了起来,也不知绯绡在玩什么花样。

  哪知过了半个时辰,依旧是没有一丝声息,王子进蹲坐在黑暗中,不由打起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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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要合眼,就见那门被人打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王子进在屏风后面看不到那人

的脸,却又见一双绣鞋,那白色的兰花在夜里分外刺目,一步一步,悄没声息的走了进来

,只见那脚步走到床边停了下来,王子进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里。

  就要等着那人发难便要上去拼命。哪知那人却是坐在窗沿悠悠的道:“柳儿,我对不

起你,你不会怪了我吧,我那个时候那样做,实在是被逼无奈,不然我的人生便要完了!

  那声音甚是凄楚,却正是那个侧室的声音,王子进听了甚是奇怪,那柳儿明明是在自

己的怀中,她又在与谁说话?看着柳儿的面庞,忽然灵光一闪,那躺在床上的,可是绯绡

  只听那侧室继续道:“柳儿,现下你就要离开咱们家了,也莫要恨我了,我活得也好

辛苦啊~”说着,涕不成声,王子进只听她哭了一会儿便又出去了,却不想要害人的样子

,不由纳闷。

  无边的黑暗又将他包围了,那边绯绡并不与他说话,自己怀中的柳儿却又面如死灰,

整个屋子里,寂静得让人害怕。

  只听门又“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这次王子进却看不到谁的脚,怕是那人穿了一双

布鞋,黑暗中看不真切。

  这又是谁?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还没有想清,只见似乎有人走到窗前,接着是一道银光闪过,王子进见了,心中暗叫

:不妙!那分明是什么刀具的光泽,冷冷的,带着死亡的气息。

  忙大喊一声就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那人吃了一惊,脸庞望向王子进这边,手下却没

有丝毫停顿。

  虽然屋中黑暗,王子进还是眼看那刀刺到了床上的人身上,心下大惊:“绯绡!你怎

么样?”

  只听一个女声在黑暗中响起:“你是谁?却又为何害我?”正是柳儿的声音。

  王子进听了吓了一身冷汗出来,柳儿明明是躺在那屏风后面,怎会在这里说话?

  “子进,莫要他跑了!”王子进听这吩咐,与绯绡的口气一模一样,当下放了心,忙

一把拗住那人的胳膊,两人挣扎中将桌椅悉数碰翻,王子进还没等抓牢,就觉手上一痛,

却是被人划了一刀,忙松了手。

  那人见王子进受了伤,便要夺门而出,扑到那大门上,使劲拉了两下,哪知那大门就

是打不开,王子进见状,知是绯绡使了什么法子上去,忙忍着痛去点了火折,将蜡烛点着

  那人一见烛火的光芒,甚是惊恐,捂着脸便蹲坐在地上,知是没有逃路了。

  “你是谁?”王子进问道。话音未落,却听后面绯绡道:“小荷,你为何要害我!”

依旧是柳儿的声音。

    小荷?王子进听了绯绡这样说道,心中却是吃了一惊,怎么要害柳儿的竟是小荷?

  只听绯绡在身后道:“小荷,你如此是为了什么?”王子进忙回头看去,只见昏暗的

烛光中,绯绡坐在床上,那帷幔的阴影投在他脸上,一时还真是看不出是个男子。

  那小荷见被人识破,抬起头来,一张平庸的脸上一脸惊恐的表情,看了绯绡坐在那里

,仿佛见了鬼一样:“小姐,你怎会醒了?”

  只见绯绡抬起一只手,两指间却是夹着一柄三寸有余的匕首,道:“你见那咒术不顶

用,却是连这个也用上了~”说着,将那匕首一抛,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闪着寒

光。

  王子进见了不由捏了把汗,这床上躺的要不是绯绡,怕是换了个人这条命便没了。

  那小荷见了吓得哆嗦,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柳儿!柳儿!出了什

么事?快开门啊!”却是刚刚桌椅碰撞的声音把别人吵了起来。

  绯绡见了,朝那门看了一眼,那门“呼!”地便开了,一下涌进来五六个人,当先的

便是那个杨知事的侧室,随后便是杨知事和一干家丁。

  那个侧室见了绯绡坐在床上,一下面色苍白,吓得瞪圆了眼睛:“柳儿?柳儿你怎么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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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气中未见惊喜却是惊恐占了大半。

  “你是谁?”那老爷指着王子进问道。

  王子进忙行了个礼:“在下王子进,江淮人事!”

  “王子进?王子进?可是向我女儿提亲的那个?”王子进听了冷汗直冒,只觉面色通

红,忙道:“正是!”

  那杨知事听了甚是不悦:“虽然你与柳儿已有媒说,可也不能如此胡来!”

  那边坐在地上一直不吭声的小荷见了这情势,突然指着王子进叫道:“老爷,就是他

,就是他要害小姐,我去阻他,却被他推在地上!”

  王子进见这小荷反咬一口,不由生气,忙道:“是你自己要害柳儿是真的!”但是只

见周围的人都盯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和刚刚绯绡抛在地上的匕首,眼中满是疑惑,看来

自己是百口莫辩了。

  正在着急,只听后面绯绡道:“让这些不相干的人都出去!我有事要说~”

  

  那杨知事看了一下周围,这王子进擅闯自己女儿的闺房,虽然不知他是否有恶意,毕

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确是家丑不可外扬,忙将家丁遣散了,把房门关上。

  那小荷见了如此情势,知是不妙,坐在地上如筛子般发抖。

  “柳儿!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那杨知事悄声问,眼中全是泪水,似乎就怕声

音大了一自己的宝贝女儿会吓到,离他而去。

  只听绯绡悠悠道:“爹,这王公子确是来保护我的~”声音有气无力,似是大病初愈

,王子进见了不由佩服他的天赋。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那杨知事指着地上的匕首问道。

  那边绯绡并不答话,对王子进道:“子进,你去她怀里找一下,应该有用来下咒的东

西~”

  王子进却垂手不动,毕竟是个姑娘,他怎能去翻了人家的衣服,那边那个侧室看了王

子进的难处,忙伸手道:“小荷,什么东西给我?不然我就要自己动手了!”

  那个小荷一脸惊恐的表情,只是看着绯绡,似是不相信这个事实,那个侧室见她不答

话,忙伸手入她怀中,掏了一个手帕包了的东西出来。

  只见她将那手帕打开,看了里面的东西,脸色不由一变,只见猩红的手帕里包了一个

布做的小人,那人偶上贴了一条黄纸的咒符。便是傻子也能看出这是害人的东西。

  “小荷?为何这样,我和小姐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

  那小荷见事情败露,却是眼露凶光,一张平庸的脸。扭曲得狰狞怕人,只见她站起来

道:“待我不薄?待我不薄?你们那是真的对我好吗?吃剩得食物给了我,穿旧的衣物给

了我便是对我,这便是待我不薄吗?”那小荷笑了两声道:“可惜,可怜在我来看并不是

一种对待人的感情!”

  那知事听了吃了一惊:“就是因为这样?你便害柳儿,让她整整昏迷了三年?”

  那小荷看了杨知事一眼道:“不错,就是因为如此~”说着恶狠狠的看着绯绡道:“

我们都是一般年纪,凭什么她就该锦衣玉食,凭什么她就该受尽宠爱?这个世上就为什么

如此不公平?”

  接着又悠悠的道:“那日,三年以前,刘公子来提亲,不过是看了她这张脸而已,就

失魂落魄,我却是那样喜欢他,他却看都没有看我一样!”那小荷说着,低着头,却是抹

了抹眼泪:“人道:曲有误,周郎顾,我在他旁边伺候着,茶水都泼了出去,他却都没有

看我~”

  接着指着坐在床上的绯绡道:“结果你呢,小姐你却和我说你不喜欢刘公子,拒绝了

这门亲事!你可知那刘公子后来积郁成病,就此一病不起。”说着又恶狠狠道:“我要你

和他一样受罪,一样躺在床上,便找了偏门的法子来害你!”

  王子进听了不由心惊,柳儿的记忆中却是连刘公子这号人物都没有,却因了这个歹毒

的丫鬟,为了一个连面目都记不清的人,差点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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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杨知事听了甚是气愤:“小荷,你、你也太过歹毒了~”

  哪知那小荷道:“歹毒的不光是我一个人吧?小姐变了这副模样,怕是有人和我一样

高兴!”说着,眼光却是瞄向那个侧室。

  “芙蓉?这是怎么回事?”那杨知事问道。

  “没,没有什么!”那个叫做芙蓉的侧室答道,语气中尽是惶恐。

  正在这时,只见那个小荷竟发了疯一般向床上的绯绡扑去:“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留

你在这世上独活!”怕是知道自己不会有好的结果,要来拼命了。

  这一下变故太快,周围的几个人竟都是吓得愣住了,王子进喊了一声:“不可!”便

去阻她,哪知却只抓了一个衣角。眼见那小荷抓着把钢刀连人带刀扑在床上,不由傻了。

  “柳儿!”杨知事见了便要去阻她,哪知那小荷的身体一到床上,便像一个破败的柳

絮一般,轻漂漂的又弹了回去。

  只见她坐在地上,一脸恐惧之色,那把刀却不知那里去了,这下变故太快,那小荷如

何出手,那刀又是如何被夺,却是无人看清。

  只听小荷指着那床上道:“你!你不是小姐,你是谁?”

  她这话一出,那杨知事和芙蓉皆是一愣,却见绯绡满面笑容走下床来。手里拿着一把

匕首把玩,正是刚刚小荷拿的那把!

  王子进见已被拆穿,忙拱手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多亏他相助才让此事水落石出

!”

  那三人见了绯绡与柳儿一模一样的脸,不由傻了。

  绯绡冲二人行了个礼道:“小生姓胡,习得一些玄门法术,希望二位不要见怪!”

  那杨知事见状甚是着急,忙问:“柳儿呢?你二人将柳儿弄到哪里去了?”

  绯绡道:“莫要着急,我这就将柳儿还了你!”说着走到那侧室前面道:“请夫人将

那个咒术人偶给我,我这就将柳儿唤醒!”

  那侧室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绯绡道:“柳儿?她这便要醒了吗?”

  那杨知事道:“芙蓉,快将那人偶给了他吧~”

  那侧室见了,只好颤抖着将人偶给了绯绡。王子进见她莫明惊恐,却是不明所以,莫

非这位夫人也不想柳儿醒来?

    只见绯绡拿了那人偶,口中念念有词,那人偶上面黄色的纸符竟而自己烧了起来,那

杨知事和芙蓉看了,不由惊呆了。

  待那符纸烧尽,绯绡又从那人偶的身体里抽了一根发丝出来,长长的,黑色的发丝,

道:“这便是夺走了柳儿魂魄的东西,现下好了!”

  王子进刚刚松了口气,便听有人道:“刘公子,刘公子,这茶可好喝?”只见那坐在

地上的小荷手中似是端了个茶杯的样子,一脸平和的表情,与刚才大相径庭。

  “这是怎么了?”王子进见状问道。

  绯绡见了,叹了口气:“大凡施术者,都是以自身性命相博,现下这法术被破,那咒

术自是全是转到施术者身上!”

  “刘公子,莫要烫到了~”那小荷说着,双手伸了出去,似是将茶碗递了出去,脸上

一片幸福喜乐,似乎那个她所爱慕的刘公子就在她对面,眼中再也容不下旁的什么人。

  王子进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心酸,也许这样也好,这个女孩的记忆已经停留在她一生

中最美丽的时刻。

  那杨知事和叫做芙蓉的侧室看小荷这样,正自伤心,只听有人道:“昔日芙蓉花,今

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正是柳儿的声音,王子进知她是醒了,一回头看

去,却见柳儿从屏风后面爬了出来。

  那侧室听了柳儿的话,不由脸色一变,颤道:“柳儿,你醒了?”

  王子进见柳儿太久没有活动,已是不知怎样走路,心中难过,忙将她扶了起来,让她

靠在床上,柳儿一双明媚的眼睛盯着王子进,满是感激之情:“王公子,你对我怎样我都

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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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又道:“爹,那就没有半分觉得对不起我娘吗?”

  “柳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杨知事疑道。她这样一问,王子进和绯绡却也不名

所以,脸上都是一脸疑惑,那边那个叫做芙蓉的侧室,却是面如死灰,闭了眼睛不去看柳

儿。

  只听柳儿道:“我娘在一夜之间暴死,你就没有半分疑惑吗?”说着,眼睛直愣愣的

盯着芙蓉,眼中的恨意喷薄而出。

  “怎么?”那杨知事急道:“柳儿,你可知道什么?快点告诉爹!”

  “这是我心底的秘密,本来相等离了这个家再告诉你,可是现下这样,我怕我又倒了

下去,就不能告诉爹了!”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只听那柳儿继续道:“我七岁的时候,娘得了一场重病!”那边杨知事点头道:“不

错!你娘就是因了那场病去了!”

  “那日小荷煎了药,放在我的房中,自己却不知跑了做什么去了,爹,人人都以为那

房中无人,却不知我那个时候就躲在桌子下面!”

  “然后呢~”杨知事问道,绯绡和子进的一颗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里,空气中充满了

紧张的氛围。

  “然后,然后门就被推开了,一双绣了牡丹的绣鞋走到桌子旁边,停了一下又退了出

去~”听着柳儿这样说,王子进不由又是想起那日在幻境中所见,那黑夜中的绣花鞋,怕

是自己永远都无法忘记。

  只见柳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是我那时太小,过了几年才知娘是被人给毒死

的~”

  “那、那绣鞋的主人是谁?”

  柳儿哭道:“爹,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要自欺其人吗?”声音凄惨,“娘,娘

对你那么好,难道只是因了她老了,你便连她的一切都不关心了吗?”

  那杨知事听了,回头看了一眼芙蓉,这爱穿绣鞋的女子,自己所珍爱的女子,打死也

不愿相信是杀了他妻子的人。那眼光中充满了探询和哀伤,只希望她能摇一下头。

  那芙蓉此时已是满面泪水,见了杨知事在看他,眼中全是愧疚:“老爷~我对不起你

!”

  那杨知事见她承认,哭道:“芙蓉,这是为何?”

  那边芙蓉却对柳儿道:“你的母亲,她逼我太急,我出身青楼,这个家里没有人知道

,可是她却不给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说着涕不成声,“不错,我是歌妓,可是歌妓

也是人啊,也要有争取自己幸福的权利,可是她却连这个也要剥夺!”

  说着,又望了一眼扬知事:“老爷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若是被别人知道娶了歌妓做侧

室,又怎能抬头做人?”

  柳儿道:“那你便毒死我娘?我的幸福呢?我娘难道就没有生存的权利了吗?”

  那芙蓉听了,道:“这十年来,我没有一日好过,这事情,便如大石,日日压在我的

心上,我到处找了赎罪的机会,待你如同己出,这你是知道的~”

  “你以为这样我便不会恨你了吗?你以为这样我便会幸福了吗?”柳儿哭道:“我这

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双绣鞋,我娘死时黑色的脸庞。”

  杨知事一时老泪纵横,拉着芙蓉的手道:“芙蓉,芙蓉,你怎的如此糊涂,这叫我如

何是好?”

  “爹,你便到这时,还是对她不能忘情吗?”柳儿见了不由心寒。说着拉了王子进的

手:“好,我这便嫁了王公子,成全了你们这对神仙眷侣!”声音中满是决绝,却是伤透

了心,“娘也是在她最美貌的时候嫁了你的,现在你却弃她如弊履,难道真是色衰爱驰?

色衰爱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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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芙蓉一双手拉住扬知事的手道:“老爷,芙蓉最幸福的时光便是同老爷一起度过

,那日我在画舫中弹琴唱曲时,一颗心便许了老爷,现下芙蓉做错了事,老爷可原谅芙蓉

?”眼中满是泪水。

  那扬知事见了甚是伤心,颔首道:“芙蓉,你便是做错再多的事,我也会原谅你~”

  柳儿听了这话,身体竟是一震,对王子进和绯绡道:“劳烦二位公子带我走吧,我不

想再在这屋子里待下去了!”语气平淡,却是伤透了心。说着,挣扎着就要下床来。

  那芙蓉对柳儿道:“柳儿,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怀着赎罪的心情活

着,虽然活着,却是没有一天快乐过,你就是不肯原谅我吗?”

  柳儿摇头道:“我不会!”

  那边芙蓉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对杨知事道:“芙蓉手上沾满鲜血,怕是不能与老爷白

头偕老了~”

  “芙蓉,你此话怎将?”杨知事一句话害没有问完,那边芙蓉却是一把松了他的手,

捡起方才地上的匕首就向自己腹中刺去。

  几人没有想到她说得好好的便要寻了短见,心中都是一惊,待得反映过来,芙蓉却是

一身鲜血,倒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只见她口角全是鲜血,伏在地上看着柳儿道:“现下,柳儿你可会原谅了我?”

  柳儿见她这样,也是吓了一跳,不由动容,眼中满是泪水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

原谅你吗~”

  那芙蓉听了她这样说,一双美目中的光辉渐渐隐去,脸上一副凄楚的神色,那杨知事

见了,忙一把抱了她道:“芙蓉,芙蓉,我这就找了最好的医生救你~”一句话没有说完

,便觉得温暖的血液已经将他的衫子浸透。

  你芙蓉伸出一只沾满了血的手,理了理他的头发道:“老爷你看,芙蓉的手上已经全

是血了,芙蓉对不起老爷,留了老爷一人在着世上,老爷不会怪我吧?”

  那边杨知事却是涕不成声,使劲的摇了摇头。

  柳儿见了,对王子进道:“王公子,带我走吧~”

  王子进见这场面,不知如何是好:“此话当真!”

  柳儿道:“那还有假,我现在就要走,马上就要走~”

  王子进见她坚决,看了看绯绡,绯绡对他点了点头,这样的状况,实是出他意料,人

世间的一切,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

  王子进无奈,只好一把抱起柳儿,往大门走去,那边杨知事竟只是抱了芙蓉,未向他

们这边看一眼。

  王子进向他道:“杨知事,柳儿我带走了~”

  那将死的芙蓉,眼睛只是盯着柳儿,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苍白的脸庞上,两行清

泪无声的淌了下来。王子进只觉她甚是可怜,不忍再看,忙抱了柳儿出去了,走到门边,

只见那小荷再旁边唱曲:“遥遥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刘公子,我这曲子,可是好听?”

  王子进见了,只觉这竟像是一副人间惨剧,实是不忍再看,抱了柳儿出了大门,才在

回廊中走了没有几步,便听身后屋中那杨知事大喊一声:“芙蓉~”声音甚是凄楚,在空

旷的回廊中回荡,知是那芙蓉已经死了。

  怀中的柳儿一下一下的抽搐,王子进道:“柳儿,莫要哭了~”

  只听柳儿道:“谁说我哭了~”却是不承认。

  王子进只觉自己的衣衫,慢慢被柳儿的眼泪浸湿,那温暖的泪水很快便被凉爽的秋风

变得冰冷,冷到王子进心里,只觉胸口有一方寸间,已是冰冷冰冷,感觉不到温度。

  “子进!我们回去吧!”绯绡说着,拍了拍王子进的手。

  “好!”王子进点了点头,抱着柳儿走在金落叶扑满的庭院中,往大门的方向去了。

   将那芙蓉,小荷,这两个痴情的女子通通抛在身后,留在那深深的庭院中。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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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儿,你若不想和我成亲就尽管说,我依旧会把你当了我的妹妹,照顾你一辈子!

  那边柳儿伸了一只青葱玉手按在王子进嘴上道:“王公子,这期间我的身子虽是不成

了,可是发生的事我是都知道的。那日,你在幻境中抱着我逃离那个可怕的大宅时,我便

认定是你了!我那时便相信你一定会带我走出这个家,无论你到了哪里,我都会跟着你!

  王子进听了心下感激,忙抱紧了她,生怕自己这一松手,柳儿便会消失了。

  绯绡在后面看他二人的样子,不由释然,自己总算是卸下了一个大包袱。

  过了几日,置办了柳儿要用的东西,王子进和绯绡就要启程离开扬州府了。柳儿依旧

行动不便,绯绡掏了银子买了一辆舒适的马车让她坐在里面,三人就上了路。

  走到城门,薄薄的晨雾中,只见几辆装点得甚是华丽的马车立在城门边上。为首的一

个人骑在骏马上,却是那杨知事,只见他两鬓微霜,精神萎靡,似乎几日不见便老了好几

岁。

  待得王子进他们走进,那杨知事问子进道:“可让我见柳儿一面?”

   王子进听了慌道:“我现下还没有娶了柳儿过门,便是您将她带了回去也是应该的

!”

  那杨知事听了,下了马走到那马车前道:“柳儿,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那边柳儿却是连轿帘都不拉开,知道:“劳烦父亲费心了,现下已经好多了!”

  “柳儿,柳儿,再让爹看你一眼行吗?”说着,布满皱纹的眼角有浑浊老泪溢出,“

此番一别,便不知何时才能见了,让爹再看你一眼~”

  柳儿在轿子里听了,半晌没有声息,过了一会儿,只见那竹帘慢慢拉开,里面柳儿的

一张泪颜慢慢显现出来,只听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爹,爹,你终是我的爹,就算

你做了太多对不起我的事,可是我怎么就是无法恨你!”

  “柳儿,柳儿你嫁了人可要听话啊,不要和在家里一般任性了~”说着拍了拍她的手

背道:“爹不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啊~”

  两人说了一会儿,已经到了开城门的时间,只见那两扇几人高的大门,慢慢的被拉开。

  杨知事见了道:“柳儿,要启程了,你看爹给你准备了好多嫁妆,你不会吃苦的!”

  柳儿却不说话,只是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柳儿,我们走吧!”王子进说着,纵马走在了前面。旁边绯绡与他并驾齐驱,两人

却都不回头去看了那对父女,怕是打扰了他们的生离,也怕染上忧愁。

  杨知事一直和那一列马车送了十里有余才不送了,王子进只见他绛紫色的长袍随着晨

风飘荡,一副憔悴的样子,似是体不胜衣,心下不由为他可怜。

  又走了很远,回头看去,还能看见一个紫色的人影立在远处的山上,那影子如此孤独

,如此寂寞,越来越小,终于见不到了,这是王子进在扬州见到的最后一个风景。

  一路拖拖拉拉,待得走到王子进家已经是初冬了,王子进家本就不算贫寒,在加上柳

儿的嫁妆已是十分殷实了。王子进的老母见儿子去赶考未能中的本是心下不快,但是见他

领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回来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柳儿的身体恢复还须一段时日,王子进的婚事就一直没有举行,他也乐得轻闲,日日

与绯绡和柳儿下棋喝酒。

  “哎呀~”王子进道:“我说你们二人怎么长得如此相象?那日我娘见了,以为我一

口气领了一对孪生姐妹回来了!”

  “相象还不好?就说胡公子是我的哥哥,却看谁能欺负我?”那边柳儿笑道。

  绯绡却是不答话,只是看他二人下棋,自己在一旁喝酒,两条剑眉锁在一起,明显是

有什么心事。

  王子进想问,但见柳儿在一旁又不好说出口,硬生生的将话头咽了下去,心中却有一

丝不祥的预感。

  晚上,王子进便跑了绯绡的房中,要去打探究竟,哪知一推门,只见绯绡穿了一身白

衣,端坐在桌旁等他,似乎没有要就寝的样子。

  “绯绡,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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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绯绡听了笑道:“这样晚还没有睡的又不是我一人,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绯绡,你可是有什么心事?”王子进小心翼翼的问。

  绯绡长叹了一口气道:“子进,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要是日日面对一样的两张脸你会

很痛苦!”

  王子进急道:“那只是玩笑而已,再说你和柳儿又不是一摸一样,只是长相相似而已

~”

  绯绡摇了摇手,似是不让他说下去,“那日我与你说会想了法子变成一张脸,你还记

得吗?”

  王子进听了挠了挠头,他二人天天胡言乱语的话多了,他怎会记得这么许多?

  “明日我就要使了能变一张脸的法术了,子进你要好自为之啊!”绯绡说着站起来道

:“我要休息了,有事明日再说吧!”却是下逐客令了。

  王子进听了心下莫明哀伤,自认识一来,绯绡从来都是嬉皮笑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

子,也从未如此对待过他。

  只好垂头丧气的出去了,临出门,心中还是隐隐作痛,回头道:“绯绡,要是有什么

难事一定要和我说啊~”

  只见灯光下绯绡在冲他颔首微笑,明亮的烛光将他雪白的衫子染成了金色,仿佛用来

是肖像画上描了一道金边。王子进只觉那是绝美的画像,美得不真实,美得让人不敢接近

  王子进见状低着头便出去了,可是却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见了绯绡。

  

  当夜,王子进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迷迷糊糊将要入梦时,竟而梦到自己在一条船上,

好像依稀是当然赶考的那条渡船,自己与绯绡第一次相遇的渡船。绯绡呢?绯绡在哪里?

  他只觉心中空落落的,满处找了绯绡,正着急见,只听舱外有人在吹笛子,那笛声甚

是好听,跌宕起伏,大开大和,却又是《春江花月夜》。

  王子进听着,不由痴了,掀开船舱的竹帘,只见一个白衣少年,手持碧绿的玉笛,站

在舱外,衣裾迎风招展。

  那少年见了他,回头笑道:“子进,你可来了!”

  “绯绡,我找你找得好苦啊!”王子进见了他觉得心花怒放。

  绯绡收了笛子道:“子进,我要走了,可能要三年以后才会回来,你一个人要好好保

重啊!”

  “为什么?”王子进急道:“你我这样不是很好吗?”

  “子进,我自己本是鬼魅,怎能和你总是待在一起,现下你平安无事,我可安心修炼

去了~”

  王子进不由泪如泉涌道:“绯绡,绯绡,平安无事不好吗?你我一生都在一起不好吗

?”

  绯绡摇头道:“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事情?我已算出你而立之前有场大劫,我想个法子

助你脱困才行,若是这次你躲过了那劫难,此生便可平安无事,能得善终~”

  “不要,不要!”王子进道:“我不要得什么善终,我只要和你和柳儿开开心心得在

一起,得过且过一日!”

  绯绡摇首道:“子进,莫要孩子气了,我将那金铃留给你,一般魔物不敢犯你,我要

走了,他日再见了!”

  王子进急道:“不要走!”却一脚踩空,掉在江里,只觉浑身冰冷,一下就行了,却

是南柯一梦。

  醒来只觉自己满脸泪水,再看天色,刚刚蒙蒙亮。忙往绯绡的房中跑去,只希望,只

希望,一推门,还是有一个白衣的少年再等着自己。

  他颤抖着推开了房门,却只见屋里空无一人,床上整洁,丝毫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绯绡!绯绡!你在哪里?”王子进大喊道,那屋子里却哪有人应声,只见旁边的小

桌上,放了一个小小的铃铛。

  他抓了那铃铛,疯狂的往外奔去,叫道:“你以为,你以为用这个劳什子便能敷衍我

吗?”

  奔到院外,只见天上竟是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将地上染成了一片白色,王子进赤着足

,往大门的方向跑去,推开大门,只见一片白茫茫的旷野,看不到一丝人烟,却哪里有绯

绡的影子

    王子进见状,蹲做在地上,心中酸楚,甚是难过,不由嚎嗥大哭,在冬天的第一场雪

的时候,绯绡随着这落雪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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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河神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三年便过去了,王子进此时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也蓄起了胡

须,他与柳儿都是看破红尘,对俗世间的一切皆是没有什么兴趣,两人琴瑟相和,日子过

得甚是美满自在。

  只是有时,王子进在静夜中会回忆起自己的年少轻狂,回忆起过去种种,那似一场白

日的梦,随着时光蹉跎,渐渐模糊,渐渐远去,只是梦中一个少年,依旧白衣胜雪,依旧

眉目如画,轻笑嫣然。

  只是三年过去了,绯绡却没有如约出现。眼看冬天将至,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王子进

的心却是随着这缤纷的颜色冷了下去。

  “子进,你听说了吗?如湄河里又有人死了~”柳儿说道。

  王子进不以为然,望着窗外的春色:“是吗?怕是有什么妖怪作祟吧,要是绯绡在就

好了~”

  “绯绡?又是绯绡!”柳儿道,“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妖怪啊,你日日夜夜念着这

个名字,又见何时他来帮了你了?”

  王子进见她不悦,忙道:“绯绡是我的朋友,你我这段姻缘就是他撮合的,我们还要

感谢他才是!”

  “子进!”柳儿的一双眼直盯着他道:“我问你,你娶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他?”

那目光如刀如箭,似要直穿到他心里。

  “不是,不是!”王子进忙慌道:“那日在夜市里见了你,我便喜欢你了,与他有何

干系?”

  “此话当真?”柳儿笑道。

  “不错,我王子进若是有半点虚言,不得善终!”心中却道,反正自己这辈子也不会

得了善终,随便发个誓也无妨。

  那边柳儿甚是高兴,将头埋到他怀里,一脸幸福。两人望着外面的燕语莺歌,心中满

是喜乐,绯绡,绯绡,也许只应是天上才有的人,还是不要因了自己,累他到尘世才好。

  又过了两年,王子进对绯绡的归来已是无望了,此时已是隆冬,那如湄河上几乎月月

都有人淹死,他自己却也是不敢靠近那河半分。

  一日,王子进午后在房中看书,却是在烟雾缭绕中打起盹来。

  “叔叔!叔叔!”王子进一低头,却是有一个小孩在拽他的袖子。

  “你这顽童,有何事找叔叔?”他见那小孩甚是可爱,逗他玩耍。

  那小孩的一双大眼,瞬间便蒙上了一层水气,“叔叔,我找不到家在哪里了~”

  “呵呵!原来是这样!”王子进笑道:“叔叔送你回家,好好想想自己的家在哪里?

  “好的!”那男孩道:“好像就在那边!”拖着王子进的手一路走了去。

  王子进一路和他走去,那路上坑坑洼洼,甚是不好走,而且越走越是潮湿,脚上似乎

都沾了一层水气。

  不由纳闷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就是这里!”那男孩指着前面道。

  只见面前一条宽阔的河在眼前舒展,河面波光磷磷,反射着月光,似是撒了一池的碎

钻在河里,煞是好看。王子进打望了一下周围道:“这河倒是很漂亮,可是这四处,似乎

没有见到有人居住啊?”

  “叔叔,你可知道,我最喜欢叔叔了!”那小孩笑道。

  “咦?”王子进听了不由高兴,“为什么啊?”

  “叔叔,你知道吗?我的家就在这河里?那河水好冷好冰,我日日在河底待着无趣死

了!”

  王子进听这话似乎有什么明堂,似乎还是什么不好的明堂,只听那小孩继续道:“可

是,现下就改轮到叔叔了,叔叔就要替我在这河里了!”

  “什么?你说什么?”王子进听了不由大惊,忙要甩了他的手跑掉,那孩子却又道:

“叔叔,你就是第一千个哦,这百年来第一千个淹死在这里的人,你可不要太晚过来啊,

太晚的话,这河就是要结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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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孩说着,王子进只觉自己的脚却抬不起来,一低头,却是从水里伸了一双手,老

老的抓了他的脚踝。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女人的头冒了出来,湿淋淋的人。

  “啊?这是怎么了?”

  “呵呵,一会儿就好了,你便没有什么感觉了~”那小孩在一旁笑道。

  王子进抬眼望去,只见那河里一个接一个,竟是冒了百十个水鬼出来,方才还是美不

胜收的河面,现下却是群魔乱舞,恐怖吓人。

  那些水鬼一个个或拉着他的衣袖,或拽着他的胳膊,就要把他拽进河里。

  “不,不要啊!”王子进一句没有喊完,就觉冰冷的河水已经将他淹没,柳儿,柳儿

,我对不住你,这么快就要撇下你一个人了!

  突然耳边又想起铃铛的声音,悦耳的铃声,清脆的铃声。王子进听了这铃声,脑中“

呼”一下便清醒过来。

  一抬头,却是在自己的家里,方才却是伏在书桌上睡着了。抹了抹头上的汗,不由暗

笑自己胆小,但是只觉头上的汗似乎擦不完,这也未免太湿了一点。

  只见自己全身都湿了,整个人似乎是刚刚从水中捞起来的一样,再一看,袖口还挂着

几片水草。

  不由一惊,难道刚刚那些不是梦吗?而是真的发生过吗?回身一看,只见一条粗黑的

水线,从门外一只蜿蜒到自己的书桌前。

  该来的总会来,心中一片凄苦,这次没有绯绡在身边,自己怕是躲不过了,忙叫佣人

将房间打扫一下,半分不敢向柳儿母子透露,怕她们白白添了忧愁。

  王子进对着外面的雪景长叹一声,却是从来没有这样无奈过。

  次日清晨,王子进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便听那怀中的铃声大做,一下下,一声声,

响个不停。王子进听了,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这铃声一响,怕是旁边没有什么好东西。哪

知惊魂未定,那边房门就被家丁敲得的“咚咚咚”的震天响。王子进又被这敲门声吓了一

跳,怒道:“这是怎么了?”

  那边只听一个家丁的声音在门外道:“老爷,有客人来访,说是您的旧交,在门外等

着呢~”

  他忙穿好了衣服,不由疑惑:“旧交?旧交?自己哪里有了什么旧交了?”

  一路跑到门外,只见外面又是飘起了零落的雪花,王子进忙撑了把伞走过去看,走过

庭院,只见乌漆的大门旁边立着一个人,那人穿着白色的棉斗篷,上面的帽子将脸遮了大

半。

  王子进见了那白衣,几乎与雪融为一体的白衣,不由心酸,能将白色穿得如此出尘的

大概只有绯绡了,绯绡,绯绡,他会回来吗?还是这雪?给了他一个美丽的幻觉。

  只见那人回过身道:“子进,近年来可好?”依旧是目光清澈如冷钢,眉目温润似白

玉。一张桃花春风面,带着几分调笑,却不是绯绡是谁?

  “绯绡~”王子进见了手上发颤,那把油伞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绯绡见了,将那油伞拣了起来,替王子进撑了起来:“子进,你怎么还是这样不小心

?”

  王子进见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又在自己面前,他依旧是当初那幅少年的模样,而自己

却已经老了。

  心中一酸,眼泪却涌了出来:“绯绡,我想你想得好苦啊~你一去这许多年,我已经

老了,你却和原来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绯绡笑道:“你怎么还是这样啊,要是你同我一样岂不是槽糕?”

  王子进听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许多年,这许多年,绯绡终于回来了~

 

    当晚新月如勾,两人青梅煮酒,把酒言欢,外面虽然已是初冬,房内却甚是温暖,地

上瑞雪的反光将绿色的窗纱照得薄如蝉翼。

  “绯绡,你可知这许多年我想你想得好苦啊!”王子进今日还特意命了厨子做了各种

各样的鸡款待他。

  绯绡拿着酒杯,却不说话,过了一会道:“生离死别本是人生常事,子进你莫要这样

看不开,终有一天,我还是会离开你的!”

  “什么?你还要走吗?还要将我一人丢下?”王子进心中酸楚难当,本以为他这次回

来就不会再走,他们还可以像当初年少时一起游戏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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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你在一起,再过得十几年就要做你的义子了!”绯绡笑道,又伸手指了指他的

胡须。

  王子进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今年已是年尽三十,已然不复年轻,绯绡的出现,让他忘记

自己已经老了,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想着眼眶又是湿了,自己最想与他一起游戏人间,却

忘了他却连游戏的资本都没有了,再过得几年,绯绡依旧是个青春少年,他已然老迈,又

怎能与绯绡一同游山玩水?

  心中难过,不由多喝几杯,却是酒入愁肠愁更愁,一会儿便趴在桌子上不醒人事,朦

朦胧胧中只觉一双冰冷的手将他扶到床上,“子进,希望,希望我这次能助你逃脱劫难吧

?”

  “劫难?什么劫难?只要你不将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孤苦,一切便不是劫难!”说着

,一把抓了那手,睁了眼睛,只见眼前一张脸甚是熟悉,张口就叫:“绯绡,你不要再走

了~”

  那人一脸错愕,眼中光彩慢慢消失:“子进,他这一回来,你便失了心智了吗?”却

是柳儿。

  “没,没有什么~”,王子进说着摆了摆手,又埋头去睡。

  只觉柳儿拉着他手道:“子进,子进,你莫要这样,他这番回来,必是没有好事,你

自己可要小心啊!”

  王子进并没有答话,只是闷头去睡,迷迷糊糊中只觉柳儿抹了抹眼泪,甚是伤心的样

子出去了,带上了房门。

  柳儿,柳儿,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和绯绡的情义,又岂是你所能懂的?

  昨夜王子进的梦中,多了一个小孩,一个苍白漂亮的男孩,他总是觉得那个孩子似要

取他性命,他一味逃脱,也害怕梦到,但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脱的是睡眠。

  今日王子进多喝了两杯,而且绯绡又回来了,心中不由塌实,又沉沉睡去,今夜,今

夜该无事了吧?

  哪知刚刚入梦,便感觉有一双棕色的眼珠盯着自己,再一低头,又是那个男孩,正在

拉着自己的衣角。

  “你是哪家孩子,不要夜夜缠我了,快快走吧!”王子进不堪其扰,哀求道。

  “叔叔,我怎么能走呢?叔叔还要替我在那河里待着呢!”那小孩道。

  “什么河底,你不是找错人了吧?”王子进急要甩开他的手,却是无法甩脱。

  那男孩牢牢抓了王子进道:“没错,没错,叔叔就是要接替我继续在那河里做了河神

的人,叔叔接了我。我就可以往生了!”

  王子进纳闷道:“河神?什么河神?”

  那孩子道:“做了河神,那河中的冤鬼都可由你驱使,快快随我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地上竟是冒了无数的水草出来,往他脚踝上缠去,王子进一见不妙,

忙往前跑去,只见四周一片漆黑,他失了方向,只是一路狂奔,好像前夜也是这样狂奔过

,若是夜夜如此,怕是累也累得死了。

  跑了不知多远,他只觉浑身脱力,眼前却慢慢的出现了一条白练,走了近处,才发现

竟是一条大河,在月光中,是一条白色的,平缓的,闪亮的河。

  王子进无路可逃,见了那河,呆立在河边,只听后面一个童声道:“叔叔,这河很美

吧?”

  这已经是第三次梦到这河了,王子进也不怕了,回头问道:“这河,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缓缓答道:“这河叫如湄,是很久以前一个美丽的女孩溺死在这里而得名!”

  “如湄,如湄,好好得名字啊!”王子进道,可是这样美的名字,这样美的河水,又

吞噬了多少生命?

  “很美吧?叔叔,你若进去了,就知这河到底有多美!”那孩子道。

  王子进万念俱灰,今日与绯绡的一番对话,让他觉得人生了无生趣,自己等了他五年

,却是等了一个如此残酷的事实。

  “你真的觉得在这河底很是寂寞?”王子进问道。

  “不错,寂寞得很~”那孩子答道。

  “是不是做了河神,便可不老不死?”王子进又问。

  “不死是不成的,不老倒是真的~”

  “那我便替了你吧,你也是很可怜的~”王子进答道,他想就这样,变做一条河算了

,看千年以后,还会不会有一只雪白的狐狸到他这里汲水,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

也希望有一世有一日,再与绯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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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孩点了点头,只见那河水一下暴涨,淹没王子进的脚,他的膝盖,又往胸口涨去

。王子进觉得那河水冰冰冷冷,竟很是舒服,心中不由难过,若是绯绡见我变了一条河,

看他会不会伤心,若是真要这样,看他会不会日日在河边陪我,看他会不会再嘲笑我的老

去?

  哪知突然间脖子一紧,竟是有人提了他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王子进身在半空,只见

脚下一条深蓝的河水如练,不知要蜿蜒到哪里去。

  “这是怎么了?我要死还不成吗?”王子进在半空中蹬腿叫道。

  只听头上一个声音道:“子进,你怎么还是这样小孩子气,你若死了,柳儿该怎么办

?你的两个孩子又该怎么办?”正是绯绡的声音。

  “可是那孩子甚是可怜,我不过是想帮帮他而已!”

  “你再看看,那是个孩子吗?”王子进听了,忙往下望去,只见深蓝色的河底竟是趴

着一条黑色的巨蟒,若是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王子进见了一惊,“这、这是什么东西?”

  “这便是你刚刚所见的小孩!”绯绡说着,又往踩着刀往上飞了一下。那河底的巨蟒

见了,从水中探出头来,那头竟是与一见茅屋一般大,“你这狐狸,是哪里来的,坏我的

好事?”

  绯绡听了笑道:“夺人性命也算好事?莫要让人笑话~”

  那巨蟒见了甚是气愤,王子进只见下面的水竟像有了生命,“哗”的一下就卷起一道

水舌,如蛟龙般,直冲他们来了。

  眼见那水就在眼前,王子进叫道:“绯绡,我错了,我不想死啊,我们快逃!”

  那边绯绡笑道:“现下你也知道后悔了?”说着竟是驾驭着刀直往水柱中钻去,那下

面的巨蟒见了,哈哈大笑,笑声震的王子进头皮生痛,“看你们往前怎么逃?”

  王子进只觉自己的脸上都溅了几滴水滴,这次眼见是没有逃路了,不由万念俱灰。

  哪知那水遇到他二人,竟像是有生命般分到两边,绯绡御刀而行,飞快的穿过水帘逃

出了包围。

  只听后面那巨蟒叫道:“避水咒?”

  “不错,正是避水咒,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绯绡笑着,带了王子进越逃越远了

,之余笑声回荡。

  王子进的梦“呼”的一下又醒了,只觉浑身又是湿淋淋,甚是难受,只见绯绡站在自

己床前,手持那把妖刀,一道黑色的水痕在房间的地上,蜿蜒到一半便似被人砍了一刀一

样,齐齐的断了。

  王子进见了,环顾一下四周,问道:“他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不错!”绯绡又道:“我定不会让你去作那劳什子河神的!”

  “绯绡!”王子进望着他道:“我们这次的对手是河神吗?你可有胜算?”

  王子进只见他一张俊脸表情甚是凝重,心下盼望他能点一下头,哪怕只是一下,自己

的心中也算有了安慰。

  哪知绯绡道:“我会尽力的~”说完,出去了,走到门边,又回头道:“子进,将来

无论我对你做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不要恨我!可以答应我吗?”

  王子进只见他一身白衣,立再门前,似乎又要随风而去了,点点头道:“我答应~”

心中难过。

  他一人坐在屋中,甚是难过,偷溜到柳儿的房间去看,只见柳儿正睡得香甜,一张脸

上也添了岁月的痕迹。

  他望着那张皎洁的睡颜,心下内疚:“柳儿,柳儿,我怎的刚刚就要抛了你一个人走

了,我真是对不起你,你不会怪我吧?”

  那边柳儿依旧睡得香甜,王子进握着她的纤纤玉手,似要握住了这一生一世。

    次日,绯绡一早便找了王子进出门,只见昨天的一场雪将天地都染成了白色。两人踏

雪而行,王子进几次想问他要去哪里,却是说不出口,王子进只觉绯绡这番回来与以往大

不相同,似乎与他隔了千山万水,他的老去,竟成了他二人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周围渐渐荒凉,绯绡说了一声“到了!”算是打破了二人间的沉

默。

  王子进一抬头,只见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只有几棵柳树,残败在眼前。

  “这里有什么?”王子进奇道。

  只见绯绡长指一指道:“如湄河,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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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进听了心中不由一颤,他此番带了自己来这里做什么?这河,不是该尽快逃离的

吗?只见前面似乎是有一条河,只不过这天气日益寒冷,昨日又下了一日的雪,那河就要

被冰雪掩埋了。

  “走吧,子进!”绯绡说着,往河边走去。

  “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啊?还是速速回家吧!”王子进越靠近,便越觉得那河阴森恐

怖。

  只见前面的绯绡回首笑道:“知己知彼吗,我这就要去看看那河水冻到什么程度了!

  “那河水结冻的程度与这事有关吗?”

  绯绡却不理他,一人走在前面,两人一会儿便走到了河边。王子进只见那河边积满了

瑞雪,河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他伸头看去,那河面若是要结满了冰,少说也要十天半

月。

  只见那河水甚是清澈,与白色的雪相辉映,美丽异常,王子进望着,不由失神,一步

一步踩着那薄冰往河中心走去。那河水蓝的像天,积雪便如白云一样,王子进忽然之间只

觉身心俱疲,觉得这人世艰苦无留恋之处,只想一头扎了进去,便可好好休息一下。

  正恍惚间,只听耳边有人叫道:“子进!”忙回头看去,只见绯绡立在河岸,一身白

衣,仿佛与雪融为一体,脸上写满牵挂。

  “绯绡,我好累啊,让我歇一歇吧!”王子进只觉这一句话道出了多年的心声。

  正凄苦间,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觉脸上一痛,竟是有人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还没有回

过神来,手腕一紧,却是被绯绡拽了回来。

  王子进摸着火辣辣的脸庞,疑道:“我刚刚是怎么了,为何打我?”

  绯绡见他回过神来,松了口气道:“你被迷了心智,这河也忒可怕,如此白日还敢要

取你性命!”

  “那咱们快快回去吧,你不是也看够了吗?”王子进说着急忙从地上坐了起来。扑扑

身上的雪就要回家。

  “子进,你可知道今日为何要来这里?”绯绡道。

  王子进眼中尽是疑惑的望着他,不明所以。

  “这次不同于其他妖怪,此次我们的对手是一个河神,而且你此劫是命中注定,我这

番行事,是逆天而行!”绯绡说着,脸上满是决绝。

  “绯绡,人各有命,你为我,又何苦如此?”王子进道。

  “起先认识你,是因了要报答你的恩情,可是后来,觉得你这样迂腐善良的人,还是

不要过早的死了才好!”绯绡笑道,语气中却掩不住悲凉之意。

  “绯绡,你莫要管我了,留了我一人自生自灭吧~”王子进说着,心中酸楚,这人世

间凄苦的事太多,自己原本也没有什么留恋,还是不要累了绯绡受罪。

  绯绡听他这样说,不由着急:“子进,子进莫要这样,我们还有一线希望,等这河结

冻,就是他法力最弱的时刻,待到那时,我再想了办法封印他!”

  王子进见他俊脸上一脸忧愁之色,不由伤心,绯绡如此没有把握,却还是第一次,抬

眼望了望灰蒙蒙的苍穹,命运如丝如线,如影随形,却又有几人能够掌握?

  一线生机,一线生机,却不知这一线间,又有多少希望?

  正在出神,只听绯绡道:“子进,我们这是最后一搏了,你前日可是答应我,无论我

怎样待你,你都不会怪我?”

  “不错!”子进回过头道,“只要是你,便是将我杀了,也是没有半分怨言!”

  绯绡颔首道:“那就好,那就好,子进你要记住,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着想!

  王子进知觉脸上又是湿湿凉凉,泪水不知何时又模糊了双眼,眼前的绯绡,就要与白

雪融为一体,黑发如漆,美目如黛,自己还是死了的好,不要累了这样的绯绡才好。

  正出神见,只见绯绡又掏出了他那把长刀,五年未见,那刀竟已变得通身血红,再雪

地里反射着妖冶的光芒。

  “绯绡,这是怎么了?”王子进疑道,眼下兵看不到什么害人的东西啊?

  只听眼前的绯绡说了一声:“对不起,子进~”

  还没有等到开口来问,只觉眼前红光一闪,将眼前的世界都染成了红色,白的雪,蓝

的天,如画的人,通通变成了红色。

  柳儿一人在家做着女红,只觉心绪不宁,望着窗外的雪景,只觉心中忐忑不安,一大

早,子进便和绯绡出去了,现在快到晌午,还是不见二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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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着急见,手中的绣针扎到了手指,血珠渐渐的渗了出来,在她白玉般的手指上凝结

,似是红色的珊瑚。

  她望着那手指发呆,手指好痛,但是不知怎地,自己心里的那方寸间,竟是比手还痛

,痛得厉害,她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只希望,只希望,子进能快些回来才好。

  正自难过,只听家丁喊道:“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

  “怎么了?”柳儿急道。

  “您去大门那里看看吧~”那家丁还没有说完,柳儿就像一阵风一般冲了出去。莫不

是?莫不是子进出事了?

  刚刚跑到大门,就见远远的,一个人着了白色的衣裳站在门旁,那人白衣上一块一块

的红色的血迹,看起来甚是触目惊心,却是绯绡。

  手中抱着的,那不是子进吗?只见王子进脸色黄的和一张金纸一样,浑身的衣服已经

被血浸透。

  柳儿见了,一阵眩晕,强撑着过来问绯绡:“胡公子,怎会这样?”那边绯绡并不答

话,抱了子进忙往屋中跑去,柳儿只见他手中一把长刀,妖艳如血,那刀尖,还有一滴一

滴的鲜血滴在白皑皑的雪地上。

    迷迷糊糊中,王子进只觉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一条小路上,那路旁开满了鲜花,如人间

仙境,这景物很是熟悉,似乎很久以前,自己也走过这条小路。那时,路的尽头似乎还有

一个红衣少女。

  正想着,只见前面果然出现了一个红衣少女,手中拈花微笑。王子进一见,精神不由

大振,忙向前跑去,只见那少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黑发如黛,腰肢似柳,竟是像极了

沉星。

  “可是沉星姑娘?”王子进问道。

  那少女笑道:“不错,就是我!”依旧双眸如星,笑厣如花。

  王子进见她,不由高兴,“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沉星笑道:“不就是王公子吗,怕是如何都不会忘了你!”

  王子进听了心花怒放,摸了摸胡须道:“这般模样你也认得出来?”

  “王公子便是化作灰我也认得~”沉星又笑道。

  “你在这里依旧是以前的这副样子啊,你也是,绯绡也是,只有我一个人老了~”王

子进叹道。

  “王公子啊,莫要看了不老不死的好处,千百年的寂寞和孤独,又岂是常人所能忍受?”

  这一句话说得王子进惆怅,自己这几日总是对绯绡的青春常在耿耿于怀,可是自己若

要死了,他便一人在这世上,不知还要多少年孤苦一人,比起自己来,却不知是可怜了多

少倍,心下不由悲哀。

  忙又道:“沉星姑娘你这是去哪里?我们一同走吧!”

  哪知沉星摇头道:“王公子莫走了,这便是黄泉路了,还是速速回去吧!”

  “那你在这里是?”王子进纳闷道。

  沉星低了头道:“小星不肯先走,要等了王公子一起投胎,不论王公子将来转世是男

是女,小星都想和王公子生在一个年代!”

  王子进听了心下不由感动:“快了。快了,你也许不要等很久了!”

  沉星笑道:“小星还是希望能等得久一些,你在这尘世,快活得日子便多一些。”

  两人正说着,只听悠扬的笛声从远处传来,沉星道:“王公子,快走吧,你的小狐狸

在叫你了!”

  “狐狸,你说的可是绯绡?”这一句竟是真的脱口而出,王子进睁眼一看,自己正躺

在自家床铺上。

  回头一望,只见柳儿伏在床旁,累得睡去了,悠扬的笛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王子进只

见四周一片漆黑,不知是日是夜,想起身看一下,哪想身上前胸后背如火烧般疼痛,不由

“哎哟”一声。

  这一叫,却将柳儿叫醒了,只见她蓬头垢面,两只眼睛肿得如桃子一般,见了王子进

眼泪又夺眶而出:“子进,你可是醒了!”

  王子进见她忙问:“柳儿,你怎地这样了?绯绡呢?他在哪里?”

  柳儿听了笑容凝结在脸上,只见泪水从她脸上慢慢滑落。王子进见了急道:“柳儿,柳儿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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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柳儿哭道:“我这般不眠不休的伺候你三天三夜,哪想你一睁眼就是在问他!”

  王子进想她是一个官家小姐,自小便没有吃过什么苦,现在如此对待自己确是不易,

忙道,“柳儿,我是有事要和绯绡说~”

  “莫要提他了,就是他将你伤成这个样子的!”柳儿说着起身道:“我就叫丫鬟帮你

做点滋补的东西,好好补补吧!”

  王子进本想说自己的魂魄便是绯绡引了回来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无法出口。见了柳

儿出去,他忙扶着墙一步一步走下床去。

  他要见绯绡,要问他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哪知刚拉开门,就见绯绡倚在门外,一脸无奈的表情。问道:“子进,你醒了?”

  王子进没有想到他居然一直站在门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道:“谢谢你,刚刚

我在那黄泉路上遇到沉星了!”

  “我知道,她一直在等你~”绯绡道。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了?那为何不让她先走?”王子进急道,让沉星一人在那花海

中等他,他于心不忍。

  绯绡悠悠的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幸福,我们还是不要管太多才好!”顿了一顿

又问道:“子进,你恨我吗?”

  王子进诧异的摸了摸身上的绷带笑道:“是指这个吗?你砍了我十刀算什么?我是不

会怪你的~”

  绯绡见了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子进快把伤养好吧,后面还有事情等着我们呢!

  王子进见他这样说,忙问道:“你为何要将我伤了才行呢?”

  “嘻嘻!”绯绡笑道:“将来你就会知道了!”一脸狡诘的表情。说完,就转头走了。

  王子进只见他白色的背影越走越远,忙叫道:“若真能逃脱此劫,我们一起去游山玩

水吧!”

  只见绯绡听了,摆了摆手,白色的背影,甚是落寞。

  王子进见他答应,心中不由高兴,等逃脱了此劫,等逃脱了此劫~一切便都会好了起来吧!

    又过得十几日,王子进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和绯绡两人,日日喝酒吃鸡。望

着窗外的白雪红梅,只觉这样快乐的日子过得一日便少了一日。

  王子进也不止一次的问过绯绡为何要伤他,绯绡却是笑而不答,最后问得急了便道:

“这是我最后留给你的礼物,莫要多问,以后便知道了!”

  王子进听了心中不由暗笑:自己前胸后背都是深深的疤痕,这样的礼物可是从未听说

过。不过绯绡向来行事古怪,他也就一笑了之了。

  “子进,最近可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绯绡问道。

  “没有啊,最近连梦也是不做了~”王子进只觉得最近的日子甚是安稳喜乐,若是一

生也能这样度过便好了。

  “这便好了~”绯绡道。

  “难道?难道是那河已经完全结冻了?”王子进一想心中不由高兴。

  “不错!正是如此~”绯绡笑着拿起酒杯道:“来,我们喝酒!”

  可是来年呢?来年终会春暖花开,到时又该如何呢?王子进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出口,

只怕再给绯绡添上忧愁。

  两人喝了一下午的酒,王子进只觉甚是高兴,将那河神,水怪,通通的抛在脑后,不

去想了,脑中只有美酒,佳肴与绯绡。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他年少时,和绯绡两人日日

把酒言欢,无忧无虑。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的早,还没有一会儿功夫,天便全黑了。

  “绯绡,绯绡,明日我们再一起吃鸡喝酒好不好?”王子进此时已是带了些微熏。

  “若是明日能见得你,我自是陪你!”绯绡笑道。

  “好好好!”王子进道:“明日怎生见不得?一定会见得?”说完,便摇摇晃晃的走

到自己的房中去睡了。

  绯绡立在回廊中,看他的样子,摇了摇头,觉得好笑,怕是再过十年再来,王子进还

是这副德行,没有长进。

  想着,脸上的笑容竟而凝固,再过十年,再过十年,希望自己还能见了他吧。白色的

身影缓缓转身,竟是没有回房间,径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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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进一人在床上酣睡,竟是又梦到那片花海,一个红衣少女,正在远处等了自己。

  “沉星,你怎地真的要等我一起往生吗?”王子进道。

  只见沉星并不答话,却是一人在抽泣。王子进见了不由着急,道:“这是怎么了?”

  “小星是又喜又悲!”沉星道:“喜的是王公子这就要与我一起走了,悲的是公子的

大限就快到了~”

  王子进听了心中不由一震,“此话怎将?我这不是平安无事吗?”

  沉星一双美目蕴满泪水:“王公子现下还是无事?”

  “不错啊!今日下午还与绯绡一同吃酒来着,就是那个白毛小狐狸!”王子进笑道。

  “咦,这就怪了!”沉星疑道:“王公子应是已经将死了的人了,怎会好端端的?”

脸上满是疑惑。

  王子进只觉有事大大的不妙,这是怎么回事?绯绡今日的神情也甚是奇怪,莫不是他

有何事瞒着自己不成?

  想着,心下着急,叫道:“绯绡!”一下就醒了。

  只见屋子四周一片黑暗,看起来似是午夜时分。王子进忙下了床,点了蜡烛就往绯绡

的房中跑去。

  忽明忽暗的烛火就如王子进的心,忐忑不安,他有事要好好的问问他,不然他便不会

安心:为何沉星说了自己大限将至,可是自己还是好好的活着。

  忙推开房门道:“绯绡,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屋中寂静一片,却那里有人应声。王子进并不死心,执着蜡烛将屋中仔细的又看

了一遍,确是没有人。

  那床铺,特意为绯绡准备的锦缎床铺却是连人睡过的痕迹都没有,王子进见了心中仿

佛被大锤击了一下:又同五年前一样,他又不告而别了!

  想着,眼中不由湿润了,为什么?为什么又这样走了,不是约好明日要一起喝酒吃鸡

吗?怎地又爽约了?

  王子进想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忙拿着蜡烛奔到自己的房间去。将衣柜的门打开,

只见里面竟是悬了一柄三尺长剑。

  他将剑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只见那锋利的剑锋在夜色中闪着清冷的光辉。

  王子进抚着剑锋喃喃道:“我五年之前就已准备好的,哪想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说完,将那利剑往腰中一插,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只见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又飘起了片片雪花,王子进一路走到大门那里,只见远远的一

个人影立在门旁。红色的斗篷,似要将夜色点燃。

  那人抬头道:“子进,这样晚了,你要去那里?”却是柳儿。

  王子进见了她不由心虚的:“我出去一下,这就回来!”

  “你莫要骗我了!柳儿指着他腰间长剑哭道:“你这般样子,怎是出去一下那么简单

?”

  王子进见了将她揽在怀里:“柳儿,柳儿,我对不起你,你莫要怪我!”

  “我,我在你心中始终不如他来得重要吗?”

  “柳儿!这是无法相比的!”王子进无奈道。

  那边柳儿哭道:“我与你在一起这许多年,难道都抵不上他与你的几日吗?”

  王子进见她如此伤心,也哭道:“绯绡为了我去赴死,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柳儿听了不由吃惊:“此话当真?”

  王子进点头道:“不错!”又抱紧了柳儿道:“柳儿,我这一去,可能就再也不会回

来了~我我~”却是说不下去。

  柳儿哭道:“子进,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不拦你就是!”

  只听王子进道:“我当初娶你,却是因为你长得像绯绡,你不怪我吧?”

  柳儿听了,哭声更大,却是摇了摇头。

  王子进又哭道:“这几年来,我我一直疯疯癫癫,无所建树,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柳儿听了,竟是破涕为笑,道:“认识你时便是如此,有何生气?”

  王子进见了,一把抱了她哭道:“现下,现下,我可能又要丢了你和两个孩子走了,

你不会恨我吧?”

  柳儿听了这话,哭得更是厉害,“你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我不相信你就会这样抛

了我们走了,我会等你,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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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进捧着她被泪水模糊了的俏颜道:“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柳儿我此生欠你

的,来世一定会还!”

  说完,松了手,出了大门一直向前走去,只听柳儿在后面哭道:“子进,子进我会等

你回来,你欠我的,我今生便要~”

  那声音渐渐被风雪吹散,打破,消失在夜空中。

  柳儿望着王子进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夜晚的风雪中,他蓝色的袍子,在风中飞舞,仿

佛就要乘风而去,柳儿哭道:“你回头看我一眼啊,哪怕一眼也好!”然而王子进却始终

没有回头。

  柳儿见了,渐渐的委顿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出来,那猩红的斗篷,鲜艳得甚是

寥落~

    王子进一路冒着风雪往前走去,只觉那寒风刺骨,雪花击到脸上也是生痛,忙裹紧了

袍子,往前慢慢走去。

  他前进的方向,却是如湄河的方向,心中隐隐有个感觉,绯绡就在那河畔。自己就是

拼了一条性命,也要将他找了回来。

  等王子进走到那河畔时,已是半个时辰以后,雪这个时候小了许多,王子进只见自己

面前一片银装素裹,银白的雪,被月亮的光辉染上一层淡淡的蓝色。

  王子进一眼望去,哪里有一个人影?就连前几日所见的柳树,现下那黑色的枝条已然

被瑞雪掩埋了。

  “绯绡!绯绡,你在哪里?”王子进大声喊道:“我知道你就在这里!赶快随我回去

吧!”喊了几声,哪会有人应声,空余回声,回荡在旷野中。

  白皑皑的雪地上,除了他就没有半个人影。王子进提了长剑就往河边跑去,只见那河

面已经结上厚厚的一层冰,冰上还覆盖着淡淡的积雪。

  王子进像发了疯一样,举起宝剑一剑一剑的向河上砍去,边砍边叫道:“还我绯绡,

还我绯绡~”

  锋利的剑锋遇到河上的坚冰,竟只是添了几道白色的印记,哪里能破坏得了?

  王子进自己折腾累了,一人坐在河面上哭了起来。正惆怅间,只见河面上有一处积雪

甚薄,刚刚他失了心智一般,竟是没有发觉。

  王子进的心中,涌起一丝不祥得预感,拖着一把长剑往前走去。

  走到那处,伸手拨开薄薄的积雪,只见坚冰之下,清晰可见一个人白色的衣袖。刺目

的白色,飘逸的白色,似乎正是绯绡的衣袖。

  王子机见了忙一把扔了长剑,手脚并用的一会儿便将冰上的积雪全都扑到一边去了。

  只见那如镜,如琉璃的冰面下,正冻着一个白衣雪肤的少年,却不是绯绡是谁?

  那黑色的长发,一根一根,连发丝都可以看得清楚,雪白的脸庞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色

,就连那紧闭的双目,长长的睫毛也是清晰可见。这哪里像是被冻在坚冰底下,倒像是睡

着了还差不多。王子进见了,发疯了一般,捡起旁边的宝剑,拼命往冰上砍去,一下、两

下,十几下。王子进累得几乎脱力,那冰面还是纹丝不动。

  眼见绯绡的脸栩栩如生,就在眼前,他又怎能放弃?大叫道:“绯绡,你莫要着急,

我这就救了你出来!”

  正说着,只听后面一人哈哈大笑,那笑声如洪钟一般,震耳欲聋,“就凭你,也想破

了我的法术?”

  王子进听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一条大蛇正沿着结冻的河面缓缓爬来,那头就有房

屋般大,上面黑色的鳞片,在夜色中反射着幽幽的蓝光。

  王子进见了一下坐在地上,“你不是?你不是被冻在水底了吗?”

  那大蛇吐着红色的舌信:“谁说我被困住了?这坚冰,刚好可助我使用咒缚的法术,

正好这只狐狸便来送死!”

  “你说这是法术?”王子进道。

  “不错,赶快去找个地方自我了断,过来接我的班吧,若是不行,我来助你!”

  王子进道:“那我也要把我这位朋友放出来再说。不急这一时片刻。”

  “你有本事将他救了出来?莫要笑掉大牙了!”那黑色的大蛇笑道,在夜色中看起来

诡异异常。

  只见王子进在冰上打了个滚,再起身时,手中已是多了一把方才的长剑,笑道:“偏

偏我就是知道一种可以破解法术的方法!”说完,举起长剑便往自己的胳膊上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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