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很快接通,那把熟悉的苍老声音在那一头说,“是谁? ”
“是我,古先生。”
“他还没来电话,督察。”古福成平静地说。
不愧为世界级财阀! 石勒心里的佩服感觉再一次上升。这个人的神经系统一定
是钢铁铸造的,面对即将失去巨大财富的打击,听起来还是若无其事。
“我想我有把握夺回十三亿五千万。”石勒直接入题。“还能逮住疯子,替你
干净地解决这件事。”
“你要什么条件? ”古福成没有浪费时间。
“你看到今天的新闻头条? ”
“看到,你奉命贴身保护汪孝尔,是他的私人保镖。”
“他愿意掩护我,让我溜出来。”
“噢! 他想捞点油水? ”
“他和木桑钦会来你这里趁火打劫,讨价还价,不过,他们也是有头有面的人,
你是这种人的克星,懂得跟他们交手。”
“你自己呢? ”
“我刚在海洋公园找到章子盈博士。”
“啊! ”电话那一头首次出现讶异的声音。“我衷心地恭喜你。”
“可是,她身上绑着炸药和定时器。”石勒再不理会对方的惊呼,一口气说下
去。“你知道疯子是警方高层,绑章博士的目的是声东击西,令我分身不暇。我召
唤警队拆弹组专家,他立刻知道我有时间反击会改变计划。古先生,我要设法使他
保持错觉,以为我一直被他算计羁绊在海洋公园。我争取到这几个小时主动就能逮
住他,取回款项。”
古福成反应快速,“你要找外面的专家? 督察。人命关天,不能冒险啊! ”
“我找的专家比警方的专家更专业,是廉政公署刑事技术服务处的电子工程师。”
“廉政公署? ”
“英国来的特别专家,他们奉命来这里工作,和我们没相干,跟香港没感情,
有兴趣公余兼职,认钱不认人。”
“为了救人,他要多少给多少。”古福成不加思索,一口答应。“就算没这件
事,督察,我不会在这种事上吝啬。”
第五节
李普塞特来得好快,看来,这家伙的正职是电子工程师,副职应该是赛车手。
他把那辆蓝色四驱车玩得像耍杂技,车子可以在原地转了二个半圈之后才停下
来。
跨出车的时候得意洋洋,一副准备接受观众喝采的表情。
这种时候,石勒没时间没心思凑兴拍掌讨他高兴。他手一挥示意对方跟上来,
李普塞特不是笨蛋,想到现在是赚钱的时候,倏地收敛笑容,换上一副认真脸孔。
他们很快地回到“雀鸟剧场”,李普塞特端详了石勒画在纸上的炸药和电子仪
器,侧着头想了一会,说道:“我要进去看看。”
他跟在督察后面跨进小屋,蹲下来打量地板上昏迷不醒女人身上的物品,他看
得很仔细,从不同方向一次次趴到地下,脸颊贴地观察炸药和仪器,二十分钟后,
满头大汗的专家终于站起来,露出笑容,朝一直在旁陪伴的督察点点头。他们重新
回到屋外。
“有多少把握? ”石勒问。
“这东西是你们的人安装的。”李普塞特答非所问。“在我们这一行,每个人
都有自己的风格,高手总忍不住在‘作品’上留下标记。”
“标记? ”警长不敢相信地,“有什么用,一旦爆炸什么都没留下。”
李普塞特的眼珠滑溜溜地转个不停。“你不懂的,这是一种‘创作’的自豪感,
像画家要在作品上签名一样自我满足。所以,我认识制造它的艺术家。”
“是刑事情报科还是拆弹组的人? 是准? ”
“你给我的报酬没有包括他的名字。不过,就算你再加一倍,我也不能说。因
为,他可能像我一样在赚‘外快’,”电子工程师眼珠又是一转。“最重要的,他
想不到对手是我,所以,他没有在‘作品’上安装‘诡弹’,没有圈套,没有陷阱,
他心肠好,只为赚钱,不想节外生枝害人。”
一直不吭声的刘愈忍不住说,“你能不能拆掉它? ”
“他是我教出来的,我是他的老师,拆这种炸弹是不费吹灰之力。”
石勒朝站在远处的古福成派来的秘书竖起大拇指,西装笔挺的绅士走过来,一
声不响地把手里的公文包交给督察。
石勒在大家面前打开它,装得满满的一箱千元大钞出现在大家面前。
“三百万,请你点算清楚。”石勒对眼睛发光的电子工程师说。
李普塞特满怀高兴地伸手进去一扎扎钞票中掀了掀,抽出一张,潇洒地用手指
弹了弹,又朝着阳光端详着照了一轮,才满意地盖上箱子。
石勒把那张图放到箱子上,说道:“刘博士提供一个意见,这个扁平的电子仪
器有屏幕,有数字按纽,如果它是中止爆炸的主装置,需要在上面输入密码来切断
时间跳码,你可以考虑场域方程式的:4 ×4 —6=10这个程序。”
李普塞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刘愈。“刘——刘博士? ”
刘愈解释:“里面的女人是我妻子,我只懂一点物理学,不懂炸弹。”
电子工程师体谅地点点头,“哦,你看得那些惊险电影太多了! 这个炸弹不是
你想的那回事。好了,眼下这种场合不适合猜谜,我还是尽快搞妥这件事吧。”
“等一等,”刘愈提高声音。
“又想到什么程序啦? 博——士。”
“我是这样想的,疯子不可能不知道物理学和天文学的最新发展,场域方程式
和宇宙常数再不是科学家对宇宙的唯一解释。他们发现眼前的世界不是爱因斯坦的
四度空间,是由十一度空间构造而成的。在这个新的M 理论中,无数的薄膜隔开无
数的宇宙,飘浮的薄膜每一次偶然的接触都会产生膜与膜的趾撞,产生大爆炸,每
一次爆炸会带出一个新的宇宙。”
李普塞特不耐烦了,“这是什么意思? 博士,这种地方、时间不适合上课。”
“听他说。”督察喝住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年轻人。
“我怕他这样强调场域方程式是为了隐藏背后阴谋,在M 理论中,大爆炸不是
爱因斯坦设想的那种爆炸。”
“你觉得章博士身上的炸药有问题? 是假的? ”督察问道。
刘愈盯着神色不安的电子工程师,执拗地解释:“假的还好。如果它是另一个
陷阱的引发点呢? 或者它包含着新的圈套? ”他郑重地提醒对方。
“年轻人,里面的人是我的妻子,我还要和她共度余生。”
李普塞特收敛态度,换上严肃神色点点头,说道:“博士,请原谅我的不敬。
我以我的生命给你保证,她一定安全。”
石勒收起图纸,警长刚想伸出手去,公文包已去到李普塞特手里。
“你要进去拆弹,让警长替你拿着吧! ”督察解释。
李普塞特咧开嘴角摇摇头。“它已经是我的,是好是歹都要和我一起。”
电子工程师拎了公文包就走进小屋,督察和警长互视一眼跟在后面。
李普塞特轻轻地把公文包平放在章子盈身边,又缓慢地蹲下来凝视着绑在她身
上的“恶魔”陷入沉思。
督察和警长一左一右蹲在他身边耐心地等着。
很久,很久,李普塞特吞了一口唾液,用力地点头作了个决定。他伸手解开外
套,露出穿在上身的一件插着许多工具的皮制夹克,瞬时间,一把小巧的剪子出现
手中。
石勒看着那把剪子缓缓地伸向捆绑章子盈的绳子,心一缩,脑袋顿时“嗡”地
一下胀大,右手倏地已经紧紧地攥住那把剪子。
“你想也别想! 李普塞特。”石勒低声怒叱。
年轻的电子工程师前额已经贴着警长的冰冷枪口。“你他妈的只要眨眼我就开
枪。”
李普塞特慢慢地转过头来,嘲笑地说道。“你以为我想自杀还是和你们同归于
尽? 你以为我这种人会为了什么他妈的理想和野心献身? 督察,我没做伟人的料子,”
他的左手轻轻地在公文包上拍了拍示意。“我还想活着享用这笔钱呢。”
他再扭过头对警长瞪了一眼,“讨厌鬼,拿开你的该死手枪! ”
石勒没有放开像铁钳一样的手掌,“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电子仪表、定时器和炸药没接在一起。”
两名警察不相信地瞪大眼睛。警长轻喝,“不可能,不要信他。”
“你是专家还是我是专家? ”
石勒问:“你怎么知道? ”
“我认识制造这东西的人,知道他的手法。你趴下从地板向上瞧,就可以见到
定时器没有接上电线。”
警长望了上司一眼,石勒点头示意,警长的手枪轻轻一推,李普塞特放开手里
的剪子挪动身子退后一步。
督察趴下去,学着这家伙的样子把脸颊贴在地板从下向上察视,因为李普塞特
的提示,他才能从定时器和电线间看到那点被收藏得很仔细的跷蹊。
石勒端详了好一会,才挺起身,说道。“他说的没错。”
李普塞特耸耸肩,眼珠转了又转。“你们不相信我也该信博士,我从心里服了
他! 他的推理很出色,这个爆炸是假的。不过,设置陷阱的人没想引发什么,也没
有另一个圈套。他只想你们呆在这里如盲头苍蝇,束手无策,跟着时间一分一秒过
去掉泪。嗯,最后时刻是下午六时,当定时器上的号码9 、8 、7 、6 不断转换,
去到5 、4 、3 、2 、1 ——0 ……你们魂飞魄散后张开眼睛,发觉没有爆炸,没
上天堂下地狱,才知道这个人和警察开了一个大玩笑……”
警长苦笑,摇摇头收回手枪。督察抑低声音,喝道。“你他妈的一早知道。”
“我知道却不能说,要不然你怎会给我三百万? ”李普塞特笑了起来。
“该死的,这是欺骗,那值三百万? 我认为……”警长舔了舔嘴唇,嘟囔道。
李普塞特扬起一边眉毛,“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一天,有人质问亚瑟王,
你何德何能坐在国王宝座? 王说,你能把鸡蛋竖立,我让位予你。那个人摆弄了几
小时后宣布放弃。他疑惑地问,难道你能竖立鸡蛋? 王微微一笑,敲破蛋壳就竖立
了蛋。那蠢蛋大叫,不公平,我以为……亚瑟王回答:我是王,因为我从不以为…
…”他手指炸弹强调。“博士只是揣测,我看了一眼就知道炸弹是假的,所以
值三百万。”
石勒带着僵硬的笑容说道。“你怎么他妈的这么多话! 快完成工作,带你赚来
的三百万滚吧。”
李普塞特从督察手里取回剪子,一边说,“告诉博士放心,设局的人心思缜密,
如果我没估错,他不杀这个女人,就一定计算了安眠药的份量,我可以跟你们赌一
铺,过了六时她就会自动苏醒。十块钱,怎么样? ……”
嘴巴没停的电子工程师伸出手里的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