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帖回复
查看:17708|回复:74
When you buy via links in posts, huaren.us may earn a commission
Advertisement

[转帖]绯衣公子- 镇尸官 连载中

头像
0操作41 #
头像
41 #
0
07-09-14 13:44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我的意思是咱们慢慢来,不能长别人的威风短了自己的志气,是不是?”小严使劲眨眼,手指了指窗外。沈绯衣看着他手势,眼里透出笑意,“不错,我开始有点相信你的话了。”
  苏苏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但见他们挤眉弄眼时很有些志同道合的样子,心里居然有几分喜欢,叹,“别操心啦,大不了就是下跪磕头,难道还要杀我不成。”
  “别灰心别灰心。”小严一直摇头,嘴咋巴咋巴得像是刚吃过酸梅子。
  邹府的人更加乐观,邹老爷看他们忙了两天毫无结果,再无顾忌,打发下人把木器什物堆到苏苏窗下,五姨太房间死过人,自然是不吉利了,专等苏苏搬出来好放杂物。
  事到如今,苏苏倒也坦然,自己把东西收拾了下,打了小小包裹,身外之物不过是几件旧衣裳共头上那根银钗,小严看不下去,上去一把把她手按住,“你急什么,是胜是负还不知道呢。”
  “胜负与我有什么关系?”她笑笑,“我不过是个苦命的丑女子,既然总要离开这里,是被人赶出去还是请出去都一样。”
  小严听得心头惨然,手一松,立在原地没了声响。
  反是小苏回头劝他:“严公子,你是个好心肠的人,只是同这些坏人打交道,咱们都成了鸡蛋往石头上碰,总是不行,你还是多听听沈大人的话,不要像我一样撞得头碰血流才晓得要学乖才好。”
  “你怎么就知道他比较可靠?”小严勉强笑。
  “我不知道,但沈大人行事沉稳心怀城府,虽然有些神秘相,可从没见他说错话,办错事,并且他是从东京来的人,见识本来在我们之上,我看,你凡事还要多听他的意见。”
  小严被她软语相求,说得心灰意懒,长叹:“好吧,看来我真是眼皮子浅,连你都在替我担心。”
  晚上天黑得快,小严回府整理了些菜蔬果品,提了个食盒给苏苏送晚饭,正好见沈绯衣从衙门回来,皱着眉头心事重重。想到苏苏下午说的话,小严果然学乖了,再不多话,脸上笑嘻嘻,将手上食盒一招:“沈大人,一块吃饭吧?”
  苏苏已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桌上的油灯已快用尽,邹府的人装聋作哑只当不见,小严只得又再回府去,等他带着灯油回来,却见苏苏把食物放满桌子,又从桌下摸出瓶酒来。
  “这是怎么回事?”小严奇怪。
  “没什么,我想借花献佛请两位公子喝几杯。”她腼腆地笑,低了头,可是小严眼尖,瞟到她发间的那只银钗已换成木钗。他眯起眼。
  “真的没什么,”苏苏被他看得心里发慌,红着脸道,“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些天幸得两位公子伸手相助,大恩大德……”
  “喂喂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捏?”小严打断她,“苏姑娘,我看你也是个爽气人,不会想把我们逼上不仁不义之路吧。”
  “当然不会。”
  “那就好,我问你,你要表示感谢也就算了,怎么把你身上惟一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卖掉?莫说我们没帮到你什么忙,就算是真正帮了大忙,也不值得你这么倾家荡产呀。”他越说越气,转头问沈绯衣,“沈大人,你看是这个道理吗?”
  “不错。”沈绯衣面无表情。
  “难道你们要我把酒再退回去?”苏苏急。
  “是!”小严斩钉截铁。
  “不是!”沈绯衣更加肯定。
  小严扭头瞪他:“沈大人,你就这么想喝酒?”
  “苏姑娘请客,我当然奉陪到底。”沈绯衣淡淡的,不等小严发火,先抛了件东西出来,银子是极容易哑暗的金属,尤其在发间戴了多年之后,有些发垢黑,尤其它直别别钉在木头上,更像一件暗器而不是首饰。
  “咦?”
  “呀!”
  苏苏大喜,扑过去把它捧在手心。
  “苏姑娘,以后托人买东西时出手别这么大方,一瓶酒最多不过几钱银子,用不着把十两银子全打发给跑腿的人。”
  “是。”苏苏低下头,偷偷把眼泪擦干。
  小严跳起来,冲过去狠狠拍沈绯衣的肩,“嘿,真有你的!”对方还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沈绯衣用一根手指头把他顶开去。
  油灯重新亮起来,照着桌上满满菜肴,居然有一条活鱼三个生鸡蛋,小严尴尬地搔着脑袋:“没办法,我也是乘黑从家里偷出来的,摸着什么就拿什么……”
  苏苏笑起来,看看他,又看看沈绯衣,十分感慨,灯光下小严天生的娃娃脸,虽然不够俊美但也端正清秀,尤其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十分得人眼缘,沈绯衣更不用说,神仙似的人物,不知道自己是哪世修来的福气,能得到他们的照料,才举起杯子想说些感恩的话,句子就不由自主的溜了出来:“其实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严与沈绯衣肃然一惊,同时放下杯子听她往下说。
  “我十岁以前……也算是长得美……”
  “哦。”小严认真的点点头,顺便瞄一眼沈绯衣,用眼神提醒他耐心倾听。
  “算了,还是让我先敬你们一杯。”苏苏突然清醒过来,马上收回余话,她心口犹如浸了泪,又酸又苦又涩,且不能与别人分享,自己一扬脖子把酒干了,解嘲似的,没来由笑一声,“丑就丑罢,再丑还能丑得过鬼?”
  “鬼!”窗外有人狂叫,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渐渐发展成撕心裂肺的呼救,同时有人一脚踢开门,惨叫着冲进来。
  刘管家年纪不小了,他是邹府的远房亲戚,因为沉稳可靠,一直受到邹老爷重用,可惜现在的刘荣怎么看也和沉稳两个字无关,幞头半散衣襟凌乱,嘴里呜呜地叫,踩住头颈的狗似的,浑身颤抖。
  “怎么了怎么了?”小严作势要扶,刘荣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抓住他的手,“严公子……鬼……有鬼……”
  他声音未断,小严已看见推开的门洞外一道素白影子,像是个人形,从半空中‘忽啦’地飘荡过去。
  “外头好像有鬼唉。”他转头对沈绯衣道,表情很无奈似的,“要不咱们先吃饭,等会再出去看热闹?”

头像
0操作42 #
头像
42 #
0
07-09-14 13:45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刘荣当了邹府十几年管家,也算是有些阅历,可还是从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年轻人,门外鸡飞狗叫乱成一团,门里头,小严、沈绯衣、苏苏坐得端端正正,小严正在给苏苏挟菜,“喏,苏姑娘,这个爆炒羊肚很不错。”
  “严公子!沈公子!”刘荣围着桌子团团转,“你们这次不就是来捉鬼的?怎么不想个办法咧?”
  “呀——哦——鬼,不错,确实有鬼。”小严嘴里塞得满满,不住点头,筷子东点西点,“刘管家……这个……你先顶顶。”
  刘荣一听,实在不像话,装疯卖傻也没这么装的,用眼瞄桌那头的沈绯衣,却是脸上绷得半分表情也无,目光如电,刘荣与他视线一触,自己倒心头发怵,赶忙收回目光。
  “唉,既然如此……”他喃喃地找不到话,像是想要走,却是去把门锁个严严实实,自己凑到窗口处往外一看,院子里的人早跑得干干净净,上头清冷寒月照着下头光亮亮的青石板地面,越发阴森可怖,也不知道鬼藏去了哪里,再没有胆子敢踏出去半步,顿时犹豫起来。
  苏苏想起这些天虽然下人不把她当回事,刘荣却暗地里照应过她,见他表情尴尬,忙站起来,招呼:“刘管家,要不坐过来一起喝两杯。”
  “这个……”刘荣哭笑不得,好歹算是得了个台阶下,总比一个人眼巴巴傻站着强,也罢,他一跺脚,去苏苏旁边坐了。
  小严笑呵呵给他斟了杯酒:“你别急……”
  “啊呀!”刘荣不接杯子,却一屁股坐到地上去,指了大门,颤声叫,“鬼……鬼鬼………”
  刚才锁紧的大门正慢慢打开,像被支无形的手徐徐推开,然而外头到底空无一人。
  刘荣的脸都发青了,颠倒往下,一头栽到地下去似得,小严使劲把他从桌底下拽出来,手上像架着条死尸,既沉又实,一摸身上,果然硬梆梆,早已直僵僵不醒人事。
  “唉,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得太大了?”他向沈绯衣道。
  后者不语,只微微一笑。
  小严将刘荣挪到旁边,他手方一动,门便相应开合,原来是手上牵了条细不可见的丝线,一直连到门顶。房里光线暗,丝线又是灰色,肉眼很不容易辨别。
  小严懒洋洋收了线,心里很是怅怅,其实房内类似的机关他颇设了几处,只是想不到刘荣这么没用,才方开始就败下阵。
  “外头的那个白衣鬼设计得很不错。”沈绯衣浅浅啜了口酒,“想不到你也有些本事。”
  “那是当然。”小严意犹未尽地眺着院外,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没有,想到其他的机关,实在心痒难搔,“其实这还不算是我最得意之作,要不……”
  “算了,”沈绯衣立刻阻止,“现在不是卖弄的时候,你小心聪明……”
  才说了一半,门口喧哗又起,刚才逃得风卷残云似的人群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一气奔到院中,大家各自咂嘴弄唇挤眉弄眼的,脸上做出许多怪物象。
  有人在当头领先,堵着小严他们的房子门口,不敢太靠近,隔了段距离朝门处嚷:“咱们在此地住了这些年,大家太太平平,哪曾见过有什么脏东西,这次府里突然闹事,定是因为来了不干净的阴人触怒到土地爷,派山魈给咱们报信警示呢,与其连累遭灾,不如清理门户,先要把阴人赶走才好。”
  周围人无不点头应和,一顿夹七夹八,吵得小严头也痛。本要上去理论,奈何人单力薄,寡不敌众,一把声音沉塘底般淹入人潮里,吵了半天,喉咙都哑了,众人反而欺身过来,把他紧逼到门槛处。
  苏苏在里头听声音不对,跳起来也要去争,沈绯衣一手把她拦住:“你先别出面,让这些人再闹会。”
  “那严公子怎么办?”她急。
  “我想严公子的本事还未使出来呢。”他微微一笑。
  他们一担搁,外头小严已焦头烂额,身上堆了七八只手,又被人指头点了鼻尖骂:“你个吃里爬外的混张东西,坏了自家的风水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唾沫星子四处横溅,生生把个小严气成了小白脸,扒着门框挡住气势汹汹的众人,却发现自己后无援兵,急到火冒三丈,反而冷静下来,突然眼前一亮,伸手向远处点,叫:“看,那是什么!”
  众人一个愣神,纷纷引颈向外,乌墨墨的院子那头白影子一晃而过,人群重新骚动起来,众人抱头想要逃窜,打头的人扯着嗓子连骂带哄把他们唤了回来。
  小严瞧准机会,擒贼先擒王,上去一把捏住那人脖子拖出人群。
  “啊!”那人是个小个子,红镶边的眼睛,一窝子乱头发,毫无准备,狂叫着被扯出人群,他个头只到小严胸前,被拽得双足几乎脱离地面,这个人小严倒是认识的,是邹府下面最能闹事的一个混混——邹成。
  邹成与邹老爷的血亲关系比刘荣近,然而实在不争气,最喜挑拨离间惹事生非,反而沦落为与家丁为伍,小严平时看他就很不顺眼,指尖抵着他喉口,把邹成掐得鬼哭狼嚎。
  “你说我坏了自家的风水?嘎?你还不知道本公子的手段吧。”他今天是有备而来,身上杂七杂八一堆鬼玩意儿,腾出一只手,朝了邹成面门一拍,“啪啪啪”一阵子火星四溅。
  “啊儿呕——”邹成拖着长音晕过去。
  小严一脚踢开邹成,叉腰向众人立眉横目道:“你们以为我是谁?堂堂昌令县的镇尸官是也,什么山魈土地爷,你们亲自和它打过交道?我却是专门对付鬼的,现在谁还敢说那是山魈,我就拎了他的脖子一起去和它当面理论清楚!”
  哪个敢和他去见鬼,众人面面相觑,脚步慢慢地往后退。
  “这可下知道厉害了吧!”小严乘胜追击,“呼”地摆出个老鹰展翅的架势,双手变戏法似的变出两杆短枪,银白色的枪杆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啊!”众人惊叹。
  他枪尖上不知抹了什么东西,居然舞起来燿燿生光,衬得人如天神般威风凛凛,众人不敢仰视,纷纷闪出条路,眼睁睁看他朝着白影飞过地方挥动奔跑而去。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43 #
头像
43 #
0
07-09-14 13:49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苏苏在房里听外头小严胡说八道,之后居然人声渐退,撑不住“朴噗”一笑,去窗前看,小严早跑得不知去向,清朗月头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夜凉如水,她有些冷,按了按衣襟转头问沈绯衣:“咱们要不要……”
  “嘘。”他阻止她出声。
  沉寂下来时,房间里很安静,苏苏几疑听得到自己眼睛眨动时睫毛擦动的声音,令她心里不安,完全没有声音,竟也是件恐怖的事,苏苏伸手摸了摸头发,故意弄出些动静来。
  沈绯衣突然抬起下巴,指了她身后,仍然不说话,可眉眼已经立起来。
  苏苏凝住动作,她的手还搭在发上,看了脚下影子,分明是垂手而立的样子,顿时耳后发寒,一股子凉气‘嗖’地窜上来。
  “朴”桌上的油灯突然熄灭,所有人顿时浸身在黑暗里。
  只听沈绯衣冷冷地,对着她这里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这样子装神扮鬼可不太好。”
  “呼——呼——”背后开始有人喘气,如破了洞的风鼓,喘得苏苏心惊肉跳,想着要拼命逃到沈绯衣那去,可后头已被人搭住肩头,不由双腿发软,怎么也迈不开步。
  沈绯衣的声音像罩着层透明的冰盖子,“别以为你把自己弄得没鼻子没眼就可以跑出来吓人,比你更难看的模样我都见识过,不过是些雕虫小技!”
  他说得轻松神气,苏苏脚肚子直打颤,什么叫没鼻子没眼?人怎么可以装成没鼻子没眼?这念头折磨得她发疯,恐惧又好奇,可又偏偏看不到身后。
  “再不放手,我可要不客气了。”
  “呜——”
  “砰!”
  “豁答!”
  “嗖——”
  苏苏只觉浑身一轻,长了翅膀似的在房间上空飞起来,耳畔各种声音层出不穷,自一只手转至另一只手,又从另一只手忽地转到这只手,有几次被抢得狠了,痛得她哇哇的叫。

架着她的人从怀里摸出支火熠子,用纸媒火石点了,把灯光放出来,沈绯衣雪玉似的肌肤上透出胭脂般的色泽,额头晶晶的汗,在灯下端得鲜艳欲滴,她一呆,顺了灯光往前再看,只见张惨白的面孔,并无五官,上头乌蝇般的几个洞,一闪而过。
  “啊呀!”她狂叫,向后便倒。
  “别怕!”沈绯衣一搭她肩头,顺手一个圈,将之转回自己身后,然而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那个东西的身影,急忙转头看苏苏,面色十分可怕,像是马上就要昏过去,整个身体都在往下滑,沈绯衣不能抱又不能扛,单臂紧紧围着她腰,另一手轻轻拍打她的脸,“苏姑娘,苏姑娘?”
  苏苏蓦然清醒过来,神经质地抓牢沈绯衣,嘶声叫:“有——有——”。
  “那不是鬼。”沈绯衣冷静地制止她。
  “呀!”苏苏不置信,看住他,重重喘息。
  小严兴冲冲一脚踏进门时,就看到这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扶半抱歪了个姿势,他自己身后跟了个严府家丁,手上卷着件衣衫,满面笑容喜不自禁。
  “咦,你们这是在演哪出戏?”
  苏苏脸一红,从沈绯衣手上滑脱,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方要向小严解释,他已抢先问在前面:“你手上那是什么?还有你,脖子里长疮了?”
  苏苏和沈绯衣被他说得各自扭头去看自己的手与脖根处,苏苏‘啊’地一声叫起来,左手上红通通整块浮起,像是烫伤的痕迹,热辣辣地又痛又痒。

架着她的人从怀里摸出支火熠子,用纸媒火石点了,把灯光放出来,沈绯衣雪玉似的肌肤上透出胭脂般的色泽,额头晶晶的汗,在灯下端得鲜艳欲滴,她一呆,顺了灯光往前再看,只见张惨白的面孔,并无五官,上头乌蝇般的几个洞,一闪而过。
  “啊呀!”她狂叫,向后便倒。
  “别怕!”沈绯衣一搭她肩头,顺手一个圈,将之转回自己身后,然而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那个东西的身影,急忙转头看苏苏,面色十分可怕,像是马上就要昏过去,整个身体都在往下滑,沈绯衣不能抱又不能扛,单臂紧紧围着她腰,另一手轻轻拍打她的脸,“苏姑娘,苏姑娘?”
  苏苏蓦然清醒过来,神经质地抓牢沈绯衣,嘶声叫:“有——有——”。
  “那不是鬼。”沈绯衣冷静地制止她。
  “呀!”苏苏不置信,看住他,重重喘息。
  小严兴冲冲一脚踏进门时,就看到这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扶半抱歪了个姿势,他自己身后跟了个严府家丁,手上卷着件衣衫,满面笑容喜不自禁。
  “咦,你们这是在演哪出戏?”
  苏苏脸一红,从沈绯衣手上滑脱,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方要向小严解释,他已抢先问在前面:“你手上那是什么?还有你,脖子里长疮了?”
  苏苏和沈绯衣被他说得各自扭头去看自己的手与脖根处,苏苏‘啊’地一声叫起来,左手上红通通整块浮起,像是烫伤的痕迹,热辣辣地又痛又痒。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9-14 13:50:05编辑过]

头像
0操作44 #
头像
44 #
0
07-09-14 13:51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她急得要用另一只手去抚摸,沈绯衣劈手过来抓住她手腕,定在半空。
  苏苏跺脚,“你放手,我很痒。”
  “别动,那可能是尸水,皮肉沾上了会腐烂。”
  尸水!小严吓一跳,“你们刚才碰到什么了?”
  沈绯衣可没功夫理他,径自去桌旁取酒壶,喝了口含在嘴里,拉过苏苏的手,‘朴朴朴’地喷了个透,又撕了条布手包了,自己才去铜镜处瞄一眼,脖子处果然巴掌大的伤,被油灯热气一熏,越发红肿。他便用布条蘸了酒擦了,又关照苏苏,“我的药箱放在衙门里,等天亮后再派人给你送药来。”
  “这一会儿的功夫,你们究竟遇到什么?”小严穷追不舍。
  “那是个像鬼一样的东西……”苏苏道。
  “不!他脚下有影子,那是个人。”
  “啊?”
  沈绯衣一点小严身后的人,“何止是他,就是方才在院子里的那个,也是人,不是鬼!”
  “这怎么可能?”小严抗议。
  
“怎么不可能,就像你派了人在外头装鬼一样,不过对我们装鬼的人比你们可高明多了,至少不是一件白麻衫就能混过去。”
  经他点破,小严不好意思,刚才他确实叫人在严府墙下支起竹竿,上头悬了线,借着风力把丝线那头的白布衣衫在邹府院子里摇得龙飞凤舞,其实是很粗劣的把戏,好在月黑风高,混乱中没人看出其中不妥。
  “尸水是死人身上的吗?”小严只关心这个,连苏苏也想不通,四双眼乌溜溜看住沈绯衣。
  沈绯衣苦笑,“我曾经做过验尸官,有些是埋了一年多的棺材了,打开时,半棺子黑水,是因为棺材做得不严实,人已经在里头腐烂才会这样,那些水极其脏极毒,沾到皮肤立刻引发糜烂,如果不好好治,等尸毒攻入五脏,活人也就变死人了。”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活人怎么会有尸水?”小严指了苏苏的手,“你说这个东西是尸水,行,你是行家,可有尸水的怎么会是活人?”
  “我不知道,可是如果有一个人,呃,他并没有死,可身上已经开始腐烂,也许,这也是可能的。”沈绯衣自言自语,声音渐渐低下去,小严与苏苏的耳朵却越竖越高,每一个字都舍不得漏掉。
  活人……腐烂,越听越不可思议,苏苏抱着自己的伤手,低头看半天,又抬起头,愁容满面地看着小严:“严公子,这里到底怎么了?我们遇到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难道我真是不吉利的阴人,这些全是因我而起的吗?”
  十八
  “这个姓苏的女人肯定是个扫把星,”邹老爷对此深信不疑,他拄了拐杖,像是没这个就寸步难行似的,可声音洪亮,大声道,“小民的宅子是祖宗传下来的,从来没有见过什么脏东西,倒是自从她来了以后,才闹出许多事故,我看她实在是个祸害!”
  “那你想怎么办呢?”小严冷笑,“一句祸害就可以打发人,不管去留死活,且不说你以前受过她家的恩惠,就是寻常邻居,这样冷漠也叫人寒心。”
  “我说过会给她一些钱,但这个家是万万容不下她了。”
  苏苏听不过去,刚要挺身而出,小严暗地里用力,硬把她扯回身后。
  “那就请邹老爷兑现诺言,出手千万别太寒酸,知道你家学渊源饱读诗书,仁义两个字总还不会忘记吧。”
  “慢,”沈绯衣专侯他说完,不冷不热地接上去,“就算邹府肯承认自家闹鬼,却还要先过我这一关,莫不成结案时把鬼魅之说也一起写进宗卷去?我还要好好查一查。”
  “案子?什么案子?”邹老爷莫明其妙,“有谁去衙门报过案了?”
  “正是你家五姨太!”
  “什么?这几天公子是不是太过劳累以至于语无伦次?我家五姨太早死了,尸身下葬也有些日子,她怎么可能去官中报案?”
  “她自然不可能亲自去官中报案,但她家人尚在,已去衙门把你告下了。”
  “啊!”邹老爷气得火冒三丈,只把眼看住小严。
 

头像
0操作45 #
头像
45 #
0
07-09-14 13:52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小严微笑,模样像极了狐狸,不错,当初安抚五姨太家的人是他,万事商量妥当,解铃还需系铃人,如今重新翻出旧案,自然也是受了他的挑唆指使。
  
“他们告我什么?”
  “他们求我查清五姨太真正死因。”沈绯衣也在微笑,然而太过细微,与冷笑无异,“邹老爷,这可是我来昌令县遇到的第一个案子,难道不应该详细查一查?”
  “不错,”邹老爷也不是吃素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反而和颜悦色起来,“既然公子这么说,小民一定奉陪到底。”
  老奸俱猾!小严咬着舌头没让自己说出这四个字。
  虽然面子上扳回了一局,可是他总无法释怀,尤其当他看到苏苏怀里紧揣的那只小包裹,里头已经多了二百两银子,这笔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足够她找一处乡村安身下来,可是当小严看着她秀美的身形,面上丑陋疤痕时就有些心惊肉跳,总觉得长相组合如此奇异的女子不可能真正稳定下来,到了哪里都是坎坷。
  他道:“你……呃……要不……”
  苏苏一眼就看穿他心思,柔声道:“我没事的,严公子,我可以找个地方住下来,买间草房,种几亩田,你放心,我长得这么丑,没有坏人会打我的主意。”
  小严反被她说得脸红,心里很不以为然,暗想这也未必,上次那个王道人不是就打你的主意了,期期艾艾地上去替她提了包裹,说:“我送你一程。”
  雇了辆牛车慢吞吞地往城外去,两人对坐,相顾无言,半晌,小严干笑了声,道:“姓沈的真不是东西,老说自己没空,还让我和你打个招呼,我看他是一身大老爷臭派头,欠抽!”
  “那也未必,他是新上任的县大爷,公务缠身,又为我这个案子很活了几天,没空出来也是人之常情。”苏苏叹,“况且我只是个又丑又笨的傻丫头而已,多承两位公子费心照料,已经过意不去,怎么还可以怪他。”
  她脸上带笑,却很有些凄惨模样,一番客气话说得小严心酸,只得转头去看别处。
  天还早,路上行人不多,只几个粗布衣衫的农民扛了锄头往田里去劳作,更显得道旁那辆马车别样华美精致,尺长金色流苏从车顶四角垂下来,车窗处墨绿纱幔半挽,露出女子半边面孔,明眸皓齿鲜妍如花。
  县里很少有这般娇艳的美人,小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个女子竟像是在哪里曾经见过的。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46 #
头像
46 #
0
07-09-14 13:53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苏苏见他乌眉直眼地盯着人家女孩子看,很是失礼,故意道,“严公子,咱们是从这条路出城吗?”
  “嗯。”小严明显心不在焉。
  苏苏脸红,忍不住推推他手臂,“严公子……”
  “嘿!”小严猛地拔地而起,自牛车上一跃而下,手指了马车上的女子,“原来是你呀,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事出突然,不光是苏苏,连赶牛车的车夫,路旁农人,甚至马车上的女子也大吃一惊,眼见他犟头倔脑直冲过去,女子忙招呼车夫赶动马车。
  小严像得了失心疯,人家逃,他就跟,连苏苏也不管了,顺着方向直追而去。
  苏苏呆在原地,未料到小严竟当众露出轻薄相,想起方才美人确实桃腮杏眼,明艳妩媚,想必勾人心魄就是这个意思,一时心中五味陈杂,幽幽地叹口气,发了会呆,再不等待,自顾自出城。
  小严倒不是为了色,年轻人慕少艾也没有慕到这个份上的,实在是那女子是他认识的,何止认识,他还算救过她的命,那女子赫然就是在乱石冢出现的婢女——瑾儿!
  仔细算起来,乱石冢荒郊之夜是他第一桩心事,诡异的豪宅,神秘的主人,连这个小小婢女也形容叵测,所有行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怎不叫他牵心挂肚?所以他拼着力气一路碾下去,把马车赶到绝路,在一条绝路前停下。
  瑾儿一直在车里吃吃地笑,终于挑开窗幔露出脸,指着他:“你这个人呀,真正是牛脾气,好了,算我怕你了。”
  小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先不和她算帐,上去一把把车栏拽住,挨着马车喘作一团。
  “真没用,走这点道就不行啦?”美人的玉手是柔的软的,抚在身上一搭一处酥麻,小严被她摸得一个激灵跳起来,忙不迭躲到车头去。
  “咯咯咯。”瑾儿这下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你……你这个人真有趣。”
  小严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趣,才换过气,立刻跳上马车,一脚把车夫踢下去,将缰绳牢牢抢在手心。
  “你这是干什么?”瑾儿眼珠子一转,“光天化日下,难道你要强抢良家女子?”
  “呸,你也算良家女子?”小严怒。他好不容易得到人证,再不多话,赶了马车就走,任凭瑾儿在后头又吵又闹,她从车厢里爬出来,一双雪白的小手使劲敲打他后背。女孩子手劲小,打在身上也不怎么疼,只是有些碍事,小严突然想起她或许会逃跑,拧身一把捉住其双手。
  “你想干什么?”瑾儿眼瞪得滚圆。
  小严懒得解释,四下迅速查看,一眼瞥到她腰间锦带,用力扯下来。瑾儿这才害怕了,叫:“救——!”
  不等她叫完,手上已被捆得结结实实。瑾儿呆住,小严想了想,索性再辛苦些,顺便将余下腰间连着她双脚一块绑了,扎得如端午棕子一般。
  “你这个坏蛋坏蛋坏蛋……”娇嫩的嗓音随车轮滚动飘出去很远,路上行人纷纷回头观望。小严老起脸皮只作没听见,好在他一鼓作劲往直冲衙门。
  沈绯衣果然在忙,捧着赵县令留下的宗卷细细研究,忽听差役来报严公子闯进后院,不由放下宗卷,施施然迎出来,却见小严满头大汗自马上一跃而下,道:“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他一撩车幔,露出嘟着嘴的瑾儿,团在马车一角,也不哭,只把双宝光滟滟的大眼看住沈绯衣。
  乍然见到她,沈绯衣倒是一呆。
  小严兴奋得真搓手,“怎么样,咱们终于有线索可审了。”
  沈绯衣不响,目光冷冷地与瑾儿对看,看得她心头发寒,把才冲到舌头尖的难听话重新咽了下去,眨了眨眼,扁嘴道:“公子,救命呀!这个坏人欺负我!”
  “小丫头,又作怪!”小严随手在她头顶抽一巴掌,打得她直叫唤。
  “慢,你先给她松绑,让她把话说完。”沈绯衣皱眉。
 

头像
0操作47 #
头像
47 #
0
07-09-14 13:53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小严本来干劲十足,却见他态度冷冰冰,甚至很有些不满意似的,把一团热情劈面撞到粉身碎骨,立时凉了半截,自己也索然无味起来,只得过去给瑾儿松了绑。
  女孩子娇嫩的手腕上两道紫红印子,才一松口气,立刻朝着小严手背恶狠狠咬上去,“坏蛋!”
  “呜——”小严惨叫。
  沈绯衣摇头,
  
“瑾儿姑娘,别来无恙?”
  “瑾儿?谁是瑾儿?”小姑娘露出刁钻本性,爱理不理,不住摸了膀子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强盗窝吗?”
  方才他们一闹腾,早引得衙役纷纷过来张望,大家围了个圈指指点点,此时有人出来纠正道,“小姑娘不要胡说八道,这可是昌令县衙门,你面前这位就是咱们的县大爷。”
  “那好,小女子就要鸣冤!”她伶牙俐齿,张口既来,上去指了小严鼻子道,“小女子名字王峭峭,家住隔壁庄南县,今天是去西郊烧纸回来,顺道上昌令县买些东西回去,谁知遇到这人好不讲理,凶神恶煞般抢了小女子就走,好好的昌令县,难道连个王法都没了吗?”
  小严被她一口气告得头痛,又气又好笑,恨不得把那个精致的小脑瓜砸个稀巴烂,骂:“你可真能说瞎话,来,让我看看,你舌头可是分叉的?”
  他作势要去掰她的嘴,小姑娘立刻摆出贞节相,“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她得理不饶人,“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干嘛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你们丑男人抢来抢去的,不行,我要申冤,县老爷一定要为我作主的。”
  “嘿!”小严真怒了。
  沈绯衣冷眼旁观,渐渐摸出些路道来,一手阻住小严,淡淡道,“不错,依我看确实是姑娘受委屈了,不知姑娘想怎么严办他?”
  “咦,怎么你也糊涂了?”小严气得脸孔通红。
  “我要他架上枷锁,到外头去游街!”
  “那好,我派人把他枷上。”沈绯衣倒也干脆,伸手示意下人动手,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头,“王姑娘,我这里枷犯人可不能白枷。”
  “什么?难道你要我也陪着游街?”
  沈绯衣只看住王峭峭,“确实是衙门的规矩,枷犯人时,旁边还要写明枷他的原因,姑娘的名字来历只怕也要出现在里头,当然,如果姑娘肯坐着马车陪在旁边更好。”
  “什么呀………你胡说八道!”王峭峭终于沉不住气。
  “这样吧,这事如果闹大了,对姑娘的名节也不好,确实是我手下办事不利,累姑娘受惊了,我在这里先给姑娘赔个不是。”他目如秋水面似春风,哪个女孩子看了不动心,任是王峭峭刁蛮滑头,也一愣,发作不得。
  “一个女孩儿家在外头抛头露面终归不雅,还是该早些派人送姑娘回家,向你的家人赔礼说明?”
  “嗯,这样呀。”王峭峭眼珠一转,小手点住小严,“那我还是要他送。”
  小严瞪目,她吓得一吐舌头躲到沈绯衣身后去了。沈绯衣便看住小严,一字一字道:“你别胡来,这位姑娘可是良家女子,不是你的疑犯,若是她家人来要告你强抢之罪,我可是要秉公办理的。”
  小严听他说得义正词严,也瞪住他,问:“那你说怎么办?”
  “还不快把人家送回庄南县去,如果她家人在,一定要好好赔礼道歉,别连累到王姑娘的名声。”
  “哦。原来如此。”小严这才悟了,脸色顿时和缓下来,嘴角斜斜一个笑,“是我不对,看错了人,王姑娘,你出来,我送你回家。”
  “呸,你这个大坏蛋,我才不信你呢。”王峭峭从沈绯衣身后露出半个脸,做鬼脸。
  “嗯。他是不可信,那我亲自陪你们走一趟。”
  “呀?怎么好麻烦……”

 “不,不麻烦,严公子本来就是为了帮我破案才认错人的,我出面道歉,最合适不过。”沈绯衣微笑起来毫无真心实意,可还是看得人如沐春风,他最近似乎想要平易近人,但就是教人不可信。连小严都觉得他皮笑肉不笑。“王姑娘,庄南县离这里并不远,一个多时辰的路而已,咱们不如现在就出发,早去早回。”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9-14 13:53:46编辑过]

头像
0操作48 #
头像
48 #
0
07-09-14 14:01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庄南县与昌令县只一山之隔,山路也不崎岖,一路上王峭峭气嘟嘟板着俏脸,问她什么都不理会,在碰了第八个钉子后,小严向沈绯衣苦笑,“好个狡猾的臭丫头,口风真紧。”

沈绯衣不搭茬,只是看着他,一直看到小严心虚,“你看什么?我的鼻子终于开花了?”

“我劝你别小看了她,只怕再送你十个心眼,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哦,这样呀。”小严很委屈地去车旁反省,王峭峭还撩开窗幔欺负他,“你,这个坏蛋,快叫人给我送杯水。渴死了。”k

哼,小严心里想,等到了地头再和你算帐,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一进城门,马车在石板街面上七转八拐,一直去到城中最偏最下势的角落,稳稳地在栋宅子前停下,王峭峭跳下马车,拍拍手道:“我的家到啦。”r

宅子的外貌很平常,尽寸不大不小,装修不新不旧,门口还站着青衣软帽的小厮,只是地段偏僻了些,像是个行事低调的富户人家。(

沈绯衣与小严不由对看一眼。e

王峭峭只做不见,向小厮噘嘴抱怨:“爹爹呢?怎么不出来接我。”

爹爹?花样真是越来越多,小严简直有些快等不及了,他抱了手臂,掂了脚尖往门里眺。

果然,出来个满面红光的老者,穿一身夹纱直裰,头上还戴了顶员外帽,别人都还好,小严第一个撑不住,‘噗’地声笑出来。

这员外分明就是那晚乱石冢见到的庄主。

“还好,”他边笑边对沈绯衣道,“原班人马,换汤不换药。”

后者表情却突然严肃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老者看,老者被他看得浑身一抖,“这位公子,你看什么?”

他依旧是鹤发童颜孩儿面,不过这次态度极其温和,甚至有些老实懦弱,赔笑问,“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吗?”

“爹爹!”王峭峭责怪他,“这是昌令县的沈县令,人家是专程送我回来的。”

“哦,多谢多谢。”老者完全没有了初次见面时的威风感,笑容可掬十分和蔼,若不是那张脸实在特别,小严真以为自己遇到的是另一个人。他诧异地看看沈绯衣,后者面带微笑,居然还礼,“不客气。”@

嘿!小严怒,没见过这么会演戏的人,个个表面功夫都做到无懈可击,想了想,总算耐着性子,学沈绯衣作皮笑肉不笑,“那个……我猜您老是王员外,对不对?咱们就站在这里说话?你不准备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哦,是,是,怠慢了贵客,老夫真是太失礼了……”

王员外恭恭敬敬地把他们迎进去,先进客厅奉茶,三四个粉衣小婢服伺左右,虽然一个个面目清秀,到底没了上次的奢华派头,小严仔细打量一番,点点头,细节处滴水不漏,果然手法严谨。f

才吃了盏茶,一抬头,王峭峭换了身银红衫子蓝湘裙,衬得脸如三月桃花,袅袅娜娜,自后堂转出来,“爹爹,你要替孩儿重谢沈县令。”一伸手指了小严,“这个人就不必谢了,最好叫下人打他一顿。”

“唉,怎么好胡乱说话。”她父亲满面慈祥,向小严赔不是,“这孩子自幼被我宠坏了,说话没大没小,平时又爱惹事生非,老大年纪都没有人敢娶她,公子不必理会。”

到了这个地步,小严与沈绯衣眼观鼻,鼻观心,只等着看他有什么手段使出来。两个脸上堆起假笑,骗不了人,好在对方也心知肚明,大家一板一眼地把戏份做足。4

只见王峭峭一扭纤腰,跺着脚娇声怨道,“爹,你说什么呢?”

“唉,你看我,整天担心她的婚事,动不动就说漏了嘴。”这话却是对小严沈绯衣说的,王员外转过身,几乎是直眼看住他们,“两位公子,让你们见笑了。”t

小严被他盯得莫明其妙,沈绯衣却笑,“哪里,令媛秀外慧中,实在不可多得。”

“公子不知道,小女长相尚好,可是脾气任性,普通人家的孩子鲜有能入她眼的,况且庄南县纵然民风纯朴,可毕竟是小地方,略有志气的少年人都外出谋官去了,剩下些农夫村夫,实在挑不出人来。”

“那是自然,王姑娘人中之凤,只要她肯,什么样的人物都配得起。”

“哦,公子这话是真的?”老者索性贴着话头上来,“不知沈公子今年贵庚几何?家中还有什么人?”x

沈绯衣眼珠一转,“我孤身一人来昌令县任职,自然没有带家眷,这个……其实,比不上严公子品格端方,家底又清白,在昌令县可谓出类拔萃。”

“呀?”小严本来在旁边听得起劲,见他们矛头一转,突然说到自己头上,震惊之余,立起眼看沈绯衣。

“严公子今年多大啦?”偏偏王员外不放过他,凑过来,眼对眼,“家中可订下亲事?”

小严很有些吃不消,向旁边挪了挪,苦笑,“我今年二十岁,尚未订亲。”

“哦。”王员外笑眯眯,摸着胡须开始上上下下细看他,看得小严左不是,右不是,手足无措坐立不安,额头冷汗也快下来了.

沈绯衣在旁边看他做作,胸中一片雪亮,早明白了七八分,见火候差不多了,忽道:“莫非王员外相中了严公子的人品?”q

“呵呵,确有此意。”.

“那也要看严公子的意思。”沈绯衣面无表情的把烫手山竽往小严身上抛。

小严可沉不住气,像是真的被东西烫到似的,嗖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摆手不迭:“不行,不行,我坚决不同意。”l

“为什么?”这句话是两个人一起问的,王员外与王峭峭一同瞪住他。a

“因为……因为……”小严想不出理由,无奈只好去看沈绯衣,谁知他一脸旁观表情,反瞪着小严,问,“为什么呢?”

这一切情形荒诞可笑,小严又气又急又好笑,就是笑不出来,憋了半天,挣扎出一句,“因为我早有意中人了。”

“哦,是谁?”三个人声音齐刷刷。

“是位苏姑娘。”小严两眼一闭,索性胡说八道起来,“我心里有她。”h

众人这才饶过他。王员外失望道,“这真是太可惜,不过君子不夺人之美,唉。”

王峭峭哼一声,甩手往后堂去了。

连沈绯衣也点头,“想不到,严兄竟然是这个心思。”

呸!小严在心里头把他全家问侯了个遍,肚子里像是要生疮,满嘴吐不出的火气,好不容易躲过一劫,他也学乖了,闭上嘴,缩在椅子上掐自己的衣角,活像个害羞的小媳妇儿.

“真是太可惜,太可惜。”王员外翻来覆去颠倒这句话,眼珠子一转,又面向沈绯衣,“沈公子取亲了吗?”

“没有。”

“哦,公子年纪轻轻便任县令职务,实在是前途无量。”看样子王员外又瞧上了沈绯衣,把个王峭峭陈年滞货般往外推,他咬着话头不肯放,“既然公子尚未婚配……”1

“行!”沈绯衣道。r

答应得太痛快,不光是小严,连王员外都吓一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看王姑娘很好,很实在。”他口气极其干脆,像逛菜场看中青菜箩卜,十分爽气,“我要了!”

‘哧’小严一个承受不住,从椅背上滑了下去。

王员外一眨不眨看了沈绯衣,很久,“沈公子,你确实是认真的?”

“当然,对于婚姻大事,我与员外一样的认真。”3

“那么,这件事……”+

“这件事越快办越好,我看王姑娘人品出众,打着灯笼也难找。”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9-14 14:01:25编辑过]

头像
0操作49 #
头像
49 #
0
07-09-14 14:02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他越是百应百承,王员外越吃不准,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反而心生疑窦,总觉得他胸有成竹高深莫测,不晓得背后藏了什么奸,倒是小严在旁边渐渐开出玄机,乘着王员外起身去后堂,凑到沈绯衣耳边问:“你是故意要和她成亲的吧?”

“你说呢?”沈绯衣捧起茶盏,垂了眼慢慢撇沫,“本想把这个天大的便宜让给你,可惜你没福气。”

“哟,我才不要这样的福气呢。”小严吐舌头,“这样的老婆像蜘蛛精一样,给她吃了都不知道。这个世上大概也只有你能制得住她。”

他是开玩笑,沈绯衣闻言却放下茶杯,想了想,叹口气,“我看你还是回去吧。不要在此久留了。”

“为什么?”

“信不信,今天这里就是龙潭虎穴,你连这点都看不出,只怕迟早要九死一生。”x

“你觉得我不能帮你的忙?”小严听出话头,刷地红了脸。

“不,你毕竟才接触这案子不久,不晓得里头的勾当,我怕你会吃亏。”沈绯衣正色,“实不相瞒,我跟了这案子两年多,有许多事……”1

“有许多事你心里全知道,只是不好告诉我,是不是?”小严怒得脖子处爆出青筋,指着他鼻子道,“你猜猜我知道什么?沈县令,这桩事从头到尾你都没有相信过我,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听任差遣的楞头青,根本不屑与之商量,平时能哄就哄能骗就骗,实在过不去,就打发走人。呸!什么危险不危险,你分明是看不起我!”*

沈绯衣见他动了真怒,倒有些发怔,等了会,苦笑,“你这算什么?准备在这里和我清算旧帐?”

小严虎了脸,冷目以对。

“我说早你沉不住气,还不肯承认?这样吧,我只问你一句,你真以为今天能遇到王峭峭是你的运气?”

“哼,我也早发觉这事太过顺畅,可能是她设下圈套故意自投罗网。”

“那好,我再问你,既然他们要引我们上钩,为什么要派当初在乱石冢的那伙人?”

“这个我也在奇怪,可能是人手少吧。”小严犹豫起来。

“不,他们不是人手不够,自从咱们审第一桩走尸案起,我便发现这背后其实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其中牵涉出现的人,早已过百,怎么会这次动用旧人,专找我们熟悉的人出现呢?”

小严被他问得安静下来,自己左思右想,一拍脑袋,“难道他们是有恃无恐?”

“不错。”沈绯衣这才满意了,点点头,“你能想到这点,还算孺子可教。”

“多谢沈县令栽培,”小严苦笑,“你的意思是,他们根本不怕我们认出来,也不在乎我们知道他们的老底?”

“对,不但不怕,而且故意现身给我们看。”

小严其实并不笨,就是在小地方呆惯了,眼光与思路未免狭隘,然而这些日子所见所闻已给了他极大冲击,经沈绯衣细心提点,自己再一步步往下想,倒也愈见豁朗,他有些口干舌燥,道:“你的意思是……是不是,他们今天准备杀掉我们。”

“差不多,反正今天我们进了这个宅子,也许明天再不用出去,对于死人来说,以前见过什么人,是真是假,都不会重要了。”沈绯衣捏了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地看他眼睛,“严公子,你怕不怕?”e

死?谁不怕?小严听得背后冷汗层层,却又不全是害怕,经历了这么多离奇诡异之事,好像答案快要浮出水面,害怕之余十分兴奋,自己使劲搓着手,“怕,我都快怕死了,不过我可不想走。好歹把戏全看完了再走。”

“呵呵。”沈绯衣笑了。

“可我还也奇怪,他们既然要杀我们,干嘛不直接动手,何苦罗里罗嗦说了那么一大堆话?”

“杀人也分三六九等,直接刀光剑影的那是匹夫之力,咱们的对手可算来历非凡,就是死,也定会给我们个极其特别的死法。”

“哦,他们和你攀亲联姻,难道是要你死得特别些?”6

“你还记得那晚在乱石冢下雨的事吗?我看,今天他硬要攀我们这头亲事,作用与那场雨是一样的,也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拖住我们在此留宿。”

“呀?”小严听得匪夷所思,可又不得不相信,“攀亲事的借口也就算了,你真觉得他们有这个本事呼风唤雨?”

沈绯衣才要回答,却见王员外已从后堂转出来,便住了口,还小严一个若隐若现的微笑,下巴微微向前一点,小严立刻噤声.^

果然,王员外笑嘻嘻道:“真是太好了,原来小女也爱慕公子才貌,可谓早有此意,这件事就算定了,今天晚上咱们一定要好好喝几杯,叙叙翁婿之情。”

头像
0操作50 #
头像
50 #
0
07-09-14 14:07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晚饭吃得无趣无味,真正话不投机半句多,虽然期间王员外一再拍着胸脯保证说沈绯衣与王峭峭是天作之合,可王峭峭毕竟没表示出什么热情,始终坐在桌边,低着头,对众人爱理不理。l

“这丫头是害羞呢。”王员外打圆场。

沈绯衣笑,侧过脸去看她,却惨遭一记白眼

王员外只作不见,道,“今天算了却我心头大事,咱们一定要好好喝几杯,严公子也别客气,这桩亲事由你做证,也算是半个媒人了,等会让小女好好敬你一杯。”

“不用不用,”小严摇头,“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也要喝!”有人大喝一嗓子,整桌人都打了个颤,然后才发现那原来是王峭峭。

小姑娘不知怎么的脸都青了,一手指定小严,“你是媒人,你一定要和我好好喝几杯。”r

“什么?”小严张大嘴。眼睁睁看她往杯子里倒酒,突然眼一花,整杯酒就全浇在嘴里了。

王峭峭用力说:“你喝呀你喝呀。”声音有些尖利,基本也就像“你死吧你死吧”。l

王员外摇头,“你这孩子……”却不上去劝开,自己扭头对沈绯衣道,“小女天性活泼,公子你别见怪。我瞧她今天心里很高兴呢。”

“没错,”沈绯衣点头,“我知道她心里高兴,我就喜欢王姑娘这个样子,鲜活,水灵,很实诚。”x

小严觉得沈绯衣肯定是卖过菜的,怎么形容都逃不过蔬菜鱼肉的字眼,心思才一转,自己已快变成尾拖出水面的鱼,嘴里堵得满满的,有些呼吸困难。王峭峭附骨之蛆似地粘着他,直接拎起酒壶往他嘴里倒。

小严本来酒量浅,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垫底,被她一口气猛灌到眼前发黑,沈绯衣见他经受不住,忙上来打岔,“王姑娘,饶了他吧。”n

“哼,他不喝,难道你喝?”王峭峭霸气地提了酒壶,瞪他,“看你也是银样蜡枪头……”~

不等她说完,手上一轻,酒壶已经失踪了。f

沈绯衣倾刻间已持了壶,温和道,“既然王姑娘赏酒,我哪敢不喝。”他仰起头嘴对嘴把整壶酒全喝干净。

这下轮到王峭峭傻了眼,想不到这么个俊秀斯文的公子哥,喝起洒来竟像土匪似的。y

王员外冷眼旁观,见她吃瘪,才喝,“丫头,别闹了。”u

王峭峭重新回到座位上去,她低了头,真像一个乖巧柔美的小女儿,沈绯衣乘机去看小严,喝得眼珠子都红了,脸上湿淋淋全是酒水。

“你要紧吗?”他有些担心。

小严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突然道:“我要去撒尿。”

这人真是喝多了,旁边的婢女都捂着嘴不敢笑,王员外笑呵呵道,“我派人扶他去茅房。”

“不用,”沈绯衣一摆手,“我正好和他同道。”^

他扶了小严出房间,两个红衣少女提了琉璃灯在前面带路,小严走得脚步踉跄,见前面女子几次回头探看,大声问:“姐姐看什么?等会劳驾你们和我一块进去吧,我怕跌跤。”

少女咯咯笑着回过身去,羞得脸上晕红

沈绯衣大皱眉头,也不好说他,直到进了茅房,才低声问:“你可是真喝糊涂了?”

“没有。”小严推开他手,居然自己站稳了,又用袖子擦脸上水渍,悄悄说,“老天爷,我哪敢多喝,真不要这条小命啦。”t

沈绯衣意料之外,真是又惊又喜,“你真的没醉?刚才是怎么回事?”

“嘿,你没看出来?那丫头是非要弄死我呢,我可没有你的好酒量,若不乘早装醉,今晚她非用酒缸淹了我不可。”

“好!我果然没看错你。”沈绯衣从来没有这么满意过,一直觉得小严血气太旺只会坏事,想不到竟也会粗中带细,方才一番唱做功夫可算绝无破绽,连他自己都险些被骗过,看来这次斗法也确实需要这么个帮手。他拍拍小严肩头,“你知道轻重就好,我猜今天晚上他们不会让我们两在一起,只怕还会生出许多怪事,若是等会与我分散了,你一定要沉住气,记住,有时候眼睛所见耳朵所听未必就是真相,千万不要去轻信任何鬼话。”

“明白。”小严重重点头,“反正今天一进这个宅子我就知道这条命算是系在裤腰上了,我一定会小心。”

两人细细商量妥当,才出了茅房,小严像是快要睡着,沉了头只是打瞌睡,沈绯衣便挽着他,重新回到房间。

王员外见他们进去,起身迎接:“咦,严公子莫非真醉了。”

“员外没见过酒量浅的人吗?”沈绯衣懒得和他多应酬,“夜路难走,少不得要讨员外的嫌,在此地留宿一晚”。

其实王员外巴不得他说这话,自然满口答应,一迭声叫人去收拾厢房给新姑爷休息,王峭峭眼风扫了小严一眼,“严公子,刚才得罪了,你可别记恨我呢。”

小严嘴里正糊里糊涂不知道说些什么,越发困得站不住脚了,沈绯衣苦笑,“他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哪还会记你的仇。”

大家真真假假地说着话,婢女挑着灯在前面引路,王员外指了宅子西侧的一溜平房,“两位公子就在舍下好好歇一晚,有什么事只管叫下人,若是半夜饿了渴了,也让他们张罗。”!

“不敢当,实在打扰。”沈绯衣客客气气和他道别。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51 #
头像
51 #
0
07-09-14 14:07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又走了十几步,才到厢房口,忽然身后有人叫他,王峭峭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沈公子,你就这么回去了?”

“正是。”

“咦,原来你表面光鲜,竟是块榆木疙瘩。”她嘟起嘴,月色下雪肤花貌,娇俏动人。z

沈绯衣早料到她会节外生枝,只是微笑,“姑娘有话对我说吗?先容我进房把严公子安顿好,今晚花好月圆,确实该陪姑娘去园子里走走。”(

王峭峭这才笑了,眉眼弯弯,居然十分用情。

沈绯衣也在笑,却是冷笑,走到这步,不过是等着对方把计划铺展开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先把小严送进房间,乘着没人,又嘱咐道:“切记小心,万不得已先不要打草惊蛇,且看他们有什么手段。”

“我知道,反正我就在这里装睡,以不变制万变。”

沈绯衣还是不放心,又从怀里取出了小布包,打开一一交待,“这包硫磺粉你早见过,若有谁敢靠近害你,只管像对王道人似的拿粉烧他;这包布罩里头缝了我配的草药,若是闻到房间中有任何异味,便用它堵住口鼻;这把匕首……”

小严被他叮咛得好笑,一把抢过所有东西,“早知道你婆婆妈妈,放心,我自己的命难道自己也不肯珍惜。”

沈绯衣听得想瞪他,眉毛才立到一半,却又缓下来,叹,“其实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因你是我的帮手,才特意拿来你开刀,只是这些人并不是吃素的,先前只是警告你我,才没下死手,这次是在他们地头上,若有半分差池,十条命都保不住。”

小严被他说得也沉静下来,脸上努力挂个笑,“不怕,我又不是纸糊的,哪这么容易就要死要活,倒是你自己小心点,门外那个王姑娘,十足的蜘蛛精,把人吞下去都不会吐骨头。”

他们在里面嘀咕,外面的人早等得不耐烦,王峭峭指头敲了敲窗板,“沈公子?”

“我来了。”沈绯衣,把小严床上的纱幔解下一半,想了想,又去桌旁一口气吹灭蜡烛,顺手把烛台上的蜡烛攥下来,回头交在小严手上,这才慢慢的走出房间。

王峭峭俏生生提了琉璃灯立在门前,映着背后一轮明月与清蓝色的夜,很有些千娇百媚的风情,可惜这两人之间没有一毕情意,虽然他们都是年轻貌美的,也努力的要做出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表相。

宅子后头果然有片小花园,夜里看不清景色,但仍能感觉一大片浓密的蔷薇花丛里枝头沉甸甸开着花苞,偶尔浓荫里有灰白色阴影,用灯笼一照,原来是工匠凿的石凳与石桌,王峭峭渐渐找不到话说,便就势在石凳上坐了,抱怨:“累死人。”

沈绯衣笑,他当然明白她说的累是什么意思,好在他是冷静惯的,万事当头只有沉默是金,脸上挂了极淡的笑,任凭王峭峭百般机巧也没了用武之地。

两人又在原地磨叽了半天,依旧无话可说,王峭峭毕竟是年轻女子,再伶俐也忍不住气,渐渐沉下脸,“看来沈公子对我实在没胃口。”

“哪里,王姑娘本来也没看上我。”

“哼。”

她不否认,沈绯衣反而笑了,“如果我没看错眼,姑娘很中意严公子吧,本是想要嫁给他的。”6

“不错,我就是看上他了,那就怎么样。”一提这个王峭峭就来气,小嘴一撇,“可惜人家心里有意中人了,那个姓苏的女人嘛。”

“是呀,情之一字可谓难以捉摸,全是命中注定。不过苏姑娘也算体态窈窕,更重要是心地善良,我看严公子将来是个有福气的人。”她恨什么,沈绯衣偏要赞什么,这次重逢,他一眼就看出小姑娘对小严另有情怀,可惜小严木头性子,满脑子只是如何查案如何追踪,根本没有往心里气,怎么不令她郁闷。

果然,王峭峭动怒,“呸,还真以为我没见过呢,不过是个麻子脸,说得跟天仙似的,你骗谁?”

“你这话大错特错了。”沈绯衣正色道,“别以为男人只会贪恋美色?娶妻求贤,严公子果然明白人,懂得好坏之分。”*

“我呸呸呸!”王峭峭再也坐不下去,扭身从石凳上跳起来。

沈绯衣笃定地看住她,他本不会和女人打交道,甚至有一段时期,是十分害怕女人,但对于她,虽然容貌鲜妍,可感觉总像是个任性的小孩子,需要好好教训一下。

“王姑娘,你是身负重任的人,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沉不住气吧。”他欲擒故纵

“你以为我已经气得头脑发昏?”王峭峭却也不是糊涂人,慢慢伸了个懒腰,瞟一眼远方,“沈县令,我知道你在使激将法,不过是想我露出底子来,你究竟希望我是什么?人?还是鬼?”

“我比较喜欢狐女,可惜你未必有那么多情。”

“不错,我不是狐狸精,我——是——鬼。”最后三个字几乎是拖长了声音嘶叫起来,已完全不是人声,根本像刀刮过铁板一样尖利刺耳,沈绯衣听得皱起眉头,脖子后根果然刮起阵冷风,吹得王峭峭手上灯笼‘朴’地熄灭了。

与此同时,沈绯衣背后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嗖地窜了过去,他本能地回头一探,只这一瞬间,再转过头,方才还站在石桌旁的王峭峭已经人影不见。

幽冷寂静的园子里空荡荡的只余树影花丛与野风,沈绯衣虽然早有准备,也不免浑身打了个冷颤,定睛往她原来站的地方看,那里也不是空无一人,白蒙蒙的石凳石椅旁,深黑泥土与浅黑树枝之间,有团阴影,因为颜色太模糊,需要极目细看,才能勉强看到团蜷缩不动的轮廓。

他冷笑,伸手至腰间,按一按腰扣上的机括,弹出里头藏的软剑柄,捏紧了,慢慢凑身上去。那东西本来一动不动,当沈绯衣离它半步距离时,像是忽然意识到有人靠近似的,蓦地抬身而起。

沈绯衣不敢大意,刷地抽出软剑,当胸横劈,那东西避得也快,才从地上弹起来,也不停顿换力,直接一个后倒,中间如蚯蚓般弯成两截,等沈绯衣手腕一翻长剑轮回来,只听它“吱”地声惨叫,竟直直往空中冲上去,窜得踪迹全无。

所有事情的发生不过一转眼的功夫,沈绯衣连那个东西的模样都没看清,眼前已是一片空旷,他持了剑立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手心却已渗出冷汗。脑中一再地盘旋刚才的那幕情景,那东西临走时的声音、速度已完全不是活人所能达到的极限,实在令人心悸。

不过沈绯衣也只愣了一会儿,立刻执剑在手,以他最快的轻功向着厢房飞奔过去,那一溜平房在月色下焕着黑呼呼地如只卧着的兽,等他一脚踢开房门冲进去后,果然,那已是一栋完全搬空的房间。

头像
0操作52 #
头像
52 #
0
07-09-14 14:14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这一吓非同小同,沈绯衣像迎头被浇了盆凉水,那种冷简直可以感觉到有冷风从心脏中贯穿而过,略定了定神后,他咬着牙,对着空洞洞的房间,大喝声:“田七!”

“我在。”身后立刻有人低低回答,一名黑衣人沐身在阴影里,玄色衣裤玄色包脸布并玄铁柄长剑,若不是还有呼吸,几乎不能令人查觉他的存在。

“人呢?”

“我不知道。”那人道,声音平平,似乎没什么歉疚的意思在里头。@

沈绯衣动了真怒,也不骂,突然伸手挑开他脸上面罩,露出张五官平实的脸孔,他死死盯着这张脸,极缓慢地眯起眼,像是在等他的解释,又活像是只豹瞄准食物,只等最佳时机一跃而上。黑衣人虽然镇定,也被他看得有些心头发怵,他停了会儿,叹:“房间里一直很安静,什么动静都没发生,事实上,要不是你冲过来踢开房门,我会一直在外头守下去。”k

沈绯衣冷冷地,闪开半步,指了敞开的大门给他看。e

田七只看了一眼,苦笑:“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两个相视一眼,忽然不约而同长身而起,跃去其他房间查看,不出所料,所有的房间已是人去楼空,包括一切家具与物品,连最小的器皿都没留下。

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原地,脸上惊魂未定,田七叹,“真是见鬼了,刚才我站在院中实在是半点动静也没有听到,想不到周围竟然已成了栋荒宅。”z

“见鬼?这话说放好,确实是有人故意要让我们以为见到了鬼吧。”

正在商量,院子里面突然又有了动静,有女子惨叫起来,毫无预兆,两个人同时一惊,凝神细听却又没了声音。

沈绯衣皱眉,田七护剑当胸,又等了一会儿,女子声音重新响起来,悲声叹:“我——苦——”只有这一句话,听得人耳根发涩,恨不得把心绞起来,又等了会,到底再无下文了。c

沈绯衣叹:“你听到了?”y

田七道:“我不是聋子。”&

沈绯衣道:“看来这里确实是在闹鬼。”i

“不错,好像最近闹鬼的地方特别多。”田七点头。+

如果换了别人,沈绯衣早就一眼瞪上去了,不过这个田七随他办案已有三年,武艺高强心思缜密,向来是个办事可靠稳妥的人,更重要的是,此人来历非凡,绝不是普通随从或差役。

所以,沈绯衣忍着气,问他:“你觉得这个世上有谁可以在你的眼皮底下不知不觉的把人劫走?”

“除了鬼,没有人。”w

“胡说,还有这一宅子的家具器什,他们是怎么运出去的?”j

“我不知道。”田七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你知道什么?”沈绯衣没好气。a

“我知道世上是没有鬼的,即使是有,也不是他们。”

“哦?”

田七微笑起来,“这个世上就算是真有鬼,也轮不到他们,我才算是一只鬼。”i

他生得极其普通,五官平实得叫人绝不会去看第二眼,笑起来也是面目模糊,可他突然做了件极其不寻常的事,他一伸手,将自己的整张面皮揭了下来。

沈绯衣是见过他本来面目的,可是仍然倒吸了口气,倒不是觉得突兀,而是这人实在长得好,面目之颠倒众生,世上没有女子能比得上,而每一次见到这张脸,都会令他产生错觉,眼前的是名美貌女子。

“又吓你一跳?”田七倒是习惯了,“你总是有些怕女人的,是不是?”

“好好的一张面具,干什么又毁了它?”沈绯衣避而不答。

“因为我很厌烦它,而且,我有预感,今夜之后这桩案子便可以水落石出,也就不需要我再留在你身边。”

“你想走了?”c

“是,三年了,我欠你的人情债早已还清,若是再不远走高飞重新换张脸,只怕又要再死一回。”

“何出此言?”沈绯衣皱眉。$

田七看了他一眼,也不回答,持了剑,去到原先小严睡的厢房里细细摸了一遍,在窗台门框地板墙壁每一块砖面上轻轻敲击,一直找到原本放床的位置时,他停了手。j

沈绯衣道:“怎么了?”6

田七不响,他蹲下来摸索着地上青砖,半天,抬头向沈绯衣借了软剑,那柄剑柔韧如筋,纤薄如纸,田七就将其剑尖向下,直直插进地板里去。f

“这里有问题。”他指着竖在地上的剑向沈绯衣说明。

“不错。”沈绯衣仔细地看了看,“机关恐怕不在这间屋子里,如果我没猜错,整块地都是可以活动掀起,人才可以从下面往上走出来。”+

既然房子是从里面搬空的,那守在外面的人怎么会知道,田七松了口气,摇摇头:“这伙人真是诡计多端。”5

“这些可不是一般的人,”沈绯衣提醒他,“还记得去年我们在景定县遇到的那几桩走尸案?如此频繁作案,又有强大的财力人手支撑,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能犯下的案子。”o

“你是说……”)

“他们并不是没有能力杀我们。”沈绯衣一摆手,“可是正大光明的大开杀戒,势必要惊动到朝廷派专人严查,故他们专靠些阴险手段吓唬人。”5

“我看他们是尝到甜头了。”田七笑,“上次在景定县不也是这样装神弄鬼,把你找来的帮手统统吓破胆,这次又故技重施,可惜遇到了严公子。”i

“是,”一提起小严,沈绯衣就担心,“前段日子他们专对着严公子下手,也是想把他吓跑了事,谁知道此人居然有几分胆色,总不肯袖手旁观,这才逼得他们动手劫人,也是在借此要胁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你说,他们会不会想杀鸡给猴看?”田七试问沈绯衣,却见他狠狠拧了眉毛,不由笑,“你也在胆心这个?”

“他暂时不会有事,除非咱们把这些人逼到绝路了,才会害他性命。”沈绯衣说得轻松,到底自己也没多大底子,他见田七点了蜡烛,似乎要往地上再去细查,便摇头道:“不必白废力气了,人家不会平白无故把空门露给咱们看,机关不在这个房间里,咱们不可能在这里找到进口。”l

“我就是不相信他们的手段有这么高明?难道有本事把整栋房子所有的机关都藏到地底下?”田七不服气。

头像
0操作53 #
头像
53 #
0
07-09-14 14:14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沈绯衣听他说了,不觉心中一动,似乎触到某些情节,正要细想,突然耳边轰然作响,一抬头,窗外已是片金红天光,忙奔去窗前探看,原来整个王府已沐浴在烈焰中。9

“不好,他们要焚毁物证。”田七也明白过来,与沈绯衣并肩跑出屋外。

火几乎是从十几间房子里同时点起来的,顷刻已是一片火海,熊熊火光将沈绯衣脸上失望与忧虑照得明明白白,田七忍不住安慰他,“我们再仔细查查……”n

“好干净利落的手法。”沈绯衣叹,“他们搬走家具,烧毁房屋,连最小的物证也不让我们得到手,行事周密至叫人齿寒。”^

“你又不是第一天和他们打交道,还记得在景定县的时候?他们甚至搬空了一个村庄。”v

“是,自交手起,我就一直处于下风。”沈绯衣情绪极其低落,又惦着小严的安危,眉宇间渐生怅惘,田七看得直摇头,“你不是个肯认输的人,如今事态愈渐明朗,怎么反倒犹豫起来了。”

“我只是怀疑,是否一切都是他人的精心安排,咱们不过是两只瞎眼老鼠,在猫爪子下兜圈子供它玩耍。”

“当然不是这样,”田七断然道,“自两年起第一桩走尸案至今,这些人的来龙去脉我们也算有了些数目,况且有我们在,他们行事不得不收敛些,再不能明目张胆的杀人害命。”

“是吗?”沈绯衣轻笑,声音极细微,倒像是声叹息,“别说还没查清楚,就算查清楚又怎么样,这件案子从来没有被朝廷重视过,就连我自己……”他顿了顿,突然用力按在自己脸上,恨恨道,“要不是这张脸,我何至于四处碰壁受人轻视!”

“哼,我看你是在班门弄斧!”田七被他说得火气上冲,“你抱怨什么?,难道整天盖着张面具东奔西走很有趣吗?我还没叫一个惨字,你倒先来卖乖!”

两人俱是因貌美吃尽苦头的,立在野地里,面对困境,想起以往遭遇不由心灰意懒,田七苦笑道,“这年头,做官和做婊子还真没什么区别,生得丑陋固然人人厌烦,生得好些,倒成了祸害,到头来只剩下一张脸。”)

“算了。”沈绯衣再也听不下去,一挥手,“这事要不查个水落石出,咱们连这张脸都快没了!”

火势凶猛,烧了足足有三四个时辰,到处一片断墙残壁,触目尽是焦黑的木石与惨白的灰烬,沈绯衣与田七静静等着,就算是把整块地面烧成地狱,他们也要在里头查出蛛丝马迹。2

乱破败,简直叫人无从下手。田七看着眼前遍地狼籍,忍不住苦笑,“我的老天爷,这地方真是天外仙境!你还想找什么线索?莫非我们要把整片土地都打扫干净?”

沈绯衣心里早打好主意,带着田七顺了墙角的断壁慢慢搜寻,心里算着方向位置,一直觅到原先府里的西南角处,在几块石头旁停下来。虽然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他仍能认出这些石头就是昨夜花园里的石凳石桌,也就是王峭峭最后消失的地方。

“这是什么?”田七见他目不转睛地盯了石头看,有些奇怪。

沈绯衣便把昨夜与王峭峭的见面对他详细说了遍,指了地上石块:“我总觉得这个地方很怪异。”

“你是说她窜到天上去了?”田七却还在琢磨刚才的话,半信半疑,“那女子的轻功竟然这么好,可以飞上天?”

“不,那绝不可能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你怀疑她用了障眼法?”

沈绯衣点点头,“既然她不是鬼,就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掉,只要是人设计的障眼法,就一定会有破绽存在。”

两人平时全是有洁癖的,这时也顾不上肮脏,蹲下去用手扒开焦木乌灰,又把残石搬开,底下黑呼呼的全是湿泥,又用石片把湿泥刮开,这一翻果然寻出门道,三寸多厚的泥土之下硬梆梆固若金汤,原来铺了整块平整青石板。

沈绯衣用软剑慢慢启出石板轮廓,像是道石门般牢牢扣在地表上,上头光滑平整,半点着力处也无,他擦了擦汗,道,“看来又是道可以翻转的机关,只怕开闸也在地下。”

田七辛辛苦苦刮了半天,身上早糊成一团,脸上也有几道污迹,心里很有些不耐烦,喝:“难道你要我把这片所有烂泥都刮掉?得了吧,有这功夫咱们不如来个霸王硬上弓,你先闪开,且让我用真气击碎它。”

他虽生得柳眉桃腮美人相,却真正有一身好功夫,内功尤其了得,当下开步凝势,双掌贯力,未曾发力,先挑眉看了沈绯衣,“你避开些,我可不保证这块石板碎裂后下面没有暗器飞出来。”

沈绯衣早将软剑横胸守了,冷笑道,“我只胆心你力气不够,震不开石板。”

嘴里激来将去,手上到底没敢大意,田七用足全气,对着地面奋力拍出,只听‘轰’的一声响,石板一裂为二,底下露出黑黝黝的洞口。板下有入口早在意料之中,然而想不到的是,洞口竟然有两个。#

田七一击而中,已闪身到旁边,等了会并没有见任何暗器出来,此时与沈绯衣凑到洞口细看,只见两个石洞四四方方,同样大小,同样两条阶递嵌在洞壁笔直朝下,也是同样的深不见底。

“事到如今,看来咱们只好一人选一条道走下去罗。”田七一摊手,很大方的样子,“你先挑。”f

沈绯衣又看了几眼,“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昨天那女子必是从入口处遁下去,同时有人打开出口处机关,我看到蹦上天的那个东西就是由出口出来的。”j

“废话少说,你是要左边这条还是右边的?”田七笑,露出排雪白晶莹的牙齿,映着花瓣似的红唇,实在妖艳诡丽,与容貌不符,他其实最是个爱冒险好刺激的人,眼见那条地道黑呼呼深幽幽,不知下面有什么玄妙藏着,又会遇到些什么怪事,更重要的是,两年多追踪寻查,大多数时候都是云里雾里,今天终于有机会和敌人面对面,一边想一边早在摩拳擦掌。

见他这样,沈绯衣懒得再多说话,直接纵身跃进石洞里。

头像
0操作54 #
头像
54 #
0
07-09-14 14:18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石洞下是一条笔直通道,一头嵌着阶梯,另三面光滑如镜面,沈绯衣便在阶梯上缓慢爬行,约有百余格台阶后,双足触到平地,手旁墙壁上明显有块凸起,用手一摸,原来嵌了块铁环

他想了想,重新站到阶梯上,用力去拉圆环,耳旁咔啦啦一阵响声,地上突然一空,整块石板平移开去,底下已是一片亮光。

沈绯衣跳下去,才站稳,便看见当先一人手持长剑向他笑,脸上妍若春花。田七是从另一头下来的,两条阶梯原来通向一个出口。

打量四周,是一条斜坡形的石道,可以同时容纳三四个人并列行走石壁上凿出凹坑,每隔一段距离,里头嵌了油灯,可以隐约看见狭长的石道尽头有两扇石门。

“你猜猜门那头是什么?。”田七手上燃着火熠子,一只只油灯点过去,另一手长剑竖在胸前,以防有人从那头突然袭击,眼却睨了沈绯衣,“你信不信门后头有鬼?”

“鬼需要门吗?”沈绯衣冷笑。

门上安有青铜铸造的“铺首”,衔环兽头纹样狰狞,颇有威严,石门没有上锁,应手而开,跨过石门坎,就是一个四方形的石屋子,才进门,满目花缭乱,阴影里无数红色与黑色图案纠结成团,黑压压地涌过来,两个人用火熠子将四壁照得通亮,那些壁画其实已经残破不堪,只是因为本来颜色太浓烈,花式又繁复,因此依然有种摄人魅魄的美。

石室的其他三面都有门,田七去推了把,只有南面的门可以打开,其余两面的石门早堵死了。

“奇怪,这算个什么路道?”他摇头。

沈绯衣不说话,脸上露出种十分古怪的表情,只盯住石室角落看,那里黑乎乎似乎堆了些铁器。田七顺着他眼光把火熠子一晃,道:“那是什么?”*

“自然是青铜。”r.013456128

“噫?”田七没听明白。

沈绯衣便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难道你到现在都没发觉,这里是一个墓室?”o

田七怔住,不过他是个灵活精怪的人,一呆之后,立刻又笑起来,“不错,这架式端得够足,确实有点鬼气森森,地上的青铜器算是陪葬品?那两堵石门后就是活的陪葬?专等着把人赶进去用铁汁浇铸缝隙封死,看来这墓里埋得还不是普通人。”v

“我只知道挑这个地方的绝不会是普通人。”沈绯衣瞪着南面的那扇门,“他们越是想把场面做得阴森可怖,越是想让我把人当鬼看,我就越不相信这是鬼办的事。这年头,鬼比人简单多了,坟墓里爬出来的通常也是人,不会是鬼!”)

田七的回答就比他直接许多,他直接上去推开石门。+

里头是间长方形的房间,全部石彻,不过没有先前那些繁美的图案,东西两面各有一个门洞通往旁边墓室,房间正中置了三口乌漆漆的棺椁,约半人多高,通体大石制成。石椁上刻了踏云麒麟,真个是大云连身通气,小云巧面生灵,田七不由啧啧称赞,“瞧这手工,不知是谁家的大手笔?”

他手搭了棺椁用力一推,那家伙约两米多长,一米约宽,光棺椁就有一巴掌多厚,哪里动得了分毫。田七到底不死心,围着棺椁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正看得仔细,猛听得棺椁里呜呜有声,竟像是有只小兽在里头。田七猝不及防,再大胆,也吃了一惊,用力向后跳开。“咦,敢情这是要诈尸还是怎么的?”

沈绯衣毫不为之所动,冷笑,“你别说,自从两年前接手第一个案子,这种动静我就没少见,只是老来这一套,未必有些可笑可叹。”z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黔驴技穷?”田七也笑。

说话间他已把整个棺椁上的花纹摸遍,依旧一无所获,不由暗自皱眉,方转头,却见沈绯衣束手而立,笑嘻嘻看他忙活,田七停下来,悻悻道:“我知道这上头有机关,我只是暂没有找到。”a

却见沈绯衣笃定地去到左边棺椁,用火熠子照了上下,又去右边照了,抬起头一笑:“我和你打个赌,机关不在棺椁上。”$

“不用。我知道它在哪里。”田七何等聪明,看了他手势立刻知分晓,转头去石室看了一遍,却见墓室地上雕满万字流水的花纹,繁而有序,细细一找,正中有朵纹路歪了一寸有余,这才笑了,“原来在这里呢。”

他蹲在地上捏了两块砖纹,用力一并,才拼完,耳听一阵“喀喀咔咔”之声,棺椁并未打开,却是地中央石砖迸开,露出个条地下走道。

“这又是什么?”田七郁闷。8

“你弄出来的事情,你自己下去查清楚。”沈绯衣懒得理他。

“好!”田七赌气,真的提了玄铁剑往下走,手上的火熠子将周围照得清清楚楚,边走边看,原来下面也是个陪葬的墓室,顺石阶往下,旁边狭长石壁上满是深坑,形状如只只佛龛,里头却是空无一物。这条走道居然十分长,走了三十几个台阶,还是照不到底部,田七耐着性子往下走,又走了二三十个台阶,突然脑后一凉,不知哪里吹了股怪风过来,把手上的火熠子熄灭了。

“咦?”他好气又好笑,先不去点火熠子,提了剑向四周黑暗处大声道,“阁下又要扮神弄鬼吗?可惜看错了人,这种玩意儿田某看得多了,毫无兴趣,还不如跳出来咱们大打一场痛快呢。”

头像
0操作55 #
头像
55 #
0
07-09-14 14:18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他话音刚落,身后便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嗓音很柔软,像是个女子。

田七一愣,他是从上头走下来的,窄窄的一条石阶嵌在石壁里,仅能容一个人通行,若是有东西出来,应该在前头,而不是身后,只听女子幽幽地道:“田郎,是你吗?”d

田七正要回答,却听石阶深处,又有人幽幽地接上去,这次是条男人嗓音,叹道:“自然是我,婉娘,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r

这下田七倒有些紧张了,想不到前后都有人守着,自己反而成了夹心层,他靠到石壁上去,用剑护在面前,另一手忙去找火石。

只听女子欣喜道:“苍天有眼,我果然盼到这一天了。”耳旁一阵裙裾悉索声,微风习习,似乎真的有女子从石阶上走下来,一路经过田七面前。

田七已找到火石正点火熠子,没功夫伸手去探,任她走了过去,心想两个人在一起也好,至少不用腹背受敌。

火苗一簇点燃,在身旁打下圈光晕,朦胧里只见石阶下头,光晕之外的地方,有条袅娜动人的身影慢慢往下飘。羽毛似的根本不是人的动作,诡异莫辩,田七再也顾不上其他,提了火熠子追下去。

女子边走边道:“田郎,你在哪里?”s

男子道:“我在最下面一层。你还是不要下来看的好。”(

“为什么?田郎,你怕什么?”女子不肯相信,只是往下走,田七便在后头一路跟,她身影轻盈似乎毫无重量,无论他脚力怎么快,总也追不上,唯见条轻飘飘的影子浮在光圈外的阴暗里。

“唉,”男子很无奈的口气,微弱道,“我,我已经死了,怕你见了未免心中难过。”j

女子奇怪:“我怎么会难过?你死了,难道我还是活的不成?你不知道,自我葬在这里后有多寂寞,夜夜怀揣了你送我的珍珠帕子,想着不知还能不能与你见一面,只是未料到你竟然在这层石板底下,竟一直在我脚下头,田郎,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o

“我在这里当然是拜你爹爹的赏赐。”男子声音苦笑起来,“婉娘,你爹爹好恶毒呀。”

女子沉默,过了会儿,才回答,“是,我知道爹爹心狠手辣,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也会对你下毒手。田郎,你还好吗?”8

“婉娘,我想死你了?”9

两个人柔情蜜意起来,声音也越来越近,田七早听得大皱眉头,这两个声音说得全是鬼言鬼语,他哪里肯相信,向着下头大声道:“两位算是短命鸳鸯了?好在大爷我也学过几分仙术,不如借此渡了你们,一同去地底下做夫妻。”2

他提着剑往下去。

那对男女像是已经遇到了,听了他的话,男子没声响,女子倒软软地道,“田郎,你千万别生气,此人虽然鲁莽无礼,但也是他打开了石板让我见到你,算起来也是我们的恩人。”

男子道:“算了,只是我在这里已有五十余年,早已肢离破碎,不想见到生人,你让他走吧。”

女子便裙带细碎地走上几格阶梯,向着田七处娇声道:“这位公子,请止步吧,妾身怕见光,我家官人亦不想见生客。”c

田七摇头,“我想见他。”火光越来越近,果然见有个女子身形跪石阶上,也不知穿了什么衣服,浑自上下灰蒙蒙的,只能看出是人形。

“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何苦把人逼到绝路呢?”女子只是求他。~

田七追了几百余台阶,早一头火气,哪肯轻易放弃,闻言笑,“这话虽然不错,可是你们并不是人,我也不算不饶人了。”他大步下去,离她只有两三格台阶了,再不敢靠近,一手提了剑,一手拿着火熠子作势往她面门照。

“公子,你也太狠心了!”女子声音凄厉起来,尖声大叫,叫到后头几乎已不是人声,与此同时只见她身子一动,猛地抬起头,依旧是乌蒙蒙的一团,看不清眉眼口鼻,却有团黑雾从脸下喷出,浓如黑布般迎面罩上,田七本能地屏息往后弹出,仍然晚了一步,鼻尖嗅到酸腐浓呛之气,眼前顿时一黑,人像是被抽空了骨架般,仰面朝天的瘫软下去。

沈绯衣哪知道他的变故,在上头等了半天,又把墓室研究了一遍,从来开启棺椁的机关不是铁环手柄便是拼图,要么就是搬动某件物事的角度,以小力带大力,打开隐藏的机栝,以他以往的经验,田七刚才打开的只是另一座陪葬物的房间,自从这个墓室起,他便感觉里头埋的墓主原先必定富甲一方,只是还不到皇室贵族的身份极别,因此墓室里的花纹都以吉祥喜好为主,设计规模也不可能太大,这样的人家一般也不会设置太多的暗器机关,棺椁和密室的开启方式想必也是用来防止下葬时的人多手杂,未免有人手头不干净,决不会伤害到人的性命。

他一直查看到棺椁后的墙壁上,整面墙壁被装饰成格门模样,上头刻了菱花图案的格心,腰板上琢以莲花浮雕,花瓣翻卷有致,花叶抑扬纷披,自然生动。 其中有一朵莲花比其他略显厚重,花瓣尤其肥美舒展。引起沈绯衣的注意,他又仔细看了看,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微笑,先在上面探了探力,果然触手活络,并不是块死石。他难题解开不由精神一爽,对准莲花按了,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推,石块慢慢后移,身后棺椁也发出“突突”之声,带动整个椁盖往后挪动慢慢打开。

寂静的墓室里渐渐声音杂乱,不仅仅是沈绯衣手下的堆石声,椁盖打开声,还有棺椁里头传来的声音,时而呜呜,时而蹬蹬,有一会儿还变成咯吱吱,十分奇怪。

沈绯衣将软剑绕在臂上,一手高举了火熠子,慢慢靠近棺椁,探头往里看,不看也罢,才看了一眼,顿时惊得头皮发麻面无人色。棺椁里头自然是放棺材的,不过这次不同,在棺椁与棺材之间,横嵌着一个人。

那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整张脸皮子都已雪白至发青,双手双脚却还在无意识地挣扎,双手掐了椁壁,发出咯咯地指甲碎裂声,双脚却是抽搐似地抖动着,踢在石椁上蹬蹬地响,他口中已经快吐出白沫星子,呜呜似呻吟。

这些还不足以使沈绯衣震惊,他最最想不到的,竟然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居然是认识的,赫然正是失踪了大半天令他担忧不已的小严。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56 #
头像
56 #
0
07-09-14 14:22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乍见小严,沈绯衣可算是又惊又喜又伤心,见他横在棺椁里神志不清,想去搬头又怕碰了脚,好不容易定了神,先用丝带把小严双手双脚绑严实了,这才连捧带拖地把他从棺椁里弄出来。

小严看上去还算是活着,但也只剩下半条性命,浑身疯癫似地抽动,墓室里没有水,沈绯衣只得掏了粒随身带的解毒丹,捏碎了塞进他喉咙里,也不知是丹药的作用,或者通风的关系,小严渐渐安静下来。

才松了口气,沈绯衣突然又想起身边似乎还少了个人,时间已过去了近一个时辰,田七仍然没有从地洞里上来。

看着那个黑黝黝的入口,他忍不住额头冒起冷汗,真是越忙越出事,想了又想,无奈还是把小严先安排妥当,自己执了火熠子下地洞。石阶走道十分逼仄,一级级只有半掌宽的距离,走起来须小心翼翼,他心里惦着石洞上头的小严,猜想着田七可能会出些的状况,又要警惕着周围的环境,未免走得缓慢,一口气行到三四百级台阶,突然眼前一亮,田七面孔朝上晕倒在地。

沈绯衣急忙蹲下去看他,却是面色青白透出黑气,闭眼,咬牙,整个人都凉了。一搭脉膊,还有些微弱跳动,药是喂不进了,再不抢救必死无疑,情急之下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放下火熠子,一手掐着人中,另一手抵住天灵盖,缓缓将真气注入其中。a

对于虚弱濒死的人,贸然注入真气可能是回天之术,也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沈绯衣几乎是抽紧浑身肌肉的往手上用力,力道拿捏不敢错了半分,火熠子渐渐熄了,黑暗里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田七的鼻息细不可闻,沈绯衣便追着这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声,足足等了半盏茶的时间,终于听到他嗓子眼处“咯”地一声微响,悬在半空的心顿时一轻,这才住了手。

重新取火石点燃火熠子,照在田七脸上,面色青白依旧,但嘴巴不知何时已张开了,这才取了药丸,捏成粉末,撒进田七嘴里。他架起人准备上去,手上火光一晃,冷不丁的,瞥到台阶下似乎还有个人。(

这怎么可能?沈绯衣脑中火星似地迸出一句,心头发寒,忙转身过去,这才看清原来台阶已到了最后一级,再过去便是面墙壁,火熠子光晕昏浊,照在墙壁前的那个人身上,已不能算一个人,而是具枯骨。

死人见得多了,倒还没见过这样死法的,那具枯骨四肢被铁锁绑着,几乎是勒紧吊在墙壁上,骷髅面部表情十分狰狞扭曲,像是被吊上去时人还是活的,故死相极其痛苦。

阴森森的地道里突然见到这种东西,沈绯衣也看得头皮发麻,又看了一眼,忙挽着田七退出来。

小严还躺在原地,旁边又多了个半死不活的田七,一天之内身边两人倒地不起,沈绯衣再有雄心也没了用武之地,只得一手挽了一个,从地道里重新爬出地面。v

外头已是阳光明媚,金色阳光照在火灾后的焦土枯木上,格外荒芜,沈绯衣忙了一个晚上,满身泥泞地把小严与田七搬到一块空地,自己坐在石头上喘气。偶尔一回头,不远处有个农夫打扮的男子正贼头贼脑地探看,被他发现,那人立刻发出了声尖叫,丢下手上扫帚扭头便跑。a

沈绯衣精神一震,跃起向他扑过去。

男子边跑边回头看,见他足不沾地飞过来,吓得哇哇大喊,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拼命求:“爷爷,爷爷,别杀我!”!

沈绯衣累得不行,可还是忍不住要笑,踢他一脚:“谁是你爷爷,起来!你是哪个?为什么在此地停留。”9

那人被他踢得浑身一颤,哆嗦着从地上滚起来,还是不敢抬头看他,抱手缩在旁边,愁眉苦脸道:“回爷……公子……小人,小人是这片地带的守墓人。”@

“咦?”沈绯衣倒有些意外,上上下下把他细看几眼,粗衣布裤面孔蜡黄,似乎确是个普通的穷人,“这里有墓地吗?”d

“当然!”那人这才吃惊地看了他,“公子,这片岭子,还有山下的石家庄,全是埋死人的呀,你怎么会不知道?”5

他口气平常得就像只有白痴才不知道世上有个东京似的,沈绯衣倒犹豫起来,“这里是墓地?怎么我一块墓碑也没看到?”*

“我的好公子,这里,那里,还有那片石头地可不全是碑?别管这个,刚才你坐的地方也是块碑呢,不过日子长远了,坟堆子都让雨水冲塌了,石头也都瘫坏啦,你要是仔细去看看,准还能从上头读到字呢。”m

经他提醒,沈绯衣这才想起刚才自己坐在石头上时,似乎上头有些划痕,再四处仔细一看,果然许多灰白的石头隐隐隐约约在黑炭、黄土、碎叶间露出轮廓,他看了一圈,忍不住苦笑,自语道:“不错,确实是块墓地,想来昨天进宅子时,那些石头也是同样存在,不过被围在了房间里面,或花园浓荫处,所以我们竟都没有发觉。”

“公子,你这是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那人满脸莫名其妙。@

“请问贵姓?”沈绯衣避而不答。

“唉哟,我们庄家人哪有贵字,我姓吴名大根,本地人,不知道公子的大名又是哪个?”

“我姓沈,既然你是这里的守墓人,想必也看到昨天那场大火了?” )

“火?当然看到啦,好大一场火呀。”y

“那大火之前你在哪里?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人?你知道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吗?”6

一连串问得吴大根傻笑,“沈公子,看你年纪轻轻斯文得像是个读书人,连说话口气也和个大老爷似的,火烧起来时我当然在家里,离这两三里路呢,昨天下半夜本来睡得好好的,是我老婆突然说坟地里烧起来了,我扒着窗沿子往外一看,可不是,好家伙,把半边天着得像砖窑似的。”x

“你知道这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吗?”2

“我哪知道,不过昨天下了场雨,雨点不大,雷声倒不小,我们这里常常打这种旱雷,可能是雷劈到树杈子起了火吧。”

头像
0操作57 #
头像
57 #
0
07-09-14 14:22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他居然说得头头是道,要不是沈绯衣没听到过什么打雷声,几乎都要相信他了,可是沈绯衣也不说穿,淡淡道,“你的家离这有两三里路吧,我有两个朋友突然得了急病,能不能扶去你家歇歇?”9

“没问题,我们那有大夫呢。”那人突然想起什么,吞吞吐吐起来,“沈公子,你们,你们怎么会来这种荒郊野地?瞧你一身上下的泥浆沫子,莫非昨天夜里是在坟地里过的夜?”9

“我们是昨天晚上路过此地,误听歹人之言被强盗打劫,弃在荒野里,所以才落得如此狼狈。”

“哦,原来是这样呀。刚才害得我吓了半天,还以为你是这里的精怪呢。”那人大拍脑门,顿时义愤填膺地骂起天杀的强盗贼人,又报了几声阿弥陀佛,“还好公子你大人有福,没有伤到性命。”$

沈绯衣惦着田七和小严的伤,不再和他多罗嗦,急着找个安全的地方治病,正好吴大根有一辆軲辘推车,此时拉出来,将两个人平躺上去,也不要沈绯衣帮忙,自己稳稳端了车柄,车绳套在颈子里,喊一声,“沈公子,你走好诶。”竟一路‘骨骨突突’下了山。

果然走出去两三里的路,渐渐看到十几户人家草房,正当中午时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柴香混合着米饭香扑面而来,沈绯衣不由深深呼吸,吴大根这才停下步子,抹了把汗,“沈公子,到咧,咱们村里没大夫,你们还是住我家吧?”

“那就打扰了。”%

两个人合力把小严田七搬进房间。吴大根的女人蜡黄面孔,蓬头吊眼薄嘴唇,看模样也就是个普通的村妇,然而却又有些不同——她是个眼神呆滞的疯子。i

见了人也不发作蛮缠,一味痴痴地笑,笑得口水直流,吴大根一巴掌把她掴进屋里,转身向沈绯衣道,“我女人从小就是这样,也好,样子是难看点,但人不罗嗦,平时家里活倒是一件也不拉下的。”q

沈绯衣一路上把着田七和小严的脉,小严虽然晕迷,脉搏已稳定下来,倒是田七满头冷汗,心跳很微弱,情形很不妙。

吴大根搓手道:“我们这有个人懂些医术,大家都是找他看病的,要不我去叫他来?”v

“不用,”沈绯衣头也不回,“我自己就是个大夫。”4

他在房间里支起口锅,烧了滚滚热水,取了金针缓缓刺入穴道,一直忙了过半个时辰,田七脸上才出现人色,又灌了半碗热汤下去,耳听他喉咙里咯咯有声,忽然头一歪,大口吐出浓痰来。

“真危险。”有人低低叹口气,沈绯衣忙得额头出汗,蓦然听到,不由一惊抬头。却是小严不知何时坐了起来,面色苍白地在看他治田七。

沈绯衣心里一团高兴,脸上却淡淡的,“你醒了吗?”e

“是,”小严声音很低,倒不是为了稳重深沉,实在中气不足,几个字讲得十分吃力,“我算是进了趟鬼门关。”i

“那你见到鬼了吗?”沈绯衣端了碗热水给他

“没有。”小严不喝水,目光定定地看了某处,半天,终于转到沈绯衣脸上,这一瞬间他像是换了个人,眉目沉静道,“我想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鬼。”v

“你想通了吗?”)

“是。你说得很对,许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通常表面越真实,其实离真相也就越远。”

“唉,你终于明白了。”沈绯衣长叹一声,停止手上动作,与他对视。“总算明白得还不太晚。”

他拧了块热手巾递过去,第一次,以商量的口气对小严道,“你觉得咱们现在该怎么办?”h

“我不知道,或许以不动制万动是最好的选择。”小严低头啜了口热水,脸上顿时有了红晕,只是呼吸间仍是气喘,休息了会,苦笑道,“我算明白了,先前吃的那些亏不外是因为自己心急气燥,真正引祸上身。”)

“这话确实不错。”沈绯衣微笑,一眼瞥到他手上那些细细长长的血痕,指甲残破不堪,指尖血肉模糊,笑容凝住,“你受苦了,那些人是怎么折磨你的?”1

一提起这事,小严的手指都颤抖起来,他沉默,像是要把回忆从深不见底的恐惧中重新提起,过程想必十分痛苦,脸孔微微变形,慢慢道:“我知道你是好心,把我安置在房间里,是觉得那是个最安全的地方,可惜你算不到他们把机关设置在床板上,底下机关一按,我连出声的功夫都来不及便一头跌到地洞里去了。”a

沈绯衣歉然,“是我的错。”q

“不,他们已经对我起了杀心,无论怎么做,我都逃不了。”@

“哦?”p

“我摔在地洞底那一刻还是清醒的,甚至能听到他们在旁边走来走去,小声说话,有人低声问了句‘药呢’,我心里就明白他们要下毒手了。”&

“他们给你吃了药?”~

“哼,他们见我一动不动,都以为我摔晕了,有个人上来扳开嘴往里面塞了颗药丸子,我用舌头压住顶在牙根处,那人又强捺着灌了水,我硬是没让药丸子冲下去。等他一转身,我立刻把药丸子吐到领子里,顺着袖子滚到手上。”小严得意地,从腰带处摸出粒黑乎乎的丸子,他身子还很弱,行动到底很不顺手。

“不错,可是既然没吃药,你怎么会被成这副模样?”沈绯衣将药丸接过来,离着鼻端闻了闻,大皱眉头。

“全怪这个药够厉害,我虽然没吞下去,可是唾沫沾到了药水,可能还是咽了些下去,不过一会的功夫,我就浑身发胀,那种胀,简直像是我已经溺水死了,淹在水里慢慢泡成浮尸似的胀。”小严说着说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头,好像那里真的已经浮肿起来,头大如瓮。

“然后他们就把你放进了棺椁?”

“什么?那是个棺材?”小严脸色重新变得雪白,瞪着他,“原来我是躺在棺材里,怪不得那里又冷又阴又难闻,有种,有种……”他吃吃地说不下去。

“有种死人的味道,是不是?”沈绯衣代他说完,见小严额头青筋突突弹跳,怕他受不了刺激,忙伸手拍拍他肩头,安慰道,“没事了,不要再去多想,至少你已经活了下来,这点恐怕那些人怎么都没有想到。”

头像
0操作58 #
头像
58 #
0
07-09-14 14:26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他们本是要我死的,既然我没死,就一定还会下手。”小严轻轻说,表情并不是害怕,而是淡漠,经历了这许多残酷诡怪之事,他已从一个无忧无虑的乡下青年渐渐蜕变成心有城府,沈绯衣看着他,眼神矛盾,不知道这样的改变对他来说是否值得。

“不要紧,我在这里,他们杀不了你。”y

“是吗?”小严侧耳细听,突然微笑起来,“我想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与此同时,沈绯衣眉锋一挑,猛地窜身而起,扑至门口,用力踢开房门,门外的人毫无准备,惨叫一声被扇开的门板砸飞出去,吴大根的婆娘虽是个疯子,可还知道痛。

女人坠地时动静很大,她也不起来,就地在泥巴里扭动翻滚,手指塞住嘴巴,呜呜大叫,吴大根闻声赶到,把她从地上扯拉起来,“我的老天爷,这算是干什么?公子爷你不舒服也别把我女人撒气呀!”

沈绯衣也没想到她居然半分武功也没有,且模样又泼辣,当下倒不好说她偷听,只好点点头,“我刚才出门急了,撞到令夫人,真是抱歉。”顺手从怀里取出一吊钱,“这点小钱拿去给她请大夫治伤。”

吴大根本来满脸愤愤,才看到钱,立刻堆起笑容,再三道,“好,好,公子太客气了,其实咱们乡下人跌打惯了,不值公子破费。”嘴里说着,手上还是接过钱,攥得紧紧的,小心揣在怀里。

沈绯衣看这对夫妻一个愚钝一个疯癫,愚得像是真愚,疯也像不像假疯,倒有些真假难辩,便在脸上笑了笑,先回屋查看田七病势。

一直忙到掌灯时分,吴大根亲自送来两碗热汤面,关上门,沈绯衣取了银针药石试毒后端给小严,两人俱是一天多不曾吃东西,虽然面对野菜粗粮,倒也吃得十分香甜。o

唯有田七还不能进食,死气沉沉地仰卧在床上,乍看过去,像是个熟睡中的美艳女子。f

小严忍不住瞟了他好几眼,“你哪里找来的朋友,长得真够……”他想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犹豫半天,最后还是说,“长得真够‘好’的。”3

要是他知道田七就是那个整天跟在沈绯衣身后的黑衣人,想必说话决不会这么客气,沈绯衣看了他一眼,也不揭穿,淡淡道,“你什么时候起开始注意男人的相貌?”

“他的伤要紧吗?”@

“不好说,我已让吴大根去买草药,等煎了喝下去再说。”)

“他也是中毒了吗?”k

“是,他中的是尸毒。”

“尸毒?”n

“不错,听上去很奇怪,是不是?据我所知,中这种毒的人大多是盗墓贼,尤其是尸体腐烂至一定程度,在棺材里积了尸水与尸蜡,人若是不小心沾上就会中毒。轻则皮肤糜烂晕迷不醒,重则也会毙命。”h

“可是他身上并没有烂呀?”6

“你看这里。”沈绯衣抬起田七的后脑,将他嘴唇掀开,小严踮着脚往里头看,唇内一层暗疮,赤红凸起纠结成片。“皮肤糜烂只是因为沾到了尸水,而毒气攻入后,人的五官处暗红生疮,脸上透出浓重黑气,你有没有听说过印堂发暗这句古话?世人相信人晦气太重会看到不洁之物,我倒觉得不如说是先染了尸气再印堂发暗更合理。”

“哦。”小严听得感慨万千,答应时语气拖得很长,眼珠溜圆,露出底子里的灵动模样,沈绯衣不由微笑,“没事,尸毒其实只是股污浊毒气,治得早就行。”

说话间吴大根已捧了药碗来到身后,沈绯衣也不避他,慢慢把话说完,吴大根听得眉目皆动,颤抖着手道:“公子爷,你这说的可是实话?”j

“怎么?你不相信?”沈绯衣眯了眼看他。

“我的老天爷,我们庄户人家哪知道什么毒不毒的,不过先前村里确实也有人是这么死的,死的时候身上烂得厉害,嘴、耳、眼珠子都发红发烂,脸上全是一层黑气,村里的大夫说是中了毒,可是不知道是什么毒,公子爷唉,要是听你这么一说,莫不成他们也是中了这个什么死人毒?”7

“是么?你们村人也得过这种病?”_

“是咧,好几个人呢,原是去山上打柴挖野菜的,找到时昏在野地里,也就像是个死人,一直躺了三四天功夫人才咽气。”

“那是因为没有及时医治,毒气攻心所致。”p

“哦,原来是这个毒呀。”吴大根恍然大悟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缩起脖子根扭头就往外走

“咦,他又怎么了?”小严奇怪。

沈绯衣冷笑,笃定地,意味深长向他道,“不急,过一会他自然会告诉你。”

果不其然,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门口人声喧哗,本地人的口音十分浓重,每个字都似从鼻腔里挤出来,听上去瓮声瓮气。有人在门外叫:“沈公子,休息了吗?”

沈绯衣先看了小严一眼,眼里含了几分笑意,才慢慢应道,“在。”w

外头的人恭恭敬敬地道:“请沈公子出来说话。”2

“好戏来了。”小严也笑,束手跟在后头瞧好戏。

屋子外黑压压已娶了一堆人,个个面黄肌瘦乌眼直眼的,见他们出去,如同瞧见菩萨转世神仙下凡,呼地跪在地下就拜,有人领头求道:“公子,千万救救我们!”(

“这算是怎么回事?”小严问。

“公子请借步说话。”领头的人像是读过些书,穿一身麻布直裰,头上扎了葛布方巾,作辑道,“本地穷乡僻壤,没什么好礼数招待贵客,小人唯有置了桌酒席,请两位公子过去坐坐,以示敬意。”

“不必客气,我们屋里还有病人,走不开,有话就在这里说吧。”沈绯衣一摆手。

“那个,”那人无奈,“公子,能去你屋里说话吗,事情很重要,要在外头说,着实有些不便。”l

“好。”y

头像
0操作59 #
头像
59 #
0
07-09-14 14:27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当下一同回了房间,那人道:“快去端些米酒来给公子暖身。”吴大根忙应了,招呼女人七手八脚地去布置,不一会儿果然端来酒坛子共几只粗花大碗,抖抖缩缩立在墙角处。

沈绯衣道,“不用了,我晚上不惯吃酒,有话还是直说吧。”7

那人听他这一句,也不再客气,早按捺不住满腹困惑,倒头跪道,“咱们村从来不与外头来往,整年里几个头脸整齐的外乡人都没见过,想不到今天遇到几位公子,个个仪表出众气度非凡,实在是有见识有身份的人,又能一眼看出尸毒这种异物,想必也知道怎么治疗的法子,如能赐下药方,实在感恩不尽。”

“给你们药方不是问题,我也有几句话想请教。”沈绯衣扶起他,见他虽然衣衫褴褛,眉宇间却很有几分正气,倒也叫人不好轻视,“先生贵姓?”

“免贵姓黄,说来惭愧,我也算是个读书人,几次赶考功名不果,所以心灰意冷,索性在村里办了个私塾,有时也开几张方子充当大夫。”7

“原来是黄先生。”沈绯衣抱拳,请他在对面坐了,才问,“听你的口气,村里经常有人中尸毒吗?”

“是呀,原来这个毒是尸毒,怪不得我们打听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堂的。”~

“黄先生,尸毒不同于其他毒,是棺材里才有的腐烂之物,普通人决不会有机会沾染到它,你们村虽然附近有坟地,可也不该三番五次出事,对此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错,沈公子说得极对,此事我也很困惑,其实此毒兴起也是近两年的事,开始是几个上山砍柴或采摘药草的人莫名其妙的毒晕在野地里,后来村里不断有人失踪,被找到时,也是半死不活身上烂了大片,你不知道,我们村原本不是这么孤僻,自两年前出事后,附近村落都传说本地闹鬼,竟老死不相往来,硬把我们视为了异类。”他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一拍大腿,“我从来没见过什么鬼,想这世上即使是有鬼,也不过是些魅魃魍魉,无论如何也抵不过君子之气!”

见他这样,沈绯衣与小严都笑了,黄先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道,“惹两位公子笑话了,本地受妖言蛊毒已有一段日子,小人也是气急了才会失态。”

“没什么,黄先生的心情我们都很明白。”v

又喝了几口茶,黄先生终于完全安静下来,抬头问,“看几位公子的打扮应该是城里人,怎么会来到如此荒僻之地?那位公子又是怎么中的毒?我听吴大根说发现诸位时是在坟地附近,既然沈公子说这个毒只有棺材里有,难道他中毒时也在棺材旁边?”

沈绯衣早料他会有此一问,微笑,“黄先生果然是君子,虽然满腹疑问居然也没把我们视为鬼魅之徒。”q

“噫,看公子五官端方满身正气,怎么会是屑小之辈。”

“我们本是过客,只是误听了歹人之言,被骗到野地里,又踩到碎裂的石板,不小心跌进古墓中,其间的许多周折奇遇,唉,不说也罢,总之全靠老天保佑才留了条命出来。”

他信口胡说一通,其中自然疑点重重,黄先生也不是傻子,可顾及那张救命的药方,少不得睁一眼闭一眼囫囵而过,顺着他话道,“果然是老天保佑了。”

小严在旁边听了半天,心痒难耐,忍不住插嘴道:“你们村难道没有一个中了毒还能活下来的人吗?”

“没有,至今为止,所有中毒的人全死了。”

“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你们就没有去找过毒源在哪里?”j

“唉,这位公子所言及是,村里人确实也去四处查过,哪有半点头绪。”

正商量着,忽听旁边有人呻吟,转头看,却是躺在床上的田七四脚蠕动,嘴里呜呜有声。

“啊呀,这位公子醒了,沈公子你的药方的确有用呢!”黄先生喜出望外,搓着手,“才吃了一剂药就有效了,实在是妙手神医。”6

沈绯衣心里也是喜欢,忙上去扶了他肩,就着手又喂了几口热汤进去,田七面色黑色渐消,却又像抹了层姜黄粉似的,毫无血色,几口热汤下去,睫毛像墨蝶翅膀似地忽扇几下,缓缓睁开眼,平时一双寒星似的眼早黯然下去,空洞无力地看着沈绯衣,毫无表情,半天,又疲惫地闭了眼。

“他的毒气还未消尽,内力消耗很大,还要好好休息几天。”沈绯衣对小严道,“你吃的那个药也很厉害,也不要硬撑了,早些休息要紧。”

他这话已是逐客,黄先生哪能听不出来,见他脸色阴沉,今晚怕是得不到药方子了,唯有苦笑,拱手道,“那就不打扰了,我们改日再聊。”

他起身往外退,吴大根也撤了酒坛杯子往外走,沈绯衣立在窗前,看外头人群早散了,黑沉沉的天空下树杈叶影斑驳,罩着底下泥墙瓦砾,偶尔几条人影,才一晃就隐到墙后去了。他默默看了会,才转头向小严道:“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很有些怪异?”h

“当然,都闹成这样了还不怪异。”小严身子也虚弱,强打精神忙了半天,累得实在不行,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地上还横了条席子,堆着吴大根的老婆抱来的几条破棉被,他先去床上田七旁边躺了,道:“我怕冷,还是和他挤挤吧,劳驾沈大人你睡地板,咱们凑和着先过一晚上,明天让他们再找间大房子。”

说着说着鼾声已起,自己不知不觉把头一歪,斜在枕边人事不知。

沈绯衣见他累成这样,不由摇头,取了条棉被给他盖了,又探头看看了田七的脸色,把两人照顾妥当,才去地上席子上躺了,他本性爱洁,哪肯用这种污秽的农家睡具,当下把外袍褪下,往身上一兜,勉强闭目养神。

小严却是睡得又沉又实,连半个梦都没有,真正黑甜一觉,一直睡到下半夜,不知怎地胸口闷痛,像坐了个人在上头似的,呼吸不畅,硬生生把他逼醒了。睁开眼,房间里漆黑一片,浑身虚汗淋漓,人像浮在棉絮堆里,轻飘飘毫无力道,他喉头干涸得厉害,定了定神努力坐起来,先去旁边桌上摸了火石点燃蜡烛,火光一亮,当先却见床前席子上空空如也,沈绯衣人影不见,不由纳闷起来,再扭头看旁边的田七,却是精白乌黑好大一对眼珠子,活死人似的直直瞪过来,小严猝不及防,惊得几乎从床上跳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他拍着胸口骂。

田七只是冷冷看着他,眼珠子一眨不眨,小严被他看得胆寒,不由伸手在他脸前晃一下,“喂,你是死是活?”9

他手指头擦着田七的眼睫毛,几乎要触到了,未料一只手横空而来,将其打飞出去,田七沉声道,“严公子,我可以相信你吗?”

“什么意思?”小严几乎怀疑他坏了脑子,叹,“得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他直起脖子想往外叫沈绯衣,才一动作,田七立刻支身而起,一只手抽出柄匕首顶在他腰眼上,“别叫人!”p

“咦?”小严奇怪,“这算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真疯了?毒傻了?”

“严公子,依我看真正傻的人是你,难道到现在为止你都没有看出谁是这些事是谁在暗中捣鬼?你还准备这样任人愚弄下去吗?”4

“谁?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绯衣!这一切全是沈绯衣在操纵,我们完全上了他的当!”

“呀?”小严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完全清醒了,整个人像浸在风眼底下,浑身每个毛孔都透出寒意。

头像
0操作60 #
头像
60 #
0
07-09-14 14:28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半明半暗灯光下,田七的脸色青里透白,冷冷地看着小严,“你介入这事多久了?半年?三个月?我却是两年前就插手走尸案,却始终了无头绪,一直到……”他顿了顿,看了看窗外黝黑的天色,叹口气,“我昏迷了几天了?”s

小严伸出一根手指头,只是看着他。_

“一直到昨天我进了那个墓底通道,我才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所有的事全都无法解释,其实答案就在我身边。”t

“到底怎么回事?”小严忽然觉得冷,人却是出奇的冷静,自己紧了紧衣领,低声道,“你究竟看到了些什么?”d

田七便在床上端坐了,慢慢地,将事情经过仔细重述一遍,才说到拼紧地上花纹露出洞口,门板一开,沈绯衣走进来,不光是他,身后还跟着吴大根。

小严心头一紧,脸上顿时变色,倒是田七不慌不忙,声线稳定,像是没看到这两个人似的,绷着脸继续往下说,一直说到地道里的男女对话,别人也还罢了,吴大根突然拳头顶着心窝子,掐起声音尖叫道,“这位公子爷,你说的可是真话?”

“你又知道些什么?”田七反问他。@

“我的祖宗,你不知道,五六十年前,确实有个姓秦的小姐被埋在坟岗子里头,她死后还有个姓田的情郎找来大闹一场,之后就没了动静,有人说他是被秦老爷活埋到那个墓里头去了,我小时候常听那些老人们碎碎叨叨地念这事,公子爷,你遇到的可是真鬼!”k

“哦,是吗?”田七笑了,却对着沈绯衣,“你也是这么想的?”n

他本来轮廓秀丽绝伦,此刻病焉焉眉目垂敛,灯光下有种无助的美,然而他笑的时候,影影绰绰,面孔上每一片阴暗里都藏了魅,叫人看了不放心。沈绯衣见他神色古怪,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别急,我的经历还没说完呢。”田七不理他,自顾自又往下说,一口气说到女子跪在地上仰头喷出股黑气,方止住,房间里已是一片沉寂,唯有吴大根用手掐了自己脖子,从左脚晃到右脚,整个人像是快站不住了,半天,才听到他结结巴巴地在那头道:“各位公子,大爷,我求求你们,倒是放点声音出来呀,你们可别吓唬我。”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以往所有的怪事都是冲着身边的人来,从来没有落到我身上,你自然会产生怀疑。”沈绯衣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像是空室芝兰,存在于若有若无,不知是不是小严的错觉,他的声音里有种悲哀,“我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田七冷笑,“以前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而这次在地道里遇到的事不由我不信,我先问你,昨天你守在地道口,可曾看见有谁下来过?”1

“没有!”

“那就怪了,地道只有窄窄一条路,你守在进口处,怎么会有人从我身边下去?能瞒过沈绯衣的耳目下来的,除了鬼,我还真想不还出会有谁!”q

“我不知道。”沈绯衣眼皮也不抬。

“我倒是知道的,沈锐公子!你以为我随从你办事,就从来没打听过你的来历吗?”田七微微笑,露出抹极白的牙齿,小严看得心头一寒。%

“你出身于艺人世家,祖祖辈辈全是宫里的艺师,这里是小地方没人知道,可在东京、临安提到伎倌沈栝的名头,哪个不知哪个不晓!”0

他一口喝破沈绯衣的来历,把小严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外表那么高傲尊贵的人竟然不是官宦世家或书香门弟,只是个杂耍艺人出身,不由偷偷瞄了眼颀长挺秀的沈绯衣,又看看挑眉冷对的田七,突然有种悲哀自胸中腾起,转过头去叹了口气。

“不错,我父亲是个口技艺人。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点。”r

“你也会口技?”_

“从小学过,会一点。”k

“哼,既然如此,除了你,在地道里作怪的人还会有谁?”2

“是,若是这么想,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在地道里伏击你了。”沈绯衣面无表情,一字字说得很清楚,小严看出底下的赌气意思,不由着急起来,跺脚道,“是个屁,你还真肯认罪!”1

“我没认罪,我只是懒得和他理论。”沈绯衣动了真怒,越发露出冷若冰霜的本性,眼里泛着淡淡蓝色,如剑之刃,森森对住田七,“田少卿,自两年前起你隐性埋名跟随我办案,本以为会彼此敬重相安无事,想不到也会有今日反目,不错,我会口技,你难道就不会下毒和易容?是否我也该因此怀疑到你的头上?许多事是心中有魔,魔才能肆意横生,如今你有了心魔,我们再无法共事了。”

一番话说得田七低头,蜡光变幻间,只见他额头处一抹白玉似的皮肤,上头浓睫似墨蝶翅膀微微扑闪,如此绮丽容貌,却也是个来历叵侧的,不晓得后头埋了多少秘密。

发帖回复
查看:17708|回复:74
Advertisement
打开收藏板块打开个人中心
边缘侧滑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