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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琉璃美人煞(完)by 十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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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瞿如的真相(二)


 


    在前面苦苦支撑的禹司凤,忽然觉得身后有温暖的风拂过来,与迎面扑过来的腥风两相纠缠,将他的长发卷得高高扬起。

    他急急回头,却见璇玑闭目念诀,双手结印,在她身后有十几条火龙蓄势待发,每一条都张牙舞爪,狰狞之极。他不由一愣,只当这四年中她学了不少东西,于是轻道:“先解决东边的。”

    她的右手微微一转,身后的火龙呼啸着倾巢而出,几乎是一瞬间,东边聚集的瞿如尽数被烧成了灰烬。

    “北面。”他说。

    巨大的火龙呼啸着掉头,张开巨口,将惊慌逃窜的瞿如们一口吞下,连渣滓都没剩一点。

    “西面也是你的。”他笑,也跟着丢了手里的剑,从袖中抽出数张咒符。

    火龙们吞下了东西北三面的瞿如,似乎有些不足,呼啸着在四面八方流窜,追逐那些落群的瞿如。忽然半空中落下无数冰箭,每一根犹如牛毫粗细,食指长短,密密麻麻地,将那些往南方逃窜的瞿如们尽数射落在地上。

    这南面,自然就是他的了。

    残留下来的瞿如再也不敢扑上,拍拍翅膀,沉了下去,聚在一起朝北方逃去。禹司凤收了式,急道:“快追!果然是有人控制它们!”

    璇玑还有些跟不上调子,四处看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火龙有那么大的威力,居然一下子就把那些可恶的怪鸟给烧成灰了。

    禹司凤叫了一声,见没人答应,回头一看,却见玲珑他们还在那边自相残杀,钟敏言和若玉一个忙着劝一个忙着拉,显然忙得要死。

    他心中暗叹一声,随手抄起袖中的铁弹珠,用力一弹,将那两个女孩子缠在一起的剑给弹开。玲珑只觉一股大力撞在剑上,虎口一阵剧痛,不由抬头怒视着禹司凤,叫道:“你做什么?!居然要帮这个坏女人?!”

    禹司凤淡道:“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等这事解决了,随你们闹。”

    陆嫣然早就后悔招惹了玲珑,方才和她斗的一身是汗,听禹司凤这样说,便连连点头,委屈道:“是啊,我也一直说大局为重,可是玲珑姑娘……”

    “你还说!”玲珑又要上去,被钟敏言死死拉住,不给她动。

    “不要闹了!玲珑!还记得下山的时候你答应过师父师娘什么?!”

    玲珑被他一吼,便想起下山前,爹爹和娘亲特地找她谈天,都说她脾气直容易冲动,下山之后一定要收敛脾气。她当时很认真地答应了,结果一遇到事情就忘。

    她把剑一收,心中的确有些后悔,但兀自不服气,冷道:“罢了,不与你计较!浮玉岛原来都是这样的人,我今天算见识到了!”

    陆嫣然柳眉倒竖,又要发作,转念一想她少阳派剑法果然厉害,和她斗了半天都没讨到什么便宜,只好闷不做声,御剑飞到禹司凤身边,见璇玑和他站在一把剑上,于是笑道:“怎么,璇玑姑娘连自己的剑也弄丢了?”

    璇玑正要说话,禹司凤却道:“何必再说这些废话。眼下瞿如都逃往一个方向,想来是有人在后面控制。你们要是闹完了,就一起去追吧。”

    陆嫣然委屈地撅了撅嘴,被他冷漠的态度刺伤,干脆掉头去找温柔一派的若玉诉苦了。

    璇玑扶着禹司凤的肩膀,稳稳地向前飞。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道:“司凤,小银花呢?”

    他却不说话,只将右手轻轻一挥,璇玑见自己的胳膊上忽然多了一团软绵绵银光的物事,仔细一看,果然是小银花。它大概刚才动的过多,显得有些疲惫,银白的身躯软软地蜷成一团,倒三角的脑袋竖起来,懒洋洋地看了看璇玑,吐吐信子,当作打招呼。

    这四年它果然长大了些,先前只有小指粗细,如今大约有成人半个手腕那么粗了,身上银色的鳞片密密麻麻,甚是美丽,这样一团团在胳膊上,还真有点重。

    璇玑抬手要摸摸它,却被它灵活地躲过去,一面仰头,疑惑地朝她吐信子。

    “它不认得我了。”璇玑轻轻说着。

    “认得的。只是……近情情怯。”禹司凤微微一笑。

    她并没听出里面的一语双关,只怔怔地看着小银花,它在她胳膊上盘了一会,大概觉得舒服,又蜷了起来,把脑袋搁在她的手心,冰冰凉。

    “你看你看!”她高兴得把手举到他面前,“你说得对呀,它果然还是认得我的!”

    你这样的人,谁会忘记呢?禹司凤默默想着,将小银花收回袖子里。只觉她的双手扶在肩上,温软轻柔,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苦涩,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却说众人追着残余的瞿如,一直追了大半个时辰,只随着它们弯弯绕绕,翻过了大半个海碗山,还没到尽头。最后还是钟敏言发现他们飞了半天,又飞回原地了。

    “什么人在后面操纵?!太狡猾了!”他恨恨地骂了一声。

    禹司凤忽然将剑一降,落在地上,其他人急忙跟上来,若玉道:“怎么?不追了?”

    他摇摇头,“这样追到天亮也追不上。若玉,你带了判官笔吗?”

    若玉微微一愣,半晌,登时了然,笑道:“你要用那个法子?”

    他没说话,只是将衣带解开,脱去血迹斑斑的外套,若玉把腰上别着的葫芦递给他。他一把将塞子拔下,对着胳膊上的伤口倒下,里面流出来的水带着一股辛辣的酒气,一浇在伤口上,他便疼得一颤。

    玲珑见他们行事古怪,一个用酒冲洗身上的血迹,一个用判官笔在地上走圈,画出后天八卦的图形,不由奇道:“司凤……这是要做什么呀?”

    若玉轻轻把手指放在唇边,打个噤声的手势:“不要说话,看着就好。”

    禹司凤将一葫芦的酒液都倒光,反手将葫芦丢给若玉,右手握剑,面向正南方。刷地一声,剑走偏锋,踏上震位。

    众人只觉他身形诡异,似舞非舞,在八卦各宫进退有致,忽而旋身,忽而挥剑,全无章法,然而行动间又潇洒异常,都有些看呆了。

    乾宫开天门

    兑卦统雄兵

    巽风吹三乐

    震动五雷兵

    艮寅塞鬼路

    坤地留人门

    坎水涌波涛

    离宫架火轮

    禹司凤在后天八卦中左回右旋,一步三颤,衣衫在空中猎猎作响,恍若游龙。忽然清叱一声,念道:“行坛弟子入中宫!”紧跟着身形一闪,翩若惊鸿,从坤到艮,定睛再看时,他已站定在八卦中位。

    踏九州,踩九州。

    踏到黄河水倒流!

    他猛然停住,汗水涔涔而下,身后的白衫早已湿透,忽而脱力,跪在了地上。

    璇玑和钟敏言急忙上前搀扶,他却摆了摆手,半晌,才道:“我看到躲在后面的操控者了。”

    众人都是讶然,他指向正南方,“在那边。海碗前山,半山腰的山洞里。”

    说完,他再也无力继续,直接躺在了地上,大口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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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瞿如的真相(三)


 


    由于禹司凤几乎脱力,连剑都握不稳,很显然是无法继续追查了,于是众人便商量着留一个人在这里照顾他,剩下的去海碗前山,调查操纵瞿如的人。

    禹司凤累得说不出话,钟敏言俨然就成了小头目,他一本正经地吩咐着:“璇玑你留下照顾司凤,若是他能动了再飞来援助我们。若玉,咱们好好计划一下待会的行动顺序。”

    若玉点了点头,一旁的玲珑也不甘示弱,抢着说道:“我要打头阵!好好看看是什么人干下这等可恶的事情!”

    钟敏言看了她一眼,在肚子里暗暗叹一口气,面上却和颜悦色地道:“你是女孩子,不可以在第一个。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会……我怎么和师父交代?”

    女孩子怎么了?!玲珑最恨别人看不起自己,动不动就用男女之别来把她划分到弱者那一边。正要和他争辩一番,却见他神情温柔,大有怜惜容忍之意,那火气哪里还发的出来,早变成了满脸的桃花色,嗫嚅了半天,最后默认了。

    一直在旁边装哑巴的陆嫣然忽然嗳哟一声,软绵绵地叹道:“还是我留下照顾司凤吧……方才似乎岔了真气,胸口有点疼呢……”

    玲珑白了她一眼,冷笑道:“这就岔了真气,浮玉岛的功夫不过如此嘛。”

    陆嫣然本想找个借口留下来和禹司凤单独相处,谁知立即被玲珑嘲笑一通。她别的毛病倒也罢,唯独听不得别人说浮玉岛如何不好,当下把脸一板:“我没事!去就去!这次教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剑法!”言下之意刚才和她斗的时候,没有使出真正的本事。

    你就吹吧!玲珑懒得和她做口舌之争,又翻了个白眼。

    有时候,女人之间的斗争更加残酷刻薄。钟敏言和若玉互看一眼,纷纷在心中确定了这个想法。

    “我们先去了,璇玑,你好好照顾司凤。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会在子时左右赶回来。要是出了意外,我们会放信号,见到信号……你就带着司凤赶紧回赵家庄,千万别强撑着过来,知道吗?”

    钟敏言语重心长地交代了一番,也不管璇玑是摇头还是点头——反正在他眼里都没差,她肯定是听了就忘的。

    四人这才御剑往前山飞去,留下躺在地上半昏半睡的禹司凤,还有捂着伤口发呆的璇玑。

    此时夜已然深了,月色如水,透过光秃秃的高高的枝桠,流淌了一地银白。地上堆满了瞿如们四分五裂的尸体,还有大片大片的鲜血干涸在地上,很快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这幅景象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感到愉快的。璇玑觉得寒意渗人,方才汇聚在胸口那股浩浩荡荡的真气,这会好像跑的没影了。她茫然地对着月光伸出手,指尖惨白,再也没有方才银色的光辉。

    她记得学仙法的时候,状态最佳,真气充沛之时,也不过能唤出三四条火龙,那已是极致了,往往要休息好几天才能复原。方才……她真的叫出了十几条巨大的火龙?那不是在做梦吧?

    要是师父知道她今天这样出风头,只怕会乐得跳起来,她总算也出息了一回,虽然还没搞清到底是怎么出息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微微弯起唇角。

    “你在笑?”躺在地上的禹司凤忽然轻轻开口了。

    璇玑一愣,赶紧凑过去,问道:“你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能动吗?”

    他摇了摇头,忽然打个喷嚏,叹道:“我只觉得好冷……”

    璇玑这才发觉他连外套也没穿,自己居然就这样任他躺在地上,忘了照顾。她大是惭愧,赶紧给他披上血迹斑斑的外套,一面握住他冰冷的手,把自己不多的真气传过去一些。

    “现在好些了吗?”

    她问。

    禹司凤却轻轻一笑,揶揄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如果没人和你说,你就绝不会去做。”

    什么意思?她茫然地瞪圆了眼睛看他。

    他这样躺在地上,仰头望着她秀美的轮廓,少女莹润的肌肤在月色下犹如羊脂玉一般洁白细腻。她其实一点也没变,那双眼睛,和四年前的一模一样,你永远也分不清,她到底是专注地看着你,还是只在发呆。

    “你……”他忽然低声开口,竟然带着一丝魅惑,“你不像看看我不戴面具的样子吗?”

    她又是一愣,紧跟着点了点头:“我想看,可以吗?”

    他的声音忽而含了笑:“现在……不可以。”

    司凤今天晚上好奇怪啊……璇玑茫然地咬着指甲,呆呆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你可以趁我不能动的时候揭开来,我也不会知道。为什么刚才不揭呢?”

    那是因为……

    “我……我怕你生气。”还有,她压根没想到要去揭面具。

    他在心中苦涩地一笑,“我对你发过脾气吗?”

    璇玑赶紧从善如流:“那……那我揭了!”说罢抬手就要去摘面具。

    “不要揭。”他说。

    到底要不要揭啊?璇玑完全被搞糊涂了,他今天果然很奇怪!难道被瞿如把脑袋撞坏了?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的。

    禹司凤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轻道:“你真是个傻瓜。”

    好吧,她或许本来就是个傻瓜……璇玑无语地看着他,两人一时都无话。

    “璇玑。”他忽然动了动,头顶在她膝盖上轻轻蹭了一下,好像一只受伤的大猫,“你为什么……会忘了我呢?”

    她又哽住。今天晚上让她无言的时候太多了,她简直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复杂的局面。睡在脚边的这个少年,明明很熟悉,可是,为什么又觉得他这样陌生,甚至,有一些悲哀。

    “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忘了。”她只有给出保证。

    “还会有以后吗?”他不知是问她,还是问自己,“褚璇玑,你真是个没有心的人。”

    她还能说什么呢?

    他忽然紧紧抓住她的手,那样紧,甚至让她觉得疼痛。璇玑骇然地看着他,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低声道:“不要再忘了我。你若是……我……”

    她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大错特错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是,她似乎差点就要失去他。她想起四年前那个下午,他用那么专注的眼睛看着她,凝视她,只有她一个。她却轻而易举地忘了那个眼神。

    她的心底忍不住一阵颤栗,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竟然就这样风轻云淡地辜负了这个看着她的少年。

    “你……我……”她喃喃地,不知该说什么。

    “你要说什么?”他的眼睛在面具后亮的出奇,好像两颗星星。

    她抿了抿唇,轻道:“我、我不知道……”

    他沉默,良久,忽然低声道:“不说这些了,你能扶我坐起来吗?”

    璇玑急忙轻轻托着他的后背,将他扶起靠在树干上,见他浑身都软绵绵,居然真的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由奇道:“你……方才跳的是什么舞?”好像还念着什么古怪的口诀,司凤总是懂很多她从来没听过见过的东西。

    他低声一笑,“我不告诉你。”

    坏人。她委屈地看着他。

    禹司凤似乎心情好了很多,仰头靠在树上,轻轻吹了几声口哨,听起来似乎是他们那边的民谣,调子轻快缠绵。没吹一会,他袖里的小银花就憋不住钻了出来,在地上婆娑起舞,银光闪闪,甚是神气。

    璇玑见它跳的好看,早就忘了刚才的古怪,忍不住拍手欢笑。

    禹司凤静静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轻轻笑起来。

    “傻瓜,你真是个傻瓜……”

    他喃喃说着,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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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瞿如的真相(四)


    两人靠着树干坐了一会,体力也渐渐恢复了。

    禹司凤试着动了动胳膊,将外套穿起来,一面道:“你这四年好像学了不少东西。方才的御火术,很漂亮。”

    璇玑突然被夸,忍不住得意洋洋,嘿嘿笑道:“那……那是!”

    她没好意思问什么叫“御火术”,更没好意思告诉他其实平时她最多只能叫出三四条火龙。司凤很少夸人的,她才不要再被他笑话。

    他又笑了,忽而抬手在她鼻子上一刮:“瞧你得意的。”

    璇玑帮他将衣带结好,伤口上药包扎起来,一切忙完之后,夜色更深了,银白的大月亮已经攀到了苍穹中央,好像个玉盘子扣在头顶。

    禹司凤忽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唔,大概……快过子时了吧。”

    “敏言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被他这么一说,璇玑才猛然想起钟敏言他们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禁不住跳起来急道:“哎呀!不好!他们说如果过了子时还不回来,就是遇到危险了!我们……我们要怎么……”

    “别急。”禹司凤试着站起来,只觉手脚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好容易能站直了,但要御剑却是万万不能的,“他有交代什么吗?”

    “好……好像是说,如果遇到危险就放信号,叫我们看到信号就赶紧回赵家庄……”璇玑犹豫地说着。

    禹司凤沉吟半晌,“还没任何信号,想来……”

    话音未落,却听天空“砰”地一声,炸开一枚艳红的烟花,絮絮落落淌下来,红得像血。他们都认得这种信号爆竹,是遇到危急时刻才会放的预警。

    玲珑他们果然在前山遇到了危险!

    两人骇然对望一眼,当下再也顾不得手脚酥软伤口疼痛,急急朝前山御剑飞去。

    ****

    海碗前山远不如后山那样平缓多树,而是长满了嶙峋的怪石,其间密密麻麻,不知藏了多少山洞。玲珑四人在前山绕了半天,也搞不清禹司凤方才一番怪舞,看到的究竟是哪个,最后都飞的有些累了,只得停在一块大石上暂做休息。

    “简直比太阳峰的山洞还多,这样找下去,一年也找不出来。”玲珑捶了捶酸胀的小腿,解下腰间的水袋,仰头灌了一口。

    钟敏言四处观察了一番,沉吟道:“这里有些不寻常。后山闹的那么厉害,这边居然一点声响也没有,未免安静的古怪。想来那幕后操纵者就在附近,还是加把劲继续找吧。”

    玲珑听他这样说,便抖擞了精神,再灌一口水,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道:“走吧!咱们继续!今晚非把他找出来不可!”

    陆嫣然靠在石头上,软软地叹了一声,“这里山洞这么多,怎么找啊……不如今天先回去,明晚再来嘛。”

    钟敏言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玲珑嗤笑道:“体力如此不济,还修仙呢!”

    陆嫣然哼了一下,悠悠说道:“是呀,我只是小女子,哪里比得上女野人精力旺盛,活蹦乱跳。”

    “你说谁是女野人?!”玲珑指着她的鼻子,柳眉倒竖。

    陆嫣然又是嫣然一笑,“我是说你吗?干嘛这么敏感。”

    玲珑又跳了起来。

    这边两个小女子斗气耍嘴皮子,那边钟敏言听得不耐烦,只转头问若玉:“方才司凤是怎么找出幕后操纵者的?”

    若玉笑道:“那是巫术的一种,司凤跟着宫主学了几天,只是学的不精,把体力给透支了。”

    “他还会巫术?!”钟敏言又讶异又佩服,这个兄弟虽然比自己小那么一岁,但懂的东西还真不少,他满以为自己四年勤勉修行,终于可以超过他,谁知还是被他比了下去。

    “若玉也会吗?不如试着找出究竟在哪个山洞?”

    若玉急忙摇头,连声道:“惭愧……在下不会这些。司凤天赋异禀,我等寻常离泽宫弟子只有望尘莫及。”

    玲珑正和陆嫣然斗嘴斗的累了,听他这样谦虚,不由笑道:“若玉太谦虚,说起来,你的铁弹弓很厉害呢。对了,司凤以前也用过弹弓,他是和你学的吧?”

    她想起小时候的荒唐事,那会因为司凤给她做了个弹弓,她就芳心大动,谁知他居然是个坏脾气,把自己气个半死,那突然冒出来的好感,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小时候的事还真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若玉点头道:“不错,司凤一直是个好学的人,他那天见我弹弓做的漂亮,便央着要拿去玩。谁知他玩了没几天,自己便也会做了。想来宫主和副宫主他们对司凤青眼有加,也不是没缘故的。”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忍不住感慨。陆嫣然更是喜形于色,她本来就对那个神神秘秘古古怪怪的禹司凤大有好感,眼下又听说他这么些厉害事迹,只喜得心头甜丝丝,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他,和他说两句话。

    玲珑最见不得她这等春心勃发的模样,当即冷笑道:“也不知司凤和妹妹现在在做什么呀……喔,他们四年没见,一定有许多悄悄话要说。哼哼,某些人就不要再妄想了。”

    “关你什么事!”陆嫣然恼羞成怒。

    “切,你激动什么,又不是说你!”

    “你……”

    钟敏言只听得一个脑袋三个大,正要叫她们不要再吵,忽听东南边传来一阵翅膀的拍打声,似是有什么大群的鸟在飞动。众人顿时噤声不再吵闹,纷纷躲在大石后面望去,只见先前逃窜而走的几十只瞿如鸟,这会聚在了一起,在一片嶙峋怪石下盘旋徘徊,似乎是想进去,又不敢,只在那里熙熙攘攘,到处乱飞。

    “我记得那边是有个山洞的!”玲珑猛然想起那片尖利的岩石下藏着一个小小的山洞,只因它过于窄小,寻常人要弯腰吸腹才能勉强进入,他们便放弃了在其中的搜索,“坏人肯定是躲在那个洞里!”

    钟敏言上下看了看,沉声道:“玲珑,你和我去洞前挑衅。若玉你带着陆姑娘绕到后面,看有没有别的洞口连通,不要让他逃了!”

    众人一齐答应,当即便分头行动。

    玲珑早已忍不得,抢在钟敏言身前,身形如电,直飞了过去。在洞口徘徊的那些瞿如没料到旁边忽然杀出一人,纷纷乱了阵脚,被她手里的断金三两下挥出,登时死伤大半。

    钟敏言紧紧跟在她身后,将剩下的十几只正要往洞内逃的瞿如斩于剑下,两人在空中仿佛心有灵犀,同时换了个方位,钟敏言停在洞口,从怀中取出一串爆竹,点燃之后用力丢进洞里。

    只听一阵惊天动地的炸响声,青烟弥漫,一道黑影从洞口猛然窜出,动作快若闪电,眨眼间就要往旁边的山洞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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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瞿如的真相(五)


 


    钟敏言怎会让他逃走,剑光在手中一挑,卒地射了出去,钉在那黑影身前的岩石上——那人硬生生停住,片刻也不犹豫,身体一纵,便往山后跃去。

    两人在那一瞬大略看清了他的轮廓,只觉矮小佝偻,竟生的不成人样,像猴子多一些,手脚并用地,猴子都没他灵活,在弥漫的青烟里飞快跳跃,弹指间就翻过了岩石。

    “若玉!”钟敏言高叫一声,与玲珑急急追了上去,只盼守在后面的两人能把那人拦住。

    若玉和陆嫣然早已严阵以待,一见到黑影朝这里逃来,若玉立即抓了一把铁弹珠,灌足真气,尽数射出。那人听得身前利风响动,晓得厉害,不敢硬撞,只好放弃下面的山洞,转头朝左边逃去。脚下刚一动,只听“簇簇”几声闷响,那一把铁弹珠,居然弹无虚发,全部钉入了坚硬的岩石里。

    那人知晓今天遇到了难缠的对手,只怕情急间是逃不掉,干脆停了下来,转头目光灼灼,朝他们那里看去。

    钟敏言和玲珑正好赶了过来,双方汇合,见那人攀在岩石上,不再动弹,不由奇道:“如何?将他拿下了?”

    若玉摇了摇头:“谨慎!只怕是有诈!”

    说话间青烟已然散去,那人的面容样貌也在月光下变得清晰。却见他凸额凹嘴,两眼大如铜铃,黑少白多,整张脸上似乎还布满了伤疤,猛地一看简直和鬼怪无异,尤其现在还是深夜,他这一张脸,足把玲珑与陆嫣然两个少女吓得花容失色。

    钟敏言也是心中一颤,却捏了个剑诀,直指着他,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操纵妖魔作乱,危害附近居民?!”

    那人却不说话,只咯咯冷笑两声,声音尖利枯涩,仿佛夜枭。

    那两个女孩听见他的笑声都是一抖,冷不防他忽然高高跃起,直直朝陆嫣然扑了上来!她一见这怪人猛然凑近,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扭曲着,在月色下分外诡异,不由惊得浑身僵住,手里的剑无论如何也挥不出去。

    那人张开双手,十根指甲漆黑如墨,根根都有两三寸长,也恢遣皇俏沽硕荆话殉成献スァU庖蛔ヒ侵辛耍凰酪彩腔偃荨?br />
    陆嫣然吓得僵了,钟敏言和若玉离得远,待要救急却已来不及。耳边只听得“当”地一声脆响,璀璨的金光在眼前乍然一亮,却是玲珑斜下里插进来一剑,替她挡住了那十根可怕的指甲。

    “这种时候发什么呆!不要命了?!”

    她大吼,反手一剑将那人逼开,刚好钟敏言和若玉急急赶到,与他斗在了一处。那人身形诡异,也不知使的是什么功夫,观其动作,倒更偏向野兽一些,全无章法,却招招简单致命。三人缠斗在一起,片刻间无法脱身,玲珑本想上去相助,回头见陆嫣然脸色苍白,显然还处于惊吓状态,不由过去拖着她离远一些,省的无故被伤。

    “……你……”陆嫣然惊魂未定,神色复杂地看着玲珑,半晌,才低声道:“谢……谢谢你。”

    玲珑把手一摆:“你别拖后腿就行了,谢什么!”

    说罢她纵剑追了上去,和钟敏言他们一起将那怪人困在剑光之下,不容他逃脱。

    陆嫣然抿了抿唇,想要恼火地反驳她,就像先前那样,偏又说不出话。她自知理亏,白白被人施舍了一次人情,还是她最不喜欢的那个女人。当下也纵剑飞去,放下先前相争刻薄的心思,再也不闹了。

    那怪人见四人上来一起围攻,自知不妙,只怕再过几招迫得他们放仙法,到时候上天入地也逃不走了。正好玲珑手里的断金一挥而出,那道璀璨的金光,比月色还要明亮,偏是杀人不见血的死光。

    他见玲珑一剑挥出,肋下便存了个破绽,当即一咬牙,不退反而迎上,一张怪脸急冲冲地凑过去,也把玲珑给吓了一跳,手里的剑差点掉下去。

    然而饶是如此,金光还是将那人的右胳膊齐齐切断,骨肉分离的闷响令所有人都感到牙酸。鲜血犹如泉水一般喷了出来,那人倒也硬气,一声不吭,将身体猛然一低,趁着玲珑发呆,钻了个破绽居然逃了出去。

    “不好!”若玉急叫,扬手发了十几颗铁弹珠,试图阻止他的去路,然而那人受了伤动作却更快,在岩石上几个翻身,兔起鹘落,铁弹珠只打中他身后的岩石,随着岩石碎块的飞溅,他也一闪身钻进了洞里,不见踪影。

    “要追吗?”若玉回头问钟敏言。

    他皱眉看了看附近大大小小的山洞,只怕都是相连的,那人对这里的地形一定比他们熟悉,敌暗我明,只怕不好对付。但若是就此罢手,委实不能,等于前功尽弃了。他一咬牙,沉声道:“追!今天一定要捉住他!”

    自从被玲珑救下之后就一直不说话的陆嫣然忽然轻声道:“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他不乱跑。”

    说罢她也不等别人相问,便举起了手里的剑,闭目念诀,这一念足足念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好容易念完,却见剑身闪闪,发出动人的青色光芒。她手腕一转,将剑尖依次点向周围大小十几个山洞口,凡是被她剑尖点中的,洞口都染上了一层清辉,薄软稀疏,也不知是什么物事。

    若玉倒是有些惊奇:“原来陆姑娘会做剑网!浮玉岛的功夫果然厉害!”

    陆嫣然自是卯足了劲去做的,这一番消耗极大,额上满是汗水,听他这么说,心中也觉得自豪,笑道:“算不得什么厉害,我只会一些皮毛。但也足够让他花上一番功夫才能破洞而出。咱们这就追进去,来个瓮中捉鳖。”

    玲珑先前是有些看不起她的,以为她只会动嘴皮子,躲在男人后面作怪,见她露了这么一手,倒也有些佩服。她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当下就赞道:“好厉害的功夫!下回也教教我吧?”

    陆嫣然这时才是真正的嫣然一笑,轻哼道:“看你资质如何了,女野人。”

    “呸!你才是女猴子!”

    玲珑翻她一个白眼,然后两人忽又同时笑了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几番变故,不知不觉把两人的敌意消去,看对方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那两个男人见女人们终于停止战斗,拨云见日,也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钟敏言道:“走吧,别让他再逃了!”

    当下众人一齐朝那人闪身而入的山洞飞去,陆嫣然留在最后,将这个山洞口也设了剑网,这才放心地朝山洞深处跑去。

    山洞中潮湿阴暗,没走几步便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钟敏言点了松脂小火把,另一手紧紧地握着剑,浑身戒备,慢慢地往前走。

    走了一会,陆嫣然忽然轻道:“等等……听!那边有声音!”

    四人屏息顺着她指的方向听去,只觉远远地似乎是有人在用力撞墙,砰砰直响,然而那声音很轻微,若不是洞中聚声,根本是听不见的。

    “怎么?”玲珑有些没反应过来。

    陆嫣然笑道:“老鳖上钩了!他这会一定是想出去,却撞上了剑网。咱们快去!”

    玲珑还有些将信将疑,不知她那个剑网到底能有多大威力,看上去薄薄的,万一被撞破可是大不妙。

    四人在山洞里歪七扭八地跑,越往里倒是越宽敞,不知有多少岔道。幸好有陆嫣然在,她设的剑网自有感应,跑得两柱香时间,便觉洞中有了光亮,想必是快近洞口了。

    钟敏言用手在火把上一捂,灭了火光,耳边只听得那碰撞声越来越响,还夹杂着骂人的声音,想必是那人出不了山洞,急得骂娘。

    他大喝一声:“还想跑?!”一个箭步窜上去,果然见那人手忙脚乱地撞着洞口,那无形的剑气网看着薄弱,居然十分坚硬,无论如何也撞不开。

    那人见他们追了上来,山洞狭窄,自己再也没有路可以逃,便靠在岩壁上不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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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y more?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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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写完,是一个大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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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瞿如的真相(六)


为了此人,众人都是忙了两天两夜,追的一身臭汗.见到他哪里还能压住火气。玲珑冲上前就想教训他,一面厉声道:“看你还往哪里跑!”说着手里的剑就要刺上去。

  若玉急忙拦住,“小姐莫要冲动!正事要紧!”

  那人另一手死死捂着断臂处。鲜血将半边身体都染湿了,居然不喊一声痛,倒也让他们有些佩服。

  钟敏言将剑一收,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操控那些瞿如?”

  那人只是呵呵冷笑,半晌。才嘶声道:“何必废话,杀过来便是。”

  若玉止住其他人的暴躁,上前一步,温言道:“阁下未免固执,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等只想相问一句,为何在此地扰乱民生?有何目的?倘若阁下肯实言相告,我可担保绝不伤害阁下性命。”

  那人低笑一声,讥诮道:“你们这些人。向来是两面三刀,过河拆桥的。一句话,要杀便杀,老子绝不皱一下眉头。”

  “话可不能这么说。”若玉微微一笑,“在下离泽宫若玉,旁边诸位也都是天下名门正派的高徒,从来说一是一。只要你说出幕后是谁主使。究竟有何目的,我等便绝不食言。”

  那人惨然一笑:“呸!天下名门正派都是藏垢纳污,再没有比你们更脏的!”

  “和他说什么!他想死就成全他!”玲珑勃然大怒。

  若玉见他如此固执,一时倒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旁的陆嫣然娉婷而上。对他微微一福笑道:“这位大哥何必说气话。其实你就咬死了不说,我们也大约猜的到。我瞧你这模样,想必不是人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茫然,钟敏言是个反应快的。立即明白这不是骂人的话,那意思就是……“不错!他是妖物!”

  玲珑“啊”了一声。在她心里,一直以为妖怪不过是瞿如或者天狗那种样子的,倒是没想到也有化成人形能说人话的妖。就着洞口的月光看对面那人,确实有五分像野兽。方才她只当是长的怪异,没想郅居然真是个妖。

  那人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陆嫣然又道:“我以前曾听说。世上有许多身为人形也能开口说人话的妖。大多分散开来。各自生活。也有专门捣乱的,霸山称王,霸水成煞,经常被修仙者剿杀倾巢。你虽然不肯说后面的主使是谁。我们也能猜到,想来又是一群乌合之众,试图危害百姓的。本想给你个机会,让你活,你却不要。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话一说完,众人都举起手中宝剑,剑尖直指着他。剑气充沛。打算将他立毙于剑下。

  那人凄然长笑。低声道:“该我时运不济。也罢,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可怕!”

  他忽地伸手入怀,取出一截半长物事,手指一撮点燃了,作势要扔上来。

  玲珑他们只当他是要使诈,到底经验不足,齐齐捂着头脸往后急退。却见那人手臂忽然一转,手里的东西却是朝洞口抛去!

  那剑网虽然能挡住人和妖,却对死物毫无反应,眼看那东西被抛了出去。‘轰’的一声炸开,在半空四溅出星星点点的血红荧光。

  玲珑见他放出的居然是预警信号,想必是周围还有其他的同伙。忍不住朝洞口张望过去。

  那人厉声吼道:“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拖一个人走黄泉路!”

  吼完,他双手暴长,没命的朝玲珑扑上来。显然是打算拉她同归于尽。玲珑方才一失神,早被他抢了先机,眼看那人就要抓住自己,再也来不及挥剑,只惊的目瞪口呆。

  说时迟那时快,钟敏言和若玉两人同时出手,那人惨叫一声,被数枚铁弹珠击中胸口要害,钟敏言手里的剑也准准的贯穿了他的腹部。

  玲珑只见眼前那人迅速放大,成了个血人,吓的两腿发软,背心忽然被人大力一拽,回头一看,却是陆嫣然。她一副我来还人情的样子。皱眉道:“这种时候发呆,你是想死呀!”俨然把上回玲珑救了她的那套说词派上了用场。

  玲珑呆了一下,那个谢字又说不出口,只好垂头装哑巴。

  钟敏言收剑。将上面的血水甩掉,一面道:“这事说到底还是没调查清楚。但好歹除了一害。咱们得把尸体带回去给赵大叔他们看看,交差。”

  若玉见那只妖物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身下一大摊血。看上去有些凄凉。不由叹道:“妖物能成人形直立走路,开了喉咙能说话,实在是不容易。只可惜生性太恶,落的这个下场倒也不冤。但我见他方才的举动,似乎是还有同伙在。看起来倒不像是单纯的作乱,不知后面有什么计划是咱们不清楚的。”

  陆嫣然撤了剑网,众人都凑到洞口朝外看,只见外面荒山野岭,也不知还有多少洞,一时间哪里能找的完,不由都在叹气。

  钟敏言道:“算了,看起来操纵瞿如的就是这只妖,他的同伙想必这会也已经逃走了,近期是不会再来。咱们后面再调查吧,总能找出蛛丝马迹。”

  他弯腰将那具妖尸提起来。众人纷纷御剑从洞中飞了出去,刚行过一大片岩石,却见前面急冲冲的飞来一剑两人,却是璇玑带着禹司凤赶来了。

  玲珑赶紧迎上去,急道:“妹妹怎么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璇玑瞪圆了眼睛,“咦?不是你们放的预警信号吗?怎么……”

  钟敏言笑道:“哪里是我们放的!看看,是他!”

  他把手里的妖尸晃了晃。鲜血簌簌落了下来,璇玑见他那种狰狞可怖的样子,也忍不住背后发麻,喃喃道:“这是……操纵瞿如的人?怎么死了……”

  玲珑嘿嘿一笑:“什么人!他才不是人,是妖!他自己找死,不肯说出指使人是谁,我们当然要成全他!”

  璇玑默然无语。禹司凤问道:“那此地的瞿如作乱,可算罢平了?”

  钟敏言点了点头:“这么说也没错吧。他应当还有同伙,但暂时是不敢来望仙镇了。我想咱们先离开望仙镇,一路再探访消息,总能调查清楚的。”

  禹司凤见他手上的妖尸一动不动。奇道:“他真的死了?可是……”

  钟敏言满不在乎的又晃了晃,笑道:“早死绝了!一剑穿心,又被若玉的铁弹珠打个胸口开花。大罗金仙也活不成!”

  话音刚落。却见他手上被他三晃两不晃的妖尸忽然手脚一动,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把钟敏言用力一推,从他手上挣脱开来。一头摔了下去。

  “啊!”钟敏言自己也吓了一跳,正要急急下去追,却听禹司凤说道:“妖没那么容易死的。快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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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瞿如的真相(七)


  众人一直追到下面的时候,才发现那妖扎手扎脚仰躺在岩石上,这次又不知流了多少血。眼见是真活不成了。

  “你居然还想逃!”玲珑虽然嘴里恶狠狠的骂道,到底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惨状,心中有些不忍。掉头道:“小六子……你……还是给他一个痛快吧!”

  那人死死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睛,瞳孔中泛出幽绿的色泽,惨笑道:“你……你们……不用假……假慈悲。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自问心无愧。你们这些人……做了……什么事……你们……”

  话未说完,钟敏言早已一剑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皱眉道:“都要死了还在狡辩!你害得望仙镇的人那么苦,还问心无愧!”

  陆嫣然见那颗妖怪的脑袋在地上一弹,落在自己脚下,吓得几乎跳起来,叫道:“唉呀!你怎么……把他头给斩了!”

  若玉上前将那颗头颅提起,扯出一块方布包好。一面叹道:“也是给他个痛快。看他这样子,或许后面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隐情。算了吧。”

  众人见到这种情态,也委实说不出什么话,本来是一场漂亮的胜仗,最后却没胜仗的好心情,莫名其妙变得阴郁起来,竟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当下无话,六人御剑飞回赵家庄。虽然临走前交代赵老大他们不用担心,只管睡觉,但有谁能睡得着?都是灯火通明。等他们回来。

  钟敏言一落地,就将那颗脑袋往地上一放,道:“赵大叔。幸不辱命,公碗山闹事的妖。我们给您捉来了。”

  赵家庄的老小一听捉到了妖,一齐欢呼着出来看,见到那颗血淋淋狰狞无比的脑袋,都是恐惧又兴奋。

  钟敏言又把经历大略说了一遍,最后笑道:“总算将这捣鬼的妖杀了。以后大叔大娘们都可以放心。我们有时间一定回来再看看。”

  众人又是感慨一番,最后将那颗脑袋找地方埋了,说回头找个道士贴符镇邪,也算一件功德。这里的人被瞿如骚扰了三个多月。个个不堪忍受,如今事情终于解决,也算落下心头一块大石。又听说钟敏言他们隔天就要走。便顾不得夜色朦胧,全庄老小都开始准备宴席,酬劳几个年轻弟子,直闹到了第二天正午时分,才渐渐散去。

  钟敏言他们精神倒还好,三个男人忙着喝酒叙旧,玲珑和陆嫣然忙着听,偶尔插嘴,璇玑忙着靠在玲珑身上睡觉,鼻息轻微。



  “陆姑娘昨天说,有妖会聚集在一起,此话是否当真?”

  若玉还记着陆嫣然说的话,这会忍不住发问。

  陆嫣然正自斟了一杯酒在喝,她这一夜喝了不少酒,脸上红扑扑的,当真是一张芙蓉面,两弯柳叶眉,妩媚到了极致。听若玉问,她阈Φ溃骸捌涫滴乙菜挡蛔肌V徊还写?听岛主说过,大荒地有妖魔出没,都是成群结队的,所以我就拿话套他,想不到还真说中了。”

  禹司凤沉吟半晌,轻道:“大荒之地多异人,各国自有各国的风情通俗,未必是妖魔。只不过长的怪异不像常人罢了。”

  玲珑奇道:“长的不像人,怎么还会是人?”

  禹司凤笑了笑,“天下奇闻异事多着呢,很多地方的人长的虽然不像人,却也不是妖。他们有自己的风俗习惯,和咱们也差不多。”

  玲珑变色道:“那……咱们这次杀的……是不是也……”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如果杀的是妖,他们还能理宜气壮说为民除害,倘若杀的是个人,那滋味可不太好受。尤其是钟敏言,他亲手把那人的脑袋砍下来的,想到自己是砍了个人的脑袋,他简直恨不得把剑给丢了。

  “他做了该杀的事。就算是人,也该杀。”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众人转头,却见璇玑不知何时醒了。脸上还带着一些迷惘的神色。淡淡说着。

  钟敏言皱眉道:“话不能这么说,妖和人不同……怎么因为人做了坏事就去杀……”

  “那妖做了坏事就可以杀?”璇玑轻轻问着,漫不经心。

  “那个……不一样……”钟敏言一向自傲的口才这会不知跑哪里去了,明明心里知道是不一样的。但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居然说不出来。

  玲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殊!反正不是人,肯定不是好东西!”

  璇玑淡道:“没什么不一样的。不是人就不是好东西,那世上不是人的太多了。不管是人还是妖,或者别的,只要做了该杀的事,就该杀。只要没做错事,就不该杀。”

  “呃,你……”钟敏言愣住了,好半天才憋出话来,“你……你又怎么知道他们该不该杀?”

  璇玑揉了揉眼睛,带着浓浓的睡意,轻声道:“我自然知道,心中有数。”

  钟敏言无话可说,最后摆了摆了,“真是岂有此理!强词夺理!罢了罢了!我了,去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玲珑见要闹得不欢而散,急忙拉住璇玑的袖子,低声道:“妹妹。是在故意说气话吗?”

  璇玑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啊,我说的是实话。”

  玲珑也无语。

  若玉连忙打圆场,笑道:“何必说这些扫兴的话,来,再喝一杯酒!钟少侠也来喝一杯,歇会再去睡吧!难得大家这样高兴。”

  钟敏言不好意思驳了他的面子,只得含笑举杯。轻轻一碰。

  酒过三巡。方才一场小小的风波也消失无形,禹司凤有些醉了,捏着酒杯笑道:“敏言,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钟敏言道:“我们是计划一直向东边走。看看沿途风土人情,顺便解决一些妖魔作祟的事情。最后到浮玉岛看望东方岛主。”

  禹司凤听完便沉吟不语,玲珑拍手道:“司凤,若玉。陆姑娘,反正你们也是出来历练的,不如咱们一起吧!不要分开行动了,不然多没意思!”

  若玉只是呵呵笑。却不说话,扭头看着禹司凤,显然只听他的意见。禹司凤想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也好,咱们一起,正好我和若玉也没什么目的地,随你们一起游山玩水也趣些。”

  玲珑见他答应了,不由喜形于色,又去拉着陆嫣然,两个姑娘不再闹别扭,倒觉得脾味相投起来。有些舍不得分开。



  “嫣然也和我们一起吧!人多少热闹嘛!”玲珑握着她的手,很显然说的是真心话。

  陆嫣然有些感动,柔声道:“谢谢,玲珑。先前对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还有璇玑……也很抱歉。”

  玲珑很潇洒的一挥手,“说这些旧话干什么!我早忘啦!”

  陆嫣然微微一笑,“不过我想通了一件事。我决定去找我的同门,和他们道歉。然后一起回浮玉岛。所以……我不能和你们同行了。”

  众人都是一愣,玲珑急道:“怎么……这会说要走?!”

  陆嫣然正色道:“我以前总觉得别人应该让着我,有些事情我做不好也无所谓,但现在发现大错特错。我不想再做被人照顾的累赘,我希望能像玲珑和璇玑一样,做个独当一面不输给男人的侠女。所以我要回去和同门道歉,从头开始。何况我下山历练的时间也快到了,找到他们就要回浮玉岛。玲珑你们不是也要去浮玉岛吗?到时候我们还会再见的。我请你们吃岛上最美味的佳肴。”

  玲珑听她这么。说。知道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强求,抓着她的手笑问:“那好吧,咱们浮玉岛再见。嫣然打算什么时候走?去哪里找同门?”

  “我打算先去西边找,他们应当是在太华山附近逗留。刚好和你们要去的东边相反方向。眼下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我明天一早就动身。”



  众人不再多说,纷纷斟酒喝乾,只当为她送别。

  一直喝到下午,这才各自歪歪倒倒的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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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一路同行


  果然第二天一早起来,陆嫣然便已经走了。玲珑早早便起,将她一直送到观仙镇

外,才依依不舍的回来。

  彼时钟敏言他们都已经起来了,正和赵老大一边吃早饭一边聊天。玲珑左右看看

,没见璇玑,不由叹道:“妹妹果然还是没起来吧。”



  钟敏言喝了一口粥,哼道:“她哪天要是知道闻鸡起舞,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玲珑瞪了他一眼,噘嘴道:“你总和妹妹过不去,真讨厌!”说完自己跑去房里

叫璇玑。拽来吃早饭。



  饭毕,禹司凤自从怀里取出地图,轻道:“出了望仙镇往东,应当是荒无人烟的

森林。咱们没必要从里面徒步走过去。直接御剑飞去高氏山,那附近有洪泽湖。听说

风景是绝佳的。”



  玲珑听说有玩的,自然忙不迭地点头。若玉笑道:“那儿有个钟离城。也算是个

有名的大城呢。敏言你们平常都在首阳山修行。没去过繁华地段吧。”



  钟敏言点了点头,“师父交代过,修行者要心沉如水,不贪恋红尘绚烂。”



  “小六子别总没事师父交代师父交代嘛!既然出来了,就应当玩个够。若玉,钟

离城有什么好玩的呀?”



  玲珑一发话,钟敏言就装哑吧。乖乖做言听计从状。



  若玉笑道:“我只听说每年二月间,那里会搞一场大的祭祀。全城的人都会出来

,热闹非凡。算算日子,虽然咱们去的早了几天,倒也无妨。”



  玲珑一听有热闹瞧,哪里还坐的住,三口两口就把早饭塞下去。塞的差点噎死。

擦了擦嘴就要去收拾东西离开。璇玑见她这么急,只当是有什么要紧事,也赶紧把剩

下的半个烧饼塞嘴里,结果硬生生噎住了,急的用手在桌子上一个劲拍着。



  “慢点,来,喝点水。”禹司凤急忙把茶杯递到她嘴边。给她一点一点灌下去,

见她脸色缓和下来,便苦笑道:“真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哪里有这样吃饭的道理。”





  璇玑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全咽下去。这才张大了眼睛,轻道:“有什么急事吗

?咱们待会要去哪儿啊?”



  禹司凤只有继续无奈的笑,见她额发上沾着一些棉絮,忍不住替她捻下来,柔声

道:“什么时候可以专心听人说话,那太阳才是真从西边出来。”



  说完,见她还是那样茫然地看着自己,便轻声道:“不管去哪儿,只管跟着我便

好。”



  她乖乖点头。又换来他微微一笑:“……只要不怕我将卖了。”



  司凤最近很古怪。璇玑回屋收拾东西,一面回想自从见到他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

,他好像一点也没变,还是懂很多东西,有条不紊;但又好像变了很多,总是说一些

模棱两可的话。虽说隔了四年,她觉得一切如初。没有什么不同的,但或许对他而言

,还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吧。



  一旁的玲珑早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过来手脚麻利的替她装包裹,见她这样心

不在焉的,把一件衣服包了又包。裹了又裹,裹成一个布坨,不由笑着捉弄她:“在

想什么心事呀?来。和姐姐说。”



  她一付我是知音的模样,拉着璇玑的手,坐在一旁,眼睛扑闪扑闪,亮晶晶。



  璇玑犹豫了一下,才道:“玲珑,有没有觉得司凤好像变了很多?”



  玲珑早知道她是要说司凤的话题,自己这个妹妹别的方面还好,偏偏某些方面比

三岁的小孩还不通。当下调笑道:“哪里变了?先说说。”



  “他好像会说一些让人不明白的话,态度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是不是我多心了

?”璇玑很担心是自己太敏感。



  玲珑忍不住偷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的:“确实是多心了。在我看来司凤和以前没

什么两样嘛。是不是不喜欢他?”



  “怎么会!”璇玑赶紧为自己辩白,“我……我很喜欢他啊!司凤好像什么都懂

都会,厉害的不得了,而且对我们又那么好,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玲珑叹了一口气,“那……可能就是他不喜欢了。”



  呃。难道这才是真相?璇玑恍然大悟,果然是因为自己四年没联系他,所以他很

愤怒。所以那天晚上他才会说那么古怪的话,所以……他的态度才会变!



  玲珑见她把自己的衣带扭来扭去扭成麻花,肚子差点要笑破,她强忍着笑,又叹

了一口气:“说起来,他到现在都不肯摘下面具。碓实是生疏了呢。大概还在怪四年

不给他写信吧。算了,璇玑,这种事不能强求的。以后也别再惹司凤生气,多和他说

说话,男人嘛,是要女人去讨好才舒服点的。记得要多讨好他,明白吗?”



  原来如此!嗯,讨好他,讨好他……



  终于把东西收拾完。谢绝了赵家庄的人不停的挽留,五人一起同行,御剑飞往更

东面的钟离城。



  在青冥中御剑,讲究的是心无杂念。否则很容易从剑上摔下去,那可是万丈高空

,摔下去的滋味不会很好受。以前璇玑御剑飞的最快,又高又稳,只因她心里从来没

什么杂念可想,今天不晓得怎么搞的,飞得又慢又低,好几次歪着身子要从剑上摔下

去。吓得禹司凤一直守在旁边。一面回头叫玲珑:“今天璇玑状态不佳,玲珑带着她

飞吧?”



  玲珑心中有鬼,只装没听见,扯着钟敏言飞在老前面。若玉见这些儿女私事自己

不好插手。也乾脆装耳聋。早飞得不见影了。



  “算了,上来。”



  禹司凤将璇玑一托,轻轻放在自己身后,稳稳的往前飞去。飞了一会,只觉她紧

紧抓着自己的袖子。手指绕啊绕啊,把他袖子上的花纹扭成一团,他不由失笑:“在

想什么心事?”



  璇玑嗫嚅了半天,终于抬头,眼睛亮晶晶,很认真的问道:“司凤,我该怎么讨

好你,你才会开心呀?”



  他猛地一呆,脚下的剑立即打滑。差点两人一起摔下去。



  为什么会问这个?!禹司凤很郁闷,低头看看璇玑,她果然是一本正经当作个问

题来问。他在心中苦笑。面上却淡道:“谁教这些的?”



  璇玑只当他还是不开心。急得扯着他的袖子道:“司凤,四年没写信是我错了。

你别生气好不好?要么你骂我两句吧,打我两下也没问题!”



  他在面具下微微一笑,捉狭道:“打骂两下,就能让我四年的气消了吗?”



  那要怎么做?璇玑很无奈。



  “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赔给你。”



  他还是笑:“钱可以买四年的回忆吗?”



  这下她彻底无语了。



  四面八方的风一齐吹上来。她的头发拂过他的颈项,酥麻冰凉。她这个人。永远

是这样无心,无心犯错,无心留怨,将别人弄得翻天覆地,自己却漫不经心一头雾水





  有时候,真的应该小小惩罚她一下,让她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可是……



  她的手软绵绵地扶上来,像一只失宠的小猫。还没有喵喵叫,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便足以让人怦然心动了。



  真的不忍心。



  即使明知道那种楚楚可怜的背后,永远是无心的,但还是不忍心。



  兴许真的像师父说的那样,他遇到了命里的魔,甚至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心甘

情愿入魔了。



  他忽然反握住她的手。紧紧地,低声道:“璇玑,其实我一点也没生的气。只要

……何妨四年,就算四十年,四十年,那又如何!”



  他终于将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说完只觉胸口像揣了小兔子,突然乱跳。等了

半天,后面的女孩子却不说话,他只得回头看她,却见她低头沉思,良久,才抬头灿

然一笑:“四十年太久了,司凤。我们以后四天也不要分开。”



  真的吗?



  他喉头一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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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有高女氏


  正如若玉说的那样。钟离城是个大城,其繁华气派,与先前的鹿台镇望仙镇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光看那高耸的城楼。就是一种端丽气派,尽数用巨大的青石垒砌而成,一条宽敝的大道从城门后延伸出去。两旁是各类民居,亭檐飞翘,犹如展开的双翅。

  城内人潮熙攘,别有一番红尘喧闹景象。玲珑和钟敏言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致什么都感兴趣,两人是闲不住的,早就跑的没影了,最后还是若玉花了半天工夫才从街边玩杂耍的人群里把他们挖出来。

  “那个人好厉害!练得是什么功夫?”玲珑兀自在兴奋,指着那个在攀刀山的卖艺大哥连声问若玉。

  若玉只是笑,“杂耍的而已,做不得真。”

  “话也不能这么说。”钟敏言摸着下巴,直盯着那人攀刀山的动作,怎么看那些刀都是寒光闪闪。不像假的,“师父说民间异人最多,想不到这里就有一个。这等不惧刀枪的功夫要是学来,想必增益不少。”

  若玉乾脆苦笑起来。连带着旁边的禹司凤也呵呵直笑。正巧这个杂耍班子收场了,方才攀刀山的瘦长男子敲着梆子,一是要钱,二是卖他那些所谓的祖传秘方,金刚丸之类的。

  钟敏言和玲珑信以为真,一人掏钱买了好些,一面向那人询问刀枪不入的秘诀,三人在那里摇头晃脑,说的热烈。

  禹司凤扭头,忽然发现璇玑停在一栋两层的民居前,呆呆地看着人家飞翘的屋檐。她今日换上了一身白色春衫,银色边,脑后斜斜挽着一个髻,对插一双嫩黄珠花,越发显得肤色萤白,人比花娇。路过的人无一不驻足回首看她,只可惜她丝毫不知自己是多么美丽。

  “在看什么?”禹司凤走过去柔声问她。

  璇玑回神。抓着垂在胸前的小辫子玩,一面道:“我是觉得,好像见过这种房子。”

  那种上翘的屋檐,似乎还应该再有好几层,一层层延伸开来。层楼叠翠。下面挂着铜风铃,风一吹应当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屋檐上蹲着的嘲风兽成天张大个嘴,偶尔累了便会溜下来偷懒。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对这种景象感到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大约不知道自己埋头苦想的神情有多动人。一旁早已有心怀鬼胎的人寻找机会上来搭讪了。

  “这位姑娘,可是第一次来钟离城?”果然。有人过来了,璇玑一转头,就看见一个白衣公子,大约有二十上下的年纪。眉清目秀,大冷天的手里拿着把扇子,做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正对她微笑。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是……啊。”

  那人见她肯和自己搭腔,不由喜形于色,将扇子啪地一收,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可有荣幸替姑娘领路赏玩?啊。忘了自报家门,在下……”

  话没说完。璇玑就蹙眉道:“我认识你吗?”

  那人一呆。“这个嘛……我和姑娘就当……”

  “原来你也不认识我。”璇玑定定望着他,“那……你找我有事?”

  “呃……姑娘……”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璇玑转身就走,连个眼神也不留给他。他这样一个终日游荡于本城花丛的豪门公子,哪里受过女人的委屈,当下急急追上去,道:“姑娘请留步,在下是诚心……”

  “哦,那么说来,你是成心的?”一张狰狞的修罗面具出现在他视线里,半边哭半边笑,说不出来的诡异。那人吓了跳,倒退数步。冷不防又撞上一人,回头一看,却见一张俊朗的脸,对着他似笑非笑。正是钟敏言。

  “你是成心要对我家小师妹做什么?”钟敏言把刚买来的金刚大力神丸放在手上抛来抛去,旁边的玲珑也学他,抱着胳膊恶狠狠的瞪他。

  那人见她有这些稀奇古怪看上去恶狠狠的同伴,便只得摸摸鼻子不说话了。再看看他带出来的几个据说是武艺高深的随从,都被挤在外面,若玉一只手就挡住了他们,根本过不来。

  他只得作揖抱拳,惶恐道:“在下钟离城方亦真,向各位大侠见礼了。”

  一听他报上姓名,挤在旁边看热闹的人便发出一阵喧哗,有那好事的人早叫道:“原来是方老爷的二公子呀!难怪这样当街勾搭人家姑娘家……”

  方亦真脸上一阵红一阵绿,只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才好。若玉到底是个稳重些的,将那些随从交给钟敏言他们阻拦,自己上前作揖,温言道:“方公子既然出自豪门世家,又对我们这般客气礼让,我们便却之不恭了。那么,还请方公子带路,让我等领略一下钟离风光。”

  他竟是将计就计,乾脆赖上了这个富家公子。此人既然爱出头做小讨好女孩子,便让他讨好个够。

  果然方亦真的脸比苦瓜还苦。要答应又不愿,要拒绝又不敢,只得唯唯诺诺地点个头,躬身道:“那……各位请随我来……”

  豪门公子到底是豪门公子。出门坐的车都从上到下透出一股财大气粗的味道。一辆车装了他们六个人。还绰绰有余。

  玲珑和璇玑是不管事的,反正威胁强迫应酬之类的苦活交给那些男人,她俩只管拿小案上的时鲜水果和点心来吃。玲珑更是熟门熟路,好像自己家一样,从旁边的大白瓷茶壶里倒了凉茶来喝。

  方亦真只在心中哀叹平白无故招惹了一群魔星,由他吃由他喝,他又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若玉见他神色惶恐,便笑道:“多谢方公子美意,我等感激不尽。还烦请公子指路,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方亦真见他虽然戴着可怕的面具,然而言语温和,似乎没什么恶意,这才稍微放宽了心,道:“眼下就要到二月。二月间来钟离城的人,都是为了去高氏祠堂祈福。那里依山傍水,风景是最佳的。”

  玲珑一听依山傍水,便问道:“是在洪泽湖附近吗?”

  方亦真见她容貌艳丽,神采飞扬,也是个极出色的少女,一时忍不住心驰神摇,笑道:“姑娘说的对。真是广闻博见。”

  玲珑又哪里知道他是在讨好自己,采花的老手段了。她只当被人夸奖,得意洋洋。

  禹司凤忽然道:“我以前听闻,高氏祠堂祭拜的并非虚幻天神,而是一个真正的神仙。此事当真?”

  方亦真点头道:“这位大侠果然了解。高氏祠堂拜的是一位女子。夫姓高,于是称为高氏。城里有人遇到苦难,只要诚心去祠堂祷告,往往隔天便见效。所以祠堂一直香火不断。方圆千里的人听说这等神迹,便也闻风而来。那高氏女子是二月的生辰,所以每年二月钟离城这里便会全城聚集起来。做一个供奉大会。”

  若玉奇道:“怎么不拜她的忌辰?莫非果真是一地自有一方风俗么?”

  方亦真与他们说了这许多话,渐渐地不再害怕,当下笑道:“这位大侠有所不知,高氏女子尚未仙去,只在高氏山中仙居。每年二月这个供奉大会。还会挑选几个有仙缘的年轻男子去服侍她呢!”

  “哇。这可不是大享……”玲珑的话说到一半,赶紧吞回去。她本来想说那个女神仙每年招几个年轻男子过去。当真大享‘男’福。但这里的人信仰浓厚,此话说出来也难听,所以急忙闭嘴。

  若玉和禹司凤对望一眼,很显然他们也从未听说过有招人去服侍自己的‘神仙’,这个热闹。倒一定要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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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神仙的召唤


  高氏祠堂就座落在洪泽湖的岸边。高氏山脚下。


  虽然二月供奉大会还没到,但祠堂前早已人满为患,就连湖里都积满了各式画舫
小船。岸上更是挤的连路都走不了。


  马车远远地停在对岸,众人下了车,只见对岸矗立着一座华美的殿堂。足有两三
层楼高,殿前五根石柱,上面张灯结彩,彩绸翻飞,端的是气派非凡,便是寻常豪门
贵族,也没这般景象。


  钟敏言见对岸人头钻动,不由皱眉道:“怎么这么多人,供奉大会不是还没到吗
?”


  方亦真笑道:“钟少侠有所不知,这几日高仙姑便会显圣,在祠堂内留下名册,
点选今年去山中服侍她的人呢。所以大家都聚在这里等待,只盼被仙姑选上,得享仙
缘。”


  众人听了都默不作声。他们自小都是为了修仙而修行。五大派从古到今,从上到
下,真正成为仙人,或者见到仙人的。少之又少。哪里晓得在这高氏山。居然就住了
个真神,每年还要挑选年轻男子,当真闻所未闻。


  只怕这里面有什么隐秘,或许那根本不是仙人,而是个妖物……又或许根本是吹
嘘出来的神奇。但钟离城的人男女老幼都虔诚之极,怀疑的话说出来未免不中听,万
一犯了众怒,就太没意思了。


  当下禹司凤含笑道:“既然仙姑近日挑选有缘人,方公子为何不去呢?”


  我本来是要去的,谁知道遇到你们这些恶霸……方亦真在肚子里嘀咕一句,面上
却愁容道:“家父年迈,不敢远行。”白痴都能听出他说的是假话,看他的样子就晓
得他肯定也想被选上。


  “说这么多干嘛!既然有热闹看,怎么不去看!”玲珑把小辫子往后面一甩,拉
着璇玑的手就要走。


  钟敏言见对岸熙熙攘攘,只怕挤过去要费一番功夫,赶紧拉住玲珑,回头笑道:
“方公子,这仙缘来了,挡都挡不住。谁叫你遇上了咱们。为了报答你的指路之恩,
我们这便把你送进去吧!”


  说罢他对若玉使了个眼色,若玉立即会意。笑吟吟地将一头雾水的方亦真一提,
揪着他的背心就朝湖里跳。


  “等……等等!大侠!大侠……好汉!大哥!小的知错了!”方亦真只当他们要
把自己丢湖里,吓得乱嚷乱叫起来,碧青的湖水在眼前猛然放大。他本能的闭上眼睛
,却没感觉到摔进水里。整个身体骤然一轻,竟好像是飞了起来。


  他骇然地睁开眼,只见自己被人提着,双脚稳稳地站在一把剑上,湖水在脚下波
涛粼粼,竟真的是在飞!飞过洪泽湖!


  头顶传来一个笑吟吟的声音:“方公子,这样虽然鲁莽了些,却比坐马车有趣多
了吧?”


  他茫然地点了点头,一时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会飞……他们难道也是神仙?


  祠堂前的人纷纷目瞪口呆,眼见湖上腾云驾雾一般飞来几个人,身形如同鬼魅,
只在祠堂门口微微一绕。紧跟着便骤然升上去,停在了祠堂的屋檐上。


  若玉将方亦真轻轻一放,他两脚发软。一屁股坐在嘲风兽后面,这体验太刺激,
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钟敏言五人便坐在屋檐上,四处观察,一面笑道:“这里当真风景不错。前面是
水后面是山,高仙姑真会选地方呢。”


  那些还忙着挤在祠堂门口的人纷纷哗然。坐在祠堂屋檐上,那可是大不敬。但那
几个人方才是飞过来的,看上去又个个眉清目秀,形容古怪。兴许也是什么山鬼地神
,于是谁也不敢出声斥责,只在下面议论纷纷。


  “这……大侠们……这里可不好坐啊……”方亦真面色如土,颤声道:“从来没
人敢上祠堂屋檐的……”说罢他自己就站了起来,但那祠堂足有两三层楼高,屋檐又
是倾斜的,他刚站起便觉头晕。很没用的又抱着嘲风兽的脑袋蹲了回去。


  钟敏言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朗声道:“方公子,你可知天地之广阔,天为
被地为床,天下又有哪里是不可以坐的呢?”


  我是好子民,和你们这些恶霸哪里能相提并论!方亦真在肚子里骂的都快出火了
,面上又不敢露出半点,只能惶恐地说道:“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冲撞了仙姑,在下
委实不能承担……”


  可惜没人理他,璇玑和玲珑取出从马车里带出来的点心果子,分给众人,居然就
坐在祠堂屋檐上,大吃大嚼起来。


  此处地势高,前面又是一望无际的湖水,只可惜寒冬腊月,没什么景致可看。只
有北风呼呼地吹着,将众人的衣衫长发都拂动起来,也把方亦真冻得瑟瑟发抖。


  “仙姑什么时候会来?”璇玑把点心塞嘴里,含糊地问着。


  众人都望向方亦真。只有他知道。他脸色发青。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颤声道
:“我……我不知道。诸位大侠,我们……还是下去吧。万一仙姑来了,这、这可是
大不敬……”


  “怕什么,有我们呢。”玲珑翻他个白眼,她最看不起这种唯唯诺诺的胆小男人
了。


  “说起来,她要点名来选人,她怎么会知道别人叫什么呢?”璇玑又问。


  钟敏言沉吟道:“她如果真是神仙,自然什么都知道的。”


  难道神仙就什么都知道?璇玑瞪圆了眼睛,心底只觉得并不是这样,但至于为什
么不是这样,她也说不清。


  “大概她每天没事就在城里挨家挨户闲逛吧!”玲珑咬了一口梨子。“神仙反正
也没什么事做。就家长里短的喽!没事看看这家,敲敲那家,时间长了当然知道。”



  原来如此呀!璇玑恍然大悟。


  方亦真听他们几个胡说八道,再也憋不住。大声说:“仙姑是得道的圣仙,天底
下怎么有她不知的事情!自然一应百灵!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别在这里乱说好不好
?”


  钟敏言见他火了,便笑道:“方公子不必动怒,实不相瞒,我等乃是天下修仙…
…”


  话未说完,忽然一阵香风吹过。那香是从来也未闻过的味道,竟像是一千种花的
香气,再加上一千种香料的香气。再揉合了春风的柔,秋风的清,只嗅得一下,便让
人如痴如醉,心中登时澄澈空明,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方亦真脸色一变,急道:“仙姑来了!”


  众人只听脑后一阵环佩叮,竟真像是有人缓缓行来,纷纷回头,然而身后半个人
也没有,只见一团极淡的浅紫色烟雾飘过。祥光笼罩,瑞气团聚,在屋檐那里微微一
停留,眨眼便消失了。


  空中缓缓飘下一张浅紫色小笺,刚好落在屋檐上,钟敏言拾起,只觉那小笺上也
充满了那种兰麝香气。缠绵温软。小笺上的字迹娟秀整齐,却只写了四个人名,想必
就是她点选的人名了。


  祠堂下面的人喧哗声更大,终于有人忍不住叫道:“纸上写的是谁?!快念啊!


  此言一出,下面的人纷纷跟着叫嚷起来。钟敏言清清喉咙,从善如流,“那我念
了!容良玉。居兆炎。庄景……方亦真……”


  众人都是一惊。想不到,里面竟然有方亦真的名字。等在祠堂下的人听说仙姑留
了名字,纷纷跪下磕头,而被点中的,或自己来,或有家人朋友来,个个都喜得热泪
盈眶,急急回家报讯去了。


  方亦真也顾不得自己还是在屋檐上。喜形于色,连声道:“居然有我!真的有我
!天啊……这……”


  这边众人闹成一团,那边禹司凤忽见璇玑站了起来,怔怔望向方才那‘仙姑’来
的方向,眉头微蹙。似乎在想什么。


  “怎么了?”他问。


  璇玑摇了摇头,抬手作势在空中一抓。似是要抓住风尾,往鼻前一送,轻轻嗅了
一下。


  “妖气。”她淡淡说着,“我嗅到了一些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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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仙姑娶夫


  鉴于自己被选上做了仙人的侍者,方亦真整个人是容光焕发。与先前大不相同,
甚至完全忘了钟敏言他们的‘恶行’,彬彬有礼地请他们去自家府上一住。


  玲珑很不待见他那模样。当即摇头道:“不用了!钟离城又不是没客栈,干嘛要
去你家。”


  方亦真被她一通抢白,顿时有些难堪。一旁的若玉急忙笑道:“方公子的好意,
不能不领。说到底。也是人家一番好客之情。”


  方亦真主要还是舍不得那娇滴滴的美貌璇玑。巴望这几天能多和她相处,于是拱
手道:“客栈虽好,但到底不是自家。在下一片诚心。请各位大侠不要拒绝。”


  众人见若玉开口了,便也不再反对。又随他坐那个巨大无比的华丽马车,招摇过
市的回去了。


  “他是一片成心。不许璇玑拒绝!”玲珑和钟敏言咬耳朵,每次看到他偷偷摸摸
朝璇玑那里看。她就恨不得把他踹下马车。


 钟敏言抬眼往璇玑那里看去,她正靠在窗边发呆。窗外的光亮为她柔美的轮廓镀上
一层边。或许有不熟悉的人,往往会为这种宁静安详的美丽所吸引,然而在他们这些
和璇玑一起长大的人看来,她这种神情只代表两个含义:犯。或者发呆。


  他微微一笑,低声道:“不用担心。他什么也做不了。”


  或者应该说,面对璇玑这样的人,普通人都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很快就到了方府,虽说之前就知道方亦真是富家子弟,但见到方府的奢侈之后,
众人还是忍不住惊讶。可以用玲珑的话来形容方府的奢华: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房子,
好不容易走到尽头了。以为可以出去。掉个脸才发现还有一半没走完。


  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钟离城的人,早早得知方亦真被选上给仙姑做侍者,纷纷过
来道贺,当真是喜气洋洋。谁知方府居然没有半点喜气。黑鸦鸦地。下人过来牵马都
垂着头,不敢高声说话。


  方亦真见马?中拴着几匹陌生的马,不由问道:“二虎子,府上来人了?”


  那叫二虎子的马童急忙低声道:“二少,老爷交代你一回来就赶紧去正厅呐!东
城容家,居家,还有城北的庄家都来人了!好像在商量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呢!”


  方亦真奇道:“哦?这次被选上的人怎么都来咱们家了!”他回头对钟敏言他们
做个请的手势,道:“各位请随我去偏厅一坐。在下有别的事,马上便回。”


  才把客人领到家里就要告退,这是什么规矩?玲珑正要说话,却被钟敏言拦住,
他笑道:“无妨。方公子请去,不要耽误了正事。”


  玲珑见方公子走远了。便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好好的来他家做什么
?”


  钟敏言眨了眨眼睛,又是一笑:“笨,没看出这里情况很怪吗?外面的人都是欢
呼连天的,按说是个好事。可家里却很沉闷。再说了,不想看看那个所谓的高氏仙姑
到底什么模样?”


  “哦。原来你们是想把那个仙姑的事弄清楚呀!哼。搞的神神秘秘,其实就是想
凑热闹嘛!”


  钟敏言被她说中,嘿嘿笑了两声。


  正好下人过来领路,带他们去偏厅,坐定上茶。门口便没人了。


  玲珑凑到门边看看外面。一面对他们招手:“快来!这里真的蛮怪异的呀!外面
一个人都没有呢!”


  若玉沉吟半晌,道:“在这里乾坐也没用。只怕他家出大事。到时候赶人,咱们
可瞧不上热闹了。不如去偷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玲珑一听这等好玩事,推门便要出去,却被钟敏言一把拉住:“等着,咱们不能
全去,只能去两个,万一来人了,也好藉口去更衣洗手。”


  说罢他回头看了禹司凤,这几人里他最服的就是他。当即笑道:“让司凤和若玉
去吧。咱俩都是闲不下来的。万一惹事便麻烦,乖乖坐着等就好。”


  若玉摇了摇头:“我轻身功夫不行。还是敏言你和司凤去吧。”


  禹司凤起身摆手:“都别争,我和璇玑去。她的轻身功夫最好。也安静。你们几
个都在这里等着,万一有人问,还要多变通。”


  当下他就带着璇玑。大摇大摆从门口出去,他俩轻身功夫好,动作又快。一路上
遇到许多下人竟没一个发现的。很快就被他们摸到了正厅,两人齐齐跃上房梁,学那
些小贼,揭开一片琉璃瓦,拉长了耳朵听里面说什么。


  “……这事我们也是刚刚知道。方老爷,你说如何是好?”


  一个皂衣老者满脸愁容,连声哀叹。


  两人把正厅内的人打量一遍,那几个年纪大的想必是各家长辈,那四个站在一旁
满脸茫然之色的年轻人。应当就是这次被选中的幸运者了。


  禹司凤见他们四人都是年方二十左右的青年,个个都眉清目秀。气宇轩昂,可算
出众的美男子了,原来那仙姑选侍者,还是看容貌的,他心下有了计较。


  坐在正中太师椅上的,想必就是什么方老爷,腮下长着浓黑的烙腮胡子,一边摸
一边沉吟,半晌,方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此话当真?”


  一旁有个老妇抹泪道:“千真万确!其实仙姑立下大功德。我们本不该有什么不
敬。但方老爷您想想,过去几年,每年都送去四个孩子,后来可曾有人再见过?”


  说起来,似乎还真没人见过。方老爷越发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得掉头问那个皂衣
老者:“居世翁可否再将经过讲一遍?”


  那老者叹道:“那人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近日投靠我家。听闻小儿被选中去做
仙姑的侍者,便说出了三年前他的经历……”


  原来城里也不是没人对仙姑每年要求送四个年轻男子给她做侍者的事情感到奇怪
。于是便有一些大胆的人,趁少年们被送上去的时候偷偷跟在后面。老者的远房亲戚
便是其中一个。


  据说那些少年到了仙居,便有吹打弹唱的花鼓队出现,还会突然多出四顶花轿,
十几个轿夫。四个少年被强迫换上凤冠霞帔,简直就像嫁娶新妇一样,被人晃晃悠悠
抬着飞上山。那些看热闹的人只觉撞破了极可怕的秘密,谁也不敢留在钟离城。于是
连夜都逃走了。


  若非那个远房亲戚实在穷困潦倒。是不会回来的。


  “我等只当小儿是送去仙居修身养性。得道仙缘,哪里知道竟是做这等……事情
!想来那仙姑将年轻男人慑去,也不知是用什么法子取他们的精血,难怪再也见不到
上山的孩子!”


  皂衣老者说完,早已忍不住涕泪交流。


  在座众人听他这样说,也相顾骇然。那四个年轻人更是吓的面如土色,浑身抖得
如同筛糠一般。


  屋顶上的两人互看了一眼,璇玑用眼神问禹司凤该怎么办。他沉吟良久。这才轻
道:“我有办法。但一来危险,二来只怕这些人不识好歹。”


  他想了想,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铁弹珠,对准正厅的大花瓶,轻轻弹出。只听?
当一声,那花瓶立时碎了一地,唬得厅里的人纷纷叫嚷:“不好了!仙姑来了!”


  闹嚷了好一阵,还是方亦真大胆些。从花瓶的碎片里摸出那个铁弹珠,登时想到
偏厅里还有一些异人在等候,眼睛便是一亮。


  禹司凤贴着璇玑的耳朵。轻道:“咱们回去吧,明晚就有好玩的事情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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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嫁衣少年(一)


  两人轻飘飘地回到偏厅,案上的茶水刚换了一浇,玲珑他们正等得不耐烦。见他
俩进门,立即围上去问道:“如何?打探到什么?”


  禹司凤摆手示意他们轻声,走到里面才笑道:“可是不得了的大隆T茨歉鱿?姑竟比男人还厉害。每年要娶四个丈夫呢!”


  他这便把方才在正厅偷听到的事情转述过来,玲珑听得一个劲咋舌,连声道:“
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个仙姑果然是妖怪了?”


  璇玑道:“说起来。今天早上在那个祠堂,仙姑来的时候,我好像有闻到妖气。


  钟敏言皱眉:“妖气还能闻到?那说说到底是个什么味道的?”他可从不晓得妖
气可以用闻的。


  璇玑愣了一下,“呃。味道……”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一闻就应该知道
了吧。


  “你们从来没闻过妖气吗?”


  钟敏言大笑:“我是没闻过,也不相信有谁能闻到。”他在璇玑额头上轻轻一弹
。又笑:“怎么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真是个怪小孩。”


  璇玑摸着额头,一头雾水。


  禹司凤轻道:“妖气自然是可以闻到的。修行深厚了就能感觉出来。姑且不说那
仙姑是不是妖怪,就算是真正的神仙,做这种事,咱们也不能轻易罢休。”


  钟敏言点了点头。“修仙者就应该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他和禹司凤相视一笑,都想起四年前那个珍珠事件,还有那一句欢快的:“我们
是英雄!”


  是的,他们是英雄,现在。也要继续做英雄。


  既然确定了要帮钟离城的人,五人便聚起来商量对策,要找一个万全的法子,不
被那什么仙姑发现的。


  正商量着,只听外面回廊传来一阵喧嚣。众人急忙坐回原位,悠哉悠哉的端着茶
喝,下一刻门被人用力打开,一群人扑进来。倒地不起,一面磕头一面泣道:“求诸
位大侠救命!救命!”


  他们几个到底是年轻人。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赶紧手忙脚乱地一个个搀扶起来,
若玉笑道:“各位不必这样,有什么苦衷,请尽管说。我们尽力而为就是了。”


  当头的方老爷哽咽着。果然又把那仙姑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又叩首在地,哀求
道:“那仙姑委实神通广大,我等平民不敢与之相争,只求大侠开恩,救救小儿!”



  禹司凤上前轻轻一托,将他扶得站起来,一面道:,“大叔请起。诸位放心,我
们必然将事情调查清楚,还钟离城一个清静!”


  说罢,他走到那四个年轻人面前,左看看右看看,上下前后打量半天。忽然将哆
嗦的方亦真往前一推。回头问钟敏言:“我与他身材相似么?”


  钟敏言早知他的意思,和若玉两人笑嘻嘻地走过去,一人拉过一个。也问:“与
他们身材相似不?”


  


  余下诸人不解其意,茫然地看着他们。玲珑一拍手,急道:“哎呀,真是的!明
天晚上仙姑要来接人,就让她来接咱们好了!你们各自把自己的儿子藏好。别让她看
见!”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当下感激不尽,磕头的有。流泪的有。语无伦次的也有,一
时间厅里乱七八糟,闹得不可开交。


  禹司凤他们好不容易劝走了激动的老人家。方老爷自然是殷勤留住,连声吩咐下
人准备宴席。打扫最好的客房,恨不得把自己的主房都让出来给他们。


  只有那庄家老爷还在哭哭啼啼,原来他们五人里只有三个男的,剩下那个庄景没
人顶替。玲珑见他家哭得可怜,乾脆自告奋勇拍胸道:“我来顶替他啦!别看我这样
,也是很有本事的哦!”


  若玉摇了摇头:“不好,玲珑的面相扮男子只怕不像,而且活泼好动……”


  玲珑急得跺脚道:“哪里不像!哪里活泼好动!”


  “哪里都是……”禹司凤小声嘀咕一句。四年了,这女魔王还是老样子,和爆竹
一样,点一下就炸开了。


  “你说什么!”果然玲珑瞪了上来,禹司凤继续低头装聋子哑巴,不说话。


  “我看,璇玑更合适一些。”若玉把一脸苦瓜色的庄景推到璇玑面前,比了比。
“虽然身材上有差异,不过把鞋子垫高一些,夜色浓厚的话,一时也看不出来。”


  璇玑正乐的自己没事做,听他把自己提出来,赶紧摇手:“我……我才不要!让
玲珑去吧,她喜欢这些事……”


  若玉正色道:“这是行侠仗义的美德,璇玑难道要推?”


  好大的帽子扣下来,璇玑苦着脸,好像不答应就是不行侠仗义似的。


  “就这么定下吧!璇玑扮作庄景,玲珑做后应,到时候偷偷上山。记得别打草惊
蛇,省的那仙姑先发制人,到底是她的地盘,咱们得小心。”


  钟敏言很潇洒地摆手,定下了这个计划。璇玑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反对,默
然接受了提议。


  这下才是真正的宾主皆欢,一场酒席直开到了月上中天,连璇玑都喝高了。捂着
滚烫的脸,懵懵懂懂地跑到中庭去看月亮。


  今晚是新月。一勾挂在天涯,弯弯的--很像一张被人啃了大半边的烧饼。璇玑
默默想着,身子一歪,顾不得地上冷,靠在回廊栏杆上昏昏欲睡。


  忽听前面有人在轻轻说话,似是玲珑的声音,她在笑,甜蜜蜜的。


  “……讨厌……懒得理你呢!”


  璇玑睁开眼,只见两个人影在廊前晃动,这般花前月下,自然是旖旎芬芳。她自
觉不好多待,正要起身回避,却见玲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我可了,你也早些
吧。明天还有事呢。”


  说完她自己回房了。璇玑见钟敏言一个人留在中庭,更觉得不好多留,赶紧悄悄
地爬起来往回走,刚迈开第一步,却听钟敏言道:“哎。是璇玑?”


  她僵了一下,只好乖乖转身,叫了一声:“六师兄。”她慢吞吞走过去,见钟敏
言仰面躺在地上。手放在脑后,大约是喝多了。眼神比平日里锐利许多,彷若冷电。



  “你怎么知道是我?”她问,刚才她自信没发出一点声音。


  钟敏言微微一笑,“身上总带着兰花香囊,那味道一闻就知道是。”


  是这样吗?她把香囊放鼻子前闻了闻。也没闻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他大约是觉得刚才的话说的太亲热,低咳了一声,才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么晚
了怎么不去睡?平日里不是早早就上床的吗?”


  璇玑‘哦’了一声,抓抓脑袋,“喝多了,想吹吹冷风。”


  钟敏言没说话,璇玑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一个躺一个站,呆了半天。终于还是
璇玑忍不住,道:“我还是去睡觉了。”


  “哎,等等……”钟敏言忽然唤了她一声。


  璇玑转身。他的脸在夜色中有些模糊。唯独一双眼,亮煞煞,看上去有些惊人。



  “……那个……”钟敏言想了一会,终于找到话题,“明天晚上咱们去高氏山,
就跟在我们后面。别乱闯乱出声。知道吗?”


  璇玑乖乖点头。


  “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一定要叫我们,晓得吗?”


  再点头。


  “叫先跑就先跑,叫躲起来就躲起来,不要逞强,明白吗?”


  还是点头。


  钟敏言忽然转头瞪她,“总点头,其实根本没听进去吧。”


  “没有,”她淡淡说着,“我听着呢。”


  钟敏言凝视她半晌,忽而轻轻一笑,将手张开。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一面轻道:
“这样的人。哎,这样的人……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他摇着头,又是笑又是叹。


  璇玑怔怔地,忽然轻声道:“你讨厌我吗?”


  “不,不是讨厌。”他摇头,眯起眼睛似乎在沉思,过一会。才低声道:“我不
讨厌,只是不知怎么和这种人相处。谁说……我讨厌呢?”


  璇玑默然,隔了一会,转身便走,轻道:“我了,去睡觉。六师兄也早点睡吧。


  他大约是喝多了,今晚会和她说这样多的话,仔细想想,从小到大。他都几乎没
好好和自己聊过天。他们俩总是说不到几句就没话可讲,不是他生气就是她郁闷。


  “璇玑。”他又叫了一声,有些含糊,“那个秘密……放心,我……谁也不知道
……、到底是……”


  “什么?”璇玑很好奇。转身一看,他却睡着了。


  果然是喝多了。璇玑无奈地把若玉他们拽来,送他回房自己也回房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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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嫁衣少年(二)


 


  身上的男子袍服很大,有些不舒服。脚下穿的垫高了底的鞋,很不习惯。大概是
因为第一次一个人行动。璇玑有点坐立不安,将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一口。


  一旁陪着她的庄家夫人柔声安抚她:“姑娘可是身上不适?要不睡一会吧?”
  睡?璇玑看看窗外的天色,已近黄昏了。仙姑说不准马上就派人来接,哪里来的
时间睡。
  她束了束宽松的腰带,起身走两圈,脚底厚厚的鞋子非常不舒服,只怕行动上会
不便。不过那也没办法了,不能上也要硬着头皮上。


  “大婶,仙姑接了人之后,是直接上山?中途会和其他被选中的人碰面吗?”


  庄家夫人想了想,“听说会在半山腰的唤神台停一下。换上……凤冠霞帔,再有
花鼓队吹着。抬着花轿上山。”


  她还当真是娶新郎啊。璇玑往梳妆台前一坐,镜子里那张脸用东西涂黑了一些。
眉毛也画粗了。庄家夫人还怕被人看出来,特地给她在人中上贴了两撇胡子,这样猛
地一看,还真和庄景有七八分相似。


  庄家夫人见她百般无聊,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聊天,正聊到一半,却听门外一
阵喧哗。紧跟着老管家敲门进来,惶恐地叫道:“夫人,姑……公子!仙姑派人来接
了!”


  那庄家夫人虽一直做着心理准备。但这一时刻当真到来的时候还是不禁慌了神,
急道:“姑……我的儿。你这一去,可要自己保重,我们……”


  璇玑起身,学男人的姿势对她拱手行礼,道:“娘。孩儿这便要去了。无法继续
侍奉二老,请恕孩儿不孝。”


  这话说的老管家和庄家夫人都忍不住垂泪,彷佛真是自家孩子要离开一样。


  当下众人熙熙攘攘,领着璇玑出门。只见门口停着一辆油壁车,奇异的是马上居
然没人,璇玑刚到。那马车便自动开了。


  璇玑上了马车。车门又自己阖上,停了片刻,容得她与庄家诸人告别,这才缓缓
驶离庄府。这马车没人驾驶,却行的又快又稳,不出片刻便离开了钟离城。璇玑揭开
窗帘,探头出去望了望周围,只觉车身是被一股浅紫色的烟雾包裹着,漫着一股香甜
的味道。


  妖气。璇玑捂住鼻子,微微皱起眉头。和上回在高氏祠堂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看来那什么仙姑,真是个妖怪。


  马车在山路上跑了一段,忽然慢了下来。璇玑只听顶前面隐约有丝竹之声,竟真
的是有花鼓队吹拉弹唱,再过一会,马车便全然停下,车门忽然一开,外面有个女声
,脆生生地说道:“请贵人下车。更衣上轿。”


  璇玑这会再也躲不得,乾脆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却见外面站着一排宫
装女子,面戴白纱,每人手里提着一只精致琉璃灯,另一手捧着白色布匹,躬身等候
。四辆大红花轿便靠在一旁,前面各有一支花鼓队,见她下来了,便吹的越发欢快起
来。


  为首的宫装女子款款迎上,对她一个万福,脆声道:“恭迎贵人,请贵人更衣。


  说罢她抖开手里的大红嫁衣,后面两个女子,一人捧着凤冠,一人捧着各类首饰
及盖头。其他诸位女子纷纷展开手里的白色布匹,隔离出一个简易的屏风,供她更衣


  此刻虽然夜色昏暗,但那嫁衣凤冠在琉璃灯的照映下,竟是珠翠环绕,美不胜收
。璇玑心里咯一声,只有些不愿。但事到如今也没回头路了,只得随那些女子去到屏
风后面,换上嫁衣凤冠。


  不知道司凤他们在这里换上嫁衣是什么心情……璇玑默默想着,这大约可算人生
一大奇特体验了。为了除妖,付出的还真不少。


  好不容易将那复杂的衣服给穿戴整齐了,头上的凤冠足有七八斤重,脖子被压的
疼疼的。璇玑小心翼翼扶着它,只怕它半途滚下来。那是很糟糕的。


  为首的宫装女子见她不哭也不说话。不由笑道:“这位贵人倒是个安静稳重的呢
,不比前几年的,个个听说要换嫁衣,都哭着闹着要回去。”


  璇玑见她和自己说话,不好不答。只得粗着嗓子道:“为何要哭闹?大家不是都
盼着被仙姑选上吗?”


  那女子答道:“正是如此。能服侍仙姑,那是大造化,寻常人求也求不来的,更
何况与她做了夫妻,真是三生有幸呢。”


  夫妻?她一下娶四个丈夫呢!一年换四个。也叫三生有幸?


  璇玑清了清嗓子,正要问她其他三人来了没有,忽听前面传来又一阵花鼓队丝竹
,方才与她说话的那个女子立即迎上去。把方才对她说的那番陈词滥调又说了一遍。



  看起来其他三人是同时到了。


  璇玑被人扶进花轿,耳朵里听见钟敏言叫得最响:“别碰我……呃,这个别脱…
…不要碰!好了好了,我自己来!自己换!”


  若玉的拒绝很斯文:“各位姑娘,请容在下自己更衣。”


  禹司凤很冷淡:“不必服侍,退下吧。”


  璇玑把窗帘揭开一点点,偷偷望出去,就见他三人都穿好了凤冠霞帔,三个修长
的身影,乌发红衣,倒也没什么不协调的感觉,竟还别有一种妩媚滋味。禹司凤和若
玉的修罗面具还藏在脸上,居然没人提醒他们摘下。真是奇怪。


  彷佛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禹司凤的脸略朝这里转了一下,又很快转回去,背对
着她。再也没回头。


  他是害羞?璇玑突然有些想发笑。一个大男人,被迫穿上嫁衣嫁给女人,确实蛮
郁闷的,更何况司凤他们性子都很高傲,这会想必正窝着火吧。


  吉时很快便到,四人进了花轿,宫装女子提着灯,居然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在前
面引路。


  花轿跟着腾空而起,飞过黑鸦鸦的树林,夜风嗖嗖,将轿帘和红盖头都吹了起来
。底下的丝竹声听起来突然变得极其遥远。月色惨淡地照映进来,四人见轿子没人抬
,却飞的极快,心下都有些骇然。只怕那高氏仙姑是个成精多年的老妖,以他们的实
力,不知胜算几何?


  这般晃晃荡荡,飞了大约有三刻,荒山野岭中,忽然出现了灯光。璇玑一把扯下
盖头,探头出去,却见周围奇峰秀林,在月色中分外雄伟,而最高的高氏山峰上,居
然矗立着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一定就是高氏仙姑住的地方。


  她这哪里是什么隐居,分明是占山为王啊!只怕皇帝也没她这般逍遥奢华。


  花轿带着四人,稳稳地停在那巨大的宫殿前。殿前也站着一排宫装女子。提着琉
璃灯。笑吟吟地说道:“四位贵人都接到了?”


  方才打头阵的女子道:“接到了。这便可以拜天地送入洞房了。”


  那些宫装女子听说,便嘻嘻哈哈地将轿帘拉开,把璇玑四人扶下来,簇拥着往宫
殿里去。


  璇玑头上蒙着块红布,什么也看不见,只觉身边香风阵阵,里面也不知藏了多少
妖气。地上铺着的水晶砖,亮闪闪,晃得人眼花,都不知该往哪里走了,幸好旁边有
人领着,否则真是要晕头转向了。


  又走了一段,依稀是进入了一个大厅,里面灯火通明,香味更加足了,闻一下便
目涩骨软,轻飘飘地,好似飞在云里。


  妖气!璇玑顿了一下,一定那个仙姑!她就在这里。


  领路的人停下来。笑道:“仙姑,四位贵人已经带到。吉时也已到,可以成大礼
入洞房了。”


  上面有人“嗯”了声,那声音竟是说不出的美妙动人,只听一声,四人的心跳便
骤然加快了,彷佛喝下了最甜美的酒,脸上着火。


  紧跟着一阵环佩叮,仙姑走了过来,璇玑垂着头,只看见地上出现一双浅紫色的
锦缎鞋,上面还着两朵精致的花。


  那双鞋在每个人面前停了一下,看来那仙姑是在打量他们。没人说话,大厅里安
静的只闻自己的呼吸声,四人的心跳加速。被这种沉闷的气氛逼得,心脏几乎要从喉
咙里蹦出来。


  不知等了多久,那美妙犹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很好。成礼吧。”


  紧跟着后面排山倒海般,吉官一声声唱喏:“吉时到--一拜天地!”


  后面有人推了她一下,璇玑不由自主跪在蒲团上,成天地之礼。眼角余光瞥到旁
边的人。苍白的双手,尾指上套着一个铁指环,正是禹司凤。似乎感觉到她在看自己
,那只手微微一动,伸过来,紧紧握住她的。


  璇玑心中一颤。竟不知是不是该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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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激变   


 


      正是心神激荡的时候,却听那仙姑曼妙的声音响起,彷佛在唱歌。


  “我何德何能,竟惹得天下修仙大派的弟子前来拜天地。”


  璇玑和禹司凤都是剧烈一震,钟敏言反应最快,眼见被人识破,抬手便扯下闷气
的盖头--他不爽很久了,为了这身可笑而且不伦不类的嫁衣。


  眼前忽然紫影一闪,有个人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在他面前停了一下,钟敏言只觉
脸上被人用手掌轻轻一摸,那掌心柔嫩绵滑,被摸了一下只觉心驰神摇。他猛然一怔
,却见面前立着一个紫衣美人,整个人彷佛是被笼罩在一团艳光里,眉目如画,美的
令人不敢逼视。


  出于男子本能的反应,他一时没有出手攻击。呆了一瞬。然而只那一瞬间,也没
看她如何出手,他忽觉胸口气血翻涌,竟是真气岔了的迹象,大惊之下倒退数步,两
脚一软,跌跪在地上,鲜血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敏言!”若玉他们也都纷纷扯下盖头。取出藏在内衣里的兵器,要上前相助。



  紫衣美人咯咯一笑,身形转动,像一团紫色的云,滴溜溜在剩余三人面前来回一
转,璇玑只听若玉和禹司凤也发出痛呼,竟是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四个人
就伤了三个。她也有些不知所措,正要拔剑上前。忽然那团紫云飘到了自己面前,璇
玑只见一张美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在眼前猛然放大,不由也是一怔。


  紧跟着脸上也被她摸了一下,滑腻腻地,还带着一股荡人心魂的香气。璇玑只当
自己也要受伤,脚下一动便要逃开,谁知胸口真气却一动不动。没任何反应。她不退
反进,一剑挥出。对面的紫衣美人却像烟雾一样散开,显然没受到任何伤害。


  璇玑见那团烟雾飘去了台上。也不追赶,赶紧先提着沉重的嫁衣朝禹司凤他们那
边跑,拔剑挡住那些围上来的宫装女子与吉官们,想必他们也是成精的妖,为高氏仙
姑做事的手下。


  “没事吧?”璇玑一剑挡开数人的攻击,回头相问,头顶的凤冠重的要命。她直
接丢到了地上。


  钟敏言脸色灰白。调息了半天,才底声道:“好厉害的功夫……我的真气居然提
不起来。”


  旁边的禹司凤和若玉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脸色。但光凭想像也能想得出来比钟敏
言好不到哪里去。


  “璇玑,快逃走吧!”禹司凤扶着剑站了起来,替她架住脑后突袭的一刀,由于
没有真气。他只觉虎口剧痛,撞击之下差点把剑脱手而出。


  “快!快走!”钟敏言和若玉也勉强与那些小妖斗在一起,钟敏言满脸是汗。看
上去十分痛苦,一面厉声吼着:“快走!玲珑应该还正往这里赶来,……带着她快逃
!”


  璇玑急道:“这种时候还说废话!我就眼睁睁看着你们送死不成!”


  禹司凤轻道:“我看那个妖女不像是要杀我们的样子,和玲珑先逃走。回少阳派
找掌门人他们来对付……她太厉害了,我们都不是对手!”


  璇玑只觉他说的有道理。但要自己这会趁乱逃走却是一万个不能。


  钟敏言怒道:“这个臭丫头到现在还是一付死赖脾气!叫听话和没听见一样!快
给我滚!听到没有?!”


  璇玑嘴唇一动,正要说话,却听台上那个紫衣女子吃吃笑了起来,柔声道:“其
实这位少侠说的对,我不会杀你们。不然刚才你们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她又朝璇玑那里看了一眼。她脸上汗水涔涔,将那些黑色的涂料冲淡,露出莹白
的肌肤,人中上的胡子也掉了下来,分明是个容貌秀丽的女孩子。


  紫衣女子笑道:“原来是个女的,难怪残阳掌对没作用。”


  虽然不知道那个残阳掌是什么东西。但一眨眼就能伤了三个人,可见其威力不小
。听这个名字,似乎是只对男人有效。璇玑是女的,所以逃过一劫。


  禹司凤念及此,立即挥剑逼开眼前的小妖。绕到璇玑身后,用力推了她一把,道
:“快走!不要留下!”


  他如今真气丧失,又哪里推得动她,自己反而一个趔趄要摔倒。璇玑赶紧扶住他
,耳边听得那紫衣女子柔声笑道:“女的也无所谓,反正都是修仙者,令我事半功倍
。都不许走,给我留下。”


  她说给我留下的时候,音调软绵绵。竟彷佛是在撒娇,让人不由自主想听从她的
话,为她留下来。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那紫衣美人竟然变成了无数个人影,将他们团
团围住。如同铁圈一般,这下璇玑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逃不走了。


  禹司凤见事情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也只有默然叹息,不知这妖女要拿他们怎么
样炮制。


  璇玑把剑一收,说道:“钟离城的人把当作神仙一样供起来。对百依百顺。怎么
能做这么过份的事情?”


  那紫衣美人咯咯笑了两声,却不说话,只吩咐:“你们,把他们几个押下去。女
的丢进地窖,男的送到我卧房里。”


  钟敏言一听送到卧房几个字,只惊的脸色煞白,想来这妖怪果然是采阳补阴的那
一类,难怪一年要四个年轻男子。这下要是被她送到卧房。着了道,只怕就要变得人
不人鬼不鬼。他虽想拚死反抗,无奈手脚都没力气,如今也只有乾瞪眼。


  周围的小妖一拥而上,抬的抬、抢的抢。嘻嘻哈哈的就要把他们几个分开弄走。
忽听剑声如龙呜,剑光骤然闪起,那些小妖有不知厉害的,一撞之下就是头破血流,
登时吓得叫嚷着四处逃窜,再也不敢来抬人了。


  璇玑捏了个剑诀,收了剑气,瞪着那紫衣美人。半晌,才道:“休想碰他们一下
。死妖怪。”


  紫衣美人笑道:“这位姑娘人长的俊,剑也挺俊的,借我看看好么?”


  话音一落,璇玑只见周围无数道紫色的身影扑了上来,她挥剑而上,奈何那些人
影一被剑砍中,立即就像烟雾一样散开,过一会又聚集在一起。怎么也杀不乾净。璇
玑左旋右挡,渐渐气力不济,耳边忽听若玉低叫一声:“小心背后!”


  她急忙挥剑挡住背后,谁知面前突然窜出一个紫影,抬掌一劈,正中她的胸口。
璇玑眼前猛然一黑,一口气喘不上来,喉头发甜,只觉这口血要是喷出来,就止不住
了,只得硬生生吞回去。手里的剑早被人抢走,抛上了高台。


  紫衣美人接住那柄剑,左看看右看看,声音曼妙地笑道:“小姑娘。还嫩的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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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紫狐
  璇玑只觉胸口疼得厉害,气也不敢喘大了。禹司凤见她似乎站不住,急忙把自己
的剑塞进她手里,暂时充当拐杖,一面轻道:“莫要和她斗。我看她的身影虚虚幻幻
,利器也无法造成伤害。想必真身不在这里,这只是她的虚像。”


  只是虚像就这么厉害,那找到真身岂不是死定了?璇玑不由心灰意冷。


  紫衣美人柔声道:“其实你们不要害怕,我从不杀人。只是需要借你们一些精血
,助我功力大成。”


  禹司凤沉吟半晌,道:“你是采阳补阴的妖……想必不是蛇就是狐狸了,对不对
?”


  她微微一笑,“这位少侠懂得不少呢。不错,我是紫狐。”


  紫狐?众人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只觉她容姿艳丽,委实不能逼视,更在那艳光之
下有妩媚到了极致的风骚,原来这就是赫赫有名的狐妖。


  “你既然能修炼得道成为人身,其过程一定无比艰辛,怎么成了人之后反而要做
下恶事?”


  紫狐只是笑。并不说话,过了片刻,似乎有些倦了,将璇玑的剑丢在地上。轻道
:“我不爱听大道理。尤其是从人嘴里说出来的,你们自己两面三刀背后拆墙的事情
,还会少么?”


  禹司凤不由默然,过了一会。又问:“你怎知我们是修仙弟子?”


  从唤神台到这里,他们自信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也没人发现他们不是紫狐点名的
那四人,谁知拜天地的时候居然被她识破,那破绽到底是露在什么地方?


  紫狐柔声道:“你问这么多,是想拖延时间吗?”


  禹司凤被她说穿心事,顿了顿。这妖果然神通广大。在她面前什么手脚都施展不
开,兴许今日真是要丧命于此了。


  “罢了,反正也很久没有人与我说过话。”紫狐笑了笑,“我既然是要采阳补阴
。自然对那阳是要千挑万选的吧。人品外貌是在其次,最关键是要生辰八字……”


  禹司凤何等聪明。她只开了个头,他立即猜到了意思。当即接口道:“被你选中
的人都是阳时阳刻出生,命中带火!”


  “你真是很聪明呀。”紫狐笑吟吟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春情荡漾,“我竟舍不得
先对你下手了。不如养在花园里,陪我耍子吧。”


  说完她下台来。伸手要去挽他。禹司凤急退数步,躲开了她的手。


  紫狐也不逼他,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一会。才道:“你的面具我曾见过,原来你
们是离泽宫的弟子。你们那个混帐宫主,居然还死守着这套规矩。我还当他早已看开
了呢。唔,等等……”


  她将禹司凤脸上的面具仔细打量一番,忽而露出一丝嘲讽地笑,低声道:“难得
呀,已经很久没见到这种面具了。想不到……你还真舍得……”


  “住口。”他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你既然知道离泽宫,就该明白离泽宫的人
不能得罪。你占山为王,恣意作乱,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紫狐竟似也有些忌讳,身体轻轻一纵,跳回了高台,一面笑道:“好神气,中了
残阳掌,无论是人还是妖,至少三天都会运不了功。你能如何?不过我可以给你个面
子,那小姑娘便放她走吧。你们几个却要留下陪我。”


  说完她宽大的袖子一挥,璇玑只觉一阵狂风扑面而来,妖气团团将她围住。令她
动弹不得。不知过了多久,那妖风终于消散开来,璇玑缓缓睁开眼。发现大殿变得空
荡荡,紫狐也好司凤他们也好,都没了影,只剩她一个人,握着禹司凤的剑,孤零零
的站在原地。


  …………………………………………


  却说璇玑他们四个人被带上高氏山。只留玲珑一人跟在后面观察情况。先前她还
能远远地跟在马车后面,一直到了唤神台,见他们换上了嫁衣,被花轿抬着飞起来,
她不由大急。


  空中没有遮挡,她要是御剑上去追,必然会被人发现,那就前功尽弃了。但如果
不追上去,她又好生不甘。正在焦急万分的时候,忽听耳后有人轻轻一笑,声音低沉
,竟是个男子。


  她吓了一跳,急忙转身抽出断金剑摆好架势。谁知身后只有风声泠泠,黑鸦鸦的
参天大树。哪里有半个人影!


  玲珑四处看了半天,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暗暗吐一口气,却不敢把断金剑收回去
,只在周围走来走去,寻思究竟下一步该怎么办。


  没走几步,头顶忽然又传来一声轻笑,还是那个声音。玲珑心中大骇,厉声道:
“什么人?!”手里的断金毫不犹豫地挥出去,只见金光一闪,对面一株碗口粗的大
树立时断成了两截,轰然倒地,枝叶乱飘,却依然没半个人影。


  月色惨淡。林中偶尔有夜枭啼呜两声,周围十分安静,静的甚至让她汗毛倒立。



  “是……是人是鬼?!出来!”她又挥了一剑,对面的大树便遭了殃,被她这样
胡乱挥剑,也不知倒了多少株。


  玲珑砍了半天,连根毛也没找出来。自己倒累得气喘吁吁。


  “还是个火爆脾气,一点也没变。”


  那声音忽然又在她背后出现。玲珑头也不回,身体猛然一转,将断金用力丢了出
去,只见后面一道黑影闪电般让开,断金擦着他的肋下,钉进了一株大树中。玲珑快
步上前,正要将剑拔出,忽觉月色一暗。那人竟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彷佛一只乌鸦,
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断金剑上,低头看着她。


 彼时林中夜色昏暗,她也看不清此人究竟是何模样,只觉一双眼睛亮若星晨,有些
熟悉,一时竟想不起究竟是谁。


  那人低声一笑,轻道:“想不到他办事倒是利索,你这便随我去吧。”


  玲珑大怒,抬手去抽剑。然而无论如何也抽不出来。失去了断金的玲珑,基本就
等于一只鸟被人缚住了翅膀,任人宰割了。她气急之下卯足了劲去抽剑,那人却足尖
一点,彷佛没有重量一般,又飞了起来。


  玲珑这下用力过大,断金被一把拔出,她却也收不住势,往后急急踉跄,眼看便
要摔倒。


  肩上忽然被人一扶。她下意识的要用剑刺他,谁知那人出手如电。点了她右肩的
穴道,断金?一声摔落在地。


  玲珑惊呼一声,却被那人捂住了嘴。


  他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在她脸上一吻,冰冷的吻。


  “可算捉住了。”他说。


  玲珑只觉后颈被人轻轻一击。登时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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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采阳补阴
  璇玑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出口。这里岔道极多,一排一排的长
廊,她几乎把每个长廊里的房间都搜索个遍,里面都是半个人影也没无,不知那个紫
狐究竟把人带到了哪里。


  当时他们都是蒙着盖头被人领进来,什么也看不见,只觉这里极大极宽广。不过
璇玑很快就发现,就算没蒙着脑袋,她也会分不清路。只因这里的房间全都是一模一
样的,走廊的格局,长短横宽,完全是一个模子,比最困难的迷宫还要难。


  她一个人,忍着胸口的疼痛,在殿里找了足有半个多时辰,终于有些忍不住,扶
着一尊青铜烛台。缓缓滑坐在地上。胸口疼的厉害,好像要炸开一样,里面似乎有狂
潮澎湃。若不是她强忍着,将那口鲜血咽下去。只怕早已喷血气绝了。


  她闭目,缓缓调息真气,将胸前淤积的鲜血慢慢化开。


  不知怎么的,想起刚到小阳峰的时候,冬天来的早,她每天都恨不得裹着棉被出
门,有时候穿衣服过多,自己都觉麻烦。于是师父就说教她一个偷懒的法子,可以冬
暖夏凉。


  现在她明白了,那不是什么偷懒的法子。而是少阳派最高深的内功阳阙功。她大
约花了一年多的功夫,终于有了起色,在第二个冬天来临的时候,可以轻松穿上春装
,在漫天风雪中御剑而飞。脸色不变。


  得知她学会了阳阙功,师父那天很高兴,拉着她喝了很多酒,最后大约是喝多了
。喃喃说道:“璇玑呀。看到。红姑姑就想到自己小时候。好多人都以为我是个笨蛋
,只有师父愿意好好教我,最后终于学有所成。好歹没给他老人家丢脸。不过呢,红
姑姑那时候可不像,有许多好朋友,还有个姐姐。我那时候是独来独往,人称独行侠
呢!”


  那时她有听没懂,只瞪着眼睛看她,于是师父就笑:“夸呢!傻瓜。一个人在世
上孤零零的。其实很可怜。所以,有了朋友就一定要珍惜,好好对他们,绝不要辜负
他们。红姑姑在长大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已经有些迟了。所以,不要学我。世上能
找到心甘情愿为付出的朋友。那是非常难得地。”


  后来过了这么久,她也早忘了那天的对话。现在为何会想起呢?


  禹司凤,钟敏言,若玉,玲珑,大师兄他们……甚至陆嫣然,是不是都可以算她
的朋友?大家一起患难,一起欢笑,危急的时候他们挡在自己前面,这一路过来,自
己全靠他


们照顾。不求回报的照顾。


  她忽然有点明白师父的话了,她学了这样久,终于学到了一身本领,那不是用来
炫耀的。


  正如她当初去小阳峰修行的初衷。是希望大家能永远过这样简单又温馨的生活,
她可以有力量保护他们,再也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现在应当就是她回报这份友情的时候了。


  璇玑睁开眼,胸口的剧痛似乎缓和了一些。她咬牙勉强站起来,看看周围,每一
处的景色都是一样的,现在被她抓在手里的这根烛台,她记得自己是第四次经过它身
边了。


  到底要怎么才能找到司凤他们呢?


  璇玑提着剑,在大殿中来回走动,经过高台的时候,忽然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
道。


  妖气!她心中一凛。顺着味道找过去,却见帷幕后面的屏风,裂开一道小口子。
妖气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难怪她找了半天都是在走迷宫,原来这大殿根本是用来唬人的,后面自有密道通
向老巢,想来这就是把人带到里面去了。她当即精神一振,挥剑将巨大的琉璃屏风劈
成两半,果然后面有一道暗门,大约是走得急了,只关了一半。她提剑跳了进去,顺
着妖气追上。


  …………………………………………


  钟敏言他们被紫狐慑走,只觉一路飘飘荡荡。忽明忽暗。完全看不清道路,最后
彷佛行至一个阴暗的房间里,身下一软。被人放在了一张大床上。正是惶恐时,只听
卒卒几声响,眼前骤然大亮,却是那紫狐将蜡烛点上了。


  众人见那紫狐轻轻一笑,在床边坐了。抬手去摸钟敏言的脸颊,一面柔声道:“
莫怕,如此良辰美景,何不放开心怀。你我做一对逍遥夫妻。”


  哪里是一对!钟敏言不敢说话,更不敢动。直挺挺地躺那里装死。脑中想起二师
兄陈敏觉说过的那故事,说以前在青丘山附近有狐妖作祟,常常变成绝色的美人,诱
得一些好色之徒与她交媾,摄取对方精血,化作自己的功力。而那些被摄取了阳气的
男子虽然不死,却也成了废人,瘦的皮包骨,乾尸一般,撑不了几年也会一命呜呼。



  他那时候年纪小。一听这故事就会浑身发毛,偶尔想到那些变成乾尸的男子,就
会睡不着觉。后来有一次给师父听到了,将二师兄骂了一通,他犹自害怕,跑去问师
父是不是真的。他却没否认,只说以后行走江湖,须得提防美貌且狐媚的女子。


  没想到今天居然就给他碰到了一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会那狐妖的手已经摸
到了他的胸口,眼看要探进去,他只吓得浑身都僵了。心中连叫我命休矣。


  旁边的若玉忽然说道:“既然要做夫妇,便当有些诚意。你将我三人放在这里是
什么道理?难道就让我们在旁边乾瞪着?”


  钟敏言只觉狐妖的手缩了回去,心中登时长舒一口气,若玉兄,大恩大德啊!


  紫狐柔柔笑道:“你这位少侠倒解风情,夫妻还没做,却懂得喝乾醋了。只是我
与离泽宫有些交情,一时先不动你们。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又有何惧。”


  说罢她将纱帐一放,把钟敏言隔在了外床,自己钻了进去,也不知在里面捣鼓些
什么。


  只听禹司凤说道:“等等,你方才在大殿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如何知道我们是修
仙弟子的?”


  帐内的紫狐腻声道:“这等时刻。何必说这些煞风景的。罢了,依你。都依你。
你等命格八字,在我眼中犹如透明一般,不是阳时阳刻出生,内息又丰泽,上回去祠
堂又被我撞见……唔,你说,这岂不是缘份?”


  原来她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了,居然不拆穿,乖乖等他们自投罗网!果然数千年
得道的老妖手段绝不寻常。今日一个美人劫,只怕是躲不过去了。


  禹司凤还想与她插科打诨拖延一些时间,忽然喉下被人一点,中了哑穴说不出话
来。他心中焦虑,又听紫狐娇滴滴的声音贴在耳边,腻腻的,教人从头发根到脚趾头
都要软下来。


  “狡猾的人……我的亲亲好相公,少说一点吧。”


  他只觉那柔软的身体靠上来。鼻息间满是香甜,心下却是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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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亭奴
  璇玑顺着那条密道走了不到一刻,忽觉前面没路了,摸上去是厚厚的石壁。奇怪
,难道密道居然是死路?造出来扰乱视线的?


  她不肯放弃,在石壁上来回摸索,指尖忽然触到一个凸起,往上摸索,居然是一
根黑铁烛台。以前师父说过,如果遇到死路之类,就多注意周围的事物,用手推一推
,兴许便能发现新路。


  她将那根烛台用力往下一掰--没反应;往上一推--还是没反应。


  原来师父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璇玑颓然地靠在石壁上,只觉密道中暗不见光,
阴森森地甚是可怖。她从怀里取出火石,将那个烛台点亮,幸好上面还留了一些油。
可以燃烧。


  谁知油灯刚被点亮,却听后面‘喀’地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璇玑急
忙回身,只见对面的石壁上开了一道缝,原来那烛台机关是用火来开的,只要点亮了
烛台,机关就会被破解。


  事不宜迟,只怕司凤他们被妖怪慑去久了。会出意外。当下璇玑就闪身进了岔道
,没走一会,眼前忽然有了光亮,周围豁然开朗起来,竟似是一个山洞,里面钟孔滴
水,地泉清澈,隐约还发出一种淡淡荧光。


  她听前面有水声淙淙,不由加快了脚步,刚好旁边有一块大石拦路,她心中焦急
,顾不得看脚下。轻轻一纵,跃过地下的积水,翻了过去。


  只听‘哗啦’一声,她一时不查。原来那大石后是一大滩地下泉水,这一纵居然
摔进了水里,下半身全湿了。泉水冰冷彻骨,璇玑纵然有阳阙天护身。还是冻得打了
个寒颤。


  前方水潭突然有了动静,似是有人从水底浮上来。璇玑只当是紫狐发觉了。立即
握剑凝气,戒备地瞪着前方,只待她一出来便发招。


  幽蓝的水面涟漪渐渐扩大,只听‘泼啦’一声水响,一个雪白的身影从水里一跃
而起。在空中轻轻一个摇摆。巨大的鱼尾犹如白纱一般,甩了一下,紧跟着又落进潭
水。溅起无数水花。


  璇玑吃了一惊,那是人?还是巨大的鱼?


  正在疑惑,忽听前面有一个人声幽幽响起,“怎么会来这里?”


  那声音有些沙哑乾涩,甚至可以说是难听。而且说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听起来
不像是中原口音。


  紧跟着,水面忽然浮起一人。漆黑的犹如海藻一般的长发纠结在腰下。苍白的肌
肤,双眸是极淡的青色。此刻这双狭长深邃的眼睛正温柔的看着她,充满了爱怜喜悦


  “啊!是你!你--”璇玑大叫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结果


  是他!珍珠事件!鲛人!


  璇玑连滚带爬地从水里游过去,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手,忙不迭地大叫:“你怎么
样?好久不见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狐妖……”


  那鲛人微微一笑,抓着她的手,柔声道:“你呢?”


  “我……我嘛……”璇玑正要把事情经过告诉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又抬手指着
他的鼻子大吼:“你会说话了!”


  他还是笑,水滴犹如珍珠一般,从他长长的睫毛上落下。他身上有一种只有妖物
才有的清丽,那种美,让人如醉如痴。


  “我……”璇玑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我叫亭奴。”他幽幽的说着,“可以叫我亭奴。”


  原来鲛人也是有名字的。她对他微微一笑,正要叙旧,忽然想到被紫狐掳走的司
凤他们,登时垮了脸,叹道:“亭奴,我还有急事,下次再和你聊天。我在找那只狐
狸,她把六师兄和司凤他们都掳走了。”


  亭奴淡道:“我知道,她是采阳补阴的妖。”


  璇玑这会终于把思路给理清了。问道:“你怎么知道?还有,你怎么在这里?也
是被她抓来的吗?”


  亭奴摇了摇头,用那种生涩的语气低声道:“她在做一件大事。迫我相助,我不
答应,她便将我囚在这里。”


  “什么大事?”


  亭奴沉吟半晌,道:“先不说这个,你们大约是与她无意撞上的,她近来急需补
充功力,遇到修仙者,更是断然不肯放弃。若不快点去救他们,只怕就迟了。”


  璇玑一听就急了,掉头就要继续找,却被他轻轻按住,低声道:“……什么都不
记得了?” 


  记得什么?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亭奴静静看着她,又是那种熟悉的眼神,好像他们很久很久以前就相识,越过了
无数个年头,又在这里相遇一般。


  “以的本事,又怎会被她……”亭奴悄然叹息一声。握紧她的手,“莫急。凝神
闭目,仔细去找,能找到的。”


  “我不……”璇玑本想反驳,然而见到他的眼神,却说不出话来,只得依言闭目
凝神。


  过得一会,忽觉原本寂静无声的山洞里充满了各种杂音,有水波涟漪的轻微响动
,有对面亭奴细细地呼吸声。还有洞壁上的那些青苔,悄悄伸展身躯的声音。


  你要找谁?


  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问她。


  要找六师兄,司凤,若玉……还有那只强大的紫狐。


  彷佛是本能的,她轻轻抬右手,好像是要捉住什么,所有的意识在一瞬间全部集
中起来,穿过石壁,越过无数走廊,望见了青纱薄帐。帐里的人突然受了惊吓,猛然
回头,一双惨绿的眸子正对上来。


  她看到她了!


  璇玑猛然一惊,睁开眼,还是那个山洞,对面一个鲛人,什么也没变。她捏紧了
禹司凤的剑,低声道:“我……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了!我要去救他们!”


  说罢她轻轻跃上岸,将衣服上的水拧乾。掉脸就走。亭奴忽然轻道:“带着我一
起,好吗?”


  璇玑呆了一下,下意识地朝他下半身的鱼尾看过去,磕磕巴巴的说道:“带你是
没问题,可是你……”能走路吗?难道要她着抱着?呃,鲛人大概是没什么性别吧,
可他看上去到底是个男人……


  亭奴微微一笑,指着她身后的角落,道:“虽然还不能站立行走,但我自有办法
。”


  璇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却见那里置着一副铁轮椅。方才还真没注意。她赶紧把
轮椅推到潭边,将亭奴一拽,他轻飘飘地坐在了轮椅上。


璇玑脱下身上的嫁衣,给他套上,所喜那嫁衣十分宽大,他穿着倒也合身,连鱼尾都
能盖住。


  “我们走吧。”亭奴抬头对她微微一笑,红衣乌发,当真是个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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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真身
  “若是要救的朋友,就得先找到紫狐的真身。不然一切招数仙法对她来说都没用
。”


  亭奴推着轮椅,居然还蛮快的,能和璇玑跑个并肩。


  璇玑想起刚才在大殿上,她的剑怎么也刺不中紫狐,她简直像一团烟雾做的。飘
忽不定。


  “那,真身在哪里?”


  亭奴想了想,“紫狐一向狡诈,对真身极为宝贝。她一定不会放在寻常的地方。
我们去天极阁找找,十有八九是在那里。”


  那天极阁又是什么地方?璇玑无奈地看着他,妖怪的巢穴。还真是乱七八糟。


  “天极阁是安置定海铁索的地方。”他指着头上,“在最上层。”


  璇玑很想问问定海铁索又是个什么东西,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闻所未闻。不过
这会也实在不是聊天的时机,乾脆闭紧嘴巴,专心往前跑。


  这个山洞并不大,很快就跑到了头,回到了密道的另一端。亭奴在黑暗中似乎根
本不用点灯就能看清,指着左上方的烛台说道:“点亮这个。有捷径可以去天极阁。


  璇玑依言用火石点亮上面的油灯,果然右边又裂开一道缝,阴风呼啸,里面竟好
似一个巨大的空间。


  她推着亭奴进去。却见里面幽幽两排烛火,一直往头顶延伸出去,脚下只有一条
三尺来宽的道路,还是凹凸不平的台阶。台阶下面是伸手不见五指地黑暗。想必是挖
空的山的内部,也不知有多深,要是掉下去可死定了。


  亭奴的输椅没办法上台阶,璇玑只得把他起来,另一手提着轮椅,飞速往上攀爬
。周围有一阵阵阴风吹过来,冰冷的。似乎还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



  背上的鲛人轻轻靠着她的后颈。头发还湿漉漉地,带着一丝凉意。


良久,他忽然说道:“紫云盔,黄金甲,天池里的那个鲛人……还记得吗?”


  璇玑正跑的满身大汗,摇头喘息:“没听过,什么盔甲?天池不是天上的吗?”



  亭奴不由默然。唉呀,她居然全忘了,都忘了,无论是伤心地,还是愤慨的。又
或者是温馨的,通通都忘记了,一乾二净。


  “没什么,其实……忘了也好。”他淡淡说着。


  璇玑沉默半晌,忽然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是……我好像觉得很久
以前就认识你。你让我觉得很熟悉很亲切。”


  亭奴没有说话。


  ………………………………………………


  禹司凤有一种生不如此的感觉。如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被紫狐压在身下。她
自有一种媚术,令人燥热难耐,恨不得连皮带肉都脱了,与她一亲芳泽。


  他咬牙苦苦忍耐,却觉她的手柔若无骨,慢慢地解开衣带,在他胸前轻轻一吻。



  罢了。当真是要毁在她手里。他浑身一颤,正要放弃挣扎,忽听睡在外面的钟敏
言叫道:“死狐狸!不知廉耻!练这种下流功夫!就算成了也叫你身上烂出脓水,永
远成不了仙!”


  禹司凤心中一紧,登时又清明了几分,继续苦苦支撑。不为她媚术所惑。


  那紫狐却吃吃笑道:“大男人却来张口骂我小女子,好听的紧呢。谁告诉你我要
成仙?”


  钟敏言本来就是要骂她来拖延时间,见她居然搭腔。心中狂喜。当即又骂道:“
骂的就是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妖怪!谁管你成不成仙!我只知道你练这种功夫,以后一
定不得好死,死了下拔舌地狱永不超生……”


  他正骂到兴头上,还没说完,忽觉下巴一紧,被那紫狐捏住了。她眯着眼睛凑上
来,那瞳仁是野兽一般的惨绿。钟敏言心中一凛,肚子里骂人的话都不知跑哪里去了


  “拔舌地狱……你以为人世间就不是地狱?”她恶狠狠地说着。“你闭嘴,否则
我便破了戒律,立时将你杀了!”


  钟敏言几乎要气炸了肺,无奈他此时功力放不出来,等于是个待宰的羔羊。只有
乖乖听话的份。


  紫狐放开他,正要翻身进去。忽然背后一寒。一种极可怕的感觉攫住了她。


  有人在看她!


  她猛然回头,却见一道银光忽闪而过,眨眼就没了影。


  幻觉?还是真的?


  紫狐心中忽然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的真身,与那东西放在一处。倘若被别人
发觉,那便是一切都没意义了,可是,人都被她掳来了,还有谁在?他们有后援?还
是……


  那个小姑娘!


  她在心中恨了一声,当初果然不该将她放走!


  钟敏言见她起身便走,似是有什么急事,张口想再说两句话气她,转念一想她要
是留下坏处是更多的,便咬紧了舌头,等她闪身出了房间。才勉强坐起来。揭开青纱
,只见若玉和禹司凤还好端端地躺在里面,只是禹司凤地外衣被解开。露出里面白色
的中衣,想必那事还是没成的。


  他松了一口气,叹道:“还好……那狐狸突然走了。兄弟们,咱们也赶紧走吧。


  ………………………………………


  所谓的天极阁不过是一个小阁楼,建在殿顶,璇玑一路着亭奴跑来,撞开门便已
是筋疲力尽了,乾脆往地上一躺,艰难地说道:“亭……亭奴。你看看……真身在不
在这里……”


  亭奴推着轮椅,四处看了看,回头笑道:“有,起来就能看到。”


  璇玑闻言大喜,挣扎着爬起来,果然见角落里放着一尊半透明的柜子,淡淡的碧
绿色,像是用翡翠雕出来的。柜子里静静躺着一只半人长的狐狸。深紫色的皮毛,像
是在睡觉,好像用手拍拍,就会醒过来,冲人摇尾巴吱吱叫。


  她拔剑而出。快步过去,将那价值连城的翡翠柜子用力砸破,抬手就要把狐狸给
杀了。


  亭奴忽然轻道:“别杀她,万物成人形极为不易,给她留一条后路吧。”


  璇玑摇了摇头:“不行。她做了坏事。一定要死。”


  亭奴苦笑一声。喃喃道:“……还是和以前一样……”


  “什么?”璇玑又没听清,这个鲛人叽叽咕咕,好像怀着无数个秘密,又不肯说
,真教人郁闷。


  “没什么……先看看这个。”


  亭奴指向她身后,璇玑一转身,却见墙上挂着一根黑色的铁链,黑黝黝地,绕着
铁链还在墙上贴了一圈古怪的符纸。那铁链垂到地上,拖了老长,墙角特意为它开了
个洞,铁链就一直垂到下面去。也不知有多深。


  “这是什么?”璇玑走过去,摸了摸,只觉那链子看上去纤细轻巧,抓在手里居
然无比沉重,像是用玄铁做的。


  亭奴轻道:“这个就是定海铁索,天下八方各有一条。用来锁住一只着名的妖魔
。”


  顿了顿,又道:“从来没有妖放弃过要救他。我猜,你们一路过来,一定也遇到
了那些想救他的妖吧?”


  璇玑猛然想起公碗山那些肇事的瞿如,以及那个生的不成人样的妖怪,犹豫着点
了点头:“在……望仙镇遇到过……”


  亭奴淡道:“望仙镇位于东南,八方之一的铁索就在山下。高氏山位于正东,那
第二根铁索,就是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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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紫狐的秘密(一)
  定海铁索有八根,分别安置在八方。这八根铁索都是用来锁住这只妖魔的。


  亭奴说的大约是这个意思吧?璇玑还有些搞不清楚,“那……铁索要多长才行啊
?那只妖又被关在哪里?”


  亭奴又是一笑,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为了做那铁索,当年也是倾尽天下财富
……不过奇怪的就是,谁也不知那只妖被关在什么地方。八根定海铁索用先天八卦的
格局来镇他,听说除此之外,还用金锁穿了他的琵琶骨。纵然他有翻山倒海的本事,
也逃不走的……”


  璇玑慢慢点头,道:“这么厉害!想必他以前一定做了很多坏事,罪大恶极。”



  亭奴目光一闪,半晌,才喃喃道:“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呢。那些人,又何尝
不是为了自己……”


  璇玑看了一会定海铁索,很快就兴趣缺缺,提着剑回到翡翠柜子那里,道:“害
人,做坏事,就是坏。这样简单的道理。不说这些了,我还是先把紫狐的真身给杀了
比较好。”


  亭奴见她挥剑要刺。不由颤声道:“当真要杀?”


  璇玑却不说话,手腕一转,剑尖毫不留情的刺向紫狐的心脏处,却听“”地一声
,那紫狐的身体竟比寻常钢铁还要硬,这一剑非但没戳穿她,反而滑到柜子上,整个
翡翠柜子再也承受不住,哗啦啦地摔了一地。


  璇玑用了八分力气,没想到还是震得虎口麻。她为难地看着躺在翡翠碎片中的紫
狐。身体这样硬,一时还真没办法伤了。


  亭奴脸色苍白,轻道:“现在的气力……根本伤不了一根毫发……不如就算了。
去找的师兄他们,逃走吧。”


  “不对。”璇玑忽然回头看着他,若有所思。“你刚才在山洞不是这样说的。你
是说,依我的本事,怎会输给她。为什么你现在要改口?你好像……知道很多东西。


  亭奴先前见她迟顿憨然,只当她这一世失了灵性,哪知她如此犀利,心中竟如明
镜一般,以为她没在听。其实她都记在心中。


  他一时竟找不到任何词,只得磕磕巴巴地说道:“这个……不一样。还没……”



  “还没什么?”


  他被逼得哑口无言,只好装聋子。


  “亭奴?”璇玑上前一步,还想再问,忽然想到什么,喜形于色。把手一拍,笑
道:“对了,我怎么没想到。既然用剑伤不了,我可以用火来烧!亭奴,你是指我可
以用仙法,对吧?”


  亭奴被她搞得乱七八糟,一时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只得苦笑两声。


  璇玑捏印念诀。召来两条火龙,都有海碗粗细,在空中来回盘旋,火星乱溅。她
手指一动,两条火龙立即发现了躺在地上的紫狐真身。尾巴一甩便飞了上去,绕着打
转,火势熊熊,甚是惊人。


  “状态不错。”璇玑只当自己受了伤。唤不出火龙,没想到还是成功了,心中不
由自得,回头看一眼亭奴,望他称赞两句。


  他眉头紧锁。抿紧了唇,似有不虞地神色。过一会,忽然轻道:“没用的……她
是修行了千年的狐妖,现在与她不在一个层次。火烧不死,水淹不透……她早已过了
三十六劫,凡火对她来说只是小把戏。”


  璇玑有些不服,但回头看看那紫狐,果然连根胡子也没烧着。心中不由气馁,抬
手将火龙召回收起。叹道:“那怎么办。不是她死,那就是我们死了。”


  “何必要赶尽杀绝,她是成精的狐妖,从来不杀人,为什么要杀她?”


  他近乎质问。


  璇玑皱眉:“谁说她不杀人!钟离城的人不是每年都给她送四个男子吗?她就是
什么采阳补阴的妖怪,不杀人,那些人到了什么地方?!”


  “那些人……”


  亭奴刚开口,却听门口一个曼妙动人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那些人就是
被我杀了,要怎么样?替他们报仇吗?”


  话音一落。一团紫色的人影便轻飘飘地飘了进来,彷佛没有重量的烟雾,将地上
那只紫狐一团,包裹起来。两人定睛看时,只见那紫衣美人笑吟吟地站在对面。怀里
抱着一只睡着的紫狐。


  “啊!……”璇玑见她毫发无伤,那想必伤的人一定是司凤他们了,当即急道:
“把他们怎么了?”


  紫狐摸了摸怀里的狐狸。笑道:“没怎么,不过是被我采完阳气之后,丢下悬崖
了。死没死,就看他们的命喽。”


  璇玑见她神色间笑吟吟的。只当是开玩笑,然而心底毕竟快急出火了。颤声道:
“亭奴说不伤人……、当真杀了他们?”


  紫狐神色一正,冷道:“我是什么人,我杀几个凡人又如何?我就是杀了他们,
如何?呵呵。那个面具小子叫什么司凤吧?死之前还一直叫着的名字呐。真是个痴情
汉子……”


  璇玑心中猛然一痛,五脏六腑竟彷佛被一只巨手狠狠抓了把,紧跟着再放进油锅
里煎熬,痛得她快要直不起来。


  死了?当真死了?她还是没来得及赶上,她一心想保护的那些人。


  眼前忽然一阵模糊。好像回到某个月夜,一个火爆气的少年对她嚷嚷:“到底有
没有在听?!”


  又忽然放逐到青冥之上,她笑吟吟地对一个冷淡少年说:“我们四天都不要再分
开。”


  而这些人,居然已经死了,再也见不到。最后对她说的话,居然是让她逃走。


  亭奴摇头道:“紫狐,不要说气话!不知道,她……”


  紫狐脸色一板,厉声道:“什么气话!不错,都是我杀的!我还要将钟离城……
不,全天下的人都杀了,你们要如何?!哦,我倒忘了,你不是人呢!不想死,就快
滚!滚回你的山洞!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紫狐!”亭奴提高声音。摇头道,“还是回去吧。那些修仙者,是碰不得的。
放他们走,要听话!”


  紫狐呵呵一笑,将那只狐狸收进袖子里,腻声道:“碰不得也碰了,你要如何?
你不过是个落魄的鲛人。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你们能如何?”


  “不如何。”璇玑的声音冷冷响起,她怔怔地盯着紫狐,满脸地泪水。竟是没有
任何表情。


  “也死一次试试罢。”她手里的剑轻轻巧巧耍个剑花,稳稳地捏着剑诀。却是少
阳派最常见的瑶华剑法。


  亭奴见她双眼中银光闪烁,极为可怖,心中知道不好,急道:“紫狐!莫要再倔
强!快将那几个修仙者放了!”


  紫狐嘴唇微微一动,正要说话,忽见眼前银光大亮,那剑尖快若闪电,瞬间就到
了眼前。她猛然一怔,那张犹如冰雪琉璃雕刻而成的脸庞凑近了过来,瞳孔深处有火
焰般的银光在跳动。冷到了极致。冲天的杀气竟压得她动弹不得。


  不如也死一次试试。


  剑光犹如蛟龙般呼啸而过,那团紫色的艳影瞬间化成了粉末,狼狈地逃至角落,
好不容易才团聚成形,满脸惊骇地望着璇玑,彷佛她是从地狱中杀出来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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