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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帝王妻 (完+番外) 文/ 镜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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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宴后,尚有宫廷乐坊排练的戏目上演,并有自宫外请来的杂耍博噱,这场皇家华筵,势力是月到中天才会罢兴了。可是,好无聊呢。


谌墨出了昌乐殿,殿外园内,早有三五成群的贵妇各踞亭榭笑语。她无意加入,只得沿着回廊,向深处行了去。


“孝亲王妃,也是一个人么?”


谌墨稍怔,半晌方想起,这在廊上宫灯挑照下面目英俊、着暗色服裳的贵族男子,是广怡王,当今皇上最幼的皇弟傅珏怀,江南第一美人碧月橙的夫君。“广怡王叔,好巧。”


“是巧呢。我们,应该算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了罢?”


谌墨黛眉浅浅颦起,唇沿似笑非笑:“但不知使王叔滋生这等感慨的,是哪桩事?”


广怡王淡哂:“心照不宣,不是么?”


“恕侄媳颟顸,侄媳怎不知何时与王叔有了这样的默契?”


“你……”广怡王定足,定定视她良久,方道,“较之令姊,你聪明太多。”


“原来,王叔向来有和侄媳妇‘说心事’的习惯么?”谌墨秀眉一抬,雪色容颜浮起淡淡揶揄,“王叔,别太信我,连我都信过不自己呢。”


实则,早在那一场“家宴”时,傅珏怀已了然,这小女子,绝不似其姊秀弱。“若如此,本王劝你莫沿着这这条路走下去了,到尽头,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对一个连自己也信不过的人来说,是很残忍的一件事。”


“侄媳承教。”谌墨从善如流,当真踅足回走,步态含蓄优雅,悠哉如闲庭散步。


望那道纤长秀影,广怡王幽深眸底,一丝光亮明灭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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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儿。”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谌墨叹息,回身,“项大哥。”


月光之下,一袭精丽宫装,满发璀璨簪环,如斯美艳不可方物的她,几乎觉得是陌生的。记忆中的那方形影,多是男装来去,小节不拘,自如如风……“你回到侯府了么?”


“……如此说,也无不可。”谌墨嫣然,“恭喜你了,项大哥。”


项漠涩然一笑,是上天罚他么?偏偏在这样的时候,遇她在场。“……与公主的婚约,是父亲订下的。”而接受父命接受这桩婚姻,是失去了她的他,走回原有人生,做回孝子忠臣。


“我还以为,项大哥会与东方姑娘结成连理。”


“文香她……”项漠想起那个伤心别嫁的女子,叹息,“她已为人妇。”对文香,有挥之不去的愧疚,对眼前人儿,却是终生不去的悔憾。“墨儿,你……”


“原来,云阳驸马与孝亲王妃是旧识?”树影内,步出了广怡王傅珏怀,要笑不笑,“故人重逢,不该如此平淡哦。”


孝亲王妃?项漠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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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寻仇()


乍逢项漠,若说没有惊讶没有悸动,未免矫情。但,或是心底明白,两年前两人已经情尽缘断,且事由她起,是以,谌墨并未让这个意外影响太久,坐在回程车里时,面上的平静已与伪装无关了。


宽绰敞丽的孝亲王府马车内,王府男女主子各居一隅,任沉寂在中间流动,似乎,谁也无意打破横亘在这中间已非一日的僵持。


不错,僵持。自数日前后园的不欢而散,这气氛就在两人之间形成。


傅洌虽不骄奢,仍是可呼风可唤雨的皇族贵胄,纵然是那段避祸江南的落魄时日,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直接指摘责叱,遑论在他一心讨好的心情下。讨好呢,长到今日,他可曾讨好过谁么?尊贵如父皇,慈严如母后,受过他的讨好么?


她并不是娇弱女子,他知道。更不是柔软偎人的女子,他也知道。但宠她的心情仍是产生了,何时产生并如何产生,已不重要。重要得是,他知道,她于他,并非如己所说,是谌茹的妹子。


但不是谌茹的妹子,又是什么呢?……妻么?


名上,她已然是了。


决定有名无实,是在不知“妻”是谁时,已定下的。娶谌茹之妹,有父皇旨意压着,不得不娶。但娶了,既然不能爱“她”,便不碰“她”,保持女儿家的清白之躯,是为了“终”有一日在他可以放开时,“她”尚有寻着幸福的资格。只是,“她”竟是她……


行走中的车身突来一震,原地顿住。随后,是随行侍卫的拔刃豁豁声,并隐有打斗声响传来。


“发生了何事?”思绪生生被断,傅洌嗓里透出些许愠意。


“禀王爷、王妃,前方长胜街似有乱事。”王府侍卫统领严执禀道。


“差一人到府尹府报案。”


“是。不过……”严执犹豫着,“遭到攻击的,似乎是云伯侯府的马车。”


谌墨一愣,当即挑帘望了出去。半明半暗的月下,前方两三丈外,印着“谌”字的灯笼尤其醒目,十几道黑影攻围之下,那飞跃腾挪其中的,不正是她冰脸小弟?


“这个冰娃娃,是艺高人胆大么?竟然一个侍卫也没带在身边?”她撇起小嘴,不屑嘟喃。似这种匹夫之勇,她向来不会欣赏,有道是“仗势欺人”,有势可“仗”时为何不仗?浪费。


“严执。”


“是,王爷。”主子仅是二个字,经年养成的默契已使常执挥手,带两人疾电似地飞出,为小侯爷添来助力。


谌霁武功师自四大家族中武功最高的云齐侯卫礼,且青出于蓝,在四家族后辈人中,武功修为最高,对这场突来的伏击可说应对自如。只所以未下杀手,一是想摸探对方武功来路,二是欲活捉一二人拿回审问。


严执的加入,迅速将战局改变。原就因久攻不下而萌了退意的围袭者,一见有强手增援,不敢再恋战,一声尖厉唿哨后,暗器如雨抛出,趁这厢人或遮挡或闪身的当口,十数人跃至房顶,遁逃而去。


“小弟。”车内的谌墨招手相唤。


谌霁板着一副雷打不动的冰霜脸色,疾步行近了过来。


“他们是些什么人?”


“寻错仇的人。”


嗯?“……寻错?”


“寻错。”


讨好的笑挤了出来,“有劳小弟了。”


谌霁挑眉,淡道:“你这几日安份些。”


“好说好说……”才怪。


“我走了。”旋身,径自离去。自始至终,未与同车的傅洌递上半字。而斜倚软靠的后者,显然也没有主动与这位妻弟寒喧客套的打算。


这个小弟,真不可爱。“起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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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漠人寻来了。”肆意进来,先捉过桌上酒坛仰颈一口,再冒出这一句。


谌墨一手把玩着白玉酒杯,另手支颐道:“昨晚他们已找上了小弟。”


“你知道?”肆意闲挑一眉,“知道还约我在这个地方见面?墨墨,你打着什么算计?”


莞尔一笑,“你会没有想到?”


“你不会想……”


“我是想。”


阿弥陀佛,这一刻,肆意不希望自己有够了解这尾“妖鱼”。“你那位挂名夫君知道么?”


“他很快就会知道。”眼光斜斜乜来,“而且,意意,你不想么?”


不祥预感形成中:“……我为何要想?”


“最近上京坊间街巷有一个很可爱的传说哦。”


不祥预感已然形成。“上京帝都的传说素来可爱。”


“天家五皇子广仁王傅津,号称天家恶魔,嗜色爱美,男女通吃,美女美童生冷不忌。听人说,他近来,盯上了云夷侯的第四子肆意。就连宫女也曾亲眼目睹他曾强搂肆家四公子强了一吻,但不知,真耶假耶?”


“若你不以男装与我会面,过不几日,孝亲王妃与肆家四公子墙外私会的消息,也会给帝都的可爱传说中再添一笔。”


谌墨眼前一亮:“好主意。”


“天呐。”肆意蒙面哀叹,同情她的夫君。


“不过,你当真不恼么?肆家四公子岂是个任人步步进逼而不反击的软脚角色?”


“你说来说去,不外乎想拉人下水。”她何辜,有友如此?


“动心了?”


肆意邪邪一笑,“既然做,就做得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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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楼。


约摸是三年前,天香酒楼当任掌柜因与东家言间失和,卷了全数帐款私逃,没了钱进货的天香楼险就支离崩析,幸得一位财、势皆如中天的金主出以重资买下,原有的东家变成掌柜,原有的厨役沿用至今,保住了百年老号,也保住了上京的一处繁荣。


作为京城第一老字号,天香楼由来是各方豪客饕餮美食的盛地。酒香,菜佳,料足,价钱适宜,跑堂机灵,掌柜和气,多是是挑剔饕客满意而归,但既然是酒楼,难免有藉酒装疯或酒后失仪的悍客,天香楼为此,也请了几个膀阔腰圆功夫傍身的伙计压阵,旨在唬客,唬不住时便扔客。但是,绝没有人敢去招惹今日上门滋事的两位有心之士。


最香的女儿红,库房告罄;最浓的老花雕,坛坛见底;最肥的肉鸡,最嫩的河鱼,最鲜的龙虾,最……真金白银累出的“最”啊,尽都进了那些位的肚腹内,而且,仍有不尽的“最”,在迅速消耗中。同时迅速消耗的,并有一干掌柜伙计的心肝脾胃。


“两位小侯爷。”胖掌柜堆了笑纹,涎上脸来,“您这客,准备请到啥时?”


支颐侧卧长桌的肆意,高举一壶女儿红,对嘴长流,全不管不时有酒珠儿滑入细白项颈,闻言轻轻摇首,“这客,不是我请。”


“那,是……”掌柜目光,转向更难缠的另一位,“是您?”


谌墨半身俯趴桌上,醉眼迷离,两颊酡红,折扇却摇得呼呼生风,吹起了玉冠绾着的发梢,“这客,也不是我请。”


“啊?”掌柜慌了,若不是这两位小爷请,难道是那些个吃客请吗?那些人,那些人……“两位小祖宗,别耍小的啊,小的吃罪不起啊,小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客,自然是由你们的主爷请,哈哈……”


老天爷!掌柜想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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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爷,六爷!”牡丹园内,傅洌、傅津、傅澈正执杯小酌,青衣小帽的侍从一路长喊着跑来。


“老六,听见这毛躁叫声,还真是应了一句老话,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奴才呢。”傅津谑道。


傅澈反唇相讥:“如此说来,五哥家的奴才也是个个生冷不忌、男女通吃的色魔了?”


“嗯?几日不见,你脑子何时变得灵光了?”


“就因几日不见,不受五哥影染所致啊……”


兄弟在此方来语往,那青衣小帽的广义王府侍从已行近了。“六爷,天香楼掌柜差人来报,谌家、肆家两位小侯爷也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大帮子又脏又臭的叫花子进了天香楼,整整两层楼都给占满了不说,这吃食都快给耗光了,掌柜的实在没辙,请您去一趟呐。”


“哈哈哈……”傅津拍案狂笑,傅洌浅蹙眉心,金主傅澈哩?


顿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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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寻仇()


“谌小侯爷。”


玄色衣影进了眼际时,谌墨眼睑未抬,依旧长饮不辍。


玄衣男子一迳撩衣坐下,“在下不知这世上有几个谌小侯爷,但在下敢确定,你必是‘江湖妖鱼’罢?”


“鱼?”肆意在旁咭咭怪笑,“哪来的鱼?我想吃,想吃……”


玄衣男子并未受噪音影响:“你可认识古涂燕?她乃在下的亲妹,她的一只手臂,是葬在阁下手里罢?”


“啊!”肆意大叫,“糊涂燕?好吃么?比糊涂鸡如何?”


玄衣男子眉峰微微褶褶皱一下,迅即按奈下,“江湖妖鱼,你须随我回东漠,给在下妹子一个交代……”


“对,鱼,鱼比鸡好,好吃,好吃喔!”


下颌抽搐,声仍力持平稳:“涂燕若仍钟情于你,你须负起责任,娶她为妻,且一世不得负她。若她不能消气,你须拿出一臂偿她心恨。毕竟,一个女子失臂的残缺非同小可……”


“又是燕了?不是鸡么?鸡好吃,好吃……”


“闭嘴!”玄衣男子终是忍不下去,一道掌风凌厉劈出,卷向横卧桌上的肆意。


湖绿长袍旋出一波碧浪飘出,原地桌椅伴一声巨响,化作齑粉。


“啊唷唷,救命啊,有人杀你的情郎喽!”肆意哇呀怪叫,抱住谌墨,两人滚抱着躲开玄衣人的再次一击。


玄衣人浓眉掀出冷意:“江湖妖鱼,此刻我无意伤你!乖乖随我回东漠!”


“你是哪里来的乌七抹黑的乌鸦怪鸟?”谌墨抓起一只碎碗扔了出去,“敢来惹你爷爷!”


如此顽恶不堪的资质,纵是绝色,也只是亵渎天宠的劣物!玄衣人恼怒之下,出手再不容情,双手成爪,厉如狠枭的扣向两人咽喉。


“哇噢噢,杀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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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物件也有吉凶日,那么今日,必然是天香楼的大凶日。


金主傅澈快马赶到时,整座酒楼,除了顶楼贵宾层幸免于难,首、二、三楼都已是浩劫深陷。一、二为疯狂饕客给吃成狼藉一片,三楼雅座层,则教浑厚内力震荡得雅致不复。更甚的,是破坏尚在持续中。


“杀人啦,杀人啦,天香楼出人命啦,天香楼招鬼啦——”白绿两人扭成两股麻花,自三楼窗口坠下,追索而至的掌风令那扇精致的桧木窗扇灰飞烟灭。


当空,谌墨道:“小意意,我无意和你做一对同命鸳鸯!”


肆意从善如流:“大难来临,咱们还是各自飞罢!”


一绿一白两道身影,劳燕分飞去。


随即破窗追出的玄衣男子,瞬间取舍,身向白衣者追下,但为防偷袭,掌向肆意排出,那强大气力使得肆小侯爷轻巧身形在空中回旋下落,忽尔——“本王一直好奇,若有一日小意侯爷向本王投怀送抱时,会是怎样的光景?”耳后,是男子轻佻靡昵的笑语,腰际,是一个紧实霸热的束囿。


谌墨惊鸿一瞥,见了自家好友身陷“魔手”,稍一分神,被迫至的掌气扫了胸口,气息一散,身势堕了下去。


傅澈飞身离鞍,张臂将那抹纤长秀影揽下,一声笑谑“小霁侯爷”还未全字吐出,已听得——“混帐王八蛋,哪里来的鸟人,放开本少爷!”


这泼头盖脸的痛骂,呆了傅六爷的眉眼:这是……谁啊?旋尔,臂上一轻,人被另一人夺去,“三哥,你这妻弟未免太……”粗野。


将怀里人儿酡红的娇靥紧扣在胸前的傅洌,眸心一片清冷,道:“你太放肆。”


啊?三哥该不是坏了脑子?“放肆”这话不该是对着他堂堂六爷说的罢?“三哥,你……”


“走了!”这话,是对着怀里人叱出,孝亲王拨马带缰,径自回府。


原地,广仁王傅津抱着穴道遭制的佳人,眸光对上玄衣男子的幽邃视线,道:“不管你是谁,本王奉劝你就此打住,本王的人不是你能动得了的。”


“尔等是皇族中人?”玄衣男子抱胸而立,衣袍在夜风骚动下猎猎生响,月的光辉下,整人宛若修罗。


“皇族?”傅津挑眉,唇角斜勾,“本王相信,这两个字对阁下构不成威胁罢。”


“我也相信,你会说真正对我有威胁的,是阁下。”


傅澈挠着光滑下巴,目光在“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两人中间施舍了几个来回,而后,再没精神关这门子闲事:我的天香楼,我的真金白银,我的心肝,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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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挣扎了?”怀中人儿的安份,引了傅洌诧意,他轻柔问着,温热的气息扫扰了她耳根。


谌墨不习惯两人这样的亲近,竭力向螓首偏离,颦眉问:“你早知我不是阿霁?”她见过他对阿霁的态度,淡和得几于淡漠。


“你本来不是令弟,不是么?”她的抗拒,令他不悦,束在纤腰上的修长五指猝然收紧,谌墨不及防下,纤薄背脊撞上了他的胸际。


谌墨怔住,为自己撞上的精实触感,以及他的力道:“你会武功?”


“是。”


“很高么?”


“比你要高。”


“何以见得?”


“你逃不开我。”


“你……”他说,她恍才悟到,她挣了半晌,是真的脱不开他。他能以近乎柔和的力量,在四围织成了一张绵柔大网,困住了她。“你……”狡狯的口齿首次失了伶俐,“……王府近在眼前,我们该下马,你也该放手了。”


放手?傅洌不喜欢这样的两字,怀里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他为何要放?“不放。”


“……为何不放?”


“阿墨~~”他在她耳边低低吟唤,“我不想放了。”


什么?谌墨回眸,“你——”微微愕住,为着他在盈寸的精致脸颊上,蕴藏着的某样情绪,他……?


“阿墨。”他薄唇翕动,黑曜瞳心映着她的影,在月下柔波泛亮,她回过首,“姐夫夫君,王府到了,请下马罢。”


一丝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恼意闪自眼底,究如此,傅洌动作仍是柔和,抱了她,进府,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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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郊外十里,隐阳山,一处乱石为障的隐密山洞。


“主子。”一袭玄色衣袍的魁阔身影一迈入内,洞内十几位劲装汉子当即围拢上来。


东漠少主赫连铭问:“昨夜谌府有什么动静?”


“谌家小侯爷未在府内。”


未在府内?“如今可以确定,大闹天香楼的那个,和你们前夜围袭的那人,定非一人。”


“主子,您是说……”


“宫里的,府里的,楼里的,谌家,到底有几个小侯爷?”


“关于这个,”贴身侍卫轩光上前,“奴才今儿个察了一天,自上京人口中,得知这云伯侯府有一对双生子,只不过……”


“不过什么?”


“这双生子是龙凤子。”


龙凤子?微呈褐色的深眸明灭一闪,“中原话说,即是一男一女,可对?”


“的确是一男一女。”


“他”竟然是“她”?那秋水为神,那雪玉做肤,那生冷冷扑来的,惊人三魂扰人七魄的绝色,甚至,那令人痛又令人痒的恶劣……“他”是女子?是女子?当真是女子?


“主子,依您英见,这伤了涂燕姑娘的,会是哪个?”


赫连铭心神一震,冷道:“不会是挂宫职的那个。”


“那咱们下一步该找哪个寻仇?”


寻仇么?涂燕妹子的“仇”,原本就是拿来混淆视听的顺道之事,说不得,要请她鉴谅了。“在本尊还不想和天昱皇朝撕破脸皮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就放了他么?不会太便宜那只妖鱼了?”


“会么?”妖鱼呢,若“她”真是那只喜欢起风弄浪的妖鱼,他就要做只收妖的钵,降鱼的鲨,这一只顽劣的小小妖鱼,他,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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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有心人


这一日,太子妃来访时,谌墨才将一碗苦药苦脸吞完。


那次胡玩,她受掌风波及,胸际受了震袭,是以,安生在床上躺了几日养伤。假寐榻上,云乔、昭夕两个丫头的精心照拂,她自是晓得,也受用得很。但令她无端迷惑惘然的,是傅洌的改变。


自洞房花烛下达成了“兄妹”默契,两人一贯遵行不悖,但那夜天香楼“乞丐宴”后,有人似乎有意急欲打破这份亲而不近的相处模式,唯“亲”已不够,尚一心求“近”,近到净面、梳发、喂药,王爷都要亲力为之。


过往,她喜欢新鲜趣物,金石珍奇他百般搜集;她脾胃宿疾厌食,佳馐美味他穷尽心思。如今,诸如此类讨好做得依旧兴味盎然,甚至变本加厉。令人瞪目的,亲王殿下竟将宫廷内各式美肤护容的方子拿了回来,为妻子呵护那一身细致娇肤,更甚者,在两个贴身丫鬟为王妃拭抹揉润出室后,他会盯着丫鬟们的二十根手指郁卒出神,那模样,大有恨不能替而代之之势。直把两个丫头骇得心惊胆颤,生恐一个不好,就把大好的指头给丢了去……


他,到底要做什么呢?“兄妹”的相处之道是他说的,如今又来亲近,难道如今,不需为他心爱之人“守心守身”了么?还是,她会错了意?


“三弟妹,三弟妹?”


“哦……”


太子妃武业明眸含了殷殷关怀:“这葡萄不好吃么?怎么你漂亮的小脸都给皱起来?”


谌墨点漆墨瞳一转,笑如春花初绽,“太子妃嫂嫂带来的好东西,怎可能不好吃?只是,嘴里苦涩的药味作怪,把这样的好东西给糟蹋了。”


“唉,好好的人儿,怎会受了风寒?”武业惋叹,执起了她的手,“妹子,你可要好好保重。你不知道,这偌大皇家,看起来妯娌众多,姐姐我也只有你一个可谈知心话的人儿。那日宴后,我听了妹妹的话,向皇后娘娘请教保胎之道,月华宫当即就给太子府派来了保胎御医,一日三餐也有皇后派来的专人嬷嬷亲自料理,自有妊以来,姐姐总算能安心吃饭用药了。”


帝王家的女人,凤冠霞帔之后,血腥污秽由来不曾远离,旦涉其内,保生之道须如影随形,否则便如姐姐……“太子妃,你与姐姐,走得可还算近么?”


武业目光稍黯:“我与茹儿在娘家时就已交好,我早对她说过,她那副性子,若不改变,是会受人欺负的,唉~~


“怎么会呢?”谌墨轻挑眉梢,“姐姐是柔婉了些,但好歹是亲王妃,姐妹们又都这般和气,有谁欺负得了她呢?”


“唉,你呀,聪明是聪明,但过于纯真了。”武业螓首微摇,叹道,“别人不说,那位广怡王妃,岂是个好相与的?她呀,恃着有三位皇子撑腰,平日连我这个太子妃也不放在眼里,加上那桩子事……”话出来,囿于身份尊贵,不该嚼那门子绯色闲舌,“总之,单是她一个人,就能把茹儿那个傻丫头欺负得昏天黑地,更遑论,还有一干子别居用心者,加上丈夫又不疼爱……唉,总之,傻茹儿是有苦说不出,一个人就那样闷在心里,伤了肝伤了身又伤了心。”


“……广怡王妃这个人,我不喜欢。”谌墨精致丽脸升起厌恶。


“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太子妃拍拍她的手背,“你虽然冰雪聪明,但是个将心事挂在脸上的秉直性子,正是因了这个,我才和你这样投缘。你须记着姐姐的劝,广怡王妃那人,不可不防。”


不可不防哦……谌墨低睑一笑,“太子妃姐姐,你这等好心肠,一定会福及您腹中的皇孙龙种,他必定福泽绵长。”


“承你吉言,墨儿,将来,他会孝敬你这个三王婶的。”


“好,墨儿等着……”


后园内,趁最后的秋末时分,争竞吐芳喷艳的菊花丛中,响起女子轻快笑声。在笑声内,“心事挂在脸上”的谌墨,轻巧想着:一干子别居用心者?又是怎样的别居用心者呢?


不急,她已在此了,她若不急,他们会急罢?此前,不是已然有人以书引她去牡丹园欣赏好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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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园是皇家林苑,纵然是上京城内的达官,也只有四级品阶以上的官员才有进内一览的资格。其内,更有几处深苑,是天家皇子的专有行所,非皇族中人莫入。


今日,谌霁陪太子侍读,协同接见外使,中间鼓乐升平时,出了宴厅,一人在花间行走徜徉。他生性寂冷,这热闹喧哗之地,是首次踏入,但这张俊美绝伦的脸孔,林园的诸家仆役杂工可是见过百回有余了。


“小侯爷,您来了?上一次您走得匆忙,小的包得花种您没及带走。”林苑的花工凑近上来,拿他当了那位和气的俊小子,“近几日,小的又多搜罗了一些品种,等一下给您送过来?”


谌霁只横了他一眼,径自踱开。


嗯?花工摸了一把后脑,咂咂嘴:这小侯爷,是身子不爽么?


“我当是谁?”有人人未至,大嗓先给扯飘了过来,“原来是那位大闹天香楼吃饭不给钱吃酒不结帐的赖皮小霁侯爷。”


谌霁对来者浅施礼,“广义王。”


傅澈围着他转几个圈圈,大眼珠子翻出不屑:“吃白饭的滋味不赖罢?准备何时将酒钱给人送过去?还是,云伯侯府的俸禄支不起阁下的花度了?”


这一通叽叽呱呱,谌霁听来颇骚耳,但除了微扯在两道秀长眉峰的褶皱,精致容颜上未惊未动,看在有心撩拨的六皇子眼内,在在是挫折颇深,一把扯起他,“本王明白啦,你定是个酒来疯,喝酒了才变得可爱可亲些,是也不是?那好,随本王来,本王今日请你喝个畅快,你快给本王露出那日的粗野本相,好过这一张鬼走神避的冰脸!”


“广义王,请您放手。”谌霁压着不耐,虽任他拖行,仍板声道。


“走走走,本王有好酒随你糟蹋,喝够了显出原形,少装腔作势的胡弄世人……”拉着扯着,跌踬着的两人,排闼闯进了一处深密园林,但入眼一幕,纵使性寂人冷的谌霁,也变了面色。


“三哥?”


傅洌推开紧攀在腰际的娇躯,淡声道:“小六,你怎会……”猝接到了两道讥讽鄙夷的眸线,当即,近似惶措的情绪浮上胸臆,谌霁如何看他他或许不在乎,但有人,他已经太在乎……“姨母,我与小侯爷有话说,请回避罢。”


“洌,你答应我,你不能……”


“请回避罢。”


“洌……”


“姨母。”六皇子傅澈正容肃颜,摆袖,“晚辈恭送。”


洌,你不得负我……碧月橙投给傅洌幽怨一睇,悻悻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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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臣不记得与孝亲王还有什么话要说,请恕告退。”


“谌霁。”傅洌踱到他正面驻足,双目视他眼底,“对于外人的无端揣测,本王向来懒于解释,但今日你所看到的,我不想你姐姐知道。”


谌霁扬眉淡哂,“为臣不止一位姐姐,不知孝亲王指得是哪一个呢?”


傅洌凤眸波澜不惊,只道:“虽然她一早自别人的口内晓得了一些事,也自本王的口内确证了一些事,但是,我不想她再有多想。本王可以告诉你,对你姐姐,我已不准备放她走。”


谌霁薄红唇角勾起冷冷笑意,“或者,不必我多说,她自己已经看见过什么。毕竟,王爷的多情,上京街知巷闻。”


“谌霁。”六皇子傅澈匆匆行来,面目肃凛,声嗓压抑,“或者,你可以想想,何以这样巧,你这时来了牡丹园?莫中了有心人的有心安排。”


有心人么?“那么,广义王爷便是那位有心人了?”


“你……”


“王爷忘了,若非您的有心拉扯,为臣是无福到此的。”言讫,长身微揖,“两位王爷,为臣尚有公务在身,请恕臣告退。”几步后,又顿住足履,回眸,“不妨告诉孝亲王,我的那位姐姐,是这园子里的常客。就在上月她回门那日的当晚,还至此一游呢。”


傅洌面色丕变。


谌霁旋身,扬长就步。但阒寂心湖已起了讶异微澜:原来,姐姐已可使这人动容了么?唉,就知那尾妖鱼,不同凡几……但,是好事?还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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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5:01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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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乱字了得


广怡王妃当街受掴。


近来,上京街头巷尾,茶坊民寮,又把这新近添来的“可爱”谈资嚼个透烂。


“听说,那日,是广怡王妃的马车先拐到了筛金街……”


“听说?咱可是亲眼见的,广怡王妃的车辇到了,对面礼亲王妃的车辇也到了,两厢就那么遭碰上了。”


“那一耳光,打得可是真够清亮的,啪一声,咱隔着老远,听个真真。”


“你说,礼亲王妃可是将军之女,这脾气在娘家就听说火爆,哪是个好惹的?这广怡王妃也不想想?”


“要我说,礼亲王妃的火气也未免冲动了些,广怡王妃是谁啊?那可是孝亲王的心肝宝贝?孝亲王是谁啊……”


一墙之隔的雅间内,肆意对一桌佳肴踞案大嚼,一对流丽凤眸,不时关顾对面好友,以期从那张美人面上看出个一二三四,拿来佐餐下酒。但直至一餐告尽,两人已在当街齐头共进了,也未见谌墨发出任何声气。多年知交,这样的异常,肆意反而挂虑起来,“墨墨,你不会是……”


“如何?”


“……动心了么?”


“……只是无法全然的不介意,还有……”对好友,谌墨不需隐藏心事,“心疼,为姐姐。仅仅是一个和我有夫妻之名的男子,我尚不能心无芥蒂,况乎用情颇深的姐姐?她那时,亲眼见过,亲耳听过,经年累月中,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墨墨……”


“若他只是不爱姐姐,我不怪他,这世上,物物可以强取,唯‘心’不能强求。”


“但是呢?”


但是,他不该任姐姐自生自灭,那是他的“妻”啊,纵然无爱,也该有情罢……


“小心!”肆意勾她腰际,猝退一步,避开了当街疾过的车马。“……墨,你心乱了。”纵然没有动心动情,也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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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5:0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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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事,本就有万般巧,临街酒楼挑开的轩窗内,正有人郁结于胸,到窗前舒息展怀。


“那是什么?”凭窗的男人忽尔蹙了眉,冷声问。


嗯?傅澈一眼望下,当即苦脸大叫:“怎么又是这一对小恶魔?”


一对?“‘他’是谁?”嗓内,隐隐怒焰待发,甚至,杀机已透。


“谁是谁?”兄长异于寻常的语气引了傅津兴趣,迈近来,悠哉问。当街下那对玉人进了视帘时,谑声笑道:“三哥,你既然知她是谁,何以不知‘她’是谁?”


“你知道?”


“‘她’是我的。”傅津好整以暇。


“既如此,就看好你的人。”


“请问,两位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啊?”雾煞煞水沼沼的广义王问道。


傅津睨他一眼,“有些事,笨蛋不需知道。”至今,仍把那个狂野小侯爷当成谌霁的单纯人种,不是笨蛋是什么?


顾不得笨蛋的呱哇大叫,傅津难得敛起轻佻语态,“三哥,你动心了么?”


“……”眉梢微动,凤眸教一抹春意浸染,“是又如何?”


“是的话,三哥你今后的日子,必然是麻烦不断了。”


广义王总算有了几分明白,恣狂大笑:“三哥,你爱上你的小姨子王妃了,我早说过,她那样的人,想让人喜欢太容易,哈哈……”


“那么,碧月橙呢?”傅津笑嗓添来一诘。


阴翳掠过眸心,傅洌垂眸,未语。


傅澈生怕兄长心情不够郁卒,侃侃道:“新三嫂对碧月橙的厌恶,甚至连掩饰都懒,你说,她听了这近来的街巷传闻,会如何想?”


“还真是多事之秋。”傅津推波助澜,“附马项漠那厢与太子互动频繁,礼亲王、忠亲王初露端倪,逢此时,三哥这颗心,还给乱了,乱啊,好一个乱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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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5:0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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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乱”字了得。


“这个时候,她来府上,还真是不知避嫌!”


“云乔,你少说两句,主子的事不是咱们做下人的能说得上嘴的。”


“可是,你不气么?王妃不在府内,她在此等着,等得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是啊,王妃才进门不久,她这样一来,怕是又要闹得府内不宁了,唉……王妃?!”


正叽喳窃语的一对小人儿,骇得面无人色:这、这、这个如何是好?


倚门的谌墨立了多时,也听了多时,笑晏晏问:“谁来了府内?”


“……王妃,这个……”


“没有谁……那个……”


这个那个,想来是极不宜的那个。“客在何处?客厅么?”


“……后园橙芳轩……啊?”王妃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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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5:0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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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芳轩内,有俏佳人,望穿秋水,望煞芳心。听门弦响动,眉上喜,颊染春,“洌,你来……”


婉约娉至的人儿福身一礼:“姨母大人,幸会。”


碧月橙蛾眉蹙紧:“你怎会来?”


谌墨黛眉一挑,“孝亲王府有客到,女主人本该作陪,不是么?”


碧月橙唇弯冷笑:“谌家小姐,这个孝亲王府女主子的位子,你可以放心坐着。”


“哦?”谌墨淡哂,“我该感谢姨母的大方么?”


“你口口声声的姨母,不外乎是为提醒我与洌的辈份之别。”傲岸一笑,“你不妨试想,若没有这层辈份隔着,孝亲王府的女主人,怎会轮得到云伯侯府的千金?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姐姐,都不可能踏进这道门槛!”


谌墨几乎要喝采了,江南第一美人,不唯只有一张脸而已。“姨母不妨也试想,若你不是王爷的姨母,你们尽可以双宿双飞,做你们的神仙鸳鸯,这王府,这头衔,又有谁稀罕觊觎?我姐姐的韶华,可会枯萎在你们的浓情蜜意下?”


“你姐姐的死,不该算到我们头上!”


“不算到你们头上,又算到谁的头上呢?”


“她的死,是因为……”情急的失言,止于怆惶收舌,碧月橙心思疾转,“就算她是积郁成疾又如何?洌和我的事,在她嫁入府门前已存在,她不该妄想替代洌心中的我,更不该肖想洌的爱……”


舍近求远了么?谌墨细密长睫遮下的妙目内,掠过精明光华。


“谌家小姐,你姐姐,不够豁达开朗,对于明知无望的事情心存希翼,导致芳华早逝,望你莫蹈她复辙。我相信,除了爱,洌对你,会很大方的,你若知足,必能活得很好。”


“若是,我不知足呢?”


“你……”碧月橙镇定一笑,“你不知足,只会自苦,你姐姐的教训摆在那里,还不够么?”


“但我不是姐姐。”谌墨狡黠挑唇,目内春华荡漾,绯颜艳质顿生,“姨母,你认为谌墨想抢一个男人时,会很难么?”


“你,你……”一份成形在胸的惶惧添堵胸臆,碧月橙盯这张绝色娇靥,“你爱上他了,是不是?你爱上他了?”


“没有爱上,就不可以抢了么?”


这个妖女,这个妖女……“你抢不过去的,你抢不走他的!”


“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呢?”


“你……”


“王爷,您回来了?”管家顾全急切嗓音自扃外传来,“广怡王妃等了您有一个时辰了。”


碧月橙失色的花容突来婉媚一笑,“你想试,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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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5:0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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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姐姐案前的笺里,这首《菩萨蛮》写得最多。她曾忖度过,那个当下,姐姐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将这股狠绝笔笔描出?


在进门的傅洌当她面前,抱走了将额角自撞在桌棱上的碧月橙时,谌墨突有所悟:姐姐那时,必是绝望到极点的罢?


“阿墨。”身后,男人迈着无声无息的跫音,去而复返。


她依然盯着窗外,目之所及,是姐姐的茹芳苑,闲问:“姐夫夫君不去照顾你的姨母,到此做什么?”


“阿墨,她不会武功。”


“那又如何?”


“你若再出手重些,她会……”


她豁然回身,“我出手重些?”


傅洌颜容冷凛,寒声道:“我早说过,她与你姐姐的死,没有关系。你不该如此对她。”


“她说,是我出手?”


“她并没有说什么。”


“她”没有说什么,他就先迫不及待将罪名订下?原来,这就是“她”说的“试”?哈,有趣,真是有趣。


“还是,你有其他解释?”


解释?解释么?“傅洌,你是个混蛋。”


“你——”傅洌凤眸眯起危险线条,“阿墨,我知你顽劣,我宠你疼你,不代表可以无限纵容。”


薄唇讥讽轻嗤,“你的宠,你的疼,留给你的江南第一美人就好,拿来给别个女子,不怕是笑话!”


怒焰倏起:“谌墨!”她竟敢这样说?她竟把他的心意,如此糟踏?


“姐夫夫君。”忽然,美人柔声垂唤,笑靥如花。


他遽又愣住。


“话说,我这人,生来最讨厌无辜受过,为了佐实你按给我的罪名,你须记得,你的江南第一美人,欠我一次打。”


“阿墨?”他弄错了么?只是,不管如何,他都不能任她妄为。“你答应我,你不得伤她。”


“不可能。”


他一恼:“你别逼我!”


她一笑:“逼你又如何?杀了我么?”


“我不会杀你。”他面目一寒:“但废你武功尚不难做到。”


她眉眼骤冷:“废我武功?”


“是,”傅洌硬下心道,“你无法无天的性子,总要有人适宜圈囿。你如此任性妄为,总有一日,会闯下你避不开的大祸。”那东漠寻仇者,既非等闲辈,若那日他们兄弟未及时出现,她能否全身而退?


“哈哈哈……”好笑,好笑至极,“孝亲王,废便废,何必还要费事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不过,你确定,只有武功可以伤人么?你确定,你废了我武功,我便无力伤她了么?”


“阿墨,我不只是为她!”


“难不成是为我么?可惜,小女子不领情。我只知,所有伤过我的人,这一生,都不可能得我原谅,你确定,你要成为我的仇人?你确定,你要我恨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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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5:0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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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事发突然


“王妃回来了么?”寝楼外,傅洌止住脚步。


紧随主子身侧的顾全摇首:“侯府说,王妃可能要住些时日。”


无力吁叹响在胸底,傅洌退了身,改路书房。没了她的寝楼,空冷得令他无端寂寞。


顾全紧步子追着,觑着主子脸色,探问:“王爷,奴才再去接王妃?”


那一日,两位主子的争执之声,他在门外虽不能听个全貌,激烈语声仍是隐约入耳。兹后,男女主子的冷持,使得举府仆卫如履薄冰。十多日前,伯侯府传来老侯爷病讯,王妃过府探望,即一去不归,任王府车马几度来回,都是空来空去的无功而返。王爷的面色,也因之愈来愈沉霾难消,大家伙的心也愈悬愈高,这日子难熬啊。


“……算了。”她若仍未气消,再去接又如何?自那日后,他为示好搜罗的金石珍玩新鲜趣物她依然收之不辍,但却不和再说过一句话,这样孩子式的赌气,他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他也知那日,自己的火怒是大了些,但她有气,他何尝不会?从十年前母妃在眼前死去后,无喜无怒、收敛自如的情绪,只在她面前已几度失控,只为她啊。细究原因,是因“恼”罢?“恼”自己已动心,而她依旧超身事外?“恼”自己已为两人长远起了打算,而她顽性太重势必添来阻力?


“王爷,宫里来人,皇上召您速速进宫议事!”


速速进宫?“是哪位公公来宣?”


“是皇上近前的张公公。”


必然是大事无疑。“更衣,备车。”


阿墨,风浪将至,本王须去应付游对,你可能体我苦心?但愿本王今日返家时,你已回来,本王……想你,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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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5:0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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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将发,风雨满楼。


天昱皇朝祖出东域,百余年前,趁中愿天下大乱时挥兵逐鹿,打下了傅氏天下。而中原汉族由来自视甚高,岂甘心受他们口中的“蛮夷”统治,故建国初期战乱频起,在四大家族合力平定之下,各方叛乱势力方偃。时经百余年,百姓已接受了安定生活,然犹难消不死之心。对此,朝廷打压素来狠伐,每每都交由最能下得手段的人领首,天熙帝也不例外,有关种种悉交由皇五子傅津统领执行。而傅津不负天望,六年前圣火教全教覆灭,五年前斧钥帮连根瓦解,两年前玉兰门灭门之祸……“天家恶魔”名声,其来有自。


只是,劫后素有余生,余灰蒙求复燃。近来,皇家密门得讯,玉兰门余党重组天遣会,并与某异族番邦勾结,蠢动之势引了天子忧怀。


“津儿,你当真没有消息?”天熙帝傅璋德攒眉问。“你安插在里面的人也查不出么?”一支余孽党羽尚不足为虑,真正令天熙帝不安的,是那支面目未清的番邦人马,个中利害,不言自明。


“父皇。”傅津持着三分恭谨,“儿臣回头会训叱那些个办事不力的东西,父皇龙体保重呢。”


“有谁管你训不训叱来着?”天熙帝对这个儿子,由来顾忌大于倚重,但偏偏,某些暗厢操作的脏事污事,只有他做得最漂亮干净,行事无所顾忌,多凭个人喜恶,造就恶名昭昭,却使人握不到半点把柄,纵是天朝内以耿清闻名的御史韩昌,也搜罗不出实证予以弹劾,每每顿足扼腕。


“异族,无外乎西域、东漠、南郴、北岩,你只管照着它们查,还怕查不出来么?”


傅津俊美无暇的面上添了几不可察的嘲讽,“父皇教训得是。”


“……何时能给朕确讯?”


“儿臣会尽力而为。”


天熙帝目光转向默然未语的三子,“洌儿,依你之见呢?”这世上,也只有三儿的话,能使五子存有几分顾忌。承认这一点,等同承认了一个为父者的失败,但无法啊。五子的心结,由他亲手盘结,岂能不知?


听父皇又如往常故伎重施,将说服五子的活计扔给了自己,傅洌仰起凤眸,徐徐道:“父皇,有些事,的确不能操之过急。”


“是啊,父皇。”傅澈凑言,“西域有三大番国,东漠近十部落,南郴民多游牧,北岩山恶水险。要查,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事,何况谁敢说不会是孽党故布疑阵?”


“依你说,是无从查起了?”插这话的,是二皇子忠亲王傅潜,“堂堂天昱皇朝,还让一个番邦给困住了?”


“二哥够智慧,何不将差使揽下来?”傅澈无辜扬起一张俊俏脸蛋,“也省得父皇寝不安枕食不下咽了不是?”


“你——”


“够了,父皇面前不得放肆!”太子傅涵沉声叱道。


天熙帝龙眉一扬:“涵儿,你怎么说?”


“三弟做事素来张驰有度,何时令父皇失望过?儿臣相信过不久,三弟即会为父皇报来佳音,父皇只管高枕无忧便是。”


太子的话,听来堂皇,品来未免空泛,并未使天熙帝展眉舒怀。“洌儿,此事就交你督促。一月内,给朕结果。”


“父皇,由三哥督促当然是好,但不知,圣恩能否再眷儿臣,为儿臣加一强手相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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