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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田中芳树:药师寺凉子怪奇事件簿(至第八卷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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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目鬼在一旁观看中神的丑态,脸上不禁浮现冷笑,看样子他们两人之间并未存在着深厚的友谊,而是彼此轻视、相互利用的关系。终于,他开口了,带着相当粗哑的男中音。

“小姑娘你可真胆大包天,我很欣赏你,既然你想知道我们将这栋房子作为根据地的目的。那就有我向你详细说明一下吧。”

“不需要。”

不加思索的拒绝让百目鬼错愕的抬起头望向凉子。

“……等一下,你是说你不想知道我们的目的?”

“不想。”

凉子冷淡的回应,百目鬼更是一头雾水的轻咳两声。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追究我们的事情?我倒是想请问你们调查我们这十年来二千亿资金作何用途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当然是要搞垮你们,让你们永远无法东山再起!!我的目的就只有这个,你们有什么计划跟企图都不关我的事。”

这种场合下,我们只能克制自己要对凉子的言行视若无睹。不过话又说回来,所谓的名侦探一般都是:“我破案的目的不在于制裁罪犯,而在于追求真相。”只是凉子并非名侦探,所以这段话也就不用继续说下去了。

这时我看见由纪子默默的耸起了肩头。

“这个社会就是会出现一群夸张地让人不敢置信的伪善者,有多严重你知道吗?他们居然要社会大众体谅杀人狂的心情;如果那群人者要对自己的说辞有信心,应该去向在奥斯威辛(译注:Auschwize,波兰市镇,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希特勒纳粹党在当地建立集中营)遭到屠杀的犹太人遗族宣扬他们的歪理!告诉那些家属:‘你们应该体谅希特勒的心情才对!’谁办得到,我头给他!”

凉子中断了她的高谈阔论,举起左手的手杖指着百目鬼,然后是中神。

“我从来就不想了解你们的想法!也不指望你们顽石点头;我跟你们是水火不容,我还想继续过我的日子,所以只有请你们消失了。”

中神和百目鬼没有立即作出回应。

还没有取得证据就抓人定罪,凉子的行为跟野蛮人没两样,也正因为如此,反而对中神他们造成相当大的恐惧。

“我、我可是当过三任政府首长,你居然敢叫我消失,你以为你能完全湮灭证据,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吗?”

“哎呀,这种小事你尽管放心,事后把凶器交给这位骗子教祖我握紧即可,理由我也帮你们编好了,因为双方关系破裂导致两人互相残杀。”

“你、你这个女人心肠怎么这么凶残!把警察公权力交到你手上让你任意驱使,岂不天下大乱!”

心有戚戚焉!不过追根究底,建立这个以学历为重的社会制度,让CAREER政府官员执掌偌大权限的不就是你们这群政客吗?这要废除这制度不就行了?这么一来,“驱魔娘娘”现在也只是一介警部补而已。不过即使如此,我敢肯定她就算是警部补,仍旧会照常发挥她泼辣的本性。

凉子先把中神跟百目鬼痛骂一顿,接着后退一步拉扯我大衣的袖子低声问道:“泉田,你看这两人怎么样?”

“庸俗。”

“你所谓的庸俗的定义是什么?”

“嗯--就是说呢,毫无节制的想尽办法获取金钱与权利,这就是我的定义。”

“这么说也没错。”

“你认为这两人不是这次案件的主谋吗?”

“不愧是我的参谋长,我觉得像这种庸俗之人,顶多只会挪用人民的血汗钱吃喝嫖赌罢了,哪有控制异形生物的能耐!”

“意思是要放过他们吗?”

“别傻了,当然是要好好教训他们,逼他们说出真正的幕后主谋在哪里。”

“明白了,请问我可不可以把壶放下?”

“好吧。”

于是我把市价三十亿日元的古壶轻轻摆在房间的一隅,就在同一时间--

“阿罗、岩井、占部、江本、大原!”

中神议员朝着内部对讲机大吼。

“让你们在这里白吃白住事做什么用的!把这四个小丑给我收拾掉,不用担心事后处理尸体的问题。”

最后一句是故意威胁我们的吧,而且效果还不错,岸本吓得发出懦弱的哀嚎,大喊:“不会吧!”

“我、我们之中有三名警视厅的CAREER,要是在这里丧命,将会造成警界的一大损失!”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故意插嘴刁难。

“只有我不是CAREER,所以牺牲了也无所谓对不对?”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请不要在这时候挑我的语病好吗?”

“就是嘛,泉田,你明知道如果有什么万一,头一个要牺牲的就是岸本,不要对岸本的话斤斤计较。”

凉子的话更是让岸本听得心里七上八下。

“哇--太过分了,快救救我啊,室町警视,求求你说句话吧。”

“我也认为岸本警部补你这番话过于轻率而且思虑不周,原来你一直认为只有CAREER才是警察?我很怀疑你将来带领部属时会抱持什么样的心态。”

“我会反省、我会反省,先把这个问题搁在一边吧!看,一群人拿着武士刀冲进来了。”

岸本哭丧着脸边做实况报道。

门一开启,只见五支白刃在灯火的照耀下反射出七彩闪光,还有五名身穿不是一般制服、而是卡其色战斗服的男子,个个额缠着头巾,露出一副跟疯狗没两样的表情。

“杀了他们!”

听到中神高声令下,这群男子随即挤出牙齿,发出“噢噢”的咆哮,凉子脸上则泛出邪恶的笑意。

“听到了没,泉田。”

“听到了。”

“中神真悟!我要以教唆杀人现行犯的罪名当场逮捕你!”

被手杖的前端一指,中神议员立即高声尖叫,从男子们进来的入口夺门而出,百目鬼也手忙脚乱的紧跟在后。

而五名恶汉则排成一列将我们将我们阻挡在门前,于是凉子抓起手杖当武器,而我手中拿着暖炉专用的火钩子。

其中两名男子发出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更接近类人猿的号叫朝我们直扑而来。

凉子与我并未对他们手下留情,凉子的手杖插中一人的嘴巴,只见对方被打断的牙齿撒向半空,随即整个人横躺在地上;另一人被火钩子扫中身体,倒头栽在地上,剩下的三人则露出一脸的惊慌失措。

在他们眼中看来,因扭伤脚而拄折手杖的由纪子应该比较好对付,所以企图把她捉起来作人质;只见三人抡起武士刀,边狂叫着边冲向由纪子。

此时由纪子单膝跪向地板,我见状不禁大吃一惊。不料下一瞬间,三名男子便摔了个倒栽葱,在地板上滚了一圈,原来由纪子灵巧的将手杖水平一挥,横砍过三人的脚底。

“我可是剑道三段,我跟凉子还有泉田警部补你们不同,我都有去参加升级测验。”

由纪子随即倚着手杖站起身来并对着我轻笑,我则微微行礼。

“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三名男子紧抱着膝盖或脚踝,躺在地板上痛苦的呻吟且不停的挣扎,我们并未给予任何同情。

“如此一来,他们就等于不打自招,我身为警视总监直属非科学犯罪搜查室长,绝对要肃清中神跟百目鬼。”

“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个头衔?”

“总监直属听起来很威风吧,这样一听就知道我的顶头上司只有总监一人而已。”

“何必这么麻烦,你自己来当总监不就得了?”

我刻意的讥讽并未受到任何效果。

“话不能这么说,我至少需要一个上司才行,不然谁来帮我处理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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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追到走廊要寻找中神跟百目鬼的行踪,虽然不见警卫们的人影,不过我们比先前更为小心翼翼的走进隔壁的房间,一看原来是个宽敞的派对会场,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宴会开锣,每张餐桌都摆满了美味佳肴。

即使处于危机四伏的场合,我的肚子仍旧不顾一切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因为我昨天跟今天的晚餐时刻都在战斗,要说是命中注定也罢,但绝对不是出自我的本意。

仔细想想,在这栋建筑物里所进行的全都是有关色欲与食欲的活动,很明显的这些都是为了满足权力欲念的俗事。

瞧瞧着整桌的山珍海味,烤牛肉、鱼子酱、海胆与鲔鱼寿司、特级龙虾、箔烧松蕈……任谁看了不用猜也知道这些都是高价位的料理。

凉子毫不客气的伸手拿了块三明治塞进嘴里。

“再加一道罪名,白吃白喝还想逃跑。”

“我才不逃,大家也一起来吃吧,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应战。”

凉子把食物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动作明明有够粗鲁的却依然充满架势,不过我很明白迷人的外表充其量只不过是一种假象。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真搞不懂岸本,还以为自己是应邀而来的客人啊,只见他整个人被点心那一桌吸引过去,把巧克力奶油蛋糕跟草莓派摆在小餐盘,正想痛快地咬上一口之际,表情与动作顿时停住,因为此时有个人影走了进来,还刻意制造出关门的声响。

“……兵头警视!”

在最糟糕的时间、最糟糕的场合碰见了最不想见的家伙。

兵头嘴角左端吊起、右端下垂,摆明是在嘲笑我们,而他的右手握着手枪,左手拿着的似乎是警卫专用的警棍。

“你们这是什么模样?赶秀场的舞女跟经纪人吗?”

“是百老汇!”

凉子更正道。

“就算在纽约想找到一双像这样的美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居然连这点鉴赏力也没有?”

凉子是个从不忘记随时强调自我主张的女性。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问道,兵头则瞪大了眼睛。

“区区一介警部补,讲话不要没大没小!”

“你也一样,少在那儿装腔作势,说穿了你只不过是拿了中神或百目鬼给的零用钱,当他们的看门狗罢了!”

凉子大加驳斥。

“请你称呼我麻烦排除者。以最好而且最有效率的方式处理问题人物是我确保信用的做法,今天也不例外。”

“所以你要杀了我们灭口?”

“何必说得那么难听,我这么做可以帮你连跳两级,殉职以后你就职泉田警视了。”

接着他以带有毒刺的视线望向凉子。

“哼!其实我并不想看到那个小丫头升上警视长,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是还有一个舞女吗?跑到哪里去了?”

这么一提我才发现室町由纪子一直不见踪影,就在刚刚我还提醒她不要走散了,究竟是到哪里去了?

“你想知道他上哪里去了是吗?”

凉子冷笑道。

“如果你知道就告诉我吧。”

“她在拉斯维加斯。”

“……你说什么?”

“她在百老汇根本无法出头,想成为超级巨星还差了一截。不过呢,这时的拉斯维加斯机会不少,所以她决定先到那里修炼一段日子,再回百老汇继续奋斗。”

“废话说完了没有!”

兵头眯起双眼,他右手拿的是托加列夫手枪(译注:tokarev,俄国军用手枪),而非警察的制式手枪,看来是走私货。由这个地方可以看出兵头目前的立场,他现在不是搜查官而是以隶属于某人的私人俑兵身份采取行动。

“有种就不要拿枪,以剑道来一决胜负。”

我向兵头挑衅,不然他随便开几枪我们必死无疑。

“不要分上下阶级,就在这里好好对决一场,兵头。”

我省略职位上的敬称,代表正式宣战。

“原来你胆子这么小,不过凭你的本事大概也赢不了我。”

我越说越起劲,能够当面朝着地位处在自己之上的人直呼对方的名讳,这种快感想必上班族最能理解。

“没错,说得太好了,泉田。”

凉子在一旁鼓励我。

“我不是说过,你只要向我低声下气就够了,不需要对兵头毕恭毕敬,现在有我的许可,你尽管放胆去拼吧。”

“……非常感谢你的细心提醒。”

“小子,你这叫自绝生路。”

兵头嘲弄着,边把托加列夫收进西装的内袋,边重整姿势握好警棍,信心满满的面对我。

“不自量力的小子,你以为赢得了剑道四段的我吗?在武术世界里,实力弱的绝对不可能胜过实力强的。”

瞧那警棍的握姿的确有模有样,而且很明显的,他不仅想打倒我,还打算要我的命,我向凉子借来手杖,谨慎的摆出架势。

兵头以滑行的步伐比紧握,敏捷的举起警棍瞄准我的肩头,划破空气直砍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我纵身往前一跳,手杖的前段直接戳进兵头的喉咙。

“咯吱……!”

随着异样的惨叫,兵头整个人弹向后方。

那儿真好有张铺好了桌巾的餐桌,兵头猛然直接撞上去,翻倒了整张餐桌,餐盘与玻璃被掉落到地板砸了个粉碎,而一盘意大利面飞向半空,正好洒在兵头头上。满头的意大利面与肉酱的兵头按住受到突刺的咽喉,躺在地板上不停的咳嗽,还滴出不少口水。

“太帅了、太帅了,泉田获得压倒性胜利!”

凉子拍手叫好。

“警视厅内比划剑道时偶尔能击败我的只有泉田而已,而兵头对此根本一无所知,一开始就注定要吃败仗。”

“泉田先生果然实力坚强。”

难得听到岸本夸奖我。

还记得我以前曾经提过凉子的剑术,说她“没有全面赢过三段的男选手”。事实上三段的男选手当中,唯一偶尔会打赢她的就是我,其他人则是全军覆没,甚至实力远超过我的也是她的手下败将,这是我一直觉得纳闷的一点。

兵头还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不断呻吟,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他的警棍正好掉在距离他有三步远的地方。我太大意了,一心防范兵头再度抓起警棍,而没有立即补上第二击。

兵头以快如闪电的速度拔出托加列夫手枪。

“好了,游戏到此结束,窝囊废。”

“……卑鄙小人!不过再怎么骂也无济于事了。”

“没错,你这个废物、人渣、垃圾!”

兵头得意的冷笑同时站起身来,只是他的声音听起来略显沙哑,左手则抚着依旧疼痛的咽喉。

我很想回一句:“给我走着瞧!”不过现在被人用手枪指着,态度实在强硬不起来。

还好凉子那边有把COLT三二口径,她会一反常态,慎重的等待机会袭击兵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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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给我站到墙边!”

兵头威胁凉子站到墙边,我站在她的右侧,岸本则站在她的左侧。

“现在就来看看要先收拾哪一个?”

兵头的嘴角因狰狞的邪笑而抽动着,这种情况下,大概也不太可能听到什么创新的句子。

“你杀一个人拿多少?”

凉子口气轻蔑的问道。

“我不会杀你们,只会在你们的手脚上打个洞,再把你们丢到那个房间,他们自然会替我善后。”

“‘那个房间’是哪个房间?‘他们’又是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得那么详细。”

兵头抬起托加列夫手枪,冷不防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身后,正是兵头刚刚询问去向的人物。

“兵头警视,请你把枪放下!”

这种紧张时刻讲话还彬彬有礼的声音正是来自室町由纪子--摆出最忠实的基本姿势,以双手握紧COLT三二口径,并穿着网状丝袜的美女。

兵头并未回头,枪口依然指着凉子的胸前,只是嘴角歪斜的更为严重。

“哼、果然偷偷躲了起来。笨女人,我看你脑筋一定有问题,居然想跟这些人一块儿殉职!”

“我只是克尽我身为警官的职责!”

由纪子说的的确是真心话,也因此凉子才这么讨厌她。

只见凉子不耐烦的嘀咕着:“那可是我的手枪!难得借给你用,你还不赶快毙了这家伙!”

“你们这两个小丫头可真是让我倒尽胃口,一个活像不良少女,一个却摆出模范生的嘴脸,实在是碍眼到极点!总之我要好好教训你们一顿,让你们明白何谓现实的严酷。”

“再动我就开枪了!”

“你有胆就试试看!”

兵头丝毫没有觉察由纪子稍稍移动了位置,因为由纪子没有穿鞋,听不到脚步声,也因此当她从斜后方一枪击落托加列夫之际,兵头顿时大惊失色,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凉子随即跳上前,给了兵头左颊力道十足的一巴掌,兵头脚下踉跄,赶紧扶住身边的桌面,我立即捡起掉在地上的托加列夫。

好不容易站稳脚步的兵头目光阴森的扫视我们,最后视线定在由纪子身上。

“太可笑了,你想替那女人报仇是吗?”

“那女人”指的正是被兵头逼到自杀身亡的女警,也就是说兵头很清楚由纪子与他为敌的原因。

“那女人并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大可坦诚自己顺手牵羊的事实,把握威胁她的事情向警察单位或大众媒体投诉,她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也是他个人的决定,全部怪到我头上就太不合理了。”

由纪子默不作声,只见她气的呼吸紊乱,两眼直瞪着兵头。

采取先发制人的行动完全违背由纪子平日的作风,由此可见她的积怨之深。

“如果她向警察单位投诉,到时受理调查的正是总务部人事第一课。”

我插嘴说道。兵头则眯起眼睛,不经意的将右手绕到身后。

“如此一来,你就必须自己取缔自己的失当行为,这太离谱了!真正懂得检讨自己所犯的过错的人,一开始就不会做出这么卑鄙的事,你以自身的优势立场针对他人人性的弱点趁虚而入!”

兵头带着连毒蛇见到也会畏缩不前的目光瞪视着我,我根本不痛不痒,因为我已经识破他的真面目了。他的最佳利器就是营造近似爬虫类的阴森感,而他的本质说穿了,只是个卑鄙无耻的败类。

“怎样,还想再比划一次吗?”

我抬起手杖,前端指着兵头的喉咙。

兵头低嗥着,右手往前一伸,原本应该摆在餐桌上的叉子往我脸上刺过来。

下一瞬间,另一波攻击让兵头疼的弯下了腰,凉子早已看穿他的举动,抬起她那国宝级的美腿就是一记猛踢,高跟鞋的前端嵌进了左侧腹,让兵头发出含糊不清的怪吼。

“喂--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刚刚好像听到枪声……”

一个与现场气氛完全不符的轻松语调传来,第二个人影随之出现,兵头立刻蜷起身子,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口。

被兵头撞倒的人正好摔向我这边,我连忙扶住此人,也因此无法追上兵头,当兵头消失在门的另一端,我才发现这个差点摔倒的人物正是国务大臣暨国家公安委员长--七条熙宁。

“嗨!这位是药师寺凉子参事官,那位是室町由纪子参事官,我们警视厅最引以为傲的两位没女警官今天难得齐聚一堂……”

站直身子的七条熙宁突然闭上了嘴,仿佛受到什么感动似的“观赏”着两位美女警官,然后有意无意瞄向我。

“哦,你的保镖也在呀?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余兴表演啊?”

“大臣,这不是余兴表演,我们现在……”

由纪子话说到一半就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惹得七条大臣露出疑惑中带着好色的眼神上下打量身穿网状丝袜的由纪子。

“既然不是余兴表演,那么你们为何要打扮得如此……应该算暴露吧,难得眼睛可以吃冰淇淋固然不错……”

“哎呀,大臣,您有所不知。”

凉子及时打断七条大臣的长舌。

“我们即将展开一场激战,我跟同事目前身上所穿的正是战斗服。”

“战斗服!?可是你……”

“网状丝袜正是CAREER官僚的战斗服,如果您明白我所说的意思,就请您尽快找个安全的场所避难吧。”

凉子平静地宣布,由纪子则跟着附和。

“泉田警部补,麻烦你替大臣带路。”

对我而言,一个岸本就已经够碍手碍脚的了,哪有闲工夫再去理会国家公安委员长。

“请赶快离开此地,否则我们无法保证您的安全。”

我已经用我最温和的态度叫他滚蛋,可是这个七条熙宁不晓得是欠缺危机意识还是怎么搞得,只见他神情落寞的左顾右盼,整个人定在原地动也不动。

“没有人要保护我吗?我好歹也是个大臣啊,怎么就这样叫我一个人离开。”

就在他发出不平的抱怨之际,门又被打开了,随即闯进一打以上的人影,是一群挥舞着警棍的警卫,不知道他们是听到枪声?还是逃走的兵头去通风报信?总之他们已经抵达现场,不是我说,多管闲事是会倒大霉的

“泉田你不准插手,刚刚兵头已经让给你了,现在这一群是我的猎物。”

日本最危险的女剑客舔舐着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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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魔女新娘



凉子的剑舞十分华丽,手杖看起来好似一把魔法宝剑。

“哇--药师寺凉子参事官真是强到无话可说。”

以七条熙宁的立场本来应该是要阻止这场厮杀的,结果他竟整个人看呆了。一打以上的警卫完全动不到凉子的一根汗毛,只见手杖每挥动一次,就有人匍匐在地上呻吟哀叫。由于对方人数众多,我打算凉子应付不过来就加入战局,只是根本没有我插手的余地。

看着看着,我的内心不禁生起一股疑惑,虽然凉子在比划剑道时偶尔会输给我,但她有可能是故意的,或许她的实力远比我强上好几倍。

不过,我实在想不透凉子这么做的理由。也许跟昨晚的银座事件一样,与其一对一的单挑,她更擅长一对多的大混战,这么猜测应该比较妥当吧。

总之所有碍眼的家伙全部都被凉子收拾掉了,我们开始搜查逃走的中神议员与百目鬼教祖。名义上是缉拿教唆杀人的现行犯,同时只要盯紧他们,自然就能查到万魔殿的核心地带。

在前领军的不用说一定是凉子,她挥舞着手杖奔驰在长廊上,身后是拄着手杖的由纪子,第三位是国家公安委员长七条大臣,第四位照旧是双手捧着纸袋的岸本,殿后的是我。

“事情好像越闹越大了。”

离开之前,岸本低声向我说道:“我们这样做等于把大臣抓起来当人质一样,真是连做梦也想不到。”

说的也是。我刚当上警察的时候,也是对未来充满了许多幻想:或许哪一天逮捕到杀人犯,获颁警视厅警视奖;或许哪一天很不幸壮烈殉职也说不定,不过……

“十年之后,我将跟着穿着网状丝袜的女上司一起潜入财务省分处大楼,还顺道挟持大臣当人质。”

这种情形我连一次都不曾想象过,真要有这种预知能力,恐怕我也不会来当警察吧。

“喂!中神!百目鬼!到底躲到那里去了?快给我滚出来,要不然我一把火烧了这房子!”

根本就不像追捕犯人的搜查官,倒像是出现在民间故事里的山贼没两样,再加上,如此大吼大叫的是个绝世美女,高礼帽加上燕尾服、网状丝袜的打扮,带给人多重的不协调感。

“我说你啊,讲话能不能秀气点?这样哪像是一个约束他人的守法警官?”

由纪子终于忍不住发表意见。

“是、是、就依你的意思。”

还在纳闷她这次怎么这么听话,想不到--

“两位先生!你们究竟躲在什么地方呢?如果你们再不出来,请恕我要放火烧掉你们的房子啰,噢呵呵呵呵!”

摆明了瞧不起人嘛!身为警察随时随地都可能面临死亡的威胁,凉子却仍然摆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态度,我的意思是说--她平常就是这幅吊儿啷当的模样。

此时七条熙宁面色凝重地看向我。

“我是托中神老师的帮忙才得以坐上大臣的位子,待会儿看到他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该说他是天真呢?还是单纯?听到他这番话,真想稍稍到讽刺他一句:“是托选你的选民的帮忙才对吧!”

不过我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真正勇敢说出来的是药师寺凉子。

“哼!凭你这样居然也当得了大臣,现在的政客总得等到换过五个总理、三个政党之后才能独当一面。”

“真惨,被批评得体无完肤。”

七条大臣面露苦笑,接着向后走了几步来到我身边,还刻意压低声音跟我说话。

“泉田警部补,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耶?大臣有事要找我谈?”

“小声点、小声点。”

“究竟有何贵干?”

我也跟着小声问道。七条大臣先瞄了凉子背影一眼,接着以同样细微的音量掷了个炸弹给我。

“老实说,我想向凉子妹子求婚。”

“……!”

我觉得我的重心偏了一下,重新调整好站姿跟语气足足花了我五秒钟的时间。

“你是疯了……不,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向凉子妹子求婚应该不成问题,对吧?”

敢于向凉子求婚的男人,其勇气十足简直可以媲美现代豪杰,亦或是历史上的英雄好汉。我真应该好好褒奖他一番才对,不过听到七条称呼凉子“妹子”,让我心里感觉不太舒服。

“确实是不成问题,不过重点在于驱魔娘娘……不。是药师寺警视的意思如何。”

“关于这件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抱歉。”

“放轻松点。对了,你辞掉警察的工作来担任我的秘书如何?我觉得你比其他当秘书的来的能干多了。”

“感谢您的赏识,请恕我拒绝。”

“……我早料到你会这么说,可不可以请教你拒绝的理由?”

“如果放任那个为所欲为、到处制造麻烦的上司不管,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没有我在一旁加以制止,凉子现在早就因为宰了五、六个人而遭到撤职,最后甚至还可能远赴海外,到时连外国人也跟着倒大霉。总归一句话,警察这个组织正是收容像药师寺凉子这种超级危险人物的城池。举例来说就像伦敦塔(译注:英国泰晤士河畔的城堡,建于一〇七八年,而后成为幽禁王公贵族等政治犯的监狱)或者巴士底要塞(译注:Bastille,中世纪法国城堡,特别是百年战争之际,十四世纪末为了保卫巴黎所兴建的城堡,十七世纪以后改为监禁政治犯的牢狱)。

倘若凉子是某个国家的女王陛下,实在无法想象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没关系,我胜券在握。”

以但她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恐怕也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时候。现在的她仅仅在日本国内滥用警察公权力,把罪犯与上司当成玩具逗弄,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为了地球的和平与人类的存续,日本警察(我个人就占了一半)只有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了。

仔细想想,这两天碰到的全是东大毕业的人。平时光是看到凉子跟由纪子,就会有种:“东大还真是什么怪胎都有”的感觉,接着又遇到了贾琪若林跟中神议员两位。

这四人当中最认真的首推由纪子,最善良(?)的是贾琪若林,最庸俗的是中神,而最邪恶的非凉子莫属,如此看上去都是走极端的类型。

最好奇勇敢(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形容词)的七条熙宁,又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呢?

“我高中毕业后就到欧洲念书去了,在政界没有大学校友的人脉。”

七条大臣仿佛能够读出我的心思。

我们搭乘电梯来到一楼,凉子视七条大臣为绊脚石,打算把他赶走。大厅内空无一人,柜台服务处有四名男女,以一脸惊讶的表情迎接驱魔娘娘一行人,尤其其中两名男性的眼睛跟嘴巴更是张得不能更大,直望着两位网状丝袜美女。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凉子大喝一声,他们才回过神来。

“大、大臣,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没什么啦,我说你们有没有看到中神老师啊?”

“没有。”

“那其他出席者呢?”

凉子追问道。

“座谈会刚刚才结束,老师要大家到地下的游泳池观赏表演……”

凉子啐道:“那群色鬼!”

“这是男人的天性嘛。”

七条大臣露出苦笑,他应该也知道表演的内容。服务员带着揣测的目光问道:“大臣不去观赏表演吗?如果需要包厢的话,二〇二号室是空房……”

所有人都听得出话中的含意,凉子、由纪子、七条分别摆出三种表情,就是不晓得我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不、你不要误会了,其实他们是警……”

“大臣可以回去了!我帮你叫车!”

凉子以不容分说的语气下令,接着回头看向我们。

“泉田、由纪子、岸本,你们到地下室去把那群色鬼赶走,他们待在这儿只会碍手碍脚。”

“要用什么理由?”

“自己用脑袋想不就得了!我带大臣去坐车!”

我要脚痛的由纪子不必跟着到地下室,然而由纪子却坚持要一起同行,或许是来自与凉子的敌对意识吧,我很明白向劝阻她是不可能的。

我们三人来到地下室,很快就找到游泳池。只见五十名左右的男人手上端着装有啤酒或威士忌的酒杯,不断发出猥亵的欢呼,雄性哺乳类的本质表露无遗,也因此没有人注意到我们闯了进来。

“大家快逃!”

由纪子叫道。几名男子回头望向声音的主人,随即露出色迷迷的眼神,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由纪子义正严词的宣布:“再过不久警察就会赶到这里,要是被抓到就大事不妙了,快、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真是个天大的谎话,凉子还有可能,想不到连由纪子也编得出这么离谱的谎言,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最佳事例吧! 

一听到“警察”这个名词,在场所有人都惊惶失措,还有人直喊完蛋了。当我们看着一切如意料之中进行之际,一名年近半百的肥胖男子以嘶哑的嗓音插嘴说道:“喂,你们紧张什么,警察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跟平民百姓不一样,只要我们强硬点,警察岂能奈何得了我们?冷静点,有我替你们撑腰!对了,那边那个戴眼镜穿网状丝袜的小姐,你站在那儿当木头人干嘛?快点脱掉衣服来伺候我们!”

我真火大了,原来这个国家里的政府官员都不把警察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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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4-24 03:1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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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步迈向当中公开侮辱警察的男子,他那满是油光的脸看着我。

“你、你是谁呀?”

我沉默不语,左手一把揪住男子的衣领,领口的议员徽章闪闪发亮。到这种地方看这种表演,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别着议员徽章。我仍旧沉默不语,硬是扯掉男子领口上的议员徽章,左手用力推了男子一把。

顿时一道大型水柱隆起,男子掉进游泳池内。表演水上芭蕾的女郎即刻惊声尖叫,接着男子浮上水面,口中大喊大叫同时双手不停挥舞,不晓得是一心求援或是故意,他扑向表演水上芭蕾的女子,并扯掉对方身上的纸泳衣,尖叫声再度扬起。

游泳池畔的男人们有半数带着下流的笑脸盯着泳池,剩下半数不是拿着啤酒瓶就是卷起衬衫衣袖朝我逼近。

“你这家伙不要命了是不是?”

此时传来震耳欲聋的铃声,所有准备攻击我的男子全部停下动作。

“失火了!”

是岸本的声音。

“失火了!快逃啊,火势蔓延的速度可是快得很,被浓烟包围就没命了……”

男人们开始动摇,彼此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留还是该跑,冷不防其中一人大喊:“快逃啊!”全体应声而动,大家你推我挤,撞来撞去、呼天抢地的一股脑跑出游泳室外。

由纪子则看着我。

“泉田警部补,这个时候的你简直跟驱魔娘娘一模一样。”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我摇着头说到,由纪子只是轻轻摆手。

“不过我觉得很痛快,所以我也成了共犯之一。”

“这一切全要归功于岸本。”

临时灵机一动而立下大功的岸本得意洋洋的走过来。

“嘿嘿嘿,这一着好象满有效的,太好了太好了。”

“算你机智过人,干得漂亮,紧身癖。”

“多谢你的夸奖,对了,紧身癖是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一楼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忽略岸本的问题,径自走上阶梯,刚来到楼梯间便听见屋外人声鼎沸。

凉子迎面走来,我向她说明方才铃声大作的缘由,并询问七条的情形。

“我把大臣赶出去了。”

“那就好,不过外面怎么这么吵啊。”

“还不就是一群好奇的高中生,听到B·B·CALL情报才聚集到这里来的。”

“可是现在还不到八点啊。”

“别忘了,八点好戏就要上场了!”

“啊,说的也是,原来已经这个时间了。”

时间过的比我想象中来得快,看来凉子跟由纪子从换下湿衣服到穿上网状丝袜这一段就花了不少时间。

此时我注意到凉子手上有个看似小型计算机的物体,而凉子接过我的视线,立刻露出贼笑,轻轻举起并秀出手上的东西。

“这个东西用途可是不小哦,待会你就知道了。”

铃声断断续续地响着,可以见到许多人在大厅与走廊奔跑。

“表演水上芭蕾的那群女子好像不见了。”

岸本说到。

“把她们连累进来,真的过意不去。”

我们再度走上楼,由于火灾警报器启动之故,电梯完全停摆,于是只好改走楼梯。

“巡回演员由纪,你是不是应该先离开?”

然而由纪子却拒绝凉子的建议,岸本则一边瞄着凉子的表情,一边提案:“那就由我到外面去通风报信好了。”

凉子会点头让我感到些许意外,也许她是认为岸本“不当诱饵就等于没有用处了”。获得准许的岸本仍然捧着纸袋,喜孜孜的走出大厅,我们的小队只剩三人。

来到二楼,我们从窗口望向前庭。

大门外面一群男女高中生密密麻麻的挤在一块,消防车发出刺耳的警鸣,打算接近大门,却被人潮隔绝在二十公尺之外,几乎动弹不得。这种情景更是引来不少爱凑热闹的人们,群众越聚越多。

平日僻静的三田住宅区,今天却出现远超过电影拍摄现场的骚动。

大门内侧,一群刚从房子里连跑带滚地冲出来的男人一副东奔西窜的模样,想必他们是迫不及待想走出大门,然而厚重的门扉紧紧深锁,就算想出去也无能为力,就算出得去,遇到高中生人墙恐怕也寸步难行。

“我还联络了写真杂志,应该可以拍到不少珍贵镜头。”

“你做事可真是面面俱到。”

“我不打没有胜算的仗。对了听巡回演员由纪说你刚刚没收了其中一个政客的议员徽章。”

“是的,就放在我的口袋里……”

“啊、不用拿出来,你记得保管好,哪一天逮到机会就把它留在分尸命案的现场。”

“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噢呵呵--当然啦,这还用说。”

恶劣的玩笑话听听就算,这个被我扯掉议员徽章的政客,往后的政治生命却已经落入凉子的手中,未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们开始调查形同空屋的房子内部,消防队员跟警官大概会花上一段时间才有办法闯进这里。至此,我总算明白凉子手上看似小型计算机的物体的真正用途了,原来这里面装了卡片可以打开房子内部所有附有电子锁的房门,就是她刚刚假冒七条大臣的名义,向柜台服务处骗来的,听得我无可奈何,由纪子则频频皱眉,不过的确相当管用。

不一会儿便发现二楼的尽头处有一道可疑的房门,门前挂着“禁止进入”的牌子,换句话说就是:“请踢破房门进来吧!”这个诱惑让凉子兴奋不已,立刻打开电子锁进入,由于小窗上的百叶完全闭合,房内是一片漆黑。

我们摸索到墙壁上的开关,启动灯火照明的那一刻,我低声叫道:“是人骨……”

“我看到了。”

凉子压低音量。

我们着实希望堆积在墙边的小山仅仅是钙质硬块,然而几十颗骷髅空洞的眼窝正凝视着我们,使得我们无法否定这里的某处就是犯罪现场,正在大举进行屠杀。

“这些骨骸似乎还很新。”

由纪子的语气镇定,或许这就是她的本领之一。

“看到一堆骨骸总比看到腐烂的尸体要好太多了……数数头盖骨就知道有多少人。”

“中神跟百目鬼这两个家伙居然还涉嫌丢弃尸体,我看他们大概也有参与杀人行动。”

凉子正想把手杖放下,一发现地上的人骨便连忙收回。与其说凉子尊重死者,不如说她是把手杖当作惩罚活人的武器。

计算人骨数量的由纪子数到三十之时,突然带着今天以来不知第几次的紧张感低声说道:“那、那不是兵头警视吗……”

我虽从心底厌恶兵头这个人,然而却也无法正视眼前的光景。

兵头干瘪的身躯半靠在人骨堆边,看上去就好像皮肤直接黏在骨头上。眼窝一片空洞,意即眼球不见了;皮肤虽然已经失去弹性,被榨干不久的茶色皮肤却好像如同刚挖掘出来的木乃伊一般。

“……前一刻他还活得好好的。”

由纪子的声音颤抖着。

凉子与我一语不发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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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骨堆旁边有一道门,我们一边猜想着这次会有什么奇遇一边开启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幅与博物馆无异的光景。在微弱的照明下可以看到一打左右的玻璃圆柜,柜子的大小跟电话亭差不多,内部陈列着稀奇古怪的雕像,此时由纪子纳闷的侧着头。

“泉田警部补,这是标本吗?”

“怎么可能是标本,这些生物都不存在于现实中,只能算是模型,而且制作的惟妙惟肖。”

之所以不说“跟真的一样!”,是因为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些生物。既非人,又不像动物园的动物,全是一群不自然融合了哺乳类特征与爬虫类特色的异形。

凉子仔细观察其中一个圆柜。

“这是海德拉(译注:Hydra,一种海蛇,希腊神话中被大力士海克利斯铲除的九头蛇),长了七个头的蛇,在头的数量方面有八个、五十个到一百个的说法不等。”

我的视线投向下一个怪物。

“这我知道。”

米诺陶尔(译注:Minotauros,希腊神话里半人半牛的的怪物) 壮硕的肩膀上顶着一个巨大的牛头,四肢隆起的发达肌肉感觉几乎快撑破皮肤,形态活灵活现。

“这是奇美拉(译注:Chimaira,希腊神话中狗头、羊身、蛇尾的怪物),这是文姬多娜。”

乍见奇美拉还以为是一头狮子,仔细一看才发现背部还另外生出一个羊头,并长着蛇尾巴;文姬多娜上半身跟人类的女性一样,下半身则是一条大蛇;紧接着是一个长满蛇发的女人。

“这是高更(译注:Gorgon,希腊神话中的三姐妹怪物史蒂诺、奥莉艾蕾、美杜沙,长着蛇发与黄金翅膀,眼神能将人变成石头)吧。”

“大多是源自希腊神话里的怪物。”

凉子的语气透露出她正处于沉思当中。另一方面,由纪子带着恐惧的声音向在场的其他人问道:“这些生物是不是利用最新的遗传因子工学所制造出来的?”

“天晓得。”

一提到遗传因子工学,我这种门外汉所具备的知识是相当贫瘠的。偶尔读了几本恐怖小说之后会禁不住纳闷:“这些内容究竟有多少科学根据?”如此而已。

我继续往前走,望向下一个玻璃圆柜里陈列的怪物标本(?),不看还好一看就觉得反胃,这个怪物有着一双跟蝙蝠一样的翅膀,体形接近人类大小。

再加上,这个有翼人的左眼被戳瞎了。

我顿时不寒而栗,伫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不合科学逻辑的念头在脑海流窜着,我无法承受眼前的景象,于是别开视线。

“各位嘉宾,你看了还满意吗?”

此时传来了仿佛掺了毒气的声音,我们随即回头望去。

原本还以为是另一个陈列柜,没想到大型玻璃箱里站着两个人影,正是中神跟百目鬼。

一看到他们,凉子立刻粗暴地把手杖掷过去,中神跟百目鬼也反射性的蜷起身子,然而只见手杖猛敲在玻璃箱上,却并未造成任何裂痕又弹了回来,原来是强化玻璃。

“你、你以为凭一支手杖就能打破玻璃吗?”

待在玻璃箱里的中神嘲笑道。

“你们都给我在原地站好,谁敢乱动我就按下这个遥控按钮,到时这里就会喷出毒气。”

玻璃箱里的百目鬼展示着手中的遥控器。

“我们发现了一堆人骨,那就是你们作恶多端的铁证!”

凉子指证历历,中神还厚颜无耻的点头。

“偷渡客跟流浪汉加起来大约有三百人吧,正好拿来当作怪物的饵食。我知道你们以为这栋建筑物的某处一定藏有遗传因子工学的实验设备,大错特错,这里没有那种东西;为了让怪物苏醒并维持它们的生命,所以需要足够的食物来源。”

“你刚刚提到饵食,为什么标本需要吃饵食?”

“标本?那看起来像标本吗?”

这次轮到百目鬼大加奚落。

“它们不过是在沉睡而已,当它们醒来之际,你们这群不听话的蠢蛋就会在恐惧中颤抖、被败北感吞噬,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乞怜罢了。现在还来得及,立刻跪下向我们忏悔!”

“听不下去了。”

一个静如止水的声音传来,却隐约透露出讥讽的语气,让在场的人都暗自吃了一惊。说出这句话的究竟是谁呢?我开始寻找声音的主人,然而内心不知怎么搞得却拼命抗拒这个动作,我硬逼自己非做不可。

我挪动视线,凉子跟由纪子也采取相同的行动。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从容不迫的接收众人注目的说话者。

不晓得是在何时又折回来的国务大臣暨国家公安委员长七条熙宁正站在我们身旁。

他脸上所浮现的是从来不曾在那个人物脸上见过的表情,而另一方面,占据了中神跟百目鬼脸上的表情也是难得一见,可说是一幅恐惧到极点的嘴脸。

“我实在是连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本来以为你们还算有点用处,看看你们这个样子简直丢脸丢到家了,捅出娄子却不会善后,靠别人收拾残局还大言不惭,你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多的是取代你们的人。”

七条弹指一声,玻璃箱的强化玻璃立即发出怪响,接着整个碎裂四散。

中神跟百目鬼失声惨叫,很明显地他们相当清楚七条熙宁的真实身份。

他们摔出玻璃箱,头部与背部披着玻璃片,双手合并并高高举到头顶,身体匍伏在地,向七条表示膜拜。从一分钟前的傲慢,眨眼坠入卑屈的谷底,模样煞是凄惨。

凉子、由纪子跟我只有默默地望着,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此时七条从公事包里拿出某样物品,是一罐小瓶子,里头似乎装了化妆水。七条若无其事的打开瓶盖,把瓶子里的水泼向帕在地面的两名男子。

“呜哇哇哇哇……”

叫声应该是来自两人的其中之一吧。

只见中神跟百目鬼的身体开始冒烟,顿时我还以为是硫酸,然而却闻不到一丝臭气,白烟无声无息的裹住两人,起初像蚕茧一般凝聚成团,突然间又猛然弹开。

我们不约而同的往后跳开一大步以避免接触到白烟,当烟雾消失之际,原地什么也没有留下。

“让各位见笑了。”

盖好瓶子,七条向凉子微微作揖。

“对你与你的同伴口出不逊的鼠辈已经受到我的处罚,还望你不予计较。”

“总归一句话,你就是这个万魔殿的主人,而这两个俗人只不过是你的爪牙……”

“万魔殿吗?原来如此,拿这个名称形容此地的确很相称,不过事实上还有更适合的称呼,那就是恶梦馆。”

他的外貌与声音并没有改变,但整个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年龄一下子年轻十岁,身上的衣服和体格仿佛大了一号。明知无济于事,我仍禁不住揉起眼睛,由纪子则捂着嘴巴以免自己尖叫出来。

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的七条熙宁诡异不祥的影子映照在墙壁与地面,看起来就像堵在我们面前的庞然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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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4-24 03:1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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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自祖父以来,接连三代都从政,所以被称为弱势的世袭议员。这都是刻意安排的假象罢了。”

七条带着悠然自若的微笑加以说明。受到他迫人的气势影响而后退一步的我想起收在内袋的托加列夫,再加上凉子交给由纪子的COLT,我们共有两把手枪,无鱼虾也好。

“七条家的历史并不仅仅如此,我们是历代侍奉朝廷的阴阳师(译注:在日本古代律令制里,隶属于中央省的阴阳寮机关,掌管阴阳道相关事物的职员)世家。”

“阴阳师?就像安倍清明(译注:日本平安中期的阴阳家,921-1005)一样吗?”

我好歹也知道安倍清明这号人物,严格来说,除了此人之外我也没听说过其它阴阳师,就跟大多数日本人一样。

“你真是肤浅。”

果然被数落了。

“阴阳师并不止安倍清明一人,不过我承认他的虚名确实是最高的,我正好是七条家的第四十代传人,自从懂事以来便开始接受英才教育,十八岁到欧洲修行,大学学业虽然是在伦敦完成,不过更长的时间我都待在布拉格。”

“中欧的魔法之都。”

由纪子一本正经地予以确认。

“没错,先不谈过去的事情,我在担任国家公安委员长之后才得知凉子的存在,对于凉子的行事为人相当感兴趣,也明白凉子正在打听这栋建筑的底细,然后前天有翼人把尸体丢到凉子面前。”

“真是好巧的巧合啊。”

凉子简单一句话带过,使得七条略显得意外的望向凉子。

“这并非单纯的偶然,一开始就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才特地放出诱饵的。”

“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邀请你大驾光临!”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派兵头来欺负泉田也是你的主意啰?”

“可以这么说,而你不也因此才提起干劲不是吗?正如我所料的,你终于来到此地,来到我在这个国家重现的恶梦馆。”

七条无声的笑了,如同从污泥表面冒出的有毒气泡一般。

“一切全都在我的算计之中,你的一举一动均依循我事先设计好的必然性轨道在进行着。”

“必然性?噢呵呵呵呵!何为必然、何为偶然我可以自己决定,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无论如何威吓胁迫,凉子的自信一如罗伦西亚盾地(译注:古地质时代,受到地壳变动的影响而形成大陆核心部分的地块,经过长时间的侵蚀之后化为一块平地)坚实不可撼动。

“是吗?没关系。”

七条碰了一鼻子灰,仅存的一丝人性也一闪即逝。

“我之所以大力邀请你来此的目的,方才已经向泉田稍稍提过,也就是想向你求婚,在你得知我的力量之后。”

这段话想必是七条自信满满的告白,然而凉子就像鸭子听雷一样,反倒是由纪子瞪大了双眼。

“作为我的新娘,必须具备倾国倾城的美貌与清晰过人的头脑,而且不受制于廉价的正义感与愚蠢的道德观,冷酷、利己、以折磨人为乐,而且这些素质还必须用最雍容华贵的方式表现出来。”

我明白了,药师寺凉子确实称得上是全世界最为邪恶的女王。我瞄了凉子的侧脸一眼,这位受到热烈追求的美女以挖苦的态度向追求者问道:“总而言之,我是你这家伙理想的结婚对象就对了?”

被人喊做“你这家伙”一定很不是滋味,不过七条仍然沉着应对。

“没错,你正是全世界唯一能够成为我的伴侣,与我平起平坐的女性,在之前我一直低调行事,只要能够得到你,今后我的行动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了。”

七条以细长的有点恶心的血红舌头舔了舔上唇瓣。

“我曾经想把泉田从你身边引开,才让他转调SP。这对于NONCAREER而言,可谓是相当光荣的升迁,结果被你一口回绝了。”

原来我可能晋升--的谣传还有这层背景啊!也因此前天在皇后饭店照面时,七条才会刻意提及关于我的人事案,他就是始作俑者! 

“泉田身材高大、射击、剑道、柔道都符合成为SP的标准,或许他自身并未察觉,但我很清楚若非没有两三把刷子,怎么能够随侍在我的新娘左右。”

“谁是你的新娘啊!少在那儿胡说八道!”

凉子语气冰冷的怒道。

“别这么生气,我明白一切都出自我个人的主意。为了娶你为妻,我才会如此费心,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热情与诚意。

“我只知道你耍了一堆小手段,让我看得很不顺眼!”

“这么做都是为了爱!”

“讲这种话你不觉得脸红吗?”

“真相总是令人羞于面对,也因此鲜少有人可以正面直视真相。别说这些了!总之你在这个俗世里即将成为大臣夫人,五年以后就是首相夫人了!”

七条微微摊开双手。

“当然,在黑暗世界里你是我的王妃,我能给予你一切至高无上的地位、挥霍不尽的权势与荣华富贵,你现在只需要点头说声YES就够了。”

当初得知他打算向“驱魔娘娘”求婚,我就觉得他绝非泛泛之辈,不过现在这样实在太离谱了。他处置兵头、中神、百目鬼已经脱离了收拾饭桶手下的用意,而是为了夸耀自己的力量。

七条具有“驱魔娘娘”所缺少的特色,那就是“恐怖感”,我想。

“如何,凉子,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凉子微微耸起肩。

“这个嘛,我承认你挑人的眼光还算不错,不过你打从一开始就找错对象了,所以我的回答是NO!我拒绝你的求婚!”

七条眨了眨眼睛正视凉子。

“我错了?你说我错在哪里?我自认没有人能够像我一样理解你,并对你作出正确的评价。”

凉子刻意长吁短叹。

“还搞不懂?真是无药可救,泉田,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告诉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看看他错在哪里?”

此时我听见由纪子吁了一声,那是松了一口气的喘息。一旦凉子说YES,恐怕必须立刻进入备战状态。

“可以直说吗?”

“当然,直说无妨,尽管说出我真正的价值所在,巡回演员由纪总是低估了我,不过泉田应该还不至于如此。”

最好不要对我期望太高,总之我转身面向七条。

“我也觉得你找错对象了。”

“这话怎么说?”

七条的怒气正在皮肤下翻腾着,这一点我很清楚。

“药师寺凉子这位女性并不需要与她平起平坐的搭档,她所需要的是忠诚的手下。”

我紧盯着七条继续说下去。

“也因此你这次提出结婚的要求形同一桩笑柄,至少从她的角度来看,你简直是不自量力。这就是答案,我没说错吧?”

最后的问题是对这凉子说的。

“泉田说的一点都不错,我根本不需要与我平起平坐的搭档。再另外附加说明一点,要当我的手下出了忠心不二以外,还不能是没用的窝囊废。”

凉子挺起胸膛仰天高笑,高礼帽差点就从头上掉落。

“如果你苦苦哀求,那我也可以勉强收你当手下。不过由同样一件事泉田知道而你却不知道的这一点看来,你的能力跟见识比较差,所以要当泉田的师弟,继续修炼一段时间,办不到的话就甭想追求我。对了,你也可以向巡回演员由纪求婚啊。”

“我才不要!”

仅仅半秒,连一秒钟都不到,七条熙宁就遭到室町由纪子的拒绝,黑魔法的王子殿下就这样伫立在屈辱的晦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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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整呼吸之后,七条再度询问凉子,只是声音里已经失去先前的沉着冷静。

“你好大的口气!你真的认位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超越你吗?”

“当然有几个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凉子冷哼一声。

“我刚才听你向中神跟百目鬼说教,你认为仰赖他人的力量是最丢脸的事。”

他的确这么说过。

“照你这种说法,使用黑魔法的人除了自己以外是绝对不会借用他人的力量。你要知道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银行家把存户寄放在银行的存款当成是自己的财产,你也跟他们差不到哪里去!利用偷鸡摸狗的魔法从歪门邪道借助力量,将来就必须连本带利一并奉还,你最好祈祷对方不是高利贷!”

“……很好,我总算明白了。”

七条压低声调。

“明白什么?”

“你根本不是我理想中的新娘!”

七条的双眼燃起两把火炬,他高举双手高声呐喊:“以伟大的老卡萨普之名……!”

只有开头部分是使用日语,所以我还听得懂,不过接下来的咒文不是很容易理解。

“Al,el,yemlua,mad,refeguas,chevy,trutnov……”

我准备掏出内袋里的托加列夫,手却不听使唤,感觉地球的重力仿佛突然增加了三倍。室町由纪子也想拿出COLT,但看来似乎也遭到无形的力量阻碍。

七条的右手指伸出锐利的长爪然后划破左手腕,鲜血立即喷出,鲜血一滴落地板便开始蒸发并冒出白烟。

“消灭此魔女者必得永生,追求人界至上真理、渴望天界更高席次者,毁灭眼前的敌人吧!”

“此魔女”指得应该是药师寺凉子吧。我完全可以理解对方会如此称呼她的心情,只是这么一来我就成了魔女的手下,我想我所担任的角色不是乌鸦就是癞蛤蟆。

“照着情况看来,只剩一个办法了。”

“要逃走吗?”

“必须争取反击的时间。”

就算说法不同,行动却是一致的。

我们迅速往外冲,然而由纪子不仅跑不动还差点往前摔倒,我连忙从一旁扶住她。

“没办法,你们先走,别管我了。”

“这是不可能的。”

“喂!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玩战友游戏啊!”

凉子回头叱道。我以右肩扛起由纪子,奋力往前跑。眼前只见凉子全力冲刺,高跟鞋鞋跟踩出响亮的脚步声,真不晓得她怎么有办法穿着高跟鞋还跑得这么快。

经过高更面前,凉子大喊:“不要看她的眼睛!会变成石头!”

现在无法反问这句话有何科学依据,我转过视线不看高更,以这个姿势冲过高更前方,就在这一瞬间,我觉得我好像看到高更头上的蛇群蠕动个不停。

此时整栋建筑物的空气振动起来,并传来一样的声响,恐怕是七条正企图唤醒所有的怪物。

要是被怪物逮住,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死法?看了高更的眼睛虽然会变石头,但至少可以留一个全尸。

“如果那群怪物跑到建筑物外面怎么办?”

由纪子气喘吁吁的问道。

“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老实做答。

凉子转头。

“到时候就叫总理大臣负责想办法,他的使命就是拯救日本。泉田你好歹是我的参谋长,至少出个主意阻止这群怪物吧!”

“我可不是为了跟怪物作战才来当警察的!”

“跟我讲没用,应该去跟怪物抱怨才队。”

“你一开始去外务省不就没事了?当书记官辛苦归辛苦,以后派驻海外成为某国大使,就可以尽情挥霍人民的血汗钱,过着跟贵族没两样的生活了!”

“也有可能被游击队暗杀呀。”

“总比现在好多了,至少对方是人类。”

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我心想。一旦事情闹大,机动队便会赶来,也算是为我们打了一针强心剂,只是不晓得实际能不能派上用场就是了。

“既然连消防车也来了,应该放把火才队。”

凉子说道,我早料到她会这么说。

“要是被浓烟呛死徒留下笑柄而已。对了,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为什么要把这个地方称为恶梦馆?”

凉子连想也没想就明快地回答我的问题。

“罗马文字写成Malpertuis,是比利时作家约翰·雷伊所介绍的黑魔法馆邸,黑魔法师名为老卡萨普。”

“是刚刚七条高喊的人名。”

“没错,老卡萨普使用黑魔法,将退化或衰弱的异神教诸神与怪物制成标本,再把这些标本全部聚集在同一个场所Malpertuis,意即恶梦馆。”

我们连转了好几个弯,边跑仍不停对话。

“七条那家伙肯定是在欧洲留学期间学到了老卡萨普的黑魔法,然后再加上家传的阴阳道或回魂术,最后成功让东西方文化交流开花结果。”

“这样也能算东西文化交流吗?”

我们打算由一楼跑到屋外,才来到楼梯间,诡异的黑影顿时飞过我们的头顶,羽翼振动着空气,一个黑压压的异形停在天花板的枝形吊灯上。

有翼人俯瞰着我们,它的左眼被戳瞎了。我们不得不停下脚步抬头仰望,有翼人剧烈的拍打着翅膀,接着最叫人吃惊的是它居然会说人话。

“你、们、不、准、继、续、往、前!”

声音听起来就像生锈的齿轮一般。

“哟--还会说话啊,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凉子咕哝着,口气听起来似乎挺佩服的,由纪子和我则是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有翼人右眼的炯炯目光充斥着深刻的憎恶,仿佛只剩骨头与肌腱的手指徐徐移向我。

“我、发誓、绝对、要、杀了、这个、高个子、刑警!”

对这种事情法是实在太无聊了,我很想回它一句,不过看来它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的。

冷不防,有翼人发出刺耳的怪叫,从枝形吊灯飞舞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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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椅子是不说话的



药师寺凉子、室町由纪子跟我三个人加起来共有两根手杖与两把手枪。我手上拿的是从兵头那里借来的托加列夫手枪,在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的当头--

“泉田!”

随着这一声喊,凉子把手杖丢过来,我赶紧接过来用力往前刺出去。

这一刹那,昨晚左眼被戳瞎的记忆似乎被唤醒,有翼人惊惶失措的闪躲迎面刺过来的手杖。

在半空中失去重心的有翼人速度大减,眼看翅膀就要擦撞到地板,连忙爬升高度。由纪子毫不迟疑的刺出手杖,但由于左脚脚踝扭伤,身体不能完全伸展,力道根本不够,无法给予对方太大的伤害。

“快攻击啊!敌人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凉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如果是在五分钟前,我或许会不加思索的对它开枪,但在知道对方也会说人话之后,便无法单纯视它为毫无人性的怪物了。

有翼人再度施展攻势,它拍打翅膀,细长且强韧的手臂往我脸上打过来,并同时伸出利爪准备划破我的脸。

我好不容易才躲过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虽说逃过一劫,但身体失去重心,我无法修正正摇晃剧烈的姿势,只有直接摔向地板。

我立即蜷起身子,将跌倒的冲击减至最低程度。尽管跌倒的姿势做得很漂亮,正当我在地板上翻了两圈打算站起身来之际,发现有翼人的脸就在眼前,只见它右眼布满了憎恶与胜利感的血光,利爪带着呼啸声迅速接近。

总是我拿着手杖,然而以现在这个姿势、这个距离根本动弹不得,于是我马上举起手臂,心想至少可以保护眼睛,说时迟那时快--

有翼人突然整个弹开。

凉子从旁边朝有翼人的侧腹猛踢一脚,高跟鞋尖深深的、重重的嵌进它的身体里。

凉子没有武器,只凭赤手空拳对抗敌人,在攻击之际不曾有过丝毫的迟疑,说好听点就是一身是胆,说难听点就是破坏狂的化身。不管怎么说,她至少救了我一命。

有翼人嘶声惨叫,在距离地板一公尺的低空痛苦的蜷起身子。

昨晚左眼被戳瞎,今晚又被踹成这样,仔细想想它也满可怜的,只是我绝对不可能乖乖任人宰割。

我趁机以最快的速度站稳脚步,拿起手杖狠狠的攻击有翼人的头顶。

有翼人摔了个倒栽葱,一头撞向地板,翅膀不停的剧烈拍动。当右翼倾向地板的瞬间,凉子把全身的重量加诸于高跟鞋上用力踩住它的翅膀。

接下来的情况简直是一团乱,由纪子也拖着左脚走过来,想着了魔似的抡起手杖就打。

这就是所谓的“围殴”,有翼人不断地发出哀嚎,双手抱住头,于是手部亦逃不过手杖的猛烈攻击,甚至连爪子也被打断。

“停手!”

凉子喊道,由纪子跟我便放下手杖往后退开。

有翼人立刻一跃而起,留着泪带着伤,摇摇晃晃的逃往半空,撞倒天花板时还可怜兮兮的呻吟一声。随着这一声,另一只有翼人从走廊的转角现身,我重新握好手杖,只见第二只有翼人在半空扶住受伤的同伴,面朝穷凶极恶的人类投以诅咒的视线,便弯过走廊的转角从我们面前消失,往后应该也不会再见到了……

向来对敌人冷酷无情的凉子之所以制止由纪子跟我的理由在下一刻就马上分晓,因为另一个敌人,而且是毫发无伤的强敌出现了,这次的敌人是来自地板。

舌头发出嘶嘶听似摩擦的声音,笔直朝我们前进的正是海德拉。

拥有七颗头的海德拉仅有一条尾巴,全长约有七、八公尺,身体的直径约长三十公分。十四只眼睛放出浑浊的强光,七条长舌头如通信体操的缎带一般在半空蜿蜒着。

我不禁全身起鸡皮疙瘩,我不怕蜘蛛,却相当讨厌蛇。如果是处于静止不动状态的标本还没关系,要是活生生的爬来爬去,而且还有七颗头钻进钻出……

我往一旁偷瞄,室町由纪子也是伫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若将人类二分为“讨厌蜘蛛的人”跟“讨厌蛇的人”,她似乎跟我属于同一派别,而凉子则不一样。

“蛇有什么好怕的!只要摆出强硬的姿态,它们就会吓得伸不出手脚!”

蛇本来就没有手脚! 

“不是怕,只是觉得不好应付。”

我试着反驳,但凉子理都不理。

“海德拉的头就算被砍掉,还是会立刻长出新的,所以要把全部的头一次砍断,或者放火烧死它。”

“我知道你很想放火烧了它,不过纵火是不对的,我可不想在被加上一条纵火的罪名。”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把全部的罪名丢给中神跟百目鬼来扛就行了。噢呵呵呵呵!俗话说‘死无对证’这是一句可以净化一切是非的好谚语,排名仅次于‘胜者为王’。”

“驱魔娘娘,你别忘了俗话还说人饶天不饶!”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老天爷要是不知好歹,胆敢阻挠我,我总有一天会作个了结!”

“拜托你们二位,不要在这个时候吵这种没有营养的架行不行!”

海德拉的移动速度加快,凉子、由纪子跟我分别往三个方向跳开,由纪子使用唯一可以活动的右脚。倏地位于我们三人形成的正三角形中心点的海德拉停下动作。

七颗头分成三束,各自指着三个方向,于是一个躯体反而受到牵制。看着它七颗头望着三个方向,身体却在原地挣扎的窘样,我们忍不住笑出声来。凉子抬头仰望,确认天花板上的大型枝形吊灯的位置。

“巡回演员由纪,把枪给我!”

在稍稍迟疑片刻后,由纪子把COLT三二口径扔过去。凉子稳稳接住之后立刻瞄准天花板放了一枪,不、她瞄准的是支撑枝形吊灯的三条锁链的锁头,真要命中除非此人的枪法神乎其技,如果换成火力强大的大口径枪支或许还有可能……

大型枝形吊灯划破空气直落而下。

当场引起一场局部地震,震动与地鸣摇撼着整个“恶梦馆”

一瞬之间,海德拉的七颗头被压在灯下,金属与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在飞舞的尘埃当中,只见庞大的蛇身仍然继续翻动,频率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噢呵呵呵呵!一枪决胜负,真是太无趣了。”

凉子大放厥词,由纪子则诘问道:“有必要大费周章打落枝形吊灯吗?”

“你真烦,不管有没有必要,最重要的是合不合乎我的作风。”

这是哪门子逻辑。

话又说回来,如果同时对付所有复苏的怪物,我们的胜算肯定少得可怜,所幸他们没有互助合作、团结力量大的观念,才让我们得以各个击破。

“根据希腊神话,文姬多娜是海德拉与奇美拉的母亲……”

“那表示它会来替孩子报仇啰。”

“这个嘛,不晓得它懂不懂亲情。我这么说或许有点奇怪,难得它也在场,你大可以向它本人问问看。”

“‘难得它也在场’?”

我质问着,只见凉子举起手杖,只向我身后。

纵使百般不情愿,我还是回过头,接着便看到海德拉的母亲正从五公尺外的距离直逼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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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姬多娜上半身是女人,下半身是大蛇,梳着古希腊式发髻脸庞看起来犹如女神般美丽。然而当它一张开嘴巴,就露出成排得利齿,完全暴露出它的真面目。

“小心点!文姬多娜喜欢吃人肉!”

凉子告诉我这个一点也不好玩的事实。

从某种角度来说,文姬多娜比海德拉更棘手。由于上半身是人类,所以一定有两只手,另一方面下身没有脚,所以可以无声无息的接近敌人。

我急忙闪开,因为文姬多娜正以惊人的速度与敏捷的动作向我袭来。它的左手扫来,千钧一发之际扑了个空,右手则从较低的位置抄起由纪子的右脚。由纪子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她的勇气、毅力与习武精神都十分出色,无奈左脚踝扭伤,反射神经也跟着变慢了。

文姬多娜一手抓住跌倒的由纪子的脚踝。

由纪子惨叫出声,并非来自恐惧而是痛苦,文姬多娜抓住的是由纪子扭伤的左脚踝。

“室町警视,快用手杖!”

其实不需要我多嘴,由纪子手上就有一支手杖,然而剧痛使得她无法攻击文姬多娜。

“真是、笨手笨脚的!不过应该会有些傻男人被她那张苦闷的表情吸引……伤脑筋,泉田,快去救她!”

我肯定凉子以后一定会三不五时催讨这笔人情债,只是现在总不能见死不救,我以托加列夫的枪口指向文姬多娜。要射击外形是人类女性的上半身,确实有点下不了手。

“人类跟蛇都是地球上的生物,生命是不分轻重的,绝对不能有所歧视。”

对于一群具有如此崇高理想的人们而言,我所做的事情简直就是泯灭良知的暴行。

我朝着蛇身放了两枪,文姬多娜立即发出凄厉的尖叫,这个声音不仅大,还会激起生理上强烈的嫌恶感。钉子刮着毛玻璃的声音在增幅一千倍,就跟文姬多娜现在的惨叫差不多,有兴趣的人不妨试试看。

我发挥有生以来最高等级的忍耐力,把文姬多娜握住由纪子脚踝的手拨开,接着凉子抓住由纪子的双手,拖到文姬多娜构不到的范围。

“交棒!”

听到女王陛下这句话,我随即把托加列夫收进内袋,双手伸到由纪子的背部与双腿膝盖内侧将她整个抱起,同时也注意到另一个怪物的出现。

有这摔跤手的壮硕体格,头部则是牛的米诺陶尔。

前后夹击! 

我抱着由纪子呆立在原地,凉子迅速环顾四周,立刻发现一旁的长廊。

“这边、快!”

很可能更可怕的怪物就等在下一个转角处,但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我抱住由纪子,紧跟在举着手杖的凉子身后飞奔到走廊。

跑了五、六步回头一望,居然看到了一幅对我们大大有利的景象,两头怪物互相扭打起来。

米诺陶尔跟文姬多娜紧紧纠结在一起。

正如同以前在录影带里看过的好莱坞电影一样,内容是由雷·赫里哈森担任特殊效果摄影的希腊神话。不过有一项是电影里所没有的,就是臭气,两头怪物从口中吐出有毒的气息,即使不至于丧命,但与其正面对战还不如逃之夭夭才是上上之策。

如果单比腕力,米诺陶尔铁定赢得压倒性胜利,不过文姬多娜下半身是大蛇,她以蛇身缠住米诺陶尔的身体,再用力卷到最紧,一般人若是被这么一卷,立即肋骨,背骨断裂同时内脏破裂,正在痛苦呻吟之际就被文姬多娜一口吃掉。

然而,文姬多娜的蛇身已经中了我两枪,紧缚的力道也减多不少,米诺陶尔不顾自己身体被紧紧缠住,以左手勒住文姬多娜的咽喉,再以右手的大掌朝文姬多娜的脸乱打一通,它不像人类的男性会轻易被美丽的外表所蛊惑。

我放下弄丢高礼帽跟手杖的由纪子,肩膀借她扶着走,结果发现这种方式的移动速度最快。过了两个转角之后,所幸尽头正好通向楼梯间,我们走下去之后来到一楼大厅,不到一会儿工夫,米诺陶尔强力厚重的脚步声便从身后紧追而来。

正想从玄关走出屋外的我们突然停下脚步,因为带着一头乱发与一身肮脏西装的分处次长助理锻治就站在我们面前,他一看到我们,就露出充满敌意的表情高声叱道:“喂!你、你们居然敢擅闯财务省的神圣之地。”

“笨蛋!还不快逃!”

我大吼!可惜锻治的目光已经失去理智,他手上拿着看似小笛子的物体。

“你们这群来路不明的家伙!你们以为你们有办法进得去财务省的分处吗?这里是属于精英份子的,只有通过筛选的人才能进来这座馆邸,NONCAREER给我滚出去,平民也给我滚出去!所有不自量力的家伙全给我滚出去!”

锻治衔住并吹起笛子,不过看他使劲的吹了老半天就是没听到半点声音。这时米诺陶尔作出左顾右盼的得动作,很快地凶猛的狗吠声急速接近,我顿时恍然大悟。锻治吹的是狗笛,能够发出人类听不见的波长。

五条杜宾狗狂吼着奔进大厅,利牙露出准备咬碎入侵者的喜悦,并口沫横飞地争先恐后往前冲。

接下来杜宾狗遭遇的是一个巨大的入侵者。从未见过的异形生物板着脸俯视狗群,随着一阵激动的咆哮,其中一头杜宾狗从地板跳起,龇牙咧嘴瞄准米诺陶尔的脖子准备咬下去。

米诺陶尔双手钳住杜宾狗的上下鄂,不费吹灰之力同时抬起左手放下右手。

杜宾狗的身体从嘴巴部位整个裂成两半,当鲜血与内脏如雨般洒向地面之际,第二头杜宾狗的头部已经被巨大的拳头打破,第三头虽然紧咬住米诺陶尔的腿不放,但一记拳头应声飞来,击碎了它的鼻梁,于是它整个滑落到地板,全身不停抽搐。

剩下两头杜宾狗成了名副其实的丧家犬,它们完全屈服于恐惧与败北感,尾巴夹在两腿之间,乞怜般的哀叫着一边逃了出去。

“真是,一点骨气也没有!毕竟是官僚养大的狗,只会欺负弱小、遇到强权就夹着尾巴溜之大吉,跟饲主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情势这么紧绷的场合,凉子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嘲弄一群狗。无论处于任何状况,她都不忘讥笑自己看不顺眼的事物,不管人狗也好怪物也罢,凉子一律公平对待。

跌进绝望谷底的锻治显得踉跄,只见他连忙挥舞着双手双脚以避免摔倒,好巧不巧,这个动作让东倒西歪的他逐步走向米诺陶尔。

事已至此已经别无选择,我把托加列夫的枪口指向米诺陶尔,然而锻治的位置正好位于枪口与米诺陶尔的一条直线上,让我迟迟无法扣下扳机,才一瞬间的犹豫,米诺陶尔已经伸手抓起锻治。

今天以来不知第几次的凄厉哀嚎敲打着我的耳膜,凉子一语不发的扯动我的袖口,我明白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只有继续以肩膀扶着由纪子,跟随凉子跑向玄关。

“泉田,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什么事?”

“米诺陶尔的肉是牛肉还是人肉?”

“就算是牛肉,我也没兴趣吃它。”

一出玄关,喧哗声立刻包围我们。雨势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了,水气在眼前形成一道薄雾。大门一开,消防车便驶进前庭,几辆汽车准备开出门外,却受到消防车的阻挡而前进不得。消防车的警笛夹杂着汽车的喇叭声,成了刺耳的噪音。现场看得到消防员、跑来跑去的派对出席者以及几十名擅自闯入的高中生,其中还有人拿着手机边指着建筑物,边跟手机的另一端聊天。

我们一走来,原本正要迎向我们的消防人员冷不防大吃一惊当场愣在原地,因为紧迫在我们身后而来的米诺陶尔现身了。

众人一定会惊声尖叫接着赶快逃命吧,我是这么认为。事实证明我错的离谱。米诺陶尔顿时沐浴在一片讥讽与嘲弄的吼声之中,“好丑噢--”、“逊爆了--”这就是群众的反应,要是有人喊出“好可爱哦--”,可见他们的词汇贫瘠的可以见底。

除了嘲笑以外,可乐瓶与爆米花的纸袋也一起飞向米诺陶尔,这是一般常见的群众心理,只不过受到瓶袋攻击的对象可不是一般常见的生物。米诺陶尔大吼一声,将锻治被撕裂的身体反掷向群众。

那时血肉横飞、肚破肠流的半具人体,当这个物体掉落在地面的刹那,群众才明白现在既不是电视录影不是布偶秀。

直到这时大家才开始惨叫出声。

“机车!”、“搞什么飞机!快跷头”这类台词要是被那群为了国语语法混乱而慷慨激昂的文化人士听到了,绝对会气得当场昏倒。总之他们拼命往外逃,不是撞倒消防队员,就是被消防车的软管绊倒,场面显得更加混乱。

虽说人命是不分贵贱的,但这群高中生绝对不能闹出人命。他们是凉子透过B·B·CALL情报网找来的,一旦看见有人因此丧命,事情整个渲染开来,责任就会追究到凉子头上,到时再怎么强调“都已经念高中了,自己做的决定应该自己负责”的原则论都无济于事。

米诺陶尔开始缓步迈向前庭,往大门方向走去,一旦让它走出门外,势必酿成远胜过昨晚银座的大骚动。

“其实变成那样一定也很好玩,不过还是必须阻止它,总得做个样子给人看。”

凉子说道。于是我把由纪子扶到前庭的树丛旁坐下,然后与凉子一起快步跑向米诺陶尔,真佩服我自己怎么这么勤快。

紧接着这个念头的下一瞬间,我抱住凉子往一旁跳开。

从斜后方冲过来一辆黑色宾士,目标并不是我们。这些人一直在等待机会离开这里,现在看到大门敞开,立刻想趁机强行突围。

宾士后方座位的窗户上贴了黑色薄膜,看不见里面乘客的长相,不过还是可以猜出一二,肯定是惟恐事情曝光对自己造成不利的人物。只是车牌都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实在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

宾士继续横冲直撞,撞飞了一名不幸的消防员,又跟其它车辆发生擦撞,在差点就要碾过另一个人的刹那及时掉转车头,正好看到米诺陶尔从前方穿越而过。

米诺陶尔的半边身体被宾士的车灯照得发亮,它缓缓的转过身,同时与直撞过来的宾士撞了个正着,只听见一个厚重的钝响。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米诺陶尔以身体接住宾士,它抓紧车盖,一边受到宾士的挤压一边把车体抱住,准备高高举起来。而宾士的司机似乎是把油门踩到最底,只见它不顾米诺陶尔紧抓着车体,一股脑儿的往前撞,由于米诺陶尔的巨体阻挡了视线,想必令车内的人陷入多重恐慌,车子不但没有减速,还以接近失控的车速冲向水泥高墙……

“看来我们省了不少麻烦。”

凉子站起身来耸耸了肩,我捡起掉在她脚边的高礼帽递给她。宾士冲撞高墙引发爆炸燃烧的火团随即被浇上几道水柱,光与影交织在我们身上,不知不觉由纪子也走过来与我们并立,略显茫然的望着熊熊火焰中的宾士与米诺陶尔。

三名消防队员情绪亢奋的跑过来。

“你们几个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太危险了、赶快离开!”

这个时候正好轮到两名CAREER官僚自报姓名。

“我是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药师寺凉子警视!”

“我是警视厅警备部参事官室町警视!”

听到两名美女的自我介绍,消防队员当场傻住,由于眼前人物艳丽的打扮跟她们报上来的头衔之间落差太大,三人的头脑回路似乎当掉了,只见他们张大双眼与嘴巴,紧盯着难得一见的曲线美。

“快给我回过神来!”

凉子微微抬起右脚,我立即走上前。要是股间中了凉子必杀的一踢,这几个消防员这辈子的私生活大概要就此结束了。

“我是警视厅刑事部的泉田警部补。关于整个事件过程我们会做事后说明,希望你们马上通知警察,要求派遣机动队出动。”

“啊、是、是……”

消防队员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猛点头,不知遇到这种情形时,消防署会是什么样的处理程序?

“顺便叫辆救护车把这个女的送到医院,听到没有!?”

凉子往前推着由纪子的背部,由纪子却转过头来表示抗议。

“我还可以继续战斗,你不要自作主张!”

凉子则予以回拒。

“你是个绊脚石!只会碍手碍脚!给我退出战场好好接受治疗,然后好好动一动脑筋,想想如何把今晚的事件做个合理的说明。”

由纪子还向争辩下去,我赶紧接着帮忙“口译”。

“一切拜托你了,室町警视,你也知道药师寺警视这个人向来不会以温和的手段处理事情,战斗的部分就交给我们负责,善后的部分还请你多多协助。”

这时,一句“各位!”传来,岸本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这小子到底是躲到哪里去了,两手还捧着纸袋。

“好了,就由岸本警部补陪着,请你到医院好好疗伤,等我们把全部事情解决之后,在向你报告。”

“好吧,就这么办,你负责管好驱魔娘娘,不要让她失控。”

听到由纪子点头答应,我便向凉子喊了一声:“走吧。”只见凉子把岸本叫过去,从装有自己衣服的纸袋里拿出粉底盒,并收进燕尾服的口袋,接着再抽出两个折叠的纸袋,把两个纸袋打开后装在一起,然后交给我,一声不响的往前走,看起来好像有点老大不高兴。走了几步就听到她嘴里咕哝着:“这个巡回演员由纪居然只听泉田的话!”

我觉得我这次好像成了早期RPG点玩游戏里的登场人物,在巨大的建筑物里四处探险,一一解决陆续出现的怪物;成功杀掉怪物,分数就会增加,要是失败就GAMEOVER。只不过现实世界里没有重来一次的按键,死人是不会复活的,时间也无法倒转。

我们走回七、八分钟前才经过的玄关门口。

“应该全解决了吧……除了七条大臣以外。”

“很遗憾,还剩一只,而且是最棘手的。”

“那一只?”

“高更。”

凉子的语气并不懦弱,但多少还是感觉得出些许紧张。

的确相当棘手,如果这个高更也具有神话里所描述的魔力、实在找不出否定的理由--看到它眼睛的人就会变成石头。

从大厅往内部继续前进,凉子与我不仅左顾右盼、前张后望,连上面下面都不放过,所幸天花板并没有掉下来,通往地狱的地板也没有裂开。可惜这虚伪的和平只维持了三分钟就结束了。

前方接近走廊转角处的墙壁映照出一个诡异的黑影。

看起来像是人影,头部却很畸形。头发不但粗,有些长有些短,还不停蠕动着,那头看起来很粗的头发起实施好几十条小蛇。

高更就站在走廊的转角!它埋伏起来等着偷袭我们。

凉子与我不约而同的蹑手蹑脚后退了十步,突然后方升起淡淡的青烟,火灾警报器紧接着歇斯底里的铃声大作。

“放火的想必是七条,泉田,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凉子抬眼望向我,我随即答腔。

“相较起七条的黑魔术,我更相信驱魔娘娘贼运亨通。”

我没有说谎。这种感觉实在很不可思议,跟凉子一起行动时,无论面对任何危险的情势,我都不觉得特别恐惧或紧张。

“是吗?在最紧要的时刻做下最正确的抉择是你的优点所在,记得我以前也说过,只要你跟着我,保证你的前途是玫瑰色的。”

“是黑玫瑰吗?”

“你这小子讲话怎么这么不可爱!”

她揪住我的领带,把我整个人往前扯。

“总之我已经拟好作战计划,你听清楚了。刚才经过的大厅做了个天井设计,从二楼可以俯看一楼。”

“二楼正好绕着大厅形成一道回廊。”

“没错,就是要利用这个地形,懂吗?”

凉子揪住我的领带不放,向我说明作战计划的内容。听起来是个妙计,同时相较与作战成功的必然性,更重视表现手法的华丽感。总而言之就是相当适合凉子的作风的作战方式,我无意唱反调。

放开我的领带之后,凉子再度戴上先前摘下的墨镜,高跟鞋踩着响亮的脚步声,凉子大步走向前。来到T字形走廊的转角往左弯的时候,也几乎没有放慢速度,有办法做到这一点的,不止全日本,我看全世界都非药师寺凉子莫属。

我紧贴墙壁,只经过短短两秒间隔,便见到骇人的高更往走廊的左边通过,它正追着凉子而去,即使长衣遮到了脚尖,移动的速度却快得惊人。

“这就证明了,相较起一般人类,驱魔娘娘的本质更接近蛇发女妖。”

我一边在脑海里做起这般无谓的联想,一边尾随高更,我尽可能放轻脚步不发出声响,幸好高更并没有回头张望。

不一会儿,高更发现站在墙边的凉子,或许它正得意的心想:终于给我逮着了!岂知凉子戴着墨镜,高更根本无法分辨她有没有睁开双眼,虽然逐步逼近凉子,并不断低吼以示威吓,却显得犹疑不定,迟迟无法下手。

就在这时,我轻手轻脚的偷偷靠近,看着满头小蛇蠕动卷曲的背影,我极力忍住全身的恶寒,拿起装了两层的纸袋从后方套住高跟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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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任务后,我独自站在一楼大厅,一身大衣被高更锐利的指甲抓出好几个破洞,而且它对我又打又踢,痛楚扎着我全身的神经,一定到处都是淤青了。

“七条大臣!”

不晓得的其它称呼,只好这么喊他。

“不要在偷偷摸摸躲着不敢见人了,我有话告诉你!还有,你那群最值得信赖的手下已经全部被解决掉了!”

凉子说过,刺伤对方脆弱的自尊心是最具效果的战术。她是正确的。突然一个影子晃了过来,七条熙宁来到我的面前。

“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打算离开凉子,成为我的臣下?”

“别开玩笑了,你还比不上驱魔娘娘的万分之一。”

我尽可能以冷漠的口气回应,只见七条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老实说他这个样子真的很恶心,我的脑海里浮现了兵头凄惨的死状,然而目前最重要的是,按照凉子的计划按部就班行事,我只有假装满不在乎的继续说道:“你利用黑魔法做坏事。”

说完,我才注意到我这句话有语病,黑魔法本来就是歪门邪道。七条似乎也发觉了,他露出优等生看待劣质生的目光,我则佯装不知情的自顾自说下去。

“另一方面,驱魔娘娘滥用警察公权力。”

“还不都是一样?”

“不一样,在这座恶梦馆里,警察公权力完全排不上用场,你使用的黑魔法毕竟是借助外力,而驱魔娘娘则是凭一己之力与你对抗。”

我尝试做出最接近憎恨的表情,不知道成功与否。

“所以说,你绝对是赢不过驱魔娘娘的。”

“我没有必要听你的审判。”

七条显的不耐烦。

“你刚刚说凉子一个人孤军奋战,有没有搞错?你不是一直跟在她身边吗?我看她应该马上出来见我才对……不要再躲着不敢见人啦!驱魔娘娘!”

七条最后大吼起来,他一闭上口,沉默与浓烟顿时包围了他跟我。

一阵响亮的高跟鞋鞋跟敲打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打破了僵局,不可思议的是,随着自信与朝气的脚步声,我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信心,一切将如高跟鞋的主人所策划的一般:顺利破案。

滚滚浓烟之中,戴着高礼帽、身穿燕尾服的美女登场,脸上泛着魅惑与邪气的笑容。当她再度摘下墨镜,即使是早已得知她真面目的我,亦不禁被她的美貌所迷惑。

“你可以退下了,泉田,交棒吧。”

仔细想想,其实七条是不可能成为全知全能的神的。如果他真的办得到,一定也可以让凉子成为温顺又听话的新娘,话又说回来,温顺又听话的凉子是否还充满魅力,这就得另当别论了。

“那我出去了……你一个人真的不要紧吗?”

“你放一百个心,快走吧。我说魔法师大人,我家泉田顶多是个跑龙套的角色,你就放他一马吧,跟一个小小的配角动气实在太没风度了。”

七条以扭曲的笑脸回应两字的视线,他的确不把我这种货色放在眼里。

凉子位于距离七条有十公尺的位置,网状丝袜包住的修长美腿以绝妙的角度站开,右手扶着手杖,左手叉着腰,这幅姿态想必足以撩拨起七条的依恋与欲望。

“在火灾警报器响起,消防车赶到之后才纵火,这个顺序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没有办法,反正我也不打算永久住在这里。这栋建筑物瓦解了,在盖另外一栋更豪华的不就得了,当然是用人民缴的税金。这次就改名叫外务省白金台研习中心,你看如何?”

七条笑道。隔着持续变浓的烟雾,我可以见到他部分的表情。

不过我现在非得到外面去不可,我从玄关旁的通路,冲上最尽头的楼梯,来到可以俯视大厅的回廊,我匍匐前进来到栏杆处,低着身子观察下面的动静。一旁,头套着纸袋,全身被五花大绑的俘虏正不停的挣扎。

“……你并不适合成为我的新娘,只是就这样杀了你实在太可惜了,少了你那动人的肢体与傲气真是一项损失;因此我决定,把你幽禁在另一栋‘恶梦馆’里好好饲养你,我要让你这个可恨的敌人乖乖服从我,在慢慢调教你快乐的方法。”

“你大概SM小说看太多了。”

看来是一语中的,七条并未反驳,他才停顿一秒钟没讲话,凉子就得理不饶人,大肆加以嘲弄。

“只不过随口说说,竟然被我料中了,原来你是个没有女人缘的男人!SM小说说穿了就是一群没办法正经谈一场恋爱的窝囊废的变态妄想加以商品化,要当一个成熟的男人,就因该跟现实世界的女性建立对等关系才对!”

“……我不想听你的批判。”

七条感到很不是滋味的叫道。他甩了甩头似乎想摆脱凉子的毒气,接着高举双臂。

“我现在就把刚才刻意不唤醒的奇美拉叫到你面前,等你把它解决之后再来说大话也不迟,Almeoor,furre……”

咒文才念没两句,七条就一手捂住脸往后退了几步,接着他的指缝之间迸出鲜血。那是凉子的手杖掷中他的脸所造成的结果。手杖掉在七条脚边的地板上,发出干瘪的声响。

“你以为我会什么也不做,笨笨地等你念完咒语吗?噢--呵呵呵呵!蠢蛋!”

七条以手背拭去鼻血,愤怒的低嗥。或许其中有一半的怒气是针对他自己的也说不定,因为他居然想娶这么一个泼辣又棘手的危险女人回家当老婆!原本他就是看中她的泼辣没错,只是没有料到那程度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你好歹也算是个男人吧!那就应该凭实力去争取你想要的女人,难道说你连一个手上没有任何武器的女人也应付不了?现在泉田不在这里,你尽管放马过来吧,啊、差点忘了,咱们的宝贝大少爷单独面对一个女人时什么事也做不了,噢呵呵呵呵!”

受到女人如此这般的挑衅,那个男人不当场气得火冒三丈?真要有人不生气,除非他已经丧失身为雄性哺乳动物的原始本能,七条在这方面很健全。

“给我记住……我要你吃不完兜着走!”

七条大吼大叫,同时朝凉子直冲而来,眼见他张开双臂整个人就要一扑而上。

说时迟那时快,凉子高喊:“现在!”

如果要我再做一次,打死我也不干。我确实实行了女王陛下的命令,把高更头上的纸袋拿掉,以最快的速度顺势将它从栏杆上丢了出去。

高更一颗头朝下从回廊摔向大厅,但她的身体并未与大厅的地板产生撞击,这是因为她脚上绑着绳子的缘故。

“连本带利要你还债的时候到了,没出息的魔法师!”

不晓得这段话又没有听进七条熙宁耳朵里。原本打算扑向凉子的他,险些跟掉落到他眼前的高更撞个正着。

与倒吊得高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厉声尖叫。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惊恐不安的哀嚎。

叫声尚未结束,七条的身体便开始石化,包括他所穿的衣服在内,他全身就这样一寸一寸的变成石头,从鞋子到西装、从咽喉到脸部,带着些许青绿的灰色迅速往上窜升,只花了五秒整的时间就完成了一尊张口的石像。

如此大费周章设下的陷阱是来自凉子莫名的坚持。这件事件源起于七条派遣有翼人把尸体投到凉子眼前,也因此凉子认为最后必须把高更扔到七条眼前才算画下完美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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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我站在回廊上,紧抓着悬吊高更的绳子的另一端,倒栽葱的高更面朝大厅中央,凉子正好位于我的正下方,她从背后喊着高更。

“高更,看这边!”

挂在半空的高更转过头定睛一望,望见了一张女人的脸,头上有无数小蛇钻来钻去,裂到耳边的嘴巴挤出一排尖牙,双眼闪着金黄的光芒。

那正是高更自己的脸。原来是凉子别过头,右手把粉盒往前塞,盒盖的内侧有一面镜子。

高更挣扎起来。在它挣扎的同时也开始变成石头,带着些许青绿的灰色覆盖过全身的皮肤,就跟七条一样。

等到颜面与头部蠕动的小蛇也完全石化之后,吊住高更的绳子吱嘎作响。

因该是变成石头的高更体重增加的缘故。终于绳子断了,反作用力让我摇摇晃晃往后退了一大步,一屁股摔在回廊的地板上。而下方则传来一声巨响,那是高更的石像摔碎在大厅地板上的声音。

“完全结束了,泉田,可以下来了。”

我听了凉子的话站起身来,走下前方的阶梯,本来是想用跑的,却因为全身虚脱无力而力不从心。

“总之,暂时先向你说声恭喜了。”

来到一楼的我说道,凉子边重新调整歪到一边的高礼帽边回答:“是啊,的确是‘暂时’没错。如果七条真是一个伟大的黑魔法师,应该不会就这样丧命,把这尊石像摆在七条家,或许等到哪一天高更的魔法解除了,他还会恢复原貌也说不定,不过希望是在我们老死以后。”

看到凉子伸出右手,我便诚惶诚恐的捧起她的手腕并肩往外走,的确很像女王与侍卫长。

来到屋外,雨已经完全停了。大都会的尘埃仿佛也被洗涤一空,空气显得干净清新,只是温度却降的更低。火灾并未扩大,看来很快就能扑灭,但由于消防水柱大量冲刷,内部设施已经无法再使用了。

“你不冷吗?”

我基于礼貌的询问,而我那危险的上司则露出挖苦人的眼神。

“要是我说会冷,你要温暖我吗?”

我默不作声。这时前方有个人影奔向我们,岸本拨开大批的消防员与警官向我们喊道:“凉子小姐平安无事,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啊、我也很庆幸泉田先生平安无事。”

岸本高举着双手中的纸袋。

“看,我拚了命在保护你们二位的衣服。”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偶尔也应该让我帮点忙。”

“对了、室町警视人呢?已经送到医院去了吗?”

“没有,她在那边等着。”

岸本指向一处。

那里停了三辆救护车,一旁的草地上搁置着几台担架,室町由纪子就伸着被网状丝袜包住的双腿坐在其中一台上,左脚踝包裹着厚厚一层绷带。看见凉子跟我迎面走来她也露出安心的表情轻轻举起手。那是充满高度善意的手势,凉子却不为所动。

“奇怪,你怎么没去医院啊?”

“对不起,没看到你们平安走出来,我是不会放心离开这里的。”

大概是我多心了吧,怎么觉得由纪子说这番话的时候正好在看我!?这么算起来,在这次事件当中,凉子跟由纪子两人都向我“道歉”过,顿时令我百感交集。

“脚踝还痛不痛?”

“急救人员已经帮我包扎过了,他们说只是扭伤,休息两个星期就会康复。”

“那太好了。”

我把七条的“下场”简短的向由纪子说明。

“我说、你到底编好理由了没?”

即使劲敌负伤,凉子也不会表示任何同情。由纪子反问道:“你应该知道现任警政署长在卸任之后,预定要角逐参议院议员的选举吧?”

“是啊,不过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长官准备参加的派阀跟中神议员的派阀想来水火不容,所以我肯定长官会很乐意把这次事件的责任全部推咎给中神议员,还可以顺便卖个人情。”

原来如此,不幸的中神议员不但丧命在七条的黑魔法之下,又要担起今晚事件的全部责任,他所属的派阀势必瓦解,再加上他涉嫌多起渎职案件,每次都因关系人自杀而逃过被捕一劫,现在他必须“连本带利偿还债务”了。

“如此一来,既然嫌疑犯下落不明,这个事件就可以含糊带过了。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死无对证’。”

“没错,这个国家的和平与秩序全是借由死者的沉默才得以维持。总之这座可笑的‘恶梦馆’已经随着西太平石油开发一块儿消灭了,就让中神议员瞑目吧。”

此时两名身穿白衣的救护人员出现,向由纪子说了声:“差不多该走了。”便抬起担架,岸本也抱着两个纸袋随侍左右。

当由纪子跟岸本所搭乘的救护车驶离之后,凉子与我才同时“啊”的大叫一声。

“岸本那个傻瓜!居然把我的衣服拿走了,我穿成这样能出去见人吗?”

瞄着面带怒色的凉子,我脱下大衣把它披在凉子肩上。我也太大意了,看着岸本整晚双手都捧着纸袋,却没注意到他其实别有用心。

“很好,多少变得机灵了点。”

“算是我修行的成果吧。”

“还不到满分,啊啊--累死我了,一个晚上连续完成好几个希腊神话英雄的任务,真想坐下来休息一下!”

“很抱歉,这里没有椅子。”

我答腔。凉子却随即抬起手,拍打身边一辆巡逻车的车体,这是属于挤满了前庭的大批巡逻车中的一辆。距离我们最近的警官一看到凉子便瞪大了双眼,同时还战战兢兢的退了半步,想必他也认识“驱魔娘娘”。只见他把头扭向一边,似乎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相当明智的决定。

“你来坐在这个引擎盖上。”

“你不坐吗?”

“别问那么多,尽管坐下就对了!”

我带着豁出去的心态,往神圣的巡逻车引擎盖坐上去,幸好引擎盖没有被雨淋湿。紧接着,凉子撩起大衣的下摆,侧身坐到我的膝盖上,我当场大吃一惊,虽然弹力绝佳的紧实触感的确很棒……

“我说,药师寺警视……”

“你是椅子,椅子是不说话的!”

于是我只有闭上嘴巴,抬头仰望雨过天晴的夜空,晚秋的星群正俯瞰着我。这下我的头衔又多了一个“椅子”,老祖宗或许正在地下哀叹不已吧。

而坐在我的膝盖上凉子愉快地笑道:“警视总监现在正慢吞吞的在赶来这里的途中,我会跟他打个商量,要他对我们的做法不予追究。让我就这样休息片刻,待会儿我们再找个地方喝酒放松一下。”

我挪动视线,看到一个身披大衣的中年警察官僚在随侍人员的带领之下,脚步就定在巡逻车前方,茫然地凝视着我们。

         ※       ※       ※

给读者的话

这部作品是深入刻划基层公务员辛劳与苦楚的社会小说,在那些饱受上司不合理欺压的人们眼中,内容的字里行间都是他们的辛酸泪,而边笑边看这部作品的那些人,想必对于身为公仆的烦恼理解程度还不是很够。尤其是有着“好想被垣野内成老师笔下的美女虐待”这种天真想法的人请跟作者一起深刻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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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妖都变


第一章 巴黎大小姐



脑袋里的咕咕钟一开启,鸽子便冒出来叫了十三声。

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只因为我的生理时钟有点乱。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时差问题吧,下午三点成田机场出发,在地球上空飞了十三个钟头,抵达巴黎时并非翌日凌晨四点,而是当日下午八点,总计有八个小时的时差。

我以背抵着梁柱,行李箱就摆在脚边。我右手边的人也和我采取同样的姿势,她不像我有时差问题,双眸的视线泛着咄咄逼人的活力,只是她看起来比我更不悦。

“太慢了!”

呈现硬质美感的双唇,简短的吐露出一句话,理由在于原已安排人员来接机,到现在却连半个人影也看不到。我开始同情起这个尚未谋面、负责接机的人物,一旦他坏了药师寺凉子的心情,此人将遭受不幸命运的眷顾。

“对方也许出了什么状况吧。”

我试着安抚,结果一如往常,只有更助长受安抚人的坏心情。

“一开始就根本不需要有人接机!巴黎我熟到不能再熟了,就跟警视总监办公桌的内部一样。”

药师寺凉子年仅二十七岁,却已经官拜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阶级为警视。我是她的部属,名叫泉田准一郎,阶级为警部补,年纪三十三岁,我与生俱来的美德就是宽容与忍耐,自己这么说自己似乎有点奇怪。啊、各位千万别笑我。

我的上司兼具女神的美貌与恶魔的个性,当她走在东京都千代田区的官厅街,四周会传来一群畏畏缩缩的官僚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看,她就是驱魔娘娘。”

“樱田门的黑玫瑰。”

“霞之关(译注:东京千代田区的一个地区,从樱田门到虎之门一带,日本众多机构的所在地)的人形原子炉。”

乍听之下似乎被批评的很难堪,不过这些并非毫无根据的毁谤,就算把她推为警视厅有史以来的头号问题人物,想必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

凉子毕业于东京大学法学院,亦即世称的CAREER官僚,同时也是全亚洲最大的保全公司JACES的总裁千金。到此都还算好,问题在于她透过JACES组织的力量,掌握了官僚与政客的把柄又恐吓上司,胆大包天恣意妄为。

若要提到利欲熏心、在办案现场排不上用处的CAREER官僚要多少有多少,然而凉子以强硬手段所解决的各种难案怪案不计其数,她也因此成为众人既厌恶又畏惧的存在,之所以称呼她“驱魔娘娘”是取自“吸血鬼也会吓得退避三舍”的含意。

我甩了甩头,对于自己目前身处于巴黎,几乎抓不到一丝真实感。

怪盗罗苹(译注:Arsene Lupln,法国推理小说家Maurice Leblance作品里的主角名)、名侦探马格雷督察长(译注:法国推理小说家Gason Leroux的系列作品主角)、歌剧魅影(译注:法国推理小说家Gason Leroux 的作品The Phantom of the Opera)、基督山伯爵(译注:法国小说家Alexandre Dumas的作品Le Comte de MonteGristo)、达达尼奥与三剑客(译注:法国小说家Alexander Dumas的作品Les Trois Mousquetaires)……数不清的小说英雄四处穿梭于巴黎的街道。

是不是应该把药师寺凉子也算进去呢?这么一来就要称呼她英雌才对。

凉子身穿军服式大衣,衣襟围着一条丝质领巾,我同样穿着军服式大衣,不过比起我来,她那件可是价值高出十倍以上的米兰名牌服饰。在不知其真面目的情况下,她的美貌与架势十足的举止,就连对于女性审美眼光相当挑剔的巴黎佬也为之倾倒,眼前已经有数名男子投以赞叹的注目礼。

目前距离Noei(圣诞节)尚有一星期的时间,这里是位于巴黎东北方二十五公里处的戴高乐机场,虽然我们在航厦内部,一旦有人进出大门,冷空气仍会跟着钻窜进来,足以令人想见外头的天寒地冻。

话又说回来,凉子的容貌摆在东京街头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然而到了巴黎却没有任何不协调感。

法国这个国家原本就很接近药师寺凉子的行事风格。

一九八五年,法国政府在南太平洋强行进行核爆之际,曾经暗中派遣地下工作人员爆破采取反对行动的环保团体船只并杀害其成员,此举自然遭到各国的同声谴责,法国政府不仅无意道歉,甚至强调“错在对方无视警告,擅自侵入领海。”

手段狠毒又不加以反省,甚至摆出义正词严、凛然大度的姿态,一路蒙混过关。即使我深知凉子的真面目,也不晓得被骗过多少次、后悔过多少次。

“大小姐。”

耳边传来一句日语的称谓,我一时之间分不清这个称谓制的是谁,全因为我还处在时差调整不过来的窘态当中。不用想也知道对方一定是在叫凉子,她可是对日本举足轻重的大企业的总裁千金。

喊住凉子的男子毕恭毕敬的鞠躬行礼。

“我是JACES欧洲总局的北冈,过去曾经与大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北冈大概比我小一、二岁,身高也比我略矮,不过以日本人来说算是标准身材。而提及他的长相,不论我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他一定比我受女性欢迎。首先,他跟演艺人员一样懂得装扮自己,眉线生得好似特地描过一半,皮肤光滑亮丽。

凉子盯着北冈,连眨了两次眼。

“啊,没记错的话,你是北冈伸行对吧?”

“真是太荣幸了,想不到大小姐还记得我,请往这边走。大小姐这次来到巴黎的迎接事宜已经准备就绪。”

北冈连瞄也不瞄我一眼,径自提起凉子的行李箱,以带路的姿态往前走,于是“凉子大小姐”空着双手,而我拎着自己的行李箱,紧跟在后。

凉子觑着北冈的背影嘴里咕哝着:“我想起来了,哼、不正经的家伙。”

“你对他不满意吗?”

凉子以高挺的鼻尖哼笑。

“对于初次见面的女性一开口就是:‘请问Rlen跟Debramarky那个牌子的女用衬衣比较好?’的男人,我没兴趣。”

“哦,难怪。”

“泉田,听你这话,难不成你一开始就猜到了?”

“只要知道你的心情不好就能猜出一二。”

乌云一来,很快就会下雨。只要明白这个逻辑,便可事前把雨伞准备好,我说这番话是基于这个意思,然而我那唯我独尊的上司已径自作了个她自认合理的解释。

“很好,不愧是我的忠臣,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也觉得心情不好,我叫你往前冲,你就要勇往直前。”

与其说是忠臣还不如说是忠狗,我很想提出异议,不过我现在懒得争论,一切等抵达饭店,放下行李、冲个热水澡之后再说。稍等一下!凉子究竟是预订了哪家饭店?

冷不防我定住脚步,刚才仿佛在机场熙来攘往的人群当中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由于印象稍纵即逝,究竟是我的错觉呢?抑或是电视明星偶然路过?我一时无法做下判断。

紧接着引起我注意的是一名法国人,十之八九是法国人没错,总不可能直接去确认对方的国籍。

对方是一个老人,只见他伫立在原地,身体却左右摇晃,头顶已经秃了一片,戴着复古的银框眼镜,高领毛衣之外套了一件又脏又旧的大衣,脚边摆着一只看起来相当坚固的老旧旅行皮箱,不过这样的装扮并不值得大书特书。

比较需要特别注意的得是站在老人肩上的一只长毛小动物,外形很接近猿猴,事实上是什么种类就不得而知了。它把自己的小脸凑向身为饲主的老人,看起来好像在亲吻他。

出国旅行可以携带宠物随行吗?我禁不住满心的疑惑,猛一回过神来才发现凉子也已经停下了脚步,将视线投向老人,可见这名老人身上散发着不仅是我、同时也引起凉子抱以兴趣的特质。

“是不是烂醉的酒鬼啊?”

北冈带着兴致缺缺的语气对凉子说道,想他下一句肯定是:还是赶快走吧。只不过就在他还来不及说出这一句之际--

“啊啊、啊啊、啊啊……”

老人口中挤出呻吟,我顿时升起紧张感。无论对方说的是日语或是法语,平常几乎不太可能听到如此充满恐惧与绝望的声调。

“泉田!”

凉子的语气里也透露着与我相近的紧张感,我抛下行李箱,原本打算丢到地上的,不料传来一声刺耳的惨叫,看来我是把行李箱砸到北冈的脚上了。

北冈放开凉子的行李箱,抱住右大腿跳起痛苦的舞蹈。我多少有些同情他,但现在无暇向他道歉或解释。凉子的高跟鞋跟已经摩擦出火花往前疾驰,我当然也不能落于人后。

凉子与我穿梭于或呆站原地、或面面相觑的人群之间,不、正确来说,是我们推开并撞开了数人,凉子甚至表现出一副挡我者死的凶相。

老人倒向地板,在地面上撞出一记钝响之际,肩上的动物并未随之患难与共,它发出几乎要挫平听众耳膜般令人不快的笑声,然后轻盈的在半空翻滚一圈,以四肢着地。没错,它的确是在笑,那长相丑恶的令人作呕,貌似松鼠,却是肉食性的松鼠,原本就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

凉子才伸出手臂,小怪物就立刻逃之夭夭,以近似瞬间移动的惊人速度跳上半空,消失在人群当中。

我单膝跪在老人身旁,抓起对方的手腕测量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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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怎么样?泉田。”

“很遗憾,他已经回天乏术了,而且有一点相当奇怪。”

“怎么说?”

“恕我失礼了。”

我面向死者低声说完,便轻摇着不幸老人的头部,他的头部显得异常的轻,摇动时还发出声响,是那种听起来干涩又空洞的喀拉喀拉声。

“他的耳内流出某种液体,这……不是血,应该是……脑浆。”

凉子略显迟疑的低喃数声,调整呼吸之后换了个语气说道:“那只小怪物不是在亲吻老人,而是把嘴巴贴近耳边吸食脑髓。”

我的时差问题早已被我抛诸于巴黎遥远的夜空之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部直冲喉咙,好不容易和着唾液吞咽下去,我却无法克制晕眩感。算起来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每次只要与凉子一起行动,百分之百准会遇上不合逻辑的离奇事件。

此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名身穿制服的警官趋赶上前把凉子、我跟老人包围起来,即使三人的体格完全不像,却不约而同的蓄着胡子,这也算是一种流行吗?

凉子趾高气扬的抬头挺胸,带着苛责的语气以法语朝警官轰出连珠炮。原本准备盘问我们的警官们反而被抢去先机。从他们的表情看来,他们不单是受到凉子的美貌与气势所压制,而且还被问及足以令他们惊慌失措的事情,只见他们表情僵硬的听着,随即三人中的一人转向刚刚跑来的方向折返回去。

“我有点担心,你该不会连到法国来也随身携带手枪吧?”

“你放心好了。”

听到这句话,无论谁都会以为凉子并未把手枪带进法国境内,我也傻傻地信以为真,想不到凉子的回答还有下文。

“我在巴黎这里准备了一把,不必大费周章从日本带过来,所以你大可以安心。”

“会安心才怪!”

我忍不住提高音量,留在现场的两名警官对我们投以迷惑与猜忌的目光,于是我压低语气。

“你刚刚向那群警官说了些什么?”

“你在大学里不是选修过法语当作第二外语吗?”

“你因该很明白日本语学教育的现况,参加托福考试测验的一百六十五个国家之中,日本的程度是排名第一百五十名。”

我凭借着半生不熟的印象,把责任推卸给制度,凉子并未对此表示任何意见。两名警官目光锐利的盯着我们,明白他们不可能听得懂日语,所以我们也放心地聊着。

“我叫他们去找迪鲍尔警视长,他是巴黎司法警察局的副局长。”

巴黎司法警察局若以日本的制度来说,相当于巴黎警视厅刑事部,对于我们而言,形同异国的同业。

“你认识这么了不起的大官啊?”

“大官”这句话似乎是激起了凉子爱挖苦人的本性。

“你应该很清楚才对,他就是我待在国际刑事警察组织的那个时候,胆敢偷摸我屁股,还以为可以若无其事的活到今天的色老头。”

“原来如此……”

我点头称是。我听说过有一个与其说是勇气十足、还不如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官”竟敢偷摸凉子的尊臀,结果吃了一记铁砂掌,整个人一头撞向玻璃窗,当时还不知道这个出尽洋相的人物是何许人也,原来就是迪鲍尔警视长。

终于,刚才离开的警官回来了,只见他面上露出郑重其事的表情向凉子通报了几句。

“对方答应见面了,我么走吧!”

于是凉子与我便前往位于奥菲布鲁河畔的巴黎司法警察局。

         ※       ※       ※

……这一切的开端全起源于凉子决定到法国出差这件事情。距离现在大约两个星期前,季节从晚秋迈入初冬,天气逐渐转为寒冷的十二月上旬。

那一天,差点迟到的我快步跑冲向自己的上班地点--警视厅大楼。因为刚出门,就被警员宿舍的管理员神琦警部夫人逮个正着。先是说我前天拿出门丢弃的可燃垃圾里混杂了不可燃垃圾,又说我在节日里没有挂国旗,代表我缺乏身为日本人的自觉云云,就这样叨叨絮絮的大加数落了我一番。

“是是,明年的五月五日我会努力记得悬挂鲤鱼旗,至少比太阳旗的历史来的更久远,更能代表传统文化。”

我会讲出这番话大概是受到了上司的不良影响吧。以背部抵挡着神琦夫人金属般的叫嚷,我奔向地下铁有乐町线的车站,神琦夫人受不了她丈夫到处拈花惹草的毛病,这件事全宿舍的人都知道,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她丈夫。不过抱歉,我实在没空理会这种八卦。

我在尖峰时间的地下铁锻炼耐力,经过二十分钟之后便抵达樱田门车站。走进位于警视厅大楼六楼的刑事部参事官室,把报纸摊在桌上的丸冈警部望向我,露出一个意有所指的笑容。

“哎呀呀,居然在这个大好日子差点迟到,泉田你的运气不好哦。”

“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这样啊,那你听好啰。驱魔娘娘准备到巴黎出差,在法国待两星期。”

丸冈警部比凉子年长三十岁,当她本人不在场时,不加敬称直呼名号应该不为过吧。

“哦,巴黎吗?”

我做了一个毫无创意的惊讶方式,丸冈警部则开始有条不紊的向我说明。

巴黎第一大学“索尔本”(译注:La SORBONNE,原为中世纪法国的神学生宿舍,1808年并入巴黎大学,现在成为文学院、理学院与古文学校的总称)称号赫赫有名。其中设置了“犯罪科学、法律问题”学系,此外在巴黎第二大学也有“推理学系”,这两个学系共同招收世界各国的犯罪搜查官,由他们担任实习课程的讲师,雀屏中选成为我国日本犯罪搜查官的正是药师寺凉子警视。

究竟是谁选的啊,到时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我反射性的做下判断,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没生么好奇怪的。

药师寺凉子精通英语跟法语,曾经派驻国际刑事警察组织,在法国居留两年之久。面对法籍学生讲解犯罪搜查的课程对她来说应该轻而易举,虽然在个性语言行方面有着诸多问题,但才能与实绩确实卓越出众。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凉子要到巴黎两星期。她不在的这段期间,我就可以暂时卸下贴身保镖的职务,等于多出两星期的休假,由心理层面来看,这可是好处多多的两星期。

“谢谢您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做决定的又不是我,不过总之先向你说声恭喜了,驱魔娘娘想必会在巴黎畅游一番,正好你们两人都能休息一下。”

举双手赞成!这回到了巴黎,凉子就可以好好运用她多到不能再多的巨款。

凉子五年前收到网路搜寻服务公司面额高达五百万日元的股票,据说是她父亲为了祝贺她大学毕业所赠送给她的礼物。到了今年,那家公司的股票上市,面额五万日元居然飙到了六千万日元的价格,等于是一千二百倍。意即凉子获得了六十亿日元的收入,加上股市交易之抽取一成的税金,因此这笔巨款几乎是原封不动的留在凉子手边。

家境一向富裕的凉子从此变得更加富有,真不知道这应该说她幸运呢?还是老天爷不公平?或许连司掌命运的神祗也有把柄落在凉子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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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者为王”

墙壁上贴了一张字体偌大的书法,我打开一旁的房门,走进凉子的办公室。

“你今天来晚了。”

“很抱歉,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尽可能尽可能的和颜悦色,因为接下来有两星期的自由与安逸在等着我。为了让凉子心甘情愿到海外散心,努力取悦上司是身为芝麻绿豆官必须具备的小聪明。

“当然是有事才会找你。”

“就算没事你还不是照常使唤我。”

我不做以上不要命的发言,继续保持毕恭毕敬的态度。

“您说得对,那您找我有何贵干呢?”

“你今天心情好想特别好。”

“看得出来吗?大概是身体律动提升的关系。”

“嗯,那么这次你会高高兴兴的跟我去巴黎吧?不要告诉我冬天的巴黎又冷又黑不想去。”

刹时,舞台为之一暗。

我的脚底重重踩在地上,好不容易打破长达五秒半的沉默。

“我也必须去巴黎吗?”

“这还用问。”

“怎么不能问,奉命到巴黎出差的是你吧,为什么我也必须跟到巴黎?”

“你现在是什么职称?”

“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贴身护卫。”

“参事官指的是谁?”

“你。”

“没错,你很清楚不是吗?也就是说,你是我的附属品。”

“附属品……!?”

“对!所以我到巴黎,你也得跟到巴黎,我到冥王星,你也得跟到冥王星,我到地底王国,你就必须跟到地底王国。”

等一下,警视厅的犯罪搜查官怎么会跑到冥王星或地底王国!?

“事情就是这样。你赶快去准备旅行用品,下午准你请假。”

“太突然了吧……我又没说要去巴黎。”

“你不想去巴黎吗?”

“有机会的话当然想去。”

“现在不就是大好良机吗?而且费用全部由警视厅负担,以出差之名花用公费,这正是在日本当公务员的意义所在。”

我愕然望着凉子。

“你不是富婆吗?为什么还会想要花用公费?”

“我们不用,就会被其他腐败官僚滥用,这就是理由,我没说错吧?”

“请不要用‘我们’这个说法,就因为你总是使用第一人称复数形式,我才老是被当成共犯。”

此时传来一阵迟疑的敲门声,丸冈警部走了进来。

“打扰了,参事官,刑事部长要泉田警部补直接去见他。”

“泉田你去吧,让对方多等一下也无所谓。”

三分钟后,我敲着刑事部长室的房门,我已经有好几次被喊到这个办公室来了。

一旦部属出错,直属上司往往会被自己的顶头上司叫去叱责一番,这种事情在民间企业或者公家机关已是家常便饭,可是当上司出错,被上司的顶头上司传唤的部属……我看除了我以外没有别人了,至少在北半球前所未闻。

刑事部长一见到我便堆起露骨的假笑,那是CAREER有求于NONCAREER时所摆出的特有表情,据我所知,已经有好几个NONCAREER搜查官被这个表情所骗而自掘坟墓。

“你辛苦了,这个虽然不多,却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就拿到巴黎去吃点好的吧。”

见到递上来的一包钱,我顿时恍然大悟。

“谢谢您的好意,我不能接受,因为我不准备去巴黎。”

“别这么说。你可以用公费到法国玩两星期,而且还有绝色美女同行,你是何等幸运啊,大家一定都很羡慕你。”

“这是错的。”

我不管这句话的文法是否正确,不过当我冷漠的丢出这句话之际,刑事部长的双眼掠过一丝愤怒与狼狈,显然他对于我的态度相当反感,然而站在部长的立场,他决定以苦笑敷衍过去。

“哈、哈、哈、一点都没有错!连我也很羡慕你!”

“怎么可能!”

“你这个人疑心病真重!我说的是真的!可以的话我还想代替你!”

部长吊起眉梢吼道,接着张大嘴巴,表情整个冻结。当然,我并没有听漏高层警察官僚的失言。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就来交换,我会乖乖留在东京看守,请部长去巴黎吧。”

刑事部长总算闭上了嘴,以阴惨的目光瞪视我,我则不以为然。被驱魔娘娘那样的小女孩逮到小辫子,因而决定“敬女神而远之”的这群官僚有什么好怕的。

只见刑事部长以厚舌舔着下唇。

“你听好了,泉田警部补。”

部长的语气听起来很郑重,但更像是故意装出来的。

“你一个人的牺牲,可以让警视厅所有人获得两星期的自由与安逸。虽然只有两星期,却如同钻石般的珍贵,难道你就那么吝于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吗?原来你是这么自私自利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说啊……”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对你太失望了!如此一来就不能期待你主动答应,只有动用职务的命令权,我现在命令你去巴黎!非去不可!不然我就把你贬到南鸟岛分局!”

重点是,我必须在巴黎跟南鸟岛分局这两者之间选择其一就对了。没办法,区区警部补哪有可能进一步反抗刑事部长,凉子以前总会在大官面前袒护我,这次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反过来跟刑事部长站在同一阵线,硬逼我在巴黎跟南鸟岛分局之间作选择,至少相较起冥王星或地底王国,巴黎还算是满不错的地方(应该吧)。得知我即将与凉子同行,警视厅相关人士有半数对我抱以同情,剩下半数只差没有说出“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把我视为“驱魔娘娘的爪牙与共犯”。至于丸冈警部则带着感慨万千的表情拍拍我的肩头,但他并没有说出“要不要我来代替你?”这句话,公务员的世界就是如此。

越过北半球半圈的飞行旅行以后应该有机会提到,不过在此先以飞机平安抵达做结论。

抵达戴高乐机场之际,我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入境审查。

世界各国的外国人入境审查均是采用英语,然而法国的作风偏向文化国粹主义,一旦对方以法语滔滔不绝问个不停,就算只用“是”“不是”来回答,我也没有什么信心。

想归想,我的杞人忧天已经结束了,一位看起来跟大学生一样年轻的入境审查官一语不发的接过我递出的护照,然后一语不发的交还给我。

“JACES欧洲分公司会派人来接机,我早跟他们说不必来也没关系。”

凉子说道,然后带着充满自信的的脚步,踩着响亮的高跟鞋跟走了出去,我则双手提着行李尾随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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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身为法国高层警察官僚的安东华诺·迪鲍尔而言,他有生以来最倒霉的一件事,就是与凉子·药师寺同时期派驻在国际刑事警察组织。

当眼前有一个被紧身裙包住、堪称世间少有的漂亮臀部出现,一时神志不清才会不知不觉地伸出手。说好听点,是欲念驱逐了理性,尽管他的行为不可取,然而他已经受到了比他的罪行更严重的惩罚,多少可以获取一点同情才对。手掌瞬间的触感换来了需要一星期才得以痊愈的伤势,同时还必须背负一辈子的悔恨。

迪鲍尔的年龄约在四十五岁左右,黑褐的发色再配上复古的黑框眼镜,十足合乎知识分子的形象。凭他的条件,身边应该不乏女人才对,根本不需要偷摸地上最危险女人的尊臀,由此可见任何精英份子都难免会有鬼迷心窍的时候。

如果要形容的话,迪鲍尔警视长的表情看起来就好像是背了高额债务、牙齿隐隐作痛的模样。只见他若无其事的将视线从凉子身上移开,并请凉子坐上办公桌旁的椅子。凉子不带一毫克的顾虑,仰着身跷起双腿,她已经脱掉了大衣,从迷你裙下延伸出来的罪孽深重的完美腿线毕露无遗。那脱掉的大衣是由谁捧着?不用说当然就是我了。

我站在凉子座位的后方,手上挂着两人份的大衣,竖耳倾听日法两国高阶搜查官之间的对话,接着听到凉子说了某句话:

“Malasne”

虽然我的法文只有半调子程度,不过我对这个单词还有印象,意思没记错的话就是“有点邪恶的”。这不是个好听的字,不过从凉子口中说出来却有着优美的抑扬顿挫。伤脑筋,连声音都这么有磁性,无怪乎牺牲者一个接着一个出现。

迪鲍尔先生瞄了我两、三次,好像有意与我直接交谈,可惜他完全不懂日语,如果不透过凉子,要跟我谈话是不可能的事。”

无论法国、日本、美国,搜查官的办公室都大同小异,单调又制式,不过药师寺凉子那清一色的洛可可样式的办公室除外。我一边观察着室内,顺便思索着出现在机场的怪物,可是结论怎么也找不到。

最后迪鲍尔警视长大咧咧的摊开双手,凉子便以缓慢轻柔的动作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已经谈完了,走吧,泉田,灰姑娘解除魔法的时间到了。”

“要走了?”

“有任何情况他们会随时通报,别人对我们这么亲切,我们当然恭敬不如从命。”

法国是近代民主国家,同时也具有警察国家的一面,举例来说,外国人若是不随身携带护照,遭到逮捕再怎么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这次碰上离奇杀人现场,还能够如此轻松,想必是药师寺凉子的力量吧。关上门扉之际,我看见迪鲍尔警视长交叉着双手坐在桌上,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来到走廊,我想起有件事必须询问凉子。

“对了,我们要住那家饭店?”

“饭店?”

“应该事先预约好了吧。”

凉子以她独有的口气回答我的问题。

“你在胡说什么啊?住自己的公寓不需要预约吧。”

说得也对,凉子是有钱人,在巴黎市区拥有自己的公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可不是有钱人,必须找个便宜的旅馆才行,不晓得附近有没有服务日本游客的观光询问处?凉子抬眼望向我疑惑的脸。

“看来你是误会我了。”

突然被这么一说我反而不知所措,我当然不可能完全了解凉子的一切,可是凉子在这个时候是这么说究竟用意何在?”

“你一定以为我是个满不在乎的把部属丢在异国城市街道上的冷酷上司吧,这真是天大的误会,你也一起来我公寓住。”

“我觉得不太方便……”

“不要再啰哩叭唆了,你就住客房,这是上司的命令!”

客房啊,应该是“佣人房”才对吧?不过总比在冬天深夜的异国城市里四处打探住处要来的好太多了。

“谢谢你提供住处给我。”

“很好,一开始坦诚一点不就好了。像你这种老是不肯接受上司好意的部下,我看在警视厅还找不到第二个。”

我们两人通过站在走廊上的两名警官面前。

两名警官直盯着我们,一边窃窃私语。即使他们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我却完全明白他们谈话的内容,甚至不必特地写出来。

我们在走廊上继续走着。

走廊很宽敞,天花板很高,灯光很昏暗,整体感觉灰蒙蒙一片,比东京的警视厅更为老旧;然而从窗口可以俯瞰中庭,充满了休闲情调,模拟吉尔·马格雷警视办公室的房间想必就在这栋建筑的某处。

走下暖气效果很差的阶梯,前往出入口的拱门,就看到默默以面纸擤着鼻子的北冈。他一见到凉子,顿时犹豫着该不该把面纸丢掉,下一刻随即塞进大衣的口袋里。

“大小姐,这次真是祸从天降啊!接送的车子已经到了,请上车,行李也一并放进车厢了。”

北冈依旧把我当成静物一样不理不睬,只朝凉子一个人鞠躬哈腰,忙不迭地准备带领凉子前往停车场,凉子则以十分平静的语气说道:“北冈,刚才在机场时,虽然我什么也没说……”

“啊,大小姐有事吩咐吗?”

凉子单手指着我。

“这一位是泉田警部补,为了我甚至不惜牺牲性命、出卖灵魂的忠诚部属,希望你不要故意无视他的存在,保持绅士风度向他打声招呼吧。”

凉子的介绍方式并不正确,不过我明白她是想替我做面子。北冈看向我,目光露骨的打量着我,我想这个动作早在机场碰面时就做过了,现在则是对我表明立场,意思是像你这种非精英份子,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好,泉田先生,谢谢你照顾大小姐。”

当他伸出手时,心里想着的大概就是要怎么除掉我吧。不过我并非好战之人,不至于把对方伸过来的手拨开,所以我嘴上挂着“你好”之类的句子,回握对方的手。

凉子带着若有所思的目光凝视着我们寒暄的情景,然后高跟鞋跟踩着清脆的步伐走向车子,两个男人尾随在她身后,北冈急着抢在我前头,于是我礼让他,不想与他相争。

本来我还有点担心,幸好我的行李箱也和凉子的行李同样好好的收进了后车厢里,阿尔及利亚籍的司机抓着方向盘,凉子与我坐在后座,北冈则心不甘清不愿的坐进副驾驶座,车子在深夜的街道上驶向十六区。

姑且不论大都市圈,据说原本巴黎市区的面积有一〇六平方公里。以东京来说,就是比山手线内侧来得更广大,市区内划分成二十区,每区并无专有名词,而是一区、二区、三区……以数字称呼,这该说是合乎逻辑呢?亦或是漫不经心呢?不、既然是在巴黎,这样也算是一种潇洒吧。

十六区位于巴黎西端,从凯旋门所在的星辰广场西侧延伸到布隆森林,占地相当广大,而且也是高级住宅区--旅游指南上是这么写的。

药师寺家的公寓位于十六区北边,布隆森林的入口与维克多·尤格大道(AVENUE VICTOR HUGO)两边的正中间,我顶多只能想象景观一定相当棒。

现在正来到深夜里的异国街头,黑暗、浓雾、灯火从车窗外不断流过,完全不知道究竟哪里通向哪里。

“泉田,你在想什么?”

“没有、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胡思乱想也行,说说看。”

“这个嘛,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所到之处都会出现怪物、妖怪之类的……一般人恐怕一辈子都碰不到吧。”

“它们要出现有什么办法,只能说我们大概不是普通人吧。”

她又使用第一人称复数形式了,非比寻常的只有凉子而已,我仅为一介普通、平凡又善良的公务员,可是不知怎么搞的,我觉得很难反驳她这番话。

“唉,想想那真是太可怕了,大小姐。”

坐在副驾驶座的北冈插话进来。

“我们全体职员一致希望大小姐不要涉足危险之事,据说当时在机场出现的是近似恶魔的奇怪生物。”

“听到恶魔就怕成这样怎么行,这世间多的是比恶魔更可恶的家伙!”

凉子的说法相当具有说服力,如果她本人多少有点自觉的话,接下来一定会继续说出:“像我就是!”不过抱着这个期待是错误的。

此时司机开口说话,车子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看来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中途应该有经过星辰广场,可惜没有注意到凯旋门,不够资格当个观光客。

汽车缓缓滑进令人联想到第二市政时期军人贵族的大宅邸的社区中庭。司机讲后车厢内的行李拿出来,北冈露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凉子则说道:“行李箱让泉田搬就行了,晚安。”

语毕就连人带车把他赶走,我双手提着行李箱,与凉子走向玄关。

“这个时间会打扰到左邻右舍吧。”

“隔壁没有住人。”

“耶?”

我的表情一定很蠢,因为凉子的语气显得有点不耐烦。

“这整栋大楼都是我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讲一遍就够了!”

按下玄关老旧的电铃,对讲机传来回应,凉子一报上名字,门扉便随着厚重的声响开启。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巴黎的不动产价格远比东京来的便宜,大概只是四分之一吧。”

就算便宜也要好几亿吧。

宽敞的玄关装饰着雕像与绘画,在枝形吊灯的映照下,营造出美术馆的氛围,这时出现了两名少女。

仿佛从画中跳出来的法国女仆打扮,两人都只有十多岁,一人是栗色头发、碧绿色眼珠,另一人是黑色头发、有着小麦色的肌肤,我突然想到法国有许多北非籍移民,这名少女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我会找一大群美青年、美少年、美少女服侍我。”

凉子曾如此断言,看来她已经在巴黎实践她的理想,在用法语向她们吩咐完事情之后,凉子转向我。

“所有事就等明天睡醒以后再说,这个女孩会带你到你的房间,肚子饿不饿?”

“不会。”

“这样就不需要吃宵夜了,好好睡吧。”

凉子轻轻举起右手,走向大厅左侧,飘着栗色发丝的女仆拿起行李箱随行在后,黑发女仆正朝着我的行李箱伸出手,我提起行李箱摇着另一只手,于是她点点头走在我的前方,带领我走向大厅右侧。

经过好几道门扉之后,女仆转头看向我,并打开门催我进房。

“Merci(谢谢)!”

虽然只是一句平淡无奇的句子,也足以表达外国人的谢意,女仆带着微笑灵巧得点了下头,很接近日式的社交礼仪。

一个人环顾室内,以饭店的标准来说这个房间等于是双人房,有两个小型双人床,中间隔着床头柜,窗边摆着附有抽屉的写字台跟椅子,墙角有梳洗台,外加咖啡桌与两张扶手椅,一张水车小屋的油画,连电视都有,或许等会可以看看NHK的国际节目。

与通往走廊的门扉成90度角的位置有另一道门扉,打开一看原来是浴室。我立刻做好今晚的预定计划,我要在所费不菲的大理石浴缸里放满热水,泡完澡之后直接倒向床铺,一切等天亮睡醒之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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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女王对女帝



睁开眼睛,有数秒的时间弄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请恕我的表达方式过于陈腐,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因为我并非专职的文学作家。

不用说这里正是药师寺自家公寓的客用寝室。以前在国内出差时,住的不是当地的警察宿舍就是廉价的商业旅馆,身为一介穷酸公务员的我睡醒时通常很难继续懒散的赖在床上,又不是被点到名,我却一股脑儿从床上坐起身来。

走到浴室做完早上的梳洗,全身才刚穿戴整齐,就传来敲门声,昨晚的黑发女仆走了进来,面带微笑的通报了几句。

“谢谢你,我马上去。”

虽然我以日语回答,对方应该听得懂我的意思,这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只见女仆中断了微笑,牵起我的手,我只有乖乖被她拉着走向电梯。

走出电梯,立刻被一片暗灰色壁面包围住,巴黎的清晨笼罩在浓雾之中,我被带到了屋顶的玻璃温室。

开着暖气的玻璃温室摆满了观叶植物与鲜花,美丽的女主人如同女王一般坐在位于中央的桌子前。

“时差问题解决了吗?”

“托您的福,已经没事了。”

“那就快吃早餐吧,一切等补充能源之后再说。”

法式早餐一般是牛角面包跟咖啡,然而餐桌上摆满了料理跟餐具,光是面包就有四种,蛋包饭、沙拉、浓汤,冬季欧洲少见的水果:草莓、苹果、桔子,五种乳酪加上三种火腿,饮料除了咖啡以外,还有三种矿泉水。凉子说的没错,冬天在寒冷地区活动的确需要补给充分的能量,或许我比自己所认为得来的更为厚脸皮,呼呼大睡之后的现在轮到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桌上有三份日本报纸,是销售到海外大都市的卫星版。我瞄了其中一版,有段标题写着:经营不善的银行面临倒闭前夕,政府投入三兆日元公共基金。我不知道其他的国家如何,我只知道在我生长的国家里,银行家是指“欠缺责任感与尊严的叫化子”。

与我不同,凉子读的是法文报纸,好像是La Monde(世界报)与Le Figaro(费加罗报)。

“昨晚发生在机场的事件好像还没见报。”

凉子把麦森陶器制的咖啡杯搁在盘子上。

“好,泉田,我们出门吧。”

“去索尔本大学吗?”

“没必要到那种地方去。”

这种说法对于一所位于欧洲学术史光环笼罩之下的名校不是太失礼了吗?

“地点我记得清清楚楚,也没听说他们搬家。”

“就算你知道路线,不事先联络没关系吗?”

“没关系。”

好吧,我只能这么回答。

“那我们究竟要到哪里去?”

“你想去哪里?”

“……啊?”

“你头一次来巴黎对吧,凯旋门、艾菲尔铁塔、罗浮宫、旧歌剧院、新歌剧院、圣母院、布隆森林、香榭丽舍大道……看你想去哪个俗不可耐的观光景点,我就带你去。”

“我不是来巴黎观光的。”

我只是个贴身保镖。

我负责保护的对象听了我这个公仆的发言,立即以鼻尖冷哼一声。

“在日本,观光跟招待都是公务,不信你去问问巴黎的日本大使馆,陪伴议员夫人搜购名牌,正是大使馆工作人员最重要的公务。”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栗色头发的女仆接起听筒,交谈一、两句之后便以戒慎恐惧的动作将整支电话送到凉子身边,女王陛下态度昂扬的拿起听筒。

“迪鲍尔先生?”

电话的另一端似乎是巴黎司法警察局的迪鲍尔先生,凉子一边与对方交谈,一边向我下令。

“泉田,拿支笔给我!”

我抽出夹在胸前口袋的钢笔,由于手边没有记事本,就把日本报纸全版广告那一页里空白最大的部分撕下,急忙递给凉子。

凉子就跟昨晚一样以流利的法语交谈,手上的钢笔写个不停。

一挂上电话,凉子立刻目光雀跃的看着我。

“昨晚在机场遇害的老人身份查到了。”

“哦,他是什么人?”

“我看看。”

凉子拿起报纸的碎片,把自己用法文写出的记事翻译成日文。

“名字叫路易·潘德罗,职业是……”

语尾突然消失,只见凉子微侧着头。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就像个少女,完全没有魔界女王的气势,这又是一个表里不一的陷阱。

“怎么回事?”

“泉田,你听说过亚尔古吗?”

“巴黎我不熟,日本的话……对了,我倒是知道亚尔古复合企业。”

“就是那个亚尔古。亚尔古的欧洲总公司就在巴黎,潘德罗是厨师,在欧洲总公司总经理的宅邸工作。”

“那个总经理是日本人吗?”

“没错,是总裁的女儿。”

复合企业亚尔古的“黄金羊”标志闻名全世界。希腊神话里有一艘名为亚尔古的船,勇士们乘上那艘船航行全世界去寻找具有魔法的黄金羊皮,故事大致是如此,公司名称既然是亚尔古,便理所当然的采用了黄金羊作为公司的标志。

亚尔古原本是制造电气机械的公司,因预测到时代趋势的变化,便逐渐裁撤传统机械部门,转型为研发高级电子系统与机械装置,目前电脑与情报通信产业部门均处于世界首屈一指的地位,事实上让凉子净赚六十亿日元巨款的股票正是来自于亚尔古的子公司。

“好,目标确定了。”

凉子显得干劲十足,这个时候所谓的目标应该译成“牺牲者”比较恰当。

“亚尔古欧洲总经理叫藤城奈澄,同样住在这十六区,我觉得应该先去刺探对方的虚实,视对方的回应再思考下一步。”

“上课之前不先预习一下吗?”

“预习?噢呵呵呵!”

凉子高笑起来,我发现两名女仆露出钦慕的眼神注视着她,似乎不太妙。

“我打出娘胎以来从来没有预习过。听好,如果预习就能懂,就没有必要上课,如果预习之后还是不懂,预习等于浪费时间,直接上课就行了,如何,我说的有错吗?”

绝对是错的!可是用理论说明她哪里出错,对于我而言简直比登天还难,虽然我心里不认同她说出的这种不合教育原则的话,不过凉子本来就不是教育工作者。

“好,要出门了!跟我来!”

凉子并没有这么说,我只要系上领带披好大衣,确定身上有携带护照就可以马上出门,女王陛下可不能这么草率,她也需要一些时间打扮。

不过我并没有等多久,我只看到她以口红轻点朱唇。她的五官深刻、皮肤白皙,根本没有化妆的必要。服装方面我只知道她身上毛衣的颜色跟昨晚不同,这只能说我欠缺对流行的观察力。

话又说回来,身为旁观者的我相当在意女仆们注视凉子的目光,如果只是单纯的仰慕还好,我只希望她们千万不要以凉子为目标,地上有一个药师寺凉子就已经绰绰有余了,要是再多出两个,将会立即陷入饱和状态。

我们搭乘电梯来到一楼,这座豪华的建筑其实只是一栋公寓,目前除了房东日本人一家(也就是药师寺家)以外,其余全是空房。

走出玄关,凉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瞧,艾菲尔铁塔,距离这里大约一公里。”

我循着凉子的指尖,眺望曲线绝美的铁塔,此刻我才头一次产生置身巴黎的实际感受。可惜只维持了一瞬间,灰色的雾气很快便一涌而上,遮掩了艾菲尔铁塔的身影。

“走路需要十五分钟,一边走一边讨论作战计划吧。”

女王陛下伸出手,侍从也诚惶诚恐得伸出自己的手作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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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4-24 03:2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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矗立在灰雾当中的树丛宛如一群亡灵。其实还有其它表现方式,例如姿势柔软弯曲的杂耍舞者,然而第一天就碰上戴高乐机场的事件,巴黎的妖都印象便已深植在我的心中。

无论巴黎的冬季如何晦暗、寒冷、阴郁。可是一清早就遇到这种天气,也算相当罕见。根据凉子的说明,我们从维克多·尤格大道往左传,沿着巷道南下就可以到了。行色匆匆的男女竖起大衣衣领,白色的吐息混杂在浓雾当中,人们以一口流利的法语喋喋不休的交谈着。

牵着一只狗、头戴贝雷帽的老人垂着头与我们擦肩而过,准备开店的古董店内轻轻流泻出法国名曲“枯叶”的旋律。现在与我手挽手的是一名来到任何国家都称得上国色天香的绝世美女,此时的气氛应该十分罗曼蒂克才对,可惜我们用日语交谈的话题却相当杀风景。

“你觉不觉得昨晚的事件是一桩预谋杀人?”

“预谋杀人吗?可是……杀害一个上了年纪的可怜老厨师有什么好处?”

“没错,问题就在这里,你觉得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我默默不语地走了四步,第五步才答道:“杀人灭口!”

“这个推测还不差。”

如果是为了灭口,应该选一个不为人知的地点杀人,在把尸体埋在不为人所知的场所才是上上之策。挑国际机场航厦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下手,简直是蠢到了极点。然而像昨晚在人前使用异形怪物的话,由于超乎逻辑之外导致缺乏真实感,或许反而容易让搜查行动碰壁也说不定。

此处是一个关键,昨晚的事件很可能不在某人的计划之中,而是一项错误的结果。

我常常纳闷,一群被称为文化人士与新闻记者的人们是否相信“犯罪者是不会出错的”呢?

曾经有个轰动事件:律师与其妻子遭到宗教狂热团体所杀,当然该宗教狂热团体的徽章就掉在命案现场,理所当然箭头便直接指向该团体,然而该团体的发言人却满不在乎的大放厥词。

“如果我们真的是犯人,就不会故意把徽章遗落在现场,这是企图诬陷我们的宗教镇压阴谋。”

最叫人不敢置信的是,许多文化人士与新闻记者居然对这番肤浅的狡辩深信不疑,甚至还有部分文化人士跟犯人站在同一阵线,共同谴责追求真像的人们,结果呢……我想现在谁都知道最后的事实。

风吹流雾,虽然身处巴黎,却有置身伦敦的感觉。

凉子的高跟鞋跟踩出规律的节奏,接着突然停住。

“到了。”

巴黎市内独栋的公寓并不多,眼前的不仅是独栋,而且还是威严肃穆的大宅邸,高耸的石墙与有着斑驳蓝点的铁栏杆大门略微透露出排他的印象,这点倒是与头顶暗灰色的天空不谋而合。

石墙的另一边,空无一片树叶的树梢交错重叠,再看过去便可以看到一排窗户,从立有数根烟囱的屋顶高度判断,应该是四楼加盖的阁楼,地下室不包括在内,这可以说是典型的巴黎建筑。

门扉并未完全锁紧,手才一推,想不到就顺势开启了。

我让凉子先进去,再走入门内。铺着石板的前庭大约可以摆上五十辆马车,很快的随着法语的叫嚷声,身着制服的警察飞奔而来。

此时,凉子往前站出一步,以法语面朝警察们陈述如下:“我是索尔本大学犯罪学客座教授,同时也是国际刑事警察组织的相关人士,若我遭遇任何非法行为,巴黎司法警察局的迪鲍尔警视长必定对于你们施以严惩。”

把大名鼎鼎的索尔本喊成“那种地方”,不是正式的客座教授只是一天讲师罢了,明明让国际刑事警察组织跟巴黎司法警察局都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总之只要还派得上用场的,凉子就一定利用到底。

无论是先进国家亦或是发展中国家,凡是身穿制服的人大多是权威主义的奴仆。警察们闻言立即战战兢兢的带领我们去会见他们的上司。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昨晚发生的命案才前来搜查不幸的牺牲者路易·安德罗老人的工作地点。

担任搜查主任的克雷蒙警部年约五十岁左右,丰腴的脸颊、偌大的鼻子、稀疏的头顶都泛着红润的气色,整个身躯圆滚滚的,很适合打扮成圣诞老人,这么一提,才想起巴黎的圣诞节就快到了。

一见到凉子,克雷蒙警部脸上浮现赞美的表情,眼角与嘴角同时缓和下来,当凉子以巴黎女郎级的法语跟他交谈时,他一下抬眉、一下摇头、一下摊开双手,使出浑身解数以示回应。

凉子不时中断与克雷蒙警部的对话,以日语向我说明,我倒是挺感谢她的;只不过想想在日本的时候反而都是我在担任凉字的口译,凉子一出言不逊,我就尽可能修饰成无害的日语转达给对方,所以说呢,这算是扯平了吧。

到最后,巴黎司法警察局的搜证才正要展开,目前尚未查出任何蛛丝马迹,不过让凉子蹙起眉头的则是另一件事。

“有日本警察来这里搜查?……是谁呢?”

就在凉子不解的侧着头之际,玄关大厅出现一个人影,那是个一身套装的女性,我跟凉子都知道她的名字,她就是室町由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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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没有惊呼出声、也没有互相指来指去,药师寺凉子与室町由纪子互相以看不到一丝再会喜悦的眼神瞪视对方。

室町由纪子为警视厅警备部的参事官,年龄、就读的大学、阶级都与药师寺凉子一模一样,她父亲曾经担任过警视总监,相较于凉子的茶褐短发,她有着一头漆黑的长发,是个相当适合戴上眼镜的知性美女。与凉子不同,她是一个认真严谨的公务员,也因此两人的关系形同天敌。

克雷蒙警部似乎有意介绍双方认识,不过他的好意根本派不上用场,由纪子首先诘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哟,在这里不行吗?”

“我又没说不行,我只是问你为何会来巴黎?”

“我没义务回答你。”

“是吗?看起来内情重重的样子。”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你!”

“既然如此,坦白答复我不就得了!”

“我来巴黎或到四次元空间都不需要经过你的允许吧!?你以为你是谁呀,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

“你又以为你是谁呀!?”

“我是药师寺凉子大小姐!”

正想叹息之际,身旁有个人戳着我的手肘,我直觉猜到此人是谁,纵使百般不情愿却还是无奈的回过头去,正如我所料的室町由纪子的部属正歪着嘴角向我打招呼,他瞄着由纪子跟凉子,一边低声说道:“明明两人都是优秀的CAREER,为什么每次一见面就会变得那么孩子气呢?”

“相当于磁铁的同极相斥的原理吧。对了,你又怎么会到巴黎来呢?”

“这里要举行一场关于如何因应宗教恐怖份子的对策会议,所有先进国家的警备公安警察的相关人士均齐聚一堂,因为最近好像回教的原理派、基督教的极右派、还有叫什么真实教的,一个接着一个出笼。”

“我听都没听说过。”

警备公安警察是秘密主义的大本营,只不过岸本这个人本来就是个长舌男,他与我同阶级,但出身CAREER,年龄小我十岁。

“凉子小姐跟泉田先生来巴黎有何贵干?”

岸本一问,我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概略说明一遍,只见那张从出生到现在都没长大过的脸蛋煞有介事得点着头。

“哦,原来刑事部也会有这种活动啊,头一次听到。”

“我们跟你们警备部不同,我们并没有刻意隐瞒事实。”

“我当然明白,我个人认为这来自于官僚机构各自为政的弊端,右手作的事,左手却不知道,如此一来就无法应付二十一世纪多元化的犯罪形态。”

“这正是CAREER官僚的职责所在不是吗?”

“一点都没错,等我当上警政署长的那一天,我会努力改革组织的缺点。”

我只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来,不过我并未说出口,只要不出严重纰漏也不闹革命,这小子确实会比我窜升到更高更大的地位。

“你们是何时抵达巴黎的?”

“我算算,四天前。”

“昨晚有没有到戴高乐机场?”

“有啊、有啊,我们原本是跟大阪府警的人一起来的巴黎,不过他动作比我们快一步,昨晚就回国去了,所以我们到机场送他。”

我终于明白昨晚在喧闹拥挤的机场航厦里所产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原来那种似曾相识的印象,是因为室町由纪子跟岸本的身影从我的视线中一掠而过的缘故。

“呵呵,我们真的很有缘,干脆一道同行如何,其实啊……”

正当岸本的舌头准备全速运转之际,耳边传来高跟鞋鞋跟用力踩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我的上司向我丢来一句话。

“泉田!干嘛跟敌人聊得那么开心啊!”

“说敌人太难听了吧,我们不都是警视厅的同事吗?”

岸本沮丧的搓揉着双手。这个样子还好,拜托你可千万别作出全身蠕动的动作。

“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预定在巴黎遇见驱魔娘娘,想不到今天还是碰了面,这一定是命中注定的。既然大家都是日本人,好好相处吧。”

“我们的工作才正要开始,而你们这次出差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快回去日本吧,我才不要你们在一旁碍手碍脚的。”

凉子态度冷漠地大放厥词,对于一个从来不作预习的人而言,这番话说得倒是挺流畅的。

“是吗?跟在凉子小姐身边一向都是很好玩的。”

岸本遗憾的说道,接着把夹在腋下的手册拿正,仔细一瞧,上面画着一群身着紧身衣,手上拿着缎带或彩球的卡通少女,原来是日本当红卡通“紧身衣战士露儿”的主角们。

“泉田先生,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紧身衣战士露儿’现在正在法国放映哦!”

“……然后呢?”

“而且明天还有变装大会哦,场地是借用十九区的维雷特园区的大厅(Grande Halle),参加的国家不仅有法国,还有比利时、英国等等。参加人数总计有一千人以上,我好兴奋哦。”

“我说先生啊,你是假借出公差的名义来巴黎参加这个活动的吗?”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你并没有这没说吧。”

“嘿嘿嘿,其实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搔搔头,毫无内疚之意。

“就算是警察官僚,也有参加卡通变装大会的权力吧。”

“总比每天有做不完的接待或巧立活动经费名目要好多了。”

“这得等到我升官以后再说……啊、没有了、对了,凉子小姐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不用想也知道!当然是介入并大加干涉巴黎司法警察局的搜查行动,此时凉子向我招手。

“泉田,关于接下来的计划……”

“我话先说在前头,这里可是巴黎哟!”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插手对方的搜查行动?你根本没有任何权限嘛。”

凉子露出忿忿不平的眼神。

“你的意思是没有权限就什么也不能做?”

“一般来说是这个样子没错。”

“没错,驱魔娘娘,既然你没有任何权限,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妨碍有关单位的的搜查行动,若是对日本和法国之家的外交关系造成裂痕,将演变成国际问题。”

听到由纪子以严厉的口吻片面指责,凉子的眼眸随即燃起敌意的火苗。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啰嗦,你以为皱着眉头就能展现你那微不足道的威严吗?其实你大可以不必费这么大力气,反正你很快就会变成风干的橘皮!”

由纪子立刻竖起柳眉。我早就断定情况不妙,然而无计可施。

“我哪有皱眉!我要说的是,你未免也太过于欠缺身为警官应有的自觉与自省了吧;以前好几次们混过关算你侥幸,不过我看你的贼运差不过快见底了!”

“是、是,我们要珍惜既有资源,我的贼运跟你的青春都所剩不多了,噢--呵呵呵呵!”

随着一阵高笑,凉子别开头,视线似乎注意到某件事物。她无视气得白皙双颊泛红的由纪子,将目光投注在大厅的另一侧,原本打算反驳的由纪子也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见到一名日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啊,那位是平河议员,跟我父亲同期毕业。”

由纪子望着我,亲切地说明。

那是平河胜英议员,他从警政署的CAREER官僚转而投入政界,担任过国土交通大臣,现在在执政党的大政翼赞连合当中晋升派间大佬,投效旗下的国会议员有六十人。甚至有人预测他在“十年后将成为首相”,就连现任净政署长官也预定在退休后参与参议院的选举,并加入他的派阀。

“住在这里的人跟平河议员认识吗?”

“因为这里是居留巴黎的日本人聚会的沙龙,所以巡回演员由纪也在。”

凉子不屑地瞟着平河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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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日本的新闻媒体刻意淡忘,其实平河议员曾经发生过丑闻。事件发生在三年前,大政翼赞连合当中一个叫泡井的议员不断贪污,情节之严重连同侪之间也不愿官官相护,于是此人最后在饭店上吊自杀。据说警方翌日就要发出拘票,在如此迫切的状况下,心理承受了莫大压力的他只有悬梁自尽一了百了,不过另外有一个说法是:“泡井议员被逼得走投无路,打算一旦自己遭到逮捕,就把执政党的黑幕一五一十抖出来。”

因此有人认为:“看起来像自杀,实际上也许是谋杀。”

最先发现泡井议员的尸体的是他的夫人,而泡井夫人既未报警也没有救护车,反而拨了通电话给其夫的上司平河议员,平河议员在三名秘书的伴随下赶到饭店,又过了一小时之后警方才接获报案赶至现场,而当时泡井议员的尸体就躺在床上,现场清理的相当整洁。

“泡井的尸体就悬在天花板地灯上,不把他放下来躺好实在说不过去,这是做人的道德所在。”

平河议员嘴上说的煞有介事,然而以前在警界待过的他,所作所为却完全违反了发现离奇死亡尸体之际的“保持案发现场铁则”,为什么迟了一小时才报警?这一小时内放生了什么事情?纵使事件从头到尾有多处启人疑窦,迄今仍无法获得合理解释。

倘若清理现场的人换成一般市民,想必会遭到相当严格的侦讯,而警视厅连一次也不曾传唤过平河议员。当时的副总监与刑事部长曾前往拜访平河议员的事务所,翌日警视厅便发出--“泡井议员自杀的消息”的消息,各家媒体并未表示任何疑问,直接把这个消息照本宣科报道出来。两个月后,内阁进行改组,平河议员顺利就任国土交通大臣。

凉子对这一类报道的掌权者向来虎视眈眈,看不顺眼的就无所不用其极彻底毁灭对方,看得顺眼的就抓住对方的把柄,将其训练成奴隶。不晓得这次是哪一边,我才开始思索,凉子便向我低语道:“泉田,你对泡井议员这件事有何看法?”

平河在怎么欠缺犯罪搜查官的能力,也不可能不懂“保持案发现场铁则”这个道理。不但明知故犯,更仗着自己“身为议员又曾担任过警察官僚”的权势,硬是把消息压了下来。

“这个嘛,我不认为泡井议员是被谋杀的,应该是自杀没错,不过我想他应该留了封遗书,写了许多对执政党不利的内容,平河从泡井夫人手中抢过那封遗书在湮灭证据,堵住夫人的嘴,最后他就是凭借这项功绩获得了国土交通大臣的地位,听起来好像三流剧本的情结。”

不知不觉说了一堆长篇大论,因为我相当厌恶平河议员这一类的人物,这种人对犯罪的搜查或事件的真相丝毫不感兴趣,他们只是把警察当成是获取权力的跳板罢了。

凉子颌首,接着转移话题。

“瞧,这座宅邸的主人总算现身了,亚尔古的欧洲总公司总经理。”

“总经理都做些什么工作?”

“当然是虐待经理。”

真是简单扼要的说明,总裁的女儿经手公司实务工作的例子并不多见,作为享誉海内外的藤城一族一份子,算得上是象征性的存在吧。

从里门现身的正是藤城奈澄,她与平河议员交换过数句话之后,视线便投向凉子迎面走来。

奈澄的年龄大约三十五岁左右,齐肩的秀发与双眸均是黑色。然而外表却不像日本人,原因在于她那令人联想到雕像的优美容貌还具备着强而有力的威严。她的身高比凉子稍矮,但比由纪子略高。

如果说凉子是女王,奈澄就是女帝。她身穿一袭绿色丝绸上以银线绣着孔雀图案的旗袍,从大胆的开衩延伸出来的腿线也相当完美,完全不逊于凉子。

“还真是花了不少钱做保养啊。”

这句冷嘲热讽的喃喃自语想当然尔是来自我的上司。她不是输不起,只是眼前这位美女的存在感强烈到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凉子也无法保持虚怀若谷的心情。

“凉子,久违了。”

深沉的女中音从奈澄的红唇流泻而出,典雅的笑容透露着游刃有余的余裕。

反观凉子,纵使依旧昂扬的抬着头,气势上却显得有点受到压制,这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现象。既然两人是旧识,或许奈澄还知道凉子幼年时期的糗事也说不定。

“是啊,好久不见了,看到你人平安就好。”

“我有好一阵子未见到令尊了,他身子还很硬朗吧。”

“说硬朗是很硬朗,就算喝下一桶钚也完全没事,我想他至少会一直活到遗产税税率调降吧。”

“哎呀呀呀,你还是老样子。”

“欢迎你来,有空常来坐坐,这位是?”

一接到她的视线,我不由自主打起寒颤,只见凉子不知为何一连不悦的介绍我。

“哦,原来是凉子忠诚的部下。我听巴黎司法警察局说过,潘德罗的死因是遭到某种异形生物的袭击。”

奈澄的眉头蹙成一个微妙的角度,接着对我笑道:“我是常识之人,从不相信怪物、幽灵之类的。”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这类怪物存不存在的问题!”

在此之前凉子说话的用词还算谨慎,到此她似乎认为没有继续应酬的必要,于是语气变得冷淡,而且夹杂着嫌恶。

“既然你这么说就依你吧。”

奈澄的声调里带有安抚,同时也透露着些许嘲讽。

“我已经在沙龙叫人准备好茶水了,你多坐一会儿,那位警部补先生也是,我必须在跟巴黎司法警察局的人做进一步的详谈,稍后才会回到沙龙,希望你们不要因此感到我有所怠慢。”

“需要我们陪你吗?”

“不用,平河议员会陪我去。”

“哦,那我就放心了,没有人比他更牢靠的了。”

奈澄以微笑回应凉子的挖苦,接着缓步离去。或许是她身穿旗袍的缘故,总觉得她的背影看起来相当性感。就在刚才站得远远的由纪子走近我们打算与我们交谈之际,耳边传来一段日语,一个身穿和服的老妇人突然出现,以舞台剧的高身段呐喊着:“啊、可怕、真是可怕!一个女人从东方之国带来灾厄,纵使她生的美丽,却充满了邪恶与暴虐,凡是与她有所关联的任何人事物均会遭逢不行,被地狱之火焚烧殆尽!可怕、真是可怕!尔等、勿听、勿看、勿言,虔诚祈祷吧!”

凉子带着指责的目光望向由纪子。

“她是谁呀?”

“这里的客人,在日本是相当有名的灵媒。”

“是哦,原来灵媒就跟蟑螂一样到处都有。对了,你闯进这座宅邸要做什么?”

以由纪子的个性来说,对方认真地发问,她也会认真地回答;换言之,如果对方讲话不客气的话,由纪子就会用这种方式回应:“我何必闯进这里!我又不是你。”

眼看着另一道战火即将燃起,一名男子打断了两位美女的对话。

“呵呵、真高兴看到美女陆续登场,你们好,在下是驻法日本大使馆一等书记官达增鹰夫。”达增长得并不丑,把他的五官分开来看的确比我帅多了,可惜乍看之下却给人两栖类的印象,因为他的脸很宽,而左右眼的间隔又太大。

“这男的长得好像青蛙哦。”

凉子低声对我说,这个人总是不假思索贬低他人的外貌,完全没有经过内心的挣扎。对我说完之后,凉子仿佛忘记了由纪子的存在,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

“原来是大使馆官员,日后还望你们多方照顾,请指教。”

“乐意之至。”

可怜的牺牲者露出好色的笑脸。另一方面,室町由纪子一时还无法舍弃对凉子的敌意,伫在原地连笑容也挤不出来,使得一旁的我如坐针毡。

“我先去沙龙看看。”

我随便摆了个借口决定从现场开溜,出了走廊才转过一个弯竟然撞见岸本,岸本已连纳闷的向我问道:“泉田先生,刚刚有只动物我一直看不出是什么,会不会是这家主人的宠物啊?”

在宽广的走廊墙边摆设着一尊身着薄衣的女性大理石像,似乎是北欧神话的女神,在她肩上有只小动物,那正是昨晚在戴高乐机场吸光潘德罗老人脑浆、既像猴子又像松鼠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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