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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天生妖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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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4 23:2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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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决定去百花镇探亲。


  柳意的死这段时间一直搅得我神魂不定,生意也搁浅,心烦意乱我希望看到陈鹏。


  只有和陈鹏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我的生活是简单平凡的,我决定去百花镇小住两天。


  跟小妹一说,她跳着双脚反对,理由是他们村里的神婆警告过我不能出门,否则有血光之灾。


  我笑了,拍着她肩膀安慰她:“不是说三天吗?都过了好几天了。”


  “但是你煞星未退!”


  “小妹,拜托了,什么是煞星?煞星不退难道我就得窝在家里?还有,我怎么知道它退没退?”


  小妹也说不过所以然,又拉不住比她高一整个脑袋的我,只好放手。


  走之前我找来锁匠,把门锁换成据说最安全的防盗锁,以前那把只是普通的暗锁,只要一张硬卡片就打得开。


  车还没出城就开始下雨了。黑墨墨的天空让人心情沉郁。车过大桥的时候,我看见河里赤红的水,果然上涨不少,三年前那个晚上,路过这条河的 时候,也是这样的汹涌的红泥水。


  河的对面一个小山沟里就是殡仪馆以及那个公墓群了,天气好的时候,甚至可以远远看见山坡上的群立的墓碑,今天对面的山头都笼罩在雨雾里,只能看见葱绿的树林。


  我怅怅地叹气,不知道柳意的骨灰究竟是放在哪里?


  滕志远那天去墓地难道不是为了悼念她?而是去调换骨灰的?


  我眯起眼,想起他从接待厅后走出来的身影,难道柳意的骨灰还在殡仪馆?


  这样一想我有点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下车去看个究竟,但是外面的雨越来越大,而且说穿了,我跟这件事还真是没有本质上的关系,我只好按奈住意马心猿,拿出手机,不想在公众场所谈论这件事,我给黄大坤的手机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柳意的骨灰很可能还在殡仪馆。


  他没有回复。


  他或许应该一早就去殡仪馆调查了。如果他真的关心柳意,死者为大,能让她入土为安,灵魂得到安息,他就应该立刻去办这件事。


  以黄大坤的年龄和经验以及智慧,应该我比聪明老练的多,这件事算是移交给他了,我是不是应该放心?我决定暂时放下柳意的事,安心去陪我的未婚夫。


  车到百花镇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镇上冷清的很。这是个古镇,据传明清年间这里以种花闻名,百花镇因此而得名,但现在看来,这里不仅没有鲜花满地,反倒是垃圾和泥泞随处可见。


  穿过百年老街,我四处找人打听糖厂的地址,有三轮车夫围上来,争着拉我去。


  讲好价,我坐了车,踩车的是个壮实的女人,很热情地说:“去糖厂很远呢,又在修路,连汽车都很难得过去的。”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三轮车的蓬布有点破烂了,有雨水滴下来,座椅湿漉漉,看着路两边歪斜的木板房和门口用竹竿支撑起来的雨棚摆着的杂物摊,还有那些墙壁被烟熏得黑乎乎的小餐馆,真的替陈鹏伤心。


  亏得他在这样一个地方呆了这么久,而且如果黄大坤不把他调回城的话,他还要呆两年。


  确实在修路,一条不宽的乡村的公路有深深的车辙还浑浊的泥荡,三轮车东倒西歪地前进,颠得我骨头几乎散架,尤其是看见前面的女人弓着背,费劲地踩车,于心不忍,我叫住她,付了车钱,她惊讶地看着我和塞进她手的零钱,半晌才呵呵笑,说:“谢你了,不远了,拐过那个池塘就到了


  我下车是因为走路也比这样坐车快。


  这里是山口,风很大,用伞顶风而行,脚下又滑,走起来相当吃力。我只能顾着不要踩进泥水坑,也顾不得裙子已经半湿,早知道天气这么糟糕,出门的时候应该多穿件衣服的。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我终于看见前面的工地了,那里有醒目的标志物,一座状似烟囱的高塔,很多化工厂都有这样的建筑,不过这座塔还没完全拆除脚手架。


  工地占地相当大,大约五六十亩的面积,如陈鹏所说,工地的一侧是陈旧低矮的厂房,想必是原来的糖厂,而其他的地方还是以空地为主,靠山的一侧有围墙围起的一个新修的车间已经初具规模,其他建筑还仅仅在打地基。


  但粗粗一看,也知道这个厂投资不小,新修的车间相当大,那座高塔就在车间旁边。


  整个工地都用围墙圈起来了,里面那个车间是很奇怪又圈了一层。我站住,隔着点距离仔细看。


  新厂紧靠背后的山,所谓山,其实只是不高的红砂岩丘陵,比较连绵,有点山势而已,为了建这个厂,一大幅山坡都被切削,露出通红的岩石。


  那个新车间就建在那个人工造成的悬崖之下。


  也许因为雨太大,工地上看不到人来人往。


  我走到大门口,从旁边的小屋中立刻走出两个身型魁梧的保安拦住我,喝问:“你找谁?”


  我吓了一跳,什么架势啊?这破工地也值得这么紧张?白了那两个人一眼,我没好气地说:“我找陈鹏!”


  “等着。”其中一个说完扭身就进去了,另一个还站在我面前,穿着雨衣,黑塔一样地挡着我。


  真是没教养,我狠狠地嘀咕,这么大的雨居然让我干站着。


  两三分钟后陈鹏打着伞踉跄着跑出来,看见我大吃一惊,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呀!”我委屈地说,眼睛就湿了。


  “傻瓜。”他心疼地跑到我面前,抬手用衬衣袖子擦我脸上的雨水:“这么大的雨,你要来也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呀。”


  我不说话。


  他拉着我往里走,那个黑塔般的看门人又跨上一步,想拦着我,陈鹏也没好气地说:“我老婆!”


  那个人这才犹豫着让开了。


  我小声说:“他怎么这么凶啊?”


  “我们这里外人进不来。”


  “嘁!”我大不以为然,难不成别人闲得无聊,跑到这里来偷砖头水泥?


  陈鹏半拖半抱地拉着我往旁边一栋两层小楼走。


  还没到楼下,我就站住了。


  楼前的空地上停了几辆小车,我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一辆是黄大坤的车,尽管车尾的牌照号都被黄泥糊了个结实,但是挂在车窗上那个小小的绒毛玩具我还认得。难道他今天一早就跑到这边来了?我觉得寒心,他明明说只要有关柳意的事,再忙都有空的吗?怎么不去找柳意的骨灰,而跑来这破地方?


  “走啦!”陈鹏拖我。


  “这是你们办公室?”我悄悄问。


  底层的门都是开向外的,全都关着,只有两三间挂了牌子,什么指挥中心之类的牌子。


  “是啊,楼上是临时的宿舍。”


  “那还不错嘛,怎么你说是……”话没有说完,底楼挂了指挥中心门牌的那扇门打开,出来几个男人,有说有笑,而我看了一眼就僵住了。


  走在最前面的除了黄大坤还有滕志远!


  打死我都不相信我看见的,我拼命揉眼睛,还是看见滕志远和黄大坤肩并肩地站在屋檐下。


  这两个也看见了我们,滕志远本来笑容满面的脸顿时拉的老长,而黄大坤则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嘴角。


  我没理会滕志远极为不满的眼神,而是瞪着黄大坤,很想冲上去问他,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我跟他说了这么多,他都不还不明白身边这个人是凶手?


  黄大坤把目光挪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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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4 23:2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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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虚?他在心虚?我愣住,难道他知道?那为什么他要和滕志远站在一起?刚开门的时候我还看见他的手搭在他肩膀上,亲密如一条战壕的战友!战友?难道他们本来就相互勾结?


  我不敢往下想,而陈鹏不由分说地把我拽上了楼,推进一个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滕志远怎么在这里?”我没等他开口就急急地问。


  陈鹏本来想抱我的手僵住了,半晌才低声说:“你要是提前告诉我,我就不会让你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今天一早他就和黄总一起来的,下雨之前还去里面的工地视察。”


  我想不明白,我也不敢相信!难道我看错了人?黄大坤和滕志远狼狈为奸,联手害死了柳意?还是滕志远根本就是黄大坤的替罪羊?


  我懊悔地吐血,我怎么可以轻易相信一个老奸巨滑的人!


  陈鹏并不知道我生气的原因,只是看着我如困兽一般地在屋子中转圈。我确实怒火中烧,想找东西摔,可是陈鹏的桌子上除了一只不锈钢杯子和一个用易拉罐做的烟灰缸,就没一样东西可以给我解气。


  我只好沮丧地坐到了床边,木板床咯吱地叫了一声。


  陈鹏这才拿着干毛巾给我擦头。


  “小陈,你下来一下!”楼下有人叫他。


  “我去一下,你喝点热开水,暖水瓶里有。”他匆忙交代一句,丢下我出去了。


  我胸口堵得慌,心如乱麻,怒火熄灭之后的悲凉让我害怕。


  整件事我是无意间被卷进去的,说难听点,谁杀了柳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我知道的这么多,还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黄大坤,他们会不会杀我灭口?我是不是在自投罗网?


  我害怕,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这么害怕,就是三年前那个晚上我也没有怕到这样的地步。陈鹏回来的时候我缩在他的床上瑟瑟发抖。


  “楚楚,很冷吗?”他迫切地过来,用潮湿的被子裹住了我。


  “鹏,你辞职好不好?”我哆嗦着说。


  “怎么了?”


  “你辞职!我们回家!”我气急败坏地嚷。


  “安静点,安静点。”他拍着我的背安慰我:“没事的,不要紧,相信我。”


  “他们刚才叫你去干什么?”


  “通知我换工作。”


  “要调你回去?”我想起昨天黄大坤的话,还抱了一线希望。


  “不是,只是换个岗位。”


  我的耳朵嗡一声,仅有的一点希望破灭了。


  “楚楚,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到滕志远,可是我们也必要怕他啊,是不是?”他还在安慰我。


  “他在这里干什么?”


  “我还不知道,只是通知我不搞技术……”


  敲门声打断他,陈鹏站起来去开门:“黄总?请进请进。”


  我退缩了一下,看见黄大坤独自走了进来,门没有关,一股冷风直扑进来,我把被子裹紧了点,身上开始冒冷汗。


  “你女朋友还好吧?”他问陈鹏。


  “还好。”陈鹏笑着回答。


  “瞧她冷的,你赶紧去烧点热水给她泡下脚,当心感冒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他端出长辈的派头来了。


  “楚楚,我老了,你可以叫我叔叔了。”我想起他给我写的字条,全是屁话!


  他不理会我愤怒的目光,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站住,回过头跟陈鹏说话,眼睛却看着我:“对了,小陈,忘了告诉你,滕志远现在是这个新厂的厂长了,明天董事会就会宣布。”


  我的牙齿发出咯咯答答的声音。


  “还有,”他不再看我,转向陈鹏:“你现在是质量监理,直接受公司领导,人事关系都转回公司总部,另外,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


  说完,他扭头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鹏,他是什么意思?”我焦急地问。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意思就是我不归滕志远管,他就是想给我穿小鞋也难了。”陈鹏看得出也松了口气。


  而我还在暗自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陈鹏留下来?究竟是好心还是歹意?


  “滕志远怎么成了你们公司的人?还当厂长?”我身上冷一阵热一阵,止不住的哆嗦。


  楼下传来汽车的声音和车轮涉过积水的刷刷声,那一行人大约离开了。


  “不知道啊,我打电话问问。”陈鹏说着就拿出手机拨电话。


  我焦急地看着他,他的电话是打给在总部的同事,挂断电话后他说:“这个厂滕志远有股份。”


  我呆呆地张着嘴,这么说他还真发财了?


  陈鹏拉开门:“别想太多,我去打水。”


  他走之后我才逐渐冷静下来。质量监理?哄鬼啊?这个地方又没正式投产,监理什么?黄大坤果然狡猾,居然想得出来,以这么个名目把陈鹏绑在这里!


  手机响了,在我背后,我这才看见自己带来的背包还在背上。取出手机一看,是黄大坤发给我的短信,只有三个字:“你放心。”


  放TM屁的心!我狠狠地把手机丢到了床上,假的!虚伪!卑鄙!我把能想得起来的所有骂人的话都重复了一遍,嘴里却吐不出半个字。


  陈鹏提了桶热水上来,把我冰冷的双脚泡进去,热度顺着腿往上蔓延,打了几个寒战之后我身上绷紧的肌肤开始放松。


  “你带什么来了?这么大个包?”陈鹏问我。


  “给你带的衣服,还有吃的。”我这才想起来,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除了他的外套和长裤,还有几个食品袋和两个一次性饭盒,里面装着三只烧鸭和两只他最喜欢吃的椒油白切鸡。


  “一早去买的?”他捧着饭盒不肯放手。


  “嗯。”我点头:“是今天的第一个买主。”


  他看着我勉强笑了笑,伸手环住我脖子说:“有老婆就是好。”


  我伏在他肩膀上不说话。过了几秒钟,觉得他胳膊动了动,然后就听到吧唧吧唧的声音,这家伙,连这个时候都只顾着吃!


  我挣开他的手,他立刻就把啃了一半的鸭腿塞进我嘴里了,然后笑呵呵地说:“我到楼下拿瓶啤酒。”


  “鹏,我买的多,你也给同事吃啊。”


  “知道。”他说着就提着袋子和饭盒乐颠颠地下楼去了。


  我叹可口气,把泡起皱纹的脚提出水面,没有毛巾,湿淋淋地塞进他的凉拖鞋里蹭了蹭就放进被子里了。反正被子也是潮乎乎的,多这点水也无所谓。


  就像我目前的处境,多点威胁也无所谓,大不了跟柳意一样。


  我还是哆嗦了一下,我死了倒不打紧,可是陈鹏这么快乐,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牵连他,我给他的委屈已经够多了,这三年真的很难得表示一下我的关心,不过就带了这么点东西来,他的感动已经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了。


  我不能把他牵连进来!站起来,我已经打定主意,马上就回去。


  楼下传来欢呼声,估计一帮被发配到这里的饿死鬼眼睛都会流口水的。


  过了好一会儿,陈鹏才拿着一瓶啤酒上来,手里的东西只有一个饭盒了,他嘻嘻笑:“楚楚,只剩这么点了。”


  “没关系,等你周末回家了,我们好好去吃一顿。”我温和地说,心里却在流泪,不知道这样日子还能延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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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4 23:2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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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饭因为有酒吃得拖拖拉拉,加上陈鹏油嘴滑舌的热吻做佐料,我都不知道我吃了些什么,但好歹是吃完了。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说我要回去,他立刻就点头:“我送你,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而且我怕雨太大了,会出事,山下那条小溪都成河了。”


  “你干脆跟我一起回去吧?”


  “不行的。”他很为难。


  我知道我没法说服他,陈鹏尽管平常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工作始终是第一位的。


  他打着伞送我回镇上乘车,走的时候连那两个先前不让我进门的保安也笑嘻嘻地欢迎我再来。


  坐在车上,我呆呆地看着窗外,第一次觉得连这个破烂的小镇都是如此的美丽。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一直呆如木鸡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连车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哎呀,水涨得好快!”有人大声说。


  我这才注意到,已经看到那条河了,果然,半天功夫,河水暴涨,离河堤只有大约一米的距离了。


  洪水中有无数旋涡,而我的脑子里也有无数的旋涡,我觉得头晕,不再看水,而是看向对面的起伏的丘陵。


  快到殡仪馆了,我心里一惊,我忘了柳意!


  这时候没人可以帮到我,可是我忘了还有柳意!


  她如今是鬼了,而且她是当事人,一只鬼应该拥有常人不能拥有的能力!她一定可以帮到我!


  “停车!”我站起来。


  车猛地刹住,车上一心看水的乘客发出骚动,不满地看着我。


  “我要下车!”我急忙说。


  售票员瞪我一眼,还是打开了车门。


  车开走的时候溅了我一身的泥水,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公墓跑,好在大雨天没人出来闲逛,否则看见我的样子不被吓死也会把我当逃犯或者精神病人抓起来的。


  我要去找柳意帮我,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如今我只能依靠一个可怜兮兮死的不明不白的女鬼了。


  公墓也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墓碑都在风雨中肃立着,我跑了两层了台阶就站住了。


  我跑这里来干什么?柳意的坟是假的,里面不知道埋的是谁,我跑这里来有什么用?


  “柳意!你给我出来!”我放开嗓子哭喊。


  “柳意,这都是你引起的,你给我出来!要是陈鹏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树林里有麻雀被惊飞,扑棱棱地折腾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了。


  嗓子嘶哑,都没人回答我,我颓然。


  “你们这些死鬼!”我骂这些不会说话的墓碑:“快去通知柳意,叫她马上来见我,否则我吵得你们不得安宁!”


  还是没有人回答我,这些沉睡的灵魂并没有因为我歇斯底里的吵闹而睁开眼睛看我一眼,连树林的麻雀都安静了,天地间只有呼啸的风雨发出的咆哮。


  我蹲下去呜呜地哭。


  “楚楚,你这是在干什么?快点回去!”有人一把拽起我。


  我抬头一看,顿时跟被马蜂蜇一般惊跳起来:“放开我!你放开我!救命呀——”


  “楚楚!”黄大坤吼了一声,脖子上青筋暴露。


  “你要杀我吗?”我拼命地挣扎。


  “你发什么疯?!”他的手跟老虎钳一般,死死地抓住我,推搡了两下,我手里的伞掉到了地上。


  “赶快,跟我上车!”他赶紧把伞伸过来,胳膊牢牢地圈住我,我几乎脚不沾地地被他拖走了。


  嗓子已经喊哑,这时候连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我才知道人在真正恐惧的时候是多么的软弱。


  我横下心,不再挣扎。黄大坤把我拖下山,车停在殡仪馆大门口,里面的人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没人探头看一眼,我感到绝望。


  他一把把我塞进车里,跟着也上了车,用遥控钥匙锁上了门。


  从车窗上可以看见我的影子,面如死灰。


  “喝下去!”他把一只精巧的玻璃瓶递到我鼻子下,我闻到酒精的气味。


  “快点!”他说。


  我慢腾腾地接过来,一仰头,喝了一大口,还想喝,被他一把抢过去了:“不是叫你喝完!”


  人到了他手里,还有什么话好说?


  但是并没有出现我预想的什么肚子痛啊,脑袋痛啊,口鼻流血等等现象,相反,我感觉心口暖过来了。


  “好了,你脸色好点了。”他的声音也跟着缓和了:“楚楚,你这是干什么?跑在墓地里去大吼大叫?”


  我不说话。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他皱起眉。


  我还是不说话。


  “楚楚。”他叹了口气,良久说:“我知道你看见我和滕志远在一起很气愤,我也知道你怀疑我的动机。这么说吧,我现在知道的比你多,我也知道凶手是谁,并且还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我不能跟你说,有些事,你知道越少越好!相信我!”


  他盯着我的眼睛,我看他一眼,还是沉默。他提到滕志远,说明他并没有指错目标,而且看起来他不是想杀我灭口,如果要灭掉我,刚才在墓地就完全可以做得到,反正又没人看见。我的心思开始松动了。


  “我只能给你保证一点,我绝不会让陈鹏出意外!”


  “你答应过我……”我这才喃喃地出声。


  “是,我答应过马上把他调回来,但是现在我需要他在那里!”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答应过我……”我还是说。


  “楚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答应你绝不会伤害到你和陈鹏!”他再一次严肃认真地给我下保证。


  我不出声了,眼泪哗哗地流。


  “好了,别哭了,赶紧回家去,洗个热水澡,你不希望小陈为你担心吧?”他温和地说,掏了张手绢给我擦脸上的水。


  我接过来胡乱抹一把,又把他手里酒瓶抓过去喝下一大口。


  他点点头,从椅子中间跨到驾驶座上,发动了汽车。


  “你……”我开口,又不知道该不该下这个台阶,有点尴尬。


  “我是来找柳意的骨灰的。”他直截了当地说。


  “找着了?”我挣扎着坐起来。不知道他酒瓶里装的是什么还魂水,反正这会儿我身上暖和了。


  “暂时没有。”他说:“殡仪馆管理很混乱,那个存放骨灰的房间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


  “怎么会这样?”


  “他们的理由是不会有人打那些骨灰的主意。”他冷笑。


  我沉默了。


  车驶上公路,轻快地在大雨里滑行,我打了个喷嚏。


  他在后望镜里看我一眼,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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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4 23:2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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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银行的事呢,你问清楚没有?”我问。


  “楚楚,从现在起,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交给我来办,我不会让小意死的不明不白的。”他冷冷地说,看见我不甘心的表情,他又补充一句:“滕志远是冲我来的!”


  我没听明白,瞪着他的后脑勺,他耳边的白发好像多了一点。


  “小意只是被他利用了。”他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他……”


  “放长线,钓大鱼。”他冷笑,随即又说:“好了,你别问了,以后我会告诉你来龙去脉的,现在我送你回去,你是回店里还是回父母家?楚楚,我看你还是回父母家去休息几天。”


  我没反对,他好像对我已经了如指掌,也没问我地址,径直把车开上我回家的路。我也不会笨到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很久没回过父母家,这三年来我甚至对逢年过节都感到抗拒,一到该团圆的日子,我宁愿跟陈鹏颠簸半天去他在小镇的家,这也惹得我未来的公婆对我相当的满意,只有陈鹏知道其实我是在躲。


  他曾经多次劝我,我还是不肯轻易回家,尤其是和他一起。


  每次陈鹏去我家,我父母尤其是我母亲都显得小心翼翼,好象欠了他一辈子的债,生怕得罪了他会让我受苦,母亲那种过分的热情和周到同样也让陈鹏尴尬,尽管他已经竭尽全力来证明自己对我的过往不介意,但是母亲始终转不过这个弯,也让我倍感丢面子,我并不是破烂货,陈鹏也不是拾荒者。


  黄大坤没有把我送到家门口,而是在巷口就停了车,临走的时候他还是对我说要我别担心。


  我担心也没用,我知道。他走之后我赶紧给陈鹏打了电话,一是告诉他我已经安全到家,并且要回父母家小住两天,另外我也直接地提醒他要当心滕志远,并且警告他不许跟滕志远单独去任何一个地方,不论什么理由。陈鹏听说我回娘家非常的高兴,但是对我的警告他也照例觉得我小题大做,也照样认为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本来就不是君子!”我怒气冲冲地反驳,并且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你感冒了?”陈鹏急忙问。


  “你到底有没听我的话?”我还在生气。


  “听,听,老婆永远是对的!”


  我叹了口气,只得说:“只要你不是口是心非就好。”


  敲开门,老妈看见我非但没有露出高兴的样子,反倒惊慌失措地一把抓住我,嘴唇哆嗦得话都说不出来。我吓得几乎跳起来,连忙问:“出什么事了?爸呢?”


  “在啊。”老爸应声而出。


  两位老人家好手好脚,我不理解地看着老妈。


  “楚楚,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可以回来吗?”我很受打击。


  “你怎么这个样子回来?跟小陈吵架了?你们是不是……啊?”


  “妈,你啊什么啊?”我连忙说:“我刚到他厂里去看他,回来就弄成这样了。”


  我低头看看自己,确实不像样子了,岔眼一看,不会有人怀疑我滚过泥塘。


  “你们真的没吵架?”老妈还是不放心。


  “妈,真的没有,我们快结婚了。”


  这句话总算使得母亲放我进了屋。真搞不懂这老妈是怎么当的,一听说女儿可以销售出去了,立马就喜逐颜开,当我是回门的姑奶奶,欢天喜地地把我让进屋,捧如上宾,端茶送水,忙得团团转。


  我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裹着一张毛巾被,盘腿坐在沙发正中间,心安理得地打我的喷嚏,一边如接受八卦版记者采访一般,回答父母的提问,诸如:“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结婚之后住不住家里?”“你们回不回他老家去请客?”“他有没假期?你们去不去旅行?”等等等等。


  我觉得安心,回到父母家那种久违的安全感又回来了。


  如果陈鹏不反对,如果他还是只得呆在那个破地方,我不介意结婚之后回家住,至少,老妈做的汤比小妹做的美味的多。


  但是再可口的汤都不能彻底平复我暗流汹涌的心脏。我只能借打喷嚏和擦鼻涕来阻止自己去想这段时间的事情,坐在父母家那张我坐了近十年的皮沙发上,我突然觉得那些事离我非常的遥远了。


  黄大坤叫我不要再插手,也许我真的可以不再插手,也真的可以不被牵连?


  母亲在翻找她的药品箱,一边找一边问我爸那盒花了几十元买的速效感冒药被他乱丢在哪里了,老爸头也不抬地回答:“我不知道。”


  我笑了笑,鼻子已经被揪得通红,说话都发音含糊了。


  妈妈端给我一杯水,手里捧着药丸,还不给我,坚持要喂我,我只好就着她的手吃药,她爱惜而满意地说:“以后啊,这些事该小陈做了。”


  我含糊地应了两声,其实陈鹏已经做在前面去了。


  有妈的感觉就是好,有娘家给我撑腰,至少被陈鹏欺负了都有地方诉苦。


  柳意也有母亲,但是她死后,她母亲好像就没怎么露过面,也不曾出来说什么话,或许说了,只是我不知道,但是我记起在银行看见她的时候,她丝毫不像痛失爱女的样子,难道那一百万真的就可以抵消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真的就让做母亲的三缄其口?还有,她会不会事先知道有人会给柳意巨款呢?她又知不知道给钱的人是谁呢?如果滕志远和柳意是青梅竹马,那柳意的母亲自然认识滕志远,推而广之,黄大坤多年前就跟柳意的父母有交道,那他是不是也很早之前就认识滕志远呢?但他怎么会不知道郭真珍是滕志远的妻子?他说滕志远是冲他去的,那么他们之间有什么厉害关系,导致柳意死于非命?


  想不明白,两边太阳穴又在剧烈地跳痛。我一边喝水一边皱起眉,杯子挡住我的脸,我从对面墙上的一块镜子里看到自己,被挡了半边脸且皱起眉头的我像足了柳意。


  “妈,我们家在城里还有什么亲戚没有?”我问。


  “怎么了?是不是想请客啊?”她立刻就联想开了。


  “不是。”


  “那你不打算请客?”


  “还没商量呢。妈,我是想问,前几天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女的,跟我很像,会不会是我不认识的亲戚?”


  “哪有的事,你爷爷奶奶都是外来户,就是有亲戚也在老家,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往来的,前年听到消息说,老一辈的都不在了,小一辈的又没交道,本来人丁就不兴旺。”


  “那外公外婆家呢?”


  “嘿,你小时候是他们带大的啊,坝上那些亲戚你都认识的。”


  想想也是,我一直在乡下长到六七岁,而且后来每年都要回去一两次,印象里没有跟我同年的表姐表妹。


  妈妈去了卧室,一会儿出来,坐到我旁边,将一样东西塞到我手里,是本大红色的存折。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给你存的陪嫁。”


  “陪嫁?他有我这个活人就不错了,还要买一送一啊?”我打开一看,好几万呢。


  “楚楚,小陈家也不是很富裕,你们办喜事啊,买家具啊都要钱的,万一买房子那就更需要了,我们就你一个丫头,不给你给谁?”


  我只好收下,抱着妈妈撒娇表示感谢。


  “好了,去睡觉,盖多一点。”妈妈说。


  父母还是很爱我的,尽管当年我做错了很多事,也辜负了他们的心血,可是他们还是爱我的。但这样的关爱也还是没能阻止我感冒加重,到了下半夜,我开始发烧,烧得糊里糊涂,眼前有人影在晃,全是白色的影子,仿佛又有冷清的月光,凉凉的月色让人心生寒意。


  我一向不喜欢月色,比起星光来,那点点闪烁微弱的光反倒让人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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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4 23:2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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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自己再次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鼻子堵塞,张着干裂的嘴唇,呼呼地吐热气。


  “妈,我想喝水。”我说。


  妈妈立刻就把水端给我。


  “妈,别告诉陈鹏,他走不开。”


  “想告诉也不行啊,他电话打不通。”母亲有点埋怨。


  “哦。”我不再说话,身上痛得厉害,翻身都很困难。


  病房门被推开,父亲走了进了,裤腿挽得老高,一只手拿着报纸,一只手提着饭盒。


  “还在下雨吗?”我问。


  “很大呢,都有地方被水淹了。”爸爸说,把饭盒递给妈妈,就坐到一边看早报了。


  “哪里被淹了?”妈妈一边喂我吃饭一边问。


  “百花镇啊,每次洪水都躲不过。”


  我一听,顿时就慌了,挣扎着坐起来,嘶哑着声音说:“爸,报纸给我,报纸给我。”


  “你怎么了,当心针头!”妈妈按住我。


  “陈鹏,陈鹏在百花镇。”


  “啊?”父母也慌了,赶紧把报纸递过来,三个人凑到一起看。


  早报的新闻很简单,说昨晚山洪爆发,百花镇全镇被淹,水深齐腰,受灾面积若干,受灾群众若干,尚未有伤亡和失踪人口。


  我只看了最后一句就倒到了床上,水深只齐腰,还难不到会游泳的陈鹏。


  “难怪打不通电话,说那里通信中断,正在抢修。”妈妈说,又安慰我:“别担心,小陈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他不会有事,可是我还是担心,要怪就怪该死的黄大坤不讲信用,不肯把陈鹏调回来!


  他说他需要陈鹏留在那里?干什么?让他监视滕志远?陈鹏不会同意的,他从不干这样的事。不明白黄大坤的意图,但是我还是急忙打电话去找他,手机暂时无法接通,办公室的电话也没人接,百花镇的厂投资不小,这次被水淹了,好在还没投产,损失应该不是很惨重


  正在焦急的时候,电话来了,陌生的号码,但声音一听就是黄大坤,没等我开口他已经说:“楚楚,你看了新闻吧?别担心,陈鹏好好的,他住二楼,一点事都没有,我已经派人去了。”


  “谢谢你。”我吃力地说。


  “楚楚,他可能暂时回不来,你安心在家等他,这件事结束后我一定调他回来!”


  我不说话,他的保证能兑现几分我不知道,但是从他的语气里我感觉,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不知道他掌握了什么证据,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躺在病床上,我觉得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只要陈鹏是安全的,其他都跟我没关系。


  黄大坤没有骗我,晚上的时候,我正躺在沙发上看新闻,陈鹏的电话就打来了,先问我感冒好没有,然后才说自己平安无事。


  信号还是不好,断断续续,我一边听一边哭得一塌糊涂,一边又吩咐他要注意卫生不许喝生水……惹得老妈也在旁边擦眼睛。


  小妹也来看我,跟我说旁边电器城的老板找过我,愿意接下我的店,出的价钱比我期望的还要高,我对小妹说:“明天你跟他说等我好了就把店清理了给他,还有,你在店门口写‘店铺转租,清仓甩买’几个字。”


  “你不做生意了?”老妈问。


  “要,等我结了婚再做,那个店现在也做不下去了,楼上接连有人跳楼,别人都忌讳。”


  小妹还是有点难过,我知道她舍不得,我也舍不得。


  这天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一会儿梦见郭真珍提着把血淋淋的刀追杀我,一会儿又梦见黄大坤阴森森地笑着逼近我 ,到了面前样子又变成滕志远,甚至梦见陈鹏面无表情被人牵着脖子走,怎么叫也不理我,急得我满头大汗,疲于奔命。


  “砰”一声巨响,我被吓得在直蹦起来,才终于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好好地躺在父母家的床上,睡觉的时候忘了拉上窗帘,阳光白晃晃地直射进来,恍如隔世。


  我双手紧握着平躺在床上,被子已经被踢到地上,醒了多半天,手脚才开始慢慢地能活动,我坐起来,浑身汗湿,软弱无力,但感冒却好了。


  楼下乱哄哄,我走过去探头看,楼下有清洁工在掏被垃圾和数叶堵塞的水沟,把我惊醒的响声估计是清洁工的手推车撞着墙发生来的。


  吃早饭的时候妈妈问我:“你昨晚没睡好吧,说梦话呢。”


  “我说什么了?”


  “什么都说了,一会儿叫人别杀你,一会儿又喊谁回来。”


  我沉默着,做过的梦虽然凌乱,但是梦到些什么大概还记得。相关与不相关的人都梦到了,惟独没有梦到柳意。


  她去哪里了?


  我想不通。按她说的,当她还只是一只魂魄的时候不管白天晚上都可以随意出现,而且只有我能清楚地看见;过去若干天后,不能去投胎的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鬼,却只能出现在我梦里,而且每次都慌慌张张,难道做了鬼之后反倒没那么自由了?


  想来鬼的世界也跟人差不多,有很多规矩的吧?


  我很想见到她,尽管黄大坤一再申明是我误会他,并且也保证不会伤害到我和陈鹏,可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能信他几分,我希望见到柳意,问个一清二楚,甚至希望她有能力保护我和陈鹏。


  父亲照例去买早报,回来后很轻松地告诉我,百花镇的水已经退了,由于镇上的居民已经习惯了几年一次的洪灾,防范到位,并无人员伤亡,我多少放了点心。


  顺手拿起报纸,翻到经济版。我对那些股市信息不感兴趣,只想找一找下面的广告栏,看能不能找到一家合适的店铺重新开业,但没想到经济头条消息就是威程集团的消息,我好奇起来。威程集团虽然是本市前十强企业,但有关公司的新闻报道相当少,总的说来,黄大坤是个低调的商人,有关他以及他公司的事情大部分是传闻。


  新闻并不长,只是说据悉昨天的董事会开得不算圆满,董事会成员对公司的投资项目有意见分歧,但因为黄大坤是有绝对的控股权,在百花镇的新项目将按计划进行,至于细节还有待继续商讨等等。


  报道里提到百花镇那个新厂是跟一家有外资背景的公司合作的,新厂的厂长是对方的代表。


  我纳闷起来,滕志远什么时候成了外资公司的的代表了?他不是一直自己做生意的吗?


  去医院打完针后我回到店里,跟电器商场的老板谈妥价格,我和小妹开始清理店铺的存货。


  “姐,你真的不打算继续做了吗?”小妹终于问。


  “不知道。”我把清理出来的纸箱堆在空地上。


  那块红布当真被小妹挂在柜台后的壁灯上,还像模像样地扎成一朵花。我抬头看着那朵大红花,感觉有点怪怪的,伸手拉了下来。如果这块红布当真能挡煞气,我是不是该拿给陈鹏?


  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陈鹏打过来的,告诉我厂里的水彻底退了,接着又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楚楚,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黄大坤决定撤资了!”


  “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


  “意思就是我很快就可以回来了!”他显得相当兴奋。


  “我怎么听不懂呢?”我对这类事情完全是外行。


  “你不用懂啊,你只需要乖乖等我回家就可以了!”他呵呵笑,又说:“楚楚,你要注意休息,那个店有小妹看着就行了,你看你,我才走了不到一个月,你就在医院三进三出了!”


  我说不出话。他不提醒我还真没注意,其实我平常身体很好,这个月还真不知道撞什么邪了。


  “店我已经打给隔壁的了,他出的价格比我期望的还高,我是不是运气来了?”我打算告诉他点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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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4 23:4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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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鹏听了后果然相当高兴,他早就巴望着我不要卖内衣了。


  挂了电话之后我还是糊涂,虽然陈鹏要回来的消息很令人高兴,但是这种愉快很快就被疑问取代了。


  报纸上说昨天黄大坤还表示要按原计划进行,今天就说要撤资?这是什么意思?这么重要的决定难道一夜之间就变了?陈鹏说是小道消息,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我真是病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事居然都没问清楚。


  再打电话过去,他不知道钻哪个角落去了,一直无法接通。


  我只好拨黄大坤的手机,听到的提示仍然是关机。我真不明白他要干什么,留个手机号给我,还叫我不要再打办公室电话,却经常处于关机状态。


  我还是拨了办公室的电话,不过是在路边的公用电话打过去的,他那个秘书冷淡地回答我:“黄总一早出差了。”


  什么?这个时候去出差?“几时回来?”我问。


  “不知道。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


  我挂了电话。


  这个黄大坤不知道究竟在搞什么鬼!


  我沉吟起来。


  下午的时候我决定去公墓看一看。尽管黄大坤答应我他会接手所有的事,可是现在看起来,他有点漫不经心,好像并不急于去寻找柳意的骨灰。柳意在梦里哀求我帮她入土为安,我不应该全部甩给黄大坤,我决定自己去找找看,而且我迫切想把柳意找出来。


  去殡仪馆的路上,看到那条河,果然水面已经下降了很多,虽然还是浩浩汤汤的红泥水,但看起来温柔的多。


  大雨之后的阳光格外的清澈,连带阳光下的万物都清新可人,下了车,山坡上大理石的墓碑发出柔和的光。


  这里真的是很安静。我叹了口气,直接去了接待厅后的院子。


  殡仪馆的管理确实不严格。接待厅的隔壁是卖骨灰盒的商店,里面的营业员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报纸了。


  我站在爬满常春藤的走廊上,想起那天滕志远是从左边的门出来,我走了进去。


  还是那个像图书馆的房间,架子上也还是摆放着冰冷的大理石盒子,像一本本永远翻不开的书。


  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过去,仍然是没有看到熟悉的名字,甚至没有姓“滕”的,“滕”这个姓相当少见,我应该没有看漏。


  如果说,不是滕志远换的骨灰,那么那天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呢?我开始还以为滕志远是利用存放在这里某个亲人的骨灰,调换了柳意的,是不是想错了?


  出了殡仪馆,我开始怀疑自己做过的梦。


  梦里见到的柳意是不是只是我的幻想?


  如果我后来梦见的柳意不是真的,那陈鹏怎么也同样看到了?如果是真的,那她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百思不得其解,我站住了,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公墓,站在台阶上发呆。


  这个公墓建成的时间并不长,以往城里谁家死了人多半都是自行找地方安葬,直到六七年前才开始划出这片山坡作为公墓,统一管理。


  墓地里大约有百来个墓碑,我眯起眼,这个城市的死亡率是不是太低了点?这样一想,我忍不住笑,真是罪过呢。


  没有别的事可做,我来到“柳意”的坟前,墓碑上只有四个字“柳意安息”,坟前的鲜花早已不见踪影,我蹲下来,开始想。


  从头想起,不过不是在想死去的人,而是在缅怀我的记忆。


  很多事情也许要真的到了这样一个地方才能够心平气和地去回忆。我想起很多人和事,甚至包括连名字都忘记的同学,当然也想起曾经荒唐的日子。什么叫不堪回首大概就是我现在的心情,掉过头去看,我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爱上滕志远?明明知道他结了婚,也明明知道他妻子是个不甘示弱的女人,我还是很猖狂地跟他出双入对,毫无顾忌,我是在向那个成了合法妻子的郭真珍示威?我到底是因为爱他还是因为想挑战另一个女人呢?


  无论如何,郭真珍死了,可是我也没赢。“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诚如她所言,我们都没得到。


  我惆怅,如果我知道郭真珍的墓地,也许我应该去跟她说一声抱歉吧?如果不是我,她应该会活的好好的,说不定已经当了母亲,带着孩子,相夫教子,也许滕志远也会仅仅是个商人,过着忙碌平淡的日子吧?


  真的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地固执。


  我站了起来,头有点晕,腿已经麻木,脚底在有无数小针在扎。郭真珍的葬礼是在这个殡仪馆举行的,她也许就躺在某个墓碑后面,既然来了,我应该去看一看,毕竟她是因为我才死的。


  我也想不到,我这辈子还背负着一条人命!


  找遍了公墓,我都没有看到郭真珍三个字。是我走错了地方还是我记错了?我闭上去想,应该没有错,我真的来过这个殡仪馆,也真的看见过滕志远跪在她遗体前痛哭。难道?她是在这里火化却又没埋在这里?我知道郊县都有公墓,但有什么理由要舍近求远呢?


  或者,当初我看到也还是假想?那场车祸其实她也没死?我打了个寒战,也不是不可能,我都没死,她也当然可能还活着!


  但这个可能性很小,我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想。滕志远在墓地里看见我的时候曾经酸溜溜地说:“若为君故,沉吟至今。”如果我没理解错,他现在应该是单身,而且陈鹏也含糊地告诉过我没听说他又重新结过婚,也没见过他和哪个女人在一起,那就是说郭真珍还是死了?


  如果郭真珍真的死了,并且真的是在这个殡仪馆火化的,就应该有记录。我立即转身下山。


  那个卖骨灰盒的人还在,看见我还是面无表情,我只好上前问好。


  他吭都没有吭一声,直直地看着我。


  我觉得好笑,在这里工作久了,是不是人都会变麻木呢?


  “你好,我想打听个人。”我说。


  “是在这里上班的吗?”他只是嘴唇动了动。


  “不是。”


  “那我们这里没活人。”


  我一呆,这倒是。


  “那……”我张口结舌,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了。


  “你找谁的墓,说吧。”


  “不是。”我吞吞吐吐:“我刚才去了公墓,没找到,也许还没埋,我想问问骨灰堂里有吗?”


  “你自己去看好了,如果你不怕的话。”他大约觉得自己说的很风趣,呵呵干笑两声。


  “就是怕呢。”我也笑:“刚才都走到门口了,不敢进去,麻烦你帮我查一查,好不好?”


  “行啊,你找的是谁?”


  “郭真珍。”


  他从柜子里找到一本陈旧的帐本,还真的像是帐本,我想起《西游记》里被孙悟空涂改了的生死薄。他翻开来,里面密密麻麻的名字。他的手指在上上面划动,翻了两页,就停住了:“是这个吗?”


  我探头去看,是,是郭真珍。


  “不在这里了。”


  “不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就是被人领走了呗,你找来干什么?”


  “哦,我是她表妹,一直在外地的,最近才听说她不在了,想来看看她。”


  “表妹?都死了三年了你才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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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4 23:4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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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含糊地应。


  本子是“骨灰暂存登记本”,郭真珍的名字前登记的日子确实是三年前的,后面提取的日子则是在一个礼拜以前,提取人的签名非常潦草,除了一个“王”字,就认不出来了。


  “谁来领走的呢?”我问。


  “我怎么记得?这里每天都有人被送来,有时候一天来四五个,一般都不会马上烧了马上埋,存放几天就领走了,前面这几页是结存下来的,没人领的每年都延续下来。”


  “那来领的话需要什么证明吗?”


  “一般自己的身份证就可以了。”


  “没证明是她的亲人就可以领走?”


  “嘿!我说你这姑娘,你调查我们呢?”他一下子就警惕起来。


  “不是不是,我就好奇。”我连忙摆手。


  “谁还吃饱了撑的?冒领别人的骨灰?那又不是好东西!”他不屑地把本子收起来,不再理我了。


  那确实不是好东西,但滕志远为什么要留着柳意的骨灰呢?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我满腹狐疑地离开殡仪馆,现在唯一能证实的是郭真珍确实死了,但是三年来并没有埋葬,而是一直存放在殡仪馆,直到一个礼拜前才被人领走。为什么呢?为什么中间隔这么长的时间?那个领走骨灰的又是谁?还有去银行转帐冒用郭真珍名字的又是谁?


  难道滕志远三年前就在策划这起阴谋?不,不可能,我清楚地记得,三年前根本没听说过黄大坤,也没听说滕志远跟黄大坤有交道,更没有听说过柳意,按柳意日记里所说,她遇到滕志远是在半年前。


  郭真珍的骨灰被领走是在柳意死之后,会不会……?


  签名的字迹不是滕志远的,虽然隔了三年,我还依稀记得他的字迹,那不是他签的名字,会不会是郭真珍的家人呢?郭真珍好像不是本地人,我记得有次过年的时候滕志远曾经告诉我,为了去谁家过年,他们大吵一架,然后他就跑到我这里来寻找安慰。


  我很后悔自己没有记日记的习惯,如果我也跟柳意一样,把发生过的事以自己的方式记录下来,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想的头痛了。



  也许我应该去找一找柳意的母亲?至少她应该知道给她钱的是谁。


  可是柳意的母亲又住在哪里呢?


  柳意曾经说她父亲是原国有资产办公室的主任,滕志远也说过,他们是住一个机关大院的,而滕志远的家我是知道的,我叫了车直奔市政府宿舍。


  走到半路我才想起来我记错了。,柳意告诉过我她父亲入狱后财产被查抄,她们母女是靠黄大坤的帮助租住在外面的。


  该去哪里打听她母亲的住址呢?黄大坤肯定知道,可是这该死的家伙居然选这个时候出差?他不会是在故意躲我吧?他不在也没关系,我不能靠他,现在还说不准他到底有没嫌疑呢,我得自己想办法。而且如果黄大坤也有嫌疑,我就很被动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一点都不知道当然是好事,知道的不多不少反倒容易受威胁,除非我自己查得一清二楚,黄大坤搞不清楚我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秘密,他才不敢轻易对我下手。


  防人之心不可无,尽管黄大坤现在看不出像反角,可是我也不能掉以轻心,陈鹏还在他控制之下呢,我呵呵冷笑,以小心之心揣度人心未必会错!


  柳意在黄大坤的公司上过班,而且她上班的时候还没被黄大坤收藏,也许她的同事知道她住在哪里。


  我中途下了车,随便找个公用电话打到威程公司人事部,接电话的是个男士,我装着一副悲伤的嗓子咬着舌头说:“先生,我是柳意的同学,刚回国,听说她死了,我想去她家看看,你知道她的家在哪里吗?”


  对方迟疑起来:“这样啊?”


  “是啊,先生,我和她在加拿大的时候一起租房子住的,我回来就从别的同学那里听到她出事了,求你啦,能告诉我吗?我这么远来就是想看看她……”说话中间还顺带吸吸鼻子,我心里暗自好笑,没想到我说起谎来也可以脸不红心不跳,要是陈鹏知道了,保不定立刻就掉走人了。


  “哦,那我帮你问问。”对方推辞不过,放了电话去打听了,过了一会儿,换了个女的接电话:“喂,你找柳意的家吗?她出事之前都没住家里了,我也不知道现在搬没搬,在沿江路的青草地小区,好像是6栋吧,我也记不清楚了,好像是6栋的底楼,你去问问吧,她妈妈姓李。”


  “谢谢!谢谢!”我急忙放了电话。


  沿江路离我现在的地点并不远,我看看时间差不多快六点了,她妈妈应该是在家吃饭。


  青草地小区面积不大,只有几栋楼房,看门的是个老头,他一听柳意的名字就急忙说:“是不是前几天死了的那个女孩子啊?”


  “是啊。”我连忙把临时买的水果蓝给他看:“我来看看她妈妈。”


  “哦,她妈是住这里,可怜啊,一个人,唉!”老头摇头:“你去吧,她家住在6号楼三单元2号,在家的,刚才还在院子里收衣服。”


  楼道很狭窄,底楼的人家的大门在楼梯后面,尽管声控灯被我进去的脚步声打开了,这个楼道看起来还是相当阴暗。


  敲门的时候我在想,黄大坤也真够吝啬的,人家老公因为他坐了大牢,他要么不帮,要么就大方点,安排人家住好点的地方啊,竟然给安在这里,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敲了半天,门里才传来脚步声,有人问:“谁呀?”


  “李阿姨,是我。”


  门开了,柳意的母亲探出头,我吓了一跳,几天不见,这个老太太真的是老了,头发一下子就全白,眼睛也失神了。


  我黯然,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柳意的母亲,女儿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又声名狼藉,她独自一人不难想象是如何的煎熬。


  “阿姨。”


  “你……”她狐疑地看着我,脸色顿时苍白。


  我知道那是因为我跟柳意有几分相象。


  “阿姨,我是柳意的朋友,我来看看您。”


  “你贵姓?”她小心翼翼地问我。


  “阿姨,我姓王。”我想起那个登记本上潦草的“王”字,这个姓太普通,几乎谁都有王姓的熟人或者朋友。


  她果然没有怀疑,把我让进屋后还在仔细打量我,我也不出声,如果从我脸上看出女儿的身影能给她安慰的话,我不介意被她盯着看。


  “小王,你是小意的同学吗?”


  “是。”我含糊地接话。


  “你姓王?是不是……音音啊?都长这么高了?”


  我笑笑,不置可否。她显然把我误认成了柳意小时候的伙伴。


  “音音啊,小意她好狠的心啊,丢下我走了!”她说着就号啕大哭起来。


  我急忙坐过去,抱住她肩膀,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被她哭得我也心酸起来。


  “音音啊,你们原来一个班读书,连老师都说你们俩跟姐妹一样,你看你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小意她却……”


  “阿姨,您别难过了。”我说,喉头梗塞,也陪着掉眼泪。


  她哭了一会儿,才拉着我的手:“对不起,音音,阿姨实在是……难为你还记得她。”


  “我也是才听说。”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阿姨,存心要找总是找的到的。”


  她点点头,擦擦眼睛:“你还没吃饭吧?我早听说你们家调走了,你现在都做什么呢?结婚没有?有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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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4 23:4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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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问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胡乱点头摇头。


  “唉,小意原来这么多好朋友,自从她爸爸……”


  我不说话,在想怎么转移她的注意力。


  “阿姨,听说柳意已经结婚了?她有孩子吗?”


  “她……没结婚。”她母亲很为难地低下头。


  “那她怎么出的事?是意外吗?”


  “唉!”她重重叹气,半晌才说:“跟她未婚夫吵了架,想不开就跳楼了。”


  “啊?”我假装吃惊:“她怎么这么傻啊?”


  “唉!”


  “那……阿姨,我老远来,没有准备,这点钱……”我掏出身上仅有的几百元钱。


  “不,不,不,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她慌忙推辞,又说:“阿姨有钱,小意走的时候跟我留了很多钱,我不缺钱的,你不要担心。”


  “柳意很有钱吗?”我急忙顺着她的话问。


  “唉,我也不清楚,她走了后一个女人给我打电话,说小意在的时候跟她合伙炒股票,赚了不少的钱。”


  “哦,那这个人还有良心。”我说。


  “是啊,小意的朋友都很好,就是她那个……唉!”


  “她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是……唉,是个大老板。”


  “没来看过你吗?”


  “我不见他!”她母亲显得有点激动:“不是他,我们家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对柳意不好吗?”


  “谁知道他是好心还是坏心啊?我听说……”她顿住了。


  “怎么了?”


  “唉,音音啊,你跟小意同桌,以前也经常到我家来,我当你也跟自己女儿一样,现在你又在外地,不相干,我就跟你说了也不打紧,我憋很久了,不敢跟别人说,你听了也别说出去,知道吗?”


  “嗯。”


  “那个和小意合伙炒股票的女的跟我说,小意她未必是自杀的。”她压低声音告诉我。


  “啊?”


  “她听说小意死的头一天还跟她约了时间第二天要去做美容,好好的怎么可能自杀啊?”


  “那您报案没有?”


  “报了,警察也调查了,说没有发现别的,天气又热,耽搁不得,就……”她说着又开始掉眼泪。


  “那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啊.


  “唉,说起这个来就很复杂了。给我打电话的女的在电话里直哭,说小意是背着那个男人偷偷跟她合伙的,还说以前不告诉我就是怕那个男人知道,小意跟她很要好,有什么事都跟她说她,她怕连累她,求我不要再查了,其实小意没那么多钱,是她给的,给我养老的钱,还说她孩子才两岁,……那个男人很有势力,我想小意已经不在了,再查也不查不出什么名堂,那个男人的势力又大,万一人家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是罪过吗?我就没追究了。”


  “哦,那难道是柳意的……”


  “你别问了,反正小意也回不来了!”


  我低下了头,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呢?


  “音音,你刚进门的时候我还以为小意她回来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拍拍她的腿表示安慰。


  “唉,她爸爸出事后她就很恨我,老是责备我说不管着老头子,她就不想想要不是一心送她出国,她爸爸怎么做这样的糊涂事啊?”


  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述说,我心不在焉地听着,老太太也真够苦的,这么多事不敢去跟外人讲,一个人憋在心里不知道多难受,如今见了我,把我当成柳意的小伙伴,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小意走后我经常梦见她,还跟小时候一样。”她垂泪。


  “阿姨,你最近梦见她吗?”


  “有!”她很肯定地点头:“那个梦也怪,我梦见她还这么高一点,穿一条小裙子,浑身脏兮兮,说是给我打的电话,在电话里哭,说自己给拐走了,要我去救她。”


  “哦?拐去哪了?”我心里乱跳。


  “不记得,好像是什么新什么镇,我一惊就醒了。”


  “那……阿姨,她葬在哪里呢?我想去看看。”


  “就在西边殡仪馆后面的公墓,难得你有心。”她立刻就告诉了我。


  我还想问具体点,又怕问多了老太太起疑心,只好站起来告辞。



  她还拉着我不放手:“音音,你住哪里呢?要不就住家里吧?”


  “不啦,谢谢阿姨,我住……亲戚家。”她说那个王音音小时候跟柳意是同桌,那说有亲戚在本市也不会太离谱。


  她果然信了,不再留我,一直把我送到大门口才回去了。


  我没有叫车,而是沿着江边的公路慢慢步行回家。


  柳意的母亲也不知道是谁给的钱,但是现在看起来,给钱的那个神秘女人很可能跟滕志远是同谋 ,当然,前提条件是黄大坤不知道有过郭真珍这个人。


  也不排除真的有个女人与郭真珍同名,但那也太过巧合,我把这个可能性先排除掉。


  黄大坤如果想封柳意母亲的口,大可以直接把钱给她,没必要再通过一个中间人这么做,多一个人知道肯定不是好事。即便他预料到柳意的母亲有可能拒绝他的金钱,也没必要叫这个女人编出这样的谎话来糊弄老太太,那就是说,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滕志远干的。


  他哪来的这么多钱呢?


  不知道他这三年里都干了些什么?按理说这个城市并不大,但我仔细去想,我还真就没碰到过他一次,难道这三年里滕志远并在本市,而是去了别的地方发了笔横财?但如果真是这样,他有必要打黄大坤的主意吗?黄大坤说他冲他去的,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呢?


  如果黄大坤肯干脆地告诉我就好了。不过我也想,也许这中间涉及到太多的经济利益和商业秘密,他不方便告诉我,即便告诉了我,我也未必能明白。


  我只好暂时把这些抛到一边。


  柳意的母亲显然不知道坟里埋的不是柳意的骨灰,但是她梦见过柳意,不过她梦见的柳意不是我看见的样子,而是她很小的样子,一个母亲在女儿死后梦见她尚幼小无助是很正常的,不知道是不是柳意特意托梦给她呢?


  她母亲说最近一次梦见她的时候她好像被人拐带,找不着路回家,如果柳意的骨灰被带到陌生的地方,也许她托给母亲的梦在老太太的潜意识里就变成了这样。我想起最后一次梦到柳意也是在一个礼拜以前,会不会柳意的鬼魂因为骨灰被带离而不能来找我呢?


  不管真假,我决定试一试。


  老太太说是在一个叫什么新镇的地名,我印象里本市没有这个镇。


  如果是郭真珍的家人带走了骨灰,那就应该是带回了她的老家,郭真珍的家在哪里呢?我努力去想当年的郭真珍,唯一能想起的除了她仇恨鄙视的目光,就是她说话的腔调,她的口音跟本地口音确实有区别,但区别并不大。关于她的家,我只依稀记得是在邻近一个两江交汇的城市,并且她的家据说在当地是望族,才养成了她飞扬跋扈的脾气。


  我没有回家,而是回到店里 ,这里还需要清理几天。

  回来的时候顺便到书店买了张交通地步,翻到本省的那张,埋头苦找。本省虽然地方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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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4 23:48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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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省虽然地方口音有很多种,但是沿这条江的几个城市差别却不大,我顺着地图上那条弯曲的蓝色线条看过去,看到L市的时候我停住了,应该就是这里了。


  但是一个市有那么多个镇,谁知道是哪一个呢?


  地图上的字非常小,而我又有点近视,店里的光线不够明亮,我看得脖子酸痛。


  抬起头,卫生间旁边那扇小窗户透出光,可以看见后面院子里的人,有小孩子在追逐玩耍,还有成年人坐在花坛边纳凉。这栋大楼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死去的两个女人很可能已经被人遗忘了。


  我拿着地图来到外面,门已经锁好了,路过的人还是会不自觉地在玻璃门前停留一下,同样也会不自觉地掠一下头发或者理一下衣服,再过几天,这几扇能给我安全感的玻璃将被拆除了。电器商场的门都是通透的玻璃,里面琳琅满目的家用电器吸引着路人的目光,看来我并不是一个做生意的料。


  搬了把椅子坐在中间,那些挂着的衣服已经收起来了,整个店铺空空荡荡,只有沿墙堆放的废纸箱。还是点了蚊香,我打开所有的灯,坐到躺椅上。见到柳意的那个晚上我也是这样坐在这里。


  不愿意去想别的事,我又低头看地图。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我终于在蚂蚁般大小的字迹看到湖新镇三个字,其他乡镇没有带新字的。


  我松了口气,但随即就皱起眉,找到了这个镇好像作用并不大,我并不知道郭真珍家里还有什么人,我该如何去打听呢?


  真的很后悔当初的作为。当年为了显示自己与众不同,也为了表示对他那个合法妻子的蔑视,我甚至只字不提,也从来不问,他告诉我多少我就听多少,如果我也像一般小女人一样追根究底就好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直觉告诉我我都应该去走一趟,即便无法打听到郭真珍的家,但是如果柳意的魂魄随骨灰带了那里,大不了住一晚上,柳意应该会来找我。


  第二天一早我就出发了,洪灾过后的公路有地方塌方还在维修,长途车走走停停,到了目的地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出了车站,我有点茫然,该往哪个方向去呢?


  看来还真的要在这里住一晚了。镇上只有一家简陋的交通旅馆 。旅馆是三层楼房,临街,有道大门通到后面的停车场,楼下是大大小小的饭馆,民以食为天,我还是填饱肚子再说。


  正在打量哪家饭馆看起来相对卫生一点,一辆黑色的小车缓缓驶出大门,按了下喇叭,我抬头,只看了一眼,就不假思索地跨了一步,堵住了路。


  几乎同时,车刹住,我瞪着车上的黄大坤,这家伙,原来跑到这里来了!


  黄大坤也瞪着我,足足看了半分钟,他才咧嘴笑,并且笑得前仰后合。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老实不客气地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和他同时问对方。


  我闭了嘴。


  “好!好!”黄大坤笑得直喘气:“看来我们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想不到啊,楚楚,你是我 见过的女人中最执著最聪明也是最勇敢的一个!”


  他毫不吝啬地把赞扬的话丢给我,而我拉着脸,只觉得他说的都是废话。


  “走,我带你去吃这里最好吃的菜。”看的出,他非常高兴,松了刹车,扬长而去了。


  车径直离了小镇,我一直不说话,看来我找的地方是找对了,黄大坤也不是出差,而是偷偷跑到这里来寻找柳意的骨灰的。


  “你找到了吗?”我问。


  “找到了。”


  “怎么找到的?”


  “要找总找的到,楚楚,我人头熟,门路比你多,我找到这里不奇怪,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还在想该怎么回答,他已经笑着说:“呵呵,我忘了,你曾经和滕志远关系非浅啊。”


  我听的出他语气里的讥讽,耳朵微微发烧。被人揭穿隐私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估计对于当年的事他可能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柳意的骨灰你拿到了吗?”我转移话题。


  “现在不忙说这件事,等你吃了饭再说。”


  车停在公路边的饭馆门前,他打开车门:“这里的鱼很好吃,是河鱼。”


  我跟着下了车,饭店老板迎出来,有点惊讶地拍他的肩:“老黄,你怎么又回来了?”


  “呵呵,带个客人来,楚楚,这是我当年的战友,一个班的,你叫林叔吧,这是我侄女。”我白他一眼。


  黄大坤看样子是刚才过来吃过饭了,等菜上齐,他就到厨房跟老战友聊天去了。


  鱼的确好吃,而且不与他同吃,我觉得自在,但是心里的疑问跟水草似的疯长,吃下去的鱼也就理所当然地进了草丛了。


  吃过饭,跟着他上了车,他把车直向北开了几公里,停在了一片丘陵下的阴影里,然后慢条斯理地点了烟来吸。


  “到这里来干什么?”我问。


  “等。”


  “等?”


  “是啊,等天黑。”


  “什么意思?”我疑惑不解。


  “楚楚,当年郭真珍是如何死的你还记得吧?”


  我半晌才尴尬地点点头。


  “不是你的错,但是,你也脱不了干系。”他呵呵笑。


  我不说话,他总不至于跑这么远是为了教训我的吧?


  “楚楚,郭真珍死后,娘家人跟滕志远之间矛盾很深,一定要滕志远给个交代,另外她家的亲戚找了十多个人到滕家去威胁他,所以郭真珍一直没有下葬。直到几天前,郭家收到滕志远一大笔安葬费,才由她嫂嫂去把骨灰领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郭家在这一带人多势众,当年这件事闹得全镇都知道,而我碰巧在这里有两个战友,其中一个你见到了,另一个当过这里的镇长。”


  “那骨灰是不是被调换了?”


  “我也不能确定,不过时间太巧合了,如果你梦见的是真的,那就很有可能。”


  “那郭家带回的骨灰呢?”


  “埋了。前天埋的。”


  “埋了?”我大吃一惊,这算什么事呢?如果是柳意的骨灰,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入土为安了,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去投胎了?或者已经走了?


  我一阵失落。


  “如果是真的,我要带她回家!”黄大坤很肯定地说。


  “那你打算怎么去拿……”我困惑不解。


  “偷!”


  “偷?”我张大嘴,同时莫名的兴奋起来。


  黄大坤看着我,半晌笑着摇头:“可惜了,可惜了,小陈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呵呵!”


  我不理会他含沙射影的嘲讽,追问:“你打算去盗墓?”


  “是啊,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我不回答他,事情到了这一步,就是没胆量也有好奇心。


  “你秘书说你出差了,原来你是跑到这里来盗墓。”我说。


  “呵呵。”他笑了两声。


  决定了该干什么,剩下的时间就只有等天黑了。黄大坤已经打听清楚郭家埋葬骨灰的地点,而且准备的相当充分,除了工具,他还买了一大堆食物和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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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会来,没买女孩子吃的零食,将就一下吧。”他很歉意的递给我一罐啤酒。


  “太早了点吧?”我多少还是有点忐忑。


  “没办法,要是晚上再出来,那个镇比较小,进进出出别人看见了会怀疑,我们毕竟不是去干好事。”他好像很得意也很有把握。


  “你就不怕滕志远知道?”


  “哈哈。”他大笑:“他算老几?再说现在那个厂已经让他鸡飞狗跳了。”


  “听说你要撤资?”我试探着问。


  “呵,你消息倒是很灵通嘛,谁告诉你的?”


  我没说话。


  “又是风闻是吧?”他笑:“是的!那个套子已经下好,我就没必要继续跟他玩下去了,被水淹正好是个机会,本来其他股东就有意见。”


  套子?我有点心惊,这是一个什么套子?他和滕志远到底谁给谁下圈套?


  我只隐隐感觉,柳意的死并不是他们之间有过节的根本原因,而只不过是一根导火线。滕志远如果只是为了掩盖柳意的死亡真相,早就应该想办法来对付我了,可是他一直都没再露过面,显然他的目标不是柳意也不是我。


  “说起来,我跟滕志远还有点沾亲带故。”黄大坤仿佛知道我想问什么,不等我开口就自己先说开了头:“具体是什么关系我也说不明白,总之是很早就认识了的,有一些往来,但很少,我甚至不知道他老婆叫什么名字。”


  “他老婆死之后,”黄大坤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没搭理他。“郭家的人不肯罢休,闹着要分遗产,又要他赔偿,他那点生意自然被被瓜分了,当时他走投无路来找我,我就把厂里的供货都交给他来做,开始还先付钱,还把生意上各种关系都介绍给他,他也没再开公司,而是打游击,做了半年,有起色了,人头也熟了,心就贪了,开始在我面前耍花招了,好几次供的货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的,而且当时我们的产品他也在代销,拖欠货款简直是家常便饭,更让人可气的是,有次拉了一车皮货走,过了三四个月才跟我说没卖出去,那批货保管不善,变质了,要退给我,还要我赔偿损失,那次之后我就开始防着他,但是看在亲戚的份上,只有小部分生意还是过他的手,那段时间我听说他常在酒桌上抱怨,说我胳膊肘往外拐,还说过我现在瞧不起他,他将来会给我好看,或者还有别的,我都没往心里去。”


  说到这里他打住了,沉默着喝完手里啤酒。


  “升米恩,斗米仇。”我低声说。


  “是吧。”他只简单冷淡地回答了一句。


  “后来呢?”


  “后来他就离开了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再回来的时候是大半年前,好像发了横财,走路说话都不一样了,带着个外国女人招摇过市。”他刻薄地笑了一下。


  “外国女人?柳意不是说你跟一个外国女人合伙吗?你还为此差点动手打她?”


  “她都跟你说过?你真的能跟她的灵魂交流?”他皱起眉,扭头看着我。


  我没回答,他怀疑这一点很正常。


  “是。”他说:“是滕志远牵的线。”他点头,继续说:“在他给我介绍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他和小意之间有点不清不楚了。”


  “等等。”我打断他:“柳意跟了你五年,而滕志远来找你的时候是三年前,难道一直没见过柳意?”


  “是,小意不愿意出门,很难得跟我一起露面。去年年底的时候,那天是小意的生日,我特意带她去私人会所吃饭,才那里碰到的滕志远,我才知道,他们早就认识。”


  “那你为什么不制止?”我记得柳意的提到那段时间黄大坤经常借口出差不在家。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抿紧了嘴唇不说话,良久才回答我:“小意一直很恨我。”


  我诧异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小意跟他合作。”


  “合作?”我还是没听懂。


  他叹了口气,有点沮丧地摇头:“楚楚,女人的心很难测,满怀仇恨的女人非常可怕。”


  “你……你怀疑柳意……?”我不敢相信。


  “是的,我怀疑她跟他在暗地里算计我,于是我故意躲开,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滕志远介绍那个女人跟我合伙的时候我一口就答应了。”


  我说不出话来了。


  “楚楚,这些事跟你没多大关系,你尽量少问,知道了对你和陈鹏都没好处。”


  我也隐隐觉得我还是离这些是非远点的好。


  “好了,时间还早,你休息一下吧,晚上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他不打算再讲了,自己把椅子摇下去,很放松地躺着了。


  我也知道今天晚上还有很多事要做,可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这里很僻静,准确点说只是一条乡村公路,除了偶尔过一辆摩托车,没有其他的人了。


  黄大坤闭着眼睛,但是睫毛跳动,我知道他也没睡着。


  “还想问什么?”他果然说。


  “我不明白滕志远为什么要调换柳意的骨灰。”


  他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又合上:“可能因为我多说了一句话吧。火化那天,我把骨灰捧进盒子的时候说要把小意最珍爱的那些小东西放进去一起下葬。”


  “你是说,他以为骨灰盒里还有其他东西?”


  “我也只是猜想。”


  “火化的时候滕志远在场?”


  “不,火化那天只有几个人在,火化之后骨灰盒暂存在殡仪馆,说好第二天早上九点半去取。”


  “你自己去取的?”


  “不是,她妈妈去取的,我迟一步到。”


  “那你们都没注意盒子换过了?”


  “楚楚。”他又叹气:“骨灰盒的外观看起来都差不多的,而且她妈妈和我都没多余的心思去注意这些细节。”


  “那你有没有在里面放什么东西?”


  “没来得及。其实小意也没有什么特别珍爱的东西。”


  “那你觉得滕志远希望找到什么?”


  “楚楚,你这么聪明应该想的到他千方百计想拿到的会是什么东西。至于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你最好不要问,见过了也最好忘记。”他很认真地说。


  我不说话,滕志远应该是在找那个白色的晶体,可是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值得费这样的功夫去找?黄大坤一再叫我少问,我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来,只好转移话题。


  “你还愿意为柳意做这些事吗?随便叫个什么人就办到了,何必自己亲自动手?”我问,盗墓这样的事毕竟很不光彩。


  “有些事,需要自己做。”他淡淡地回答。


  “你还爱她吗?”我还是问。


  “她已经不在了。”


  我闭了嘴,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表示因为柳意已经死了,过往的事情他已经不愿意追究,还是说不管还爱不爱她,都已经无所谓了?


  黄大坤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开口,过了大约半小时,很愉快地发出轻微的鼾声,他果然睡着了。


  我有点佩服他,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也睡得着。


  天色渐渐暗下来,树林里的鸟开始归巢了,车窗没有关严,有蚊子飞进来,又找不到出路,只在人耳边嗡嗡乱叫。


  我还是睁着眼睛。


  乡下的夜晚跟城市大不相同,没有闪烁的灯也没有散步的人,天一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有星光,零星的星光。


  我抬头看天,最初只能看见明亮的几颗,盯久了,就会发现漆黑的夜幕下,还隐藏着数不清的眼睛。


  “楚楚,到时间了。”有人拍我肩膀。


  我睁开眼,刚才还是盹着了。


  “要不你留在车上?”黑暗中只看得见黄大坤晶亮的眼睛。


  “不!”我急忙说。荒郊野外把我一个人丢在车上,我还真的有点害怕。


  “那我们走吧。”他也不再多说,从后座下提出一只袋子,等我下了车,锁好车门之后他打开了一只手电。


  “这边。”他低声说。


  我跟着他手里的光走:“几点了?”


  “两点半了。”


  不再说话,只听见沙沙的脚步声和两人的呼吸声,我还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这儿。”他站住,手电的光射向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小路是通到山坡上去的。


  “小心点。”


  他走在前面,不时提醒我一句,而我注意到,走过的地方不时出现一座坟墓,这个山坡估计是周围的居民埋葬死人的坟山。


  “怕不怕?”他吃吃笑。


  “不。”我说,还真是不怕,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坝上不比这里,都是平地,也没专门的地方埋死人,绝大多数都是自家的田头,甚至有的还就近埋在屋后的竹林里。那时候小,也不知道忌讳,夏天的晚上经常和小伙伴一起去坟头捉蟋蟀。


  这里也有蟋蟀,不干寂寞地嘶嘶叫,还有萤火虫,十来只聚在一起,点着小灯笼乱飞,看起来有点诡异。


  进了树林之后,每到一个坟头他都会把手电移过去照一照,乡下的坟墓很少立碑,式样也差不多,有的草多点有的收拾的干净点,但大部分都几乎被荒草埋没。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黄大坤低声说。


  我白了他背影一眼,都什么地点什么时间他还有心情发感慨?


  “到了。”他突然停下来,我没有准备,抬脚踩掉了他的鞋。


  他跳了一下,没有理会,手电的光落在旁边的土堆上。


  那是一座新坟,没有抹水泥,只是坟头垒了条石,同样的,也没有墓碑。


  黄大坤已经转到坟后,弯腰从口袋里拿了把小锄头。


  “真的要挖吗?”我急忙跟过去,小声问。


  “你以为来玩啊?”他用脚踩了踩地面,蹲下去动手开挖。


  “你就不怕报应吗?”我也蹲下去,接过手电给他照亮。


  “呵呵,我当过几年工程兵,什么坟没挖过?”他冷笑,扭头看我一眼:“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找时间给你讲故事,保证吓得你三天睡不着觉!”


  我缩了一下,不服气:“无聊!”


  他不再说话,专心掘墓,动作很小心,倒像是在挖古墓。


  我抬头看一眼面前这个黄土堆,心里嘀咕:“又不是埋的棺材,怎么堆这么高?”


  想到棺材,我哆嗦了一下,背心发寒,忍不住回头看。


  “别回头啊,当心背后有鬼。”他冷不丁地冒一句。


  我差点把手电扔到了地上,还是不自觉地靠近他一点。


  “怕了?”他笑:“你不是说亲眼看见了小意的魂魄么?怎么这会子害怕了?”


  我不回答他,在闹市里见鬼也比在这鬼地方见人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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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土很松软,锄头挖下去,只有轻微的声音。他脚下挖出一条半米左右宽的沟,越挖越深,向坟堆中间伸延。


  “不愧当过工程兵哦,训练有素。”我嘲笑。


  他不说话,挥手,锄头下发出“砰”一声闷响。


  “好了。”他丢了锄头,拿过我手中的电筒。


  “那是什么?”我大吃一惊,光圈之下分明是一块黑色的木板。


  “棺材呀。”


  “棺,棺材?”我吓得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不是说只有骨灰盒吗?怎么有棺材?


  “别怕,估计他们是在外面套了棺材。”他安慰我,把电筒又塞还给我。


  “我……我们……不会挖错了吧?”我战战兢兢地问。


  “错了就再埋了就是。”他不以为然地看我一眼,又从包里拿了个小电钻。


  电钻发出刺耳的声音,我急忙说:“你小声点啊!万一被人发现,我们会被乱棍打死的!”


  他没听见,还在继续在木板上钻孔。


  我紧张地回头四处张望,树林里漆黑一团,只有萤火虫鬼火一般地在半空中漂浮。


  没有人,也没有风。


  这里没人守的吗?我心里嘀咕,估计也是,谁也不会守这样一片坟山。


  噪音骤然停顿了,耳朵里还在嗡嗡响,空气闷得我呼吸不畅。


  “怎么了?”我忍不住问。


  “钻头被缠住了。”他说,伸过手来,我把电筒递给他,就着那点光,我看见黑色的木板上已经被钻了无数小孔,他正在撕扯钻头上的东西,那是一团黄色的东西,上面还有红色的线条。


  “是什么?”


  “符吧?”他低声说,把撕下的东西丢到我面前,我伸手摸一下,不是纸而是绸缎。


  “真奇怪,棺材上怎么贴了符?”他嘀咕了一声,开了电钻,钻头呼呼地旋转起来。


  就在这时,一股阴冷的风突然扑面袭来,我脑中“哄”一声,寒毛根根炸起,忍不住坐在地上直往后退。


  黄大坤仿佛也觉察到,眼睛警惕地看着面前那块木板。


  “有,有,有鬼。”我哆嗦得跟打摆子似的。


  没有动静,那股风在我面前突然转向,扑向了左边的草丛,杂草沙沙地响了两声就平静了。


  黄大坤吸了口气,没有理会我,继续钻孔。


  我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后脑一阵发麻,跟通电一样,迅速地窜向脚跟,我扭头,盯着左边的树林。


  萤火虫的光消失了 ,只有黑暗里一根根阴森森的影子,树与树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扭曲升腾,渐渐地形成一层薄雾。


  我的心脏又开始脱离了胸腔般在我耳边狂跳,手指死死地抠进泥土中,指甲缝生疼。


  那股雾气在凝聚,逐渐地变浓,变具体,我看见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那团白雾变成了人形。是个女人的形体,跟鬼片里一样,是一个只有身子没有脚的女人的形体!


  我像被抛到干岸上的鱼,张着嘴徒劳地吐气,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除了没有音响效果,我看到的跟鬼片里的鬼出场时没有区别,那个女鬼悄无声息地向我飘过来。


  黄大坤根本没注意到,收了电钻,正在用脚踢那个棺材板,而我也根本没注意到他了,我眼里只有那个女鬼!


  近了,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我想叫都叫不出来,喉咙卡住了,只能发出“啊啊啊”嘶哑的声音。


  飘荡的鬼影子不动了,悬浮在我面前,只有一步之遥!


  她慢慢地抬起头,我“咚”一声仰面跌倒。


  那是张惨白到灰败的面孔,没有半点血色,枯槁憔悴,脸颊凹陷,眼睛有点外突,但是我还是认出来,那是柳意!


  “我拿到了!”黄大坤低呼,转过身,看见我,大吃一惊,连忙问:“你怎么了?”


  我哆嗦着伸出手,指给他看。他顺着我的手看了一眼,莫名其妙:“什么?”


  我诧异起来,他看不见?她已经在他面前了,他居然看不见?


  “柳意,是你吗?”我小心地问。


  恐惧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当我看清楚是她,我就不再害怕了。


  她点点头。


  “你能说话吗?”


  她摇摇头。


  “你在跟谁说话?”黄大坤厉声问我。


  “柳意,她来了,她出来了!”


  “我怎么看不到?”他抓住我,猛力摇晃:“楚楚,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你才傻!”我气急败坏地推开他。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他还在焦急地问我。


  面前的柳意轻轻摇了摇头,我明白了,她不想惊吓他。我不再开口,心里说:“柳意,我们来带你回家。”


  她抿起唇,嘴角有一丝笑意。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痛心地问,她跟原来有天壤之别,现在的她看起来……也就跟鬼一样。


  她还是不说话,指着我旁边的地面,我看了一眼,明白了,那张符,那张符起了作用。


  “楚楚,你真的看见她了吗?你说话啊!”黄大坤又伸手抓住我,眼睛里有光芒在闪。


  “我眼花,看错了。”我怜悯地看向他。


  他愣住,半晌长叹一声,抱着一只盒子低下了头,只能看见他肩膀在微微发抖。


  柳意看了他一眼,再看向我,手指竖在唇边,忧伤地笑一下,一眨眼就不见了。


  “柳意,你跟着我们回家。”我心里说,也叹了口气,爬了起来,腿还在哆嗦,麻木地挪不动步。


  黄大坤蹲在我面前,紧紧地搂着那个盒子,不肯抬头。


  “走了,回去吧,快天亮了。”我拍拍他的肩,把他扶到坟边,然后拾起那把锄头,胡乱地把土填好。


  “谢谢你,楚楚。”身后黄大坤终于说。


  我拍拍手,把工具放进袋子。


  他已经平静了,脸上有泥痕,湿湿的。


  一言不发地下了山,回到车上,我才真正地松了口气,浑身发软,说不出话。


  “喝点水吧。”他递给我半罐啤酒,我一仰脖子就喝了个精光。


  他还在低头用手仔细地擦拭那是大理石的骨灰盒。


  “回去吧。”


  他不出声,慢慢地揭开了盖子。


  车里的灯开着,盒子里是半盒灰白色的粉末,并不细,夹杂着米粒大的颗粒。


  “是她的。”他说,手指伸进去,再拿出来的时候,多了一个发黑的金属圈。


  “这是我送她的戒指,上面还有她的名字。”


  我接来,戒指已经烧变形了,上面的钻石已经不知去向,扭曲的指环上还是可以看见有刻过字的痕迹。指环是黑色的,字迹刻得比较深,白色,被粉末填满,凑在灯下仔细辨认,应该是“一心一意”四个字的拼音。


  “小意,我终于找到你了。”他温柔地对着那捧骨灰说,手指上也沾了点粉末。


  黄大坤盖上盖子,脱下衬衣仔细地包裹好,不肯放下,就放在自己腿上。我拿纸巾给他擦手,他摇掏头,打量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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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全是污泥,沾满污泥的食指上有白色的粉末,他笑了一笑,慢慢地把食指伸进嘴里,用力吮吸,两行眼泪顺着他肮脏的脸流淌下来。

  我别过头,不忍看,也不觉得他变态,只觉心酸,忍不住热泪盈眶。



  天亮的时候我们才开始动身回程,他把车开得非常慢,我没催他。


  黄大坤脸上有种难为言表的肃穆,眼睛发直地看着前面,如果我没猜错,此刻他脑海里出现的应该是一场隆重的送葬礼。


  我也不说话,只觉得浑身酸痛,眼皮打架,瞌睡。


  睡梦中还在问柳意有没跟我们在一起呢?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快到了,我坐直,看看时间,惊讶地发现不到三百公里的路程他走了近十小时!


  “累坏了吧?”他扭头冲我温和地笑。


  我叹气,累倒是不算累,只是没洗澡刷牙,浑身不舒服。


  骨灰盒还在他腿上,仍然用衬衣包裹,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棉织背心,这样一看,他又确实老了。


  “到我那里去吧?”他说。


  我没反对,脑子里木木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我被忽略了。


  他把我带到威程公司的总部。车停下的时候我迟疑着不肯下车。


  “放心,今天是星期天。”


  星期天?我都忘记了,随即我又想起,陈鹏这个礼拜没回家,难道他还要需要加班吗?那个破厂有什么事情需要加班?


  黄大坤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盒子进了电梯,我也跟进去,没有其他人,否则看见我们两个浑身是泥地走进来,只把谣言会得满天飞。


  他开了办公室的门,我察觉到这间宽敞的办公室发生了点改变,看了一圈,我才看见他办公桌后面的一扇门不见了,变成了一幅巨大的镜子。


  办公室拿这么大的穿衣镜来干什么?我还没想明白,他已经过去推开了镜子,然后扭头对我笑:“受你的启发。”


  我发呆,那是扇门,镜面玻璃。门内是一间套间,跟酒店的布局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陈设要豪华高档得多。


  “进来。”他说,等我进去后,他关上了门。


  “你平常就住在这里?”我问他,床并不大,床上的东西也不算特别的整齐,床前有一双男士拖鞋。


  “是的,小意走后,我大部分时间住在这里。”


  我看着他慎重地把骨灰盒放进床头的保险箱锁好,这才猛然想起来,问:“你怎么不直接送到公墓?柳意说过想入土为安。”


  “不急。我找到她,她就安全了。”黄大坤回答,又拿出毛巾和牙刷:“你先去洗澡。”


  看见我不动,他笑了笑:“楚楚,你现在还不相信我吗?放心,你在我这里绝对安全,而且小意也在。”


  我一听,一颗心顿时安安稳稳地搁回肚子里去了。


  洗过澡之后我感觉好多了,虽然衣服不能换,但是总比浑身都是坟山的污泥强,喝着热咖啡,吹着冷气,相当舒服。有钱人是不同,我环顾他这间临时的休息室,甚至比温州大厦那套房子还要精致。


  浴室的门打开,黄大坤已经穿戴整齐地走出来,胡子也刮干净了,比起昨晚判若两人。我打量他一眼,心里叹服,如果一个男人到了他这个岁数有他一半精神就要谢天谢地了,他可是挖了一晚上的坟,还开了大半天的车,但此刻看上起,不见一丝倦色。


  “楚楚,你在这里睡一觉,我先出去一下,晚上还有事跟你商量。”他吩咐我。


  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带着些许命令的口气并不让我反感。


  “我把门锁上。”他推开那扇玻璃门又说:“还有其他人有钥匙。”


  我还是点点头,眼皮又在打架了。


  他走之后我倒在门边的沙发上睡觉,我不会去睡他那张床,这点忌讳我还有。


  沙发紧靠着床头柜,上面一个相框,还是那张我看见过的照片,黄大坤的背影,柳意的眼睛,我拿在手里眯着眼细看,柳意的眼神如此地温柔,看不出有恨的意思,也许,柳意也是爱他的吧?或者,曾经有过一瞬间的感动,被敏锐的镜头捕捉下来,被黄大坤视为珍宝,一定要放在床头显眼的地方。


  对于照片,一般男人不是太在意的,放在卧室里的照片通常都是女主人的珍爱,但是柳意只通过我挪动了这张照片就立刻引起了黄大坤的关注,足以说明他对这张照片的重视程度了。


  我叹息,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这样纠缠?


  曾经以为,三年前经历的那场情感纠葛已经可以让人褪掉一层皮了,没想到还有人的感情比我更复杂,我也很庆幸,我和陈鹏之间没有这么多的枝节。


  不知道陈鹏这小子这会儿在做什么呢?电话都没一个,当真去争当抗洪抢险的英雄去了?


  我想给他打电话,手机却没电了,这间屋子又没座机,门也被反锁了,出又出不去,我只得放弃了。


  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还是没忘记柳意的骨灰在保险箱里,锁在保险箱里,她能不能出来跟我说话呢?她变得相当憔悴,她说是那张符的作用,那是谁下的符,这么厉害,真的能镇住一只鬼魂?郭真珍的家人怎么会在棺材上贴这么张符呢?难道滕志远知道柳意变成了鬼?特意用符纸镇住?不太可能啊,那天在墓地他的样子不像是看见了她,再说如果他是半仙,知道柳意会变鬼,还不如将她就地掩埋,让她去喝孟婆汤好了,投胎转世反倒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黄大坤说套子已经下好了,还说滕志远这会儿已经鸡飞狗跳了,也就是说,滕志远已经上当了,他给他下的套子又是什么呢?


  想得稀里糊涂,我睡着了。


  朦胧间听到门被打开又关上,有稀嗍的声音,仿佛有人走动。我翻身,咕哝:“柳意,是你吗?”


  睁开眼,屋子中没有人也没有鬼,只有我躺在沙发上,想接着睡,玻璃门轻轻响了一下。


  我坐起来,探头去看,吓得差点叫起来。


  玻璃上有张脸紧紧贴在上面,鼻尖都压变形了,但眼睛还在骨碌乱转


  是个女人的脸,睁着眼睛徒劳地想看清楚里面,我也呆呆地看着她,怀疑自己在做噩梦。


  只有床头的闹钟在滴滴答答地动,过了好一会儿,那张脸才离开玻璃,门外的女人站直了,我认出来,是黄大坤的秘书。


  她来干什么?不是星期天吗?我歪着脑袋看向外面,她已经拉开办公室的门,还是不放心地看一眼玻璃门,走了。


  可能临时有什么事吧,或者又忘了钥匙,我倒回沙发,继续睡觉。


  被这么一吓,瞌睡已经没有了,我枕着手,看着天花板发呆。


  睡了一个多小时,一个梦都没有,不知道柳意有没跟着我们回家呢?


  也许她还是坚持认为自己没有家吧?


  已经黄昏了,屋子渐渐变昏暗,黄大坤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该不会忘了我,把我锁在这里吧?我肚子开始饿得咕咕叫,这才想起早上出发前吃了点干粮,就还没吃过东西,一想到没吃东西,更是饿得口水直流。


  正在焦急,大门开了,我连忙去看,是黄大坤回来了。


  玻璃门打开,他问:“睡得好吧?”


  “我饿了。”


  “那我们去吃饭吧。”


  “不了,我要回家。”我说,睡醒了我开始担心,三十多小时单独和他在一起,万一被熟人看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不希望自己跟他有什么瓜葛。


  黄大坤看看我,低头笑一下:“也好,我就不送你了,本来有事跟你说,现在也不着急,你先回去吧。”


  我也不再多说,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扭头说:“对了,刚才你的秘书进来过。”


  “是吗?”他皱起眉。


  我不再理他,只一心想回家去大吃一顿。


  那天晚上因为找回了柳意的骨灰,我睡得相当塌实,同样也没有梦,但我不着急,事情总得一步一步地来,一件一件地去完成,至少现在我已经带她回家了。


  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笑,高姿态的人都说帮助人最快乐,尽管我帮助的是个鬼,我也同样快乐。柳意暂时没有来找我,也许昨天晚上忙着去跟黄大坤述说衷情去了,但愿黄大坤能在梦里再见到她,我笑得更开心,应该是可以的,连陈鹏都见过做了鬼的柳意,那黄大坤更应该在梦里见到她。


  想到这里我又狐疑起来,柳意说她现在只能出现在我梦里才对我无害,可是在坟山上我却睁着眼睛看见了她,为什么黄大坤就看不见呢?真奇怪,难道我真的有怪异的地方?


  梳头的时候我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也没发现自己哪跟别人不一样。


  “楚楚,小陈的电话!”妈妈在客厅里叫我。


  我急忙跑出去,两天没他的消息,我还是怪想他的。


  “鹏,你在哪?”


  “还在工地。”


  “不是说要回来了吗?”我失望。


  “要清理啊,还有撤走的事还没正式公布。”


  “哦,那你还要呆几天?”


  “不知道。楚楚,我不是说这件事。”他的语气突然变得相当严肃。


  “出什么事了?”


  “楚楚,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什么意思?”我心虚地问,难道他听到什么谣言了?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做什么不好的事?”


  “陈鹏!”我叫起来:“你给我说清楚,我做什么坏事了?”


  “楚楚,你那个盒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他厉声责问我。


  盒子?我心里突突乱跳:“鹏,你说什么?”


  “我问你上次你那个首饰盒里放着的是什么东西?是谁给你的?”


  “我不知道啊!”我大声说:“是一个你不认识的朋友交给我叫我代为保管的!”


  “你那狗屁朋友是在害你你知不知道?”


  “什么意思?”我头上直冒冷汗。


  “那是毒品!你知不知道?”


  “毒……毒品?”我耳朵里又开始嗡嗡乱叫了。


  “等等!”我打断他,焦急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怀疑那是人工合成的晶体,不放心,拿出来找人化验!”


  “你说什么?”我直跳起来:“那个东西在你手里?”


  完了,完了!我心里说不出的慌张。


  “楚楚,你知不知道,私藏毒品超过十克都是死刑啊?”


  “鹏!”我打断他,气急败坏:“鹏,那个东西还在你那里吗?你找谁化验的?你快点说啊!”


  “还在,我拿了一点找同学化验,今天早上他才打电话告诉我结果。”


  “鹏,你听我说,那东西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赶紧毁了它,不要告诉别人!你听见没有?你在哪里打的电话?”


  “楚楚!你到底结交了什么人?你是不是本来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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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5 00:0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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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鹏,我发誓我不知道!我也没结交坏人!”


  “那是怎么来的?”


  “我现在跟你说不清楚,你赶紧毁了它!


  “楚楚,你太让我失望了!”他挂了电话。


  我气地七窍生烟,他居然不相信我?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去生气,我得去找黄大坤,陈鹏很可能会有危险,只有他才能帮他。


  顾不得吃早饭,也不理会母亲的盘问,我冲出门,叫了辆车就直奔威程公司的总部。


  正值上班时间,交通堵塞,出租车司机在我不断地催促下左冲右突,甩得我直想呕吐,可我还是嫌慢。


  没想到陈鹏背着我拿走了那个晶体,更没想到那是毒品!那个东西是滕志远交给柳意的,叫她妥善保管,黄大坤说他怀疑柳意和滕志远合作,难道他们在走私毒品?滕志远是外资公司的代表,那个泰国女人是他介绍给黄大坤的,他们合资建那个糖厂,难道那个糖厂?我不敢往下想,难怪黄大坤一再叮嘱我不要多打听,原来他们在做是这样的勾当!


  车终于到了目的地,我刚下车,一辆110警车呼啸着冲过来,“嘎”一声刹停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呆呆地站在原地,从警车上冲下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看也没看我,就飞快就进了大楼。


  出什么事了?我急忙跟着冲进去。


  大厅里的人闹闹嚷嚷,都跑出来看热闹,我挤过去,电梯还没关,我顾不得什么,飞快地跑过去,挡住了门,那几个警察想推我出来,门已经关上了,电梯开始上行。


  我站在门口,背后是几个警察刺人的目光,我知道他们在关注我,可是我什么都不在意了。


  键盘上只有顶层的数字是亮着的,“叮”一声停下,门一开,那几个警察就把我推到一边冲出去了。


  我出了电梯,看见警察径直冲进黄大坤的办公室,同时,其他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也纷纷跑出来,围在了门口。


  我按住乱跳的心脏,慢慢走过去,没有人注意我,全都神情愕然地望着门内。


  探头去看,黄大坤神定气闲地坐在沙发上,一个警察笔直地站在他旁边,另外的人则在翻箱倒柜找东西,连办公桌后那扇玻璃门都也打开了。


  “这是什么?”只过了不到一分钟,就有警察自他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纸盒子,放到了黄大坤面前的茶几上。


  盒子打开,我看见里面有大大小小的颗粒,跟放在我那个盒子里的一样,白色,透明,光洁度不高,指甲大小。不过,他面前的盒子里有二三十颗。


  我双腿开始发软,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黄大坤怎么会有这么多?


  周围的人也在惊讶地议论开了。


  “这个 ……”黄大坤伸手拿起一颗,眯着眼细看,仿佛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东西似的,半晌才说:“这个是我在青海的一个战友送我的纪念品,是柴达木盆地出产的盐晶,不过被我不小心摔碎了,就成了这样。”他耸耸肩。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相互之间交换眼神,似乎在商量什么,过了几秒钟,其中一个走过去,拿起一颗,很小心地用舌头舔了一下,立刻就露出痛苦的神色,扭头吐口水。


  “是什么?”他的同伴问。


  “盐。”


  门口的人哗然。


  我“呼”一声,一口气提不上来,头昏眼花,幸好身边挤满了人,不然肯定会摔到地上。


  黄大坤抬起头,目光扫过门外的员工,看见我,不易觉察地点了一下头,就别开了。


  警察把盒子里的东西一个一个地用舌头舔了一下,结果都是皱着眉,看来味道确实不好。


  “全部都是盐晶,黄老板,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叫人诬陷?”警察的表情放松了,枪全部收好,脸上也有了笑容。


  黄大坤耸耸肩膀,正要说话,门口拥挤的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声音:“不可能!不可能是盐!”


  “刷”一下,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到说话人身上,没人开口,连我都屏住呼吸看着她。


  是黄大坤的秘书,我恍然大悟,昨天看见她鬼鬼祟祟地走进来,原来是……


  黄大坤慢慢地站了起来,同时,一个警察也慢慢地走向她。


  秘书的脸色煞白,连连后退,慌乱地申辩:“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抓我!我不要坐牢!”


  最后两句话已经成了疯狂的尖叫,警察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突然扭头就往外跑,站在门口的人不自觉地让了道,都有点害怕地躲开,而我看见,她的脸已经扭曲变形,说不出的惊恐,她冲出人群,往楼梯口跑。


  警察追过去,她只跑了几米远,绊着地毯,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身体开始奇怪地抽搐,没有人上前,反倒在往后退。


  警察蹲下去,把她翻了个身,只看了一眼,就大声吩咐:“快叫急救车!”


  那个秘书双手拼命在胸口乱抓,瞳孔涣散,仿佛出不了气似的,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他……他……答应……治……病……”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她的腿伸直,不动了,嘴还张着,嘴唇乌青,眼睛上翻,脸上带着鬼魅般的一丝笑容,她死了。


  人群骚动不安,我也被推得东倒西歪,躲到了一边,警察把人赶到走廊两端,开始戒严。


  几分钟后,医生赶来,只检查了一下,就摇头问:“她有心脏病史吗?”


  警察看向走出来的黄大坤,他摇头表示不知道,人群里有人怯怯地说:“她有先天性心脏病。”


  医生不再说话,把尸体蒙上白布,抬走了。


  警察又回到黄大坤的办公室,黄大坤站在门口对大家说:“都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人群这才不甘心地慢慢散了。


  我也跟着往外走,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拉了我一下,我站了站,跟着人群下楼了。


  终于等到警车开走,我才重新回到楼上,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走到那个秘书倒下的地方时忍不住低头看,地毯被她绊起的一点皱摺还没有被抹平,她的手指抓过的地方也被拉起丝,留下清晰的痕迹。


  黄大坤在等我,他把我带到里间,关上了门,端给我一杯水,低声问:“吓坏了吧?”


  我答不上来,浑身乏力,有点恶心的感觉。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打办公室的电话了吧?”他摸摸头发伸着腿坐到沙发上。


  “她就是滕志远的帮凶吗?”我问。


  “应该是,那天你在这里告诉我柳意交给你一个盒子,我们到了你家,滕志远就抢先了步,我就意识到她是在走廊上偷听。”


  他一说我才想起来,那天她跟着我们去了停车场,上车之后就赶紧拨电话,原来是在通知滕志远。


  “那去银行转帐也是她?”


  “是,我怀疑她之后又去银行仔细看了那段录象,应该是她。昨天回来后我又打电话去湖新镇问过,郭家埋骨灰的时候同样找了很多人帮忙,在棺材上贴符据说是郭真珍的嫂子去领取骨灰的时候碰到一个半仙,那个半仙告诉她郭真珍死了三年未能入土,怨气大,埋怨娘家人不管她,给了她嫂嫂一张符,说是不贴上怕对家人有害。本来昨天就想告诉你的,见你太累,骨灰又已经带回来,就不着急说。”


  “那郭真珍的嫂嫂就信了?”


  “听说那个半仙一看骨灰就把死者的姓名年龄怎么死的都说准了,她能不信吗?”


  “是滕志远叫去的托?”


  “肯定嘛。”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是不明白。


  “楚楚,我想多半是那天你在办公室说的话被张小娅听见了,一无一十地告诉了滕志远,做过亏心事的人心里有鬼,宁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啊。”


  “张小娅是那个秘书吗?她跟滕志远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不重要。”他说:“他肯定很早收买了她。现在想起来,小意火化的那天她也在场,她是我的秘书皆私人助理,平常跟小意的关系也还算不错。。”


  黄大坤的心机确实深,明明已经在怀疑这个秘书,却还是不动声色,让她留在身边。


  “昨天……”我问。


  “昨天你说她来过我就怀疑,我的办公桌抽屉的钥匙她那里有,而且我通知她我是今天一早回来,她肯定没料到我已经回来了,我打开抽屉就发现里面多了十来个白色的东西,我换了。”


  “那她放的呢?”


  “丢了。丢马桶了。”他呵呵笑。


  “你怎么不留着当证据啊?”


  “留着那干吗?一时也说不清楚,难道告诉警察滕志远买通她陷害我制冰毒?警察要是问我为什么要跟滕志远合作,我怎么回答呢?”


  我发呆,他果然知道那是冰毒。


  “楚楚,你一早来找我有事吗?”


  “陈鹏!”我这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一把抓住他:“那个冰毒滕志远没拿到,陈鹏拿走了!”


  “哦?”黄大坤缩回腿,坐直。


  “陈鹏悄悄拿去化验,今天一早打电话来说那是毒品!”


  “那个东西还在他手里吗?”


  “是!”


  “赶紧叫他丢掉!”他站起来,在屋子踱步。


  “我跟他说了,可是他不相信我,他以为我参与了……”我“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黄大坤并不理会我,继续在屋子中转悠,等我哭够了,他才停下来,拍拍我的肩膀,小声说:“楚楚,小意真的不该把你牵连进来。”


  我抹着眼泪,肩膀还在耸动,现在说这样的话已经迟了。


  “楚楚,你听话,乖乖回家去,别乱跑,最好跟父母在一起,别胡思乱想,也别接陌生的电话,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放心。”


  “可是陈鹏……”


  “我答应过你,是不是?”他温和地说,在我旁边坐下,搂住我肩膀,安慰我:“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就像那天早上在店里看见的一样,清澈而深邃,没有一点浮躁和沉淀。我伸出手搂住他脖子,慢慢地靠他胸前,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我觉得安慰,我需要一点安慰和支持。


  “回去吧。”过了几分钟,他推开我,认真说:“相信我。”


  我筋疲力尽地离开那栋大楼,怕父母盘问,我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我回到店里,把小妹打发出去后,锁上门,倒在那张小床上。


  我不知道我该想什么或者该做什么,手心不停地出汗,眼皮也在乱跳,不知道是福是祸,发生过的事情开始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动,但是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记得陈鹏说对我很失望。


  我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个月发生的事?他又会不会相信我?


  滕志远又知不知道东西在陈鹏手上?他既然在我房间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不追查?如果他知道了陈鹏拿走了那个东西,会不会对陈鹏下手?黄大坤答应了我会保证陈鹏的安全,他有没这个能力办得到呢?


  我放心不下,跳起来去打电话,但是陈鹏的手机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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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5 00:0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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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对我失望还是像往常那样赌气呢?我要不要去一趟?可是去了又该如何?如果陈鹏沉不住气与我争吵,那就会闹得众人皆知,他也就会更危险。我知道,陈鹏是不愿意惹是非的人,他即便知道那是毒品也不会张扬,滕志远应该不会知道在他手上,他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黄大坤叫我乖乖呆在家里,也许我应该听他的话,我不知道他会如何解决他与滕志远之间的暗斗,那个秘书突然死亡,会不会打乱滕志远的计划?让他无暇来报复我?滕志远通过秘书陷害黄大坤没能得逞,他应该知道黄大坤已经掌握了他的计划,他下一步又该如何做呢?如果他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他会不会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他会如何对付黄大坤和我?滕志远代表的是外资公司,那家外资公司会不会是境外的大毒枭?我想起电视报道中描述的毒枭其武器装备甚至比警察还厉害,顿时不寒而栗,难怪黄大坤要我不许乱动,可是他到底有什么本事来阻止他?又会不会在关键时候保护我和陈鹏呢?我没有把握。


  我想起秘书死后的样子,打了个寒战,她是无辜的,她有心脏病,也许滕志远就是利用这一点,要她帮忙,答应事后出钱帮她治病的吧?可是那个秘书好像知道的比我还多,她应该是参与了整个计划,并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滕志远要她放到黄大坤抽屉里的是毒品,也许报警电话都是她打的,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认为她罪不致死。


  黄大坤明明知道她被利用了,没有阻止,反倒袖手旁观,结果无疑就是借刀杀人,即便是柳意,他那么爱她,也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推向死亡。如果他当初一开始就制止柳意,或者在知道滕志远心怀叵测的时候直截了当地警告柳意,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我想到这一点就浑身不舒服,尽管现在我对黄大坤有相当的好感,也信任他,但是想到他可以救人的时候却不肯出手,还是寒心。我叹息,人心之难测虽然我早就知道,可是真的看见了也还是难以置信。


  而我最担心的还是我和陈鹏会不会有危险?如果有,我又该怎么办呢?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冷汗泠泠了,我还不想死,尤其不愿意死得这么莫名其妙,我还想做陈鹏的新娘,这么一想,我安下点心了,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我不会这么快去见阎王的。


  “楚楚。”有温柔悦耳的声音在唤我。


  我抬头,吓了一跳,随即心酸,是柳意,我又看见她了。


  她在微笑,看起来跟我在梦中见到的差不多了。


  梦?可是明明是中午啊,我又大白天看见她了?


  “嘘——别怕,你是在做梦。”她柔声说。


  我睡着了?我诧异,自己都不能肯定。


  “是的,你睡着了,你太累了。”


  她这么说,我才真的觉得好累,连抬一抬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了。



  “楚楚,我很抱歉,我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她真诚地说。


  “你都知道了?”


  “是的,我都知道。”


  “这些天你去哪里了?”


  “楚楚,滕志远叫郭真珍的家人带走了骨灰,我就不能来看你了。”


  “为什么?”


  “做了鬼之后有很多限制。”她说:“最开始的七天就给新死的灵魂去了却心愿的,而且刚死的灵魂对生人无害,我才能随处走动,现在成了鬼,我就不能破坏了规矩 ,我不能离开我的骨灰,它带到哪里我也就只能跟到哪里,我只来得及给我妈妈道别,楚楚,真的感谢你带我回家。”


  “可是你还是不能去投胎。”我伤心地说,我并未能做完这件事。


  “楚楚,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你不用担心。”


  “那你现在还好吗?”


  “我很好,楚楚,你听过一句话吗?吾心安处是故乡,如今我很安心。”


  “可是我看见你出来的时候那样憔悴……”


  “郭家的符不知道是哪个高人给的,确实捆住了我。幸好你们来撕了它,否则再过几天我就只有魂飞魄散了。楚楚,本来我不介意魂飞魄散,可是看到你和他的时候,我又很愿意去投胎,我真的希望重新来过,重新做人,去珍惜我没能珍惜的东西。”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我还是问:“黄大坤告诉我你恨他。”


  “是的。”她淡定地回答我:“我是恨他,尽管他对我很好,我还是没能接受他,我尽力了,也说服自己死心,可是遇到滕志远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我们一起长大,我从小就喜欢他,十来岁的时候我一直希望长大后能和他一起,只是他读大学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可是滕志远未必是……”


  “你是对的。”柳意叹了口气:“其实滕志远并不知道我一直在暗恋他,他甚至都没注意过我,当他知道我和黄大坤的关系后他才开始亲近我,可是当时我并不知道。”


  我默然,又一个被骗的女人,为什么女人这么容易被花言巧语蒙蔽?死心踏地地把自己奉献出去?


  “我不太清楚滕志远打的是什么算盘,我只想留住他,他提的要求我尽量满足,他要做的事我也尽量去做,帮他给黄大坤吹风,说服黄大坤跟他合作,直到那天他交给我十几个白色的颗粒……”


  “十几个?你不是只给我了一个吗?”


  “你听我说下去啊。”她笑了笑,继续说:“我问他是什么,有什么用,他都不肯告诉我,只叫我妥善保管,不要给别人知道,还说很贵重,可是贵重的珠宝我见过很多,我意识到那不是宝石,有天晚上,黄大坤不在,我约了他,等他的时候我又拿出来看,刚想舔一舔看它是什么,他来了,一把抢过去,警告我不许碰,我才隐约觉得那不是好东西。”


  “他来就是要我找机会偷偷放到黄大坤的办公室,然后再通知他,我追问他要干什么,他很神秘地说,只要我这么做,到时候自然知道。我起了疑心,并没有照他说的那样做,而是把那些东西丢掉了,保留了一个,悄悄锁进保险箱。”


  “可是……”我插嘴,迟疑地问:“黄大坤说他怀疑你居心不良。”


  “是!”柳意很肯定地点头:“当初,第一次和滕志远约会的时候,我对他说我很恨黄大坤,他笑着问我如果有机会整他一下,问我肯不肯做,我说肯!”


  柳意叹了口气,看了看我,见我没有插话的意思才继续说:“我只是想出口气,没想到滕志远想要的更多。”


  “他想要什么?”


  “不是很清楚,他没说过,只叫我照他说的去做,他还说事情成功的话,他就带着我远走高飞,再也不用回头。”


  我撇了下嘴角,这话他也对我说过。


  “后来呢?”


  “我犹豫了,我并不想害死黄大坤,当我意识到他要我做的事会害死人的时候我犹豫了。滕志远发现我没照办,那天晚上趁黄大坤出差,他跑我房里,要我把东西交出来。”


  柳意停住了,而我还在等她的下文,她叹了口气,苦笑:“后来我就跳楼了。”


  我不说话,她也不再说,沉默着。


  “柳意,以前你怎么不告诉我?”过了良久我才问。


  “楚楚,我真没想把你牵连进来,我最初只是想通过你提醒黄大坤注意,让他小心点,没想到后来发展成这样,真的很抱歉。”


  “你希望他给你报仇吗?”


  “不,我并没有仇恨,我不再恨谁。”她淡淡地说。


  “可是黄大坤……”


  “他也并不是要为我报仇。楚楚,我知道他很爱我,可是他现在做的这一切绝大部分是为了他自己。”


  其实我也明白黄大坤所做的一切更多的是为了自己,或者也可以说是在自卫。


  “你还会去投胎吗?”我关切地问。


  “会的,不过可能要等段时间了。”


  “为什么?”


  “我的机会已经错过了,需要等下一个机会。”


  “要等多久?”


  “不知道,一切随缘。”


  “干脆,”我笑:“你耐心等吧,等我结婚了,你投胎做我女儿吧?”


  柳意也笑了,笑得很愉快:“如果可能当然好,可是我不知道我等得了这么久不?还有啊,如果我真的做了你女儿,你会不会记仇啊?将来虐待我?”


  我咯咯笑起来。


  她站起来,说“楚楚,我该走了,即便是在你梦里出现,呆久了,对你也没好处,会伤害你的。”


  “那你没去投胎之前还会来吗?”


  “会的吧?不过最好还是不见,毕竟我们阴阳相隔,你看见我并不是好事。”


  “那我怎么会看见你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们真的有缘分。”


  “陈鹏怎么也看见了你呢?该不是你真会投胎做我们的女儿吧?”我很好奇。


  “不是,陈鹏看见我那是因为他的梦里只有你,他梦见你,所以也顺带看见了我。”


  我心里一阵酸楚,眼泪开始往外涌,哀求她:“柳意,你答应我,千万不要让陈鹏受到伤害,我只求你这件事!”


  “楚楚,你不说我也会做的,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会做。”柳意安慰我。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能力,心里空落落,胸口憋得痛,扯开嗓子 ,但怎么也哭不出声。


  我真的是在做梦,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黄昏了,柳意也已经离开,我躺在昏暗凌乱的小房间里默默垂泪。


  陈鹏的电话仍然关机,他还在生我的气。


  我只好给他的手机发短信,叫他无论如何把那个东西丢掉,并且叫他小心滕志远。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听我的话。


  我起了床,浑身软绵绵,柳意说的对,自从她有了具体的影子后,每见梦见她我都会出现这种情况,要过好几个小时才能够完全恢复。前天晚上在墓地看见她,可能是因为那个符的力量,她刚挣脱束缚,作为鬼的力量相当微弱,我才会安然无恙。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能看见她,也许刚才的玩笑将来会成为事实,她有可能会投胎当我的女儿,我觉得怪怪的 ,想象自己肚子里在孕育一个我认识的人的灵魂,那种感觉真是奇怪。


  我笑了笑,拖着沉重的双腿去开门,出去随便找了地方吃饭,然后我又回店里继续清理里面的存货。


  小妹是很有责任心的好孩子,这两天我不在,她已经把存货处理得差不多了,还在帐本上清楚地记录下来,我初步估算了一下,加上店铺转手,我将收回十多万的现金,再加上陈鹏的钱,我们或许可以付房子的首期了。


  只是,他还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买房子,共同建一个家呢?


  我并不气馁,我知道陈鹏他还爱我,只要还有爱,就还有希望。


  我努力做事,尽管很疲惫,我还是努力做自己的事,忙碌会让人忘记不愉快的东西。我希望这件事尽快解决,也希望我和陈鹏可以早点过以往平静的生活,我会很快和他结婚,然后尽快生个孩子。我想着自己将会抱着个可爱的婴儿,听他(她)叫爸爸妈妈,就忍不住心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叹了口气,当初也许根本就不该去刮掉那个胚胎,至少不该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如果当时我没那么偏激,跟陈鹏商量一下,也许此刻我和他已经在度蜜月了,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么多的事;可是,如果不发生后面这些事,我又怎么能知道我爱他?愿意做他妻子做他孩子的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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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5 00:0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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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别人都说,凡事都是上天注定的,该来的总会来,该经历的一样都躲不过。


  快十点了,已经立秋,虽然还是很炎热,但是到了夜晚,会有凉风袭人,夏天快结束了,这个夏天前所未有的漫长。


  我直起腰,满意得打量自己的成绩,所有的纸箱都堆到一边,天亮就可以交给收废品的人带走,地板也拖了一遍,尽管即将易主,我还是希望能善始善终,干干净净地移交给别人。以后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地做事了,结婚之后我会重新开店,认真赚钱养家。


  “楚楚!”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拖把“当”一声倒了。


  “柳意?”是她的声音,不过很慌张,而且也看不见她:“你在哪里?”


  “楚楚,陈鹏出事了!”


  “什么?”我“嗡”一声头大了不止一倍。


  “快点!去百花镇!”


  “出什么事了?”我满屋子乱转,希望能看见她。


  “楚楚,你快点呀,没时间解释了!快点走啊!”她焦急的声音告诉我事态紧迫,不容我多想了。


  我急忙抓起包,拉开大门就跑出去了。


  “楚楚,我会跟着你的,你放心。”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只是我看不见她。


  我跑到路中间拦了辆车,竭力说服司机载我去百花镇,也不管他是不是在敲诈我,我迫不及待地把钱塞到他手里:“快!快!”


  出租车飞快地出了城,在还没完全修好的公路上颠簸。


  我紧张地抓着椅垫,心跳快得让我窒息,车里虽然开着空调,我还嫌热,汗不停地滴落。


  “楚楚,镇静点,别慌。”柳意在耳边安慰我。


  我惊讶地看了司机一眼,他完全不知道似的,专心开车。


  “他听不见的。”柳意的声音说:“别人听不见,你放心好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心里问。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她很很着急。


  “黄大坤呢?他给我保证过……”


  “他也在那里,没吃晚饭就过去了。”她立刻回答。


  “你怎么知道出事了?”


  “我从你那里回去后看见他接了个电话,立刻就出了门,我意识到可能有大事,就跟着他到了百花镇,可是没看见陈鹏,我到处去找,再回到办公室,连黄大坤都不见了,滕志远也不见了,工地上没有人。”


  “他们去哪里了?”


  “我没来得及去找,赶着来通知你。”


  “我该怎么办?”我惊慌失措。


  “放心,我跟你着,必要的时候我会出面。”


  “可是他们都看不见你呀!”


  “所以我才叫你来啊!”她说:“你耐心点,我想想。”


  她不出声了,而我头晕目眩地坐在车上,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来了。


  车过了桥,快到殡仪馆了,柳意突然开口:“楚楚,我想到了,我离开一下,很快就回来,你别怕!”


  “你去哪?”我急忙问,情切之下出了声,司机惊讶地看着我,我急忙说:“对不起,我想事情走神了。”


  “神经病!”他嘀咕了一声不再理我。


  “我去问一声,很快就回来!”她说完就没声音了。


  “柳意?柳意?”我焦急地说。


  没有回答,她真的走了。


  我开始坐立不安。刚才她在的时候我还没怎么害怕,如今丢下我一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极度紧张中车终于到了那个工地,司机丢下我,很快就掉头走了。


  工地上确实没看见人,连上次来进到的保安都不在了,办公楼一片漆黑,只有最里面的围墙上还亮着两盏昏黄的灯,旁边那个高塔的最顶端也有一只灯泡,在黑暗中显得高而飘渺,看久了会认为是天上的星。


  可是没有星也没有月亮,天空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陈鹏?陈鹏?”我跑到那栋楼下,轻声叫。


  没人回答我,空旷的工地上有蟋蟀在暗处叫。


  楼下的空地上有两辆一模一样的黑色小车,我走过去细看,认出是黄大坤和滕志远的车。我拍了拍车门,里面也是漆黑一片。


  没有人,除了蛙叫虫鸣,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慌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他们两人的车都还在,那就意味着他们没有走远,应该还在这个工地上。


  我拿出手机,打开一看,信号全无,只好放弃报警的打算。


  靠不了别人,我只能靠我自己了,尽管我还不知道我该怎么做,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陈鹏受伤害!我得先找到他们!


  我楼上楼下跑了一遍,都没发现有人,所有的房间门都没锁,里面都凌乱不堪,像大变在即的逃亡。


  除了这栋楼,就只有那个初具规模的车间了可以藏身了,其他的工地还只是打了地基,到处都是一眼就可以看到底的坑,有的还积着污水。


  我走到那个围墙前,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锁掉到了地上,借着墙头的灯光,我看见里面堆满了水泥和钢筋,我吸了口气,小心地往里走。


  走的时候太急,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我只能眯着眼,尽量适应黑暗的环境,穿着凉鞋的脚被地上的铁丝划伤,火辣辣地痛。


  这个车间真的很大,除了十来根巨大的柱子,周围的墙只修了一半高,有几台机器放在中间,没有动静,除了我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什么也听不见。


  我站住,稍微休息一下。黑暗中,我感觉自己的知觉变得相当敏锐,像八瓜鱼慢慢得伸出了自己的触手,可是,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直走到车间尽头,我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车间里面并没有隔断,除了堆在一起的水泥钢筋,同样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容下三个男人,我开始怀疑自己找错了目标。


  没有光,这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我摸出手机打开,借助屏幕发出的亮光四处张望。


  车间尽头的墙倒是已经完工,而且是混凝土浇筑的,非常结实,这面应该是靠山,可能为了防止滑坡,才修得这么结实。


  我往右转,手机的光投到墙上,墙离地面大约一米的地方有一道褐色的泥痕,估计是前几天被水淹过的痕迹,我眯起眼,发现离我不远的那块墙面异常的黑暗,那是什么?刷了漆吗?


  我呆了呆,手机屏幕熄灭,眼前更加黑暗。


  再次打开手机,我看仔细了,那面墙上有一个门,而且是开着的。


  门?怎么会有门呢?这堵墙的背后应该是山啊!


  我的心直提到嗓子眼。


  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


  我放好手机,蹑手蹑脚摸索过去,手机的电已经不多,我得节约一点,必要的时候会用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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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5 14:3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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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门洞里,我不敢动,侧耳细听,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还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声,这是什么地方?


  我伸手摸着里面的墙,凹突不平,而是有沙子掉下来,是岩石,是山壁,这里面是个山洞!


  好奇怪呀,我摸着岩石往前走,地上有厚厚的淤泥,我扶着岩石,防止自己滑倒。走了没几步,就到了尽头,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洞只有几米深?不对,我触手的不再是湿润的岩石,而是光滑的墙!


  这里面还有墙?我又顺着墙左拐,走了十来步摸到了入口,再往里走,没几步又是一堵横着的墙,摸着墙横走几步,又是一个入口,再继续,走了十多分钟,都是一堵一堵的墙和入口,这是什么地方?修得这么奇怪?


  这个山洞到底有多深?通往哪里?


  入口不见了,我站住,回忆自己来的方向,转身,折回去,继续顺着墙摸索,又是通道,又是墙,再一个通道,不对,我感觉不对,我迷路了!


  我再次把手机打开,发现自己站的地方比较狭窄,周围都是墙,很厚实的水泥墙,而且不止一个黑暗的通道。我呆住了,难道这里面是迷宫?


  陈鹏曾经说他看见拉进很多水泥砖头,远远超过工程的需要量,而且建筑工人每天都换一批,难道黄大坤就是为了在这个山洞里建了个迷宫?


  不可能,一定有什么机关!


  我继续拿着手机上下左右照亮,希望可以发现什么,但是过了几分钟,手机的光熄灭了,没有电了。


  我心里一阵发凉,我被困在里面了!


  “陈鹏!黄大坤!”我放开嗓子大叫,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希望有人能听见,哪怕听见的人是滕志远,也比我迷失在这里面的好!


  但是我的声音在里面缭绕不绝,就是传不出去,所有的墙都修得很高,离洞顶只有十几公分的间隔。


  “柳意!”我开始呼唤这个鬼魂,如果人听不见,我只能期望一个鬼可以听到,并且希望她能像神话故事讲的那样,我叫三声她就应声而出,帮我解决一切困难。


  可是我叫了三十声都没有人回答我。


  我慌了神,在里面乱摸,只要是通道我就钻,像没头的苍蝇,我开始哭。


  “砰”一声,脚下踢着一样坚硬的东西,指甲被踢破,痛得我急忙蹲下,在地上乱摸,摸到一个沉重的方形的物件,仔细摸了一遍,我惊喜地发现那上面有灯泡,有灯泡样的东西,虽然灯罩的玻璃碎了,但我还是知道,那是个应急灯!我店里就有两三个!


  我狂喜不已,希望这个应急灯的蓄电池还有电,摸到开关一按,一道雪亮的灯光射到了对面的墙上,我双腿一软,坐了下来。


  感谢上帝,这盏灯不仅有电,而且还相当充足。


  灯被我暂时放到了地上,我一时没有力气提起它。明亮的灯光照着地面,我看见墙角里还有个小小的银色东西,急忙爬过去,那是个手机!已经摔成了两半,可是那是手机,而且我认得,那是陈鹏的手机!


  他在这里,他果然进来过!我又开始心慌,陈鹏果然进来过!那盏灯也许就是他拿进来的,可是他现在去了哪里呢?手机和灯都摔坏了,出了什么意外?


  墙角仿佛有什么,我把灯光移过去,看清楚,心里一寒,忍不住开始哆嗦,墙上有血迹!而且我这才发现,除了地上,应急灯的一角也有血迹!而地上的稀泥也被踩得凌乱不堪,而且有不少烟头。


  烟头?而且有这么多?难道进过这里的人还不止两三个?


  陈鹏?陈鹏果然出事了!


  我的心跳再次失去规律,太过心慌,我开始不停地咽口水,身上哆嗦的厉害,我感觉空气沉闷得令我无法呼吸。


  尽管我已经惊慌失措,我还是知道现在最主要的是我必须得找到出口。


  挣扎着爬起来,提起灯,开始找!


  这里面没有人,我可以肯定这里面没有人,而且我很快就发现,我已经走到了尽头,前面没有墙了,只有在灯光下发出微光的深红色岩石,反光是因为岩石上有水。


  我皱起眉,这个迷宫修来到底是干什么的?除了我现在站的地方,每一层都很窄,进深不会超过五米,也没有碰到其他东西,整个都是空的,看起来就是一个纯粹的迷宫。


  黄大坤在捣什么鬼?


  借着灯光,我仔细环顾最里面的这一层,这层的空间大约有六七十个平方,岩壁下堆着十来袋未及使用的水泥,真的没有用过吗?我分明看见纸袋上有捅破的地方,而且有灰色的水泥倾斜下来,我过去细看,几乎每个袋子都有一个破洞,伸手试了一下,大小大约跟一个男人的胳膊粗细,难道是有人伸手进去过?谁会把手伸进水泥里面?


  十来袋水泥全部码在一起,高度大约跟我差不多,最下面的几袋也有破洞,但是没有水泥粉倒出来,我摸了一下,那几袋坚硬如石块,估计是被水淹之后固化了,手没能伸进去。


  那就是说,有人在洪水退之后进来,并且试图在这些水泥里寻找过东西,谁会把东西放在水泥里面呢?


  除了这十来只袋子,地上还有几只铁皮桶,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但是,真的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所有的疑问现在都不能想,我得先想办法出去才行!


  我关上灯,在黑暗中竭力回忆我进来的方向,但是走了一会儿,我就意识到我其实在原地打转。


  再开了灯,我四处探望,希望可以找到什么标志,如果黄大坤特意修了这个迷宫,就应该留下标志,以方便自己的人进出。


  果然,在洞顶,我看到一根人工划出的痕迹,弯弯曲曲,像是路线图。不容我多加考虑,我把灯照着那个线条,跟着它的方向,走了几个出口后我隐约觉得我是走对了,因为大致方向是一样的。


  已经可以感觉到外面的空气了,洞里的空气沉闷潮湿,而我现在感觉微微有风,也隐约听到外面的蛙叫了。。


  “哐啷——”外面传来响声,像是有东西自高处坠落,我站住了,那个声音在空旷的工地上显得异常清楚。


  有人在高塔上面!


  我来的时候虽然有风,但是很小,不至于把金属东西从上面吹下来,而且就那个响声的大小判断,掉下来的东西还是有点分量,我怎么忘了还有一个高塔呢?


  有了灯和线路图的指引,我开始小跑起来,转过几面墙,我已经站在车间里了,我出来了!


  我还是有点不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也许那个山洞并不是特别深,只是我在黑暗中走了很多弯路!


  顾不得这些了,我飞快地转身,翻过车间旁边不高的墙,跌到了草丛里。


  那座高塔就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但是我绕着那个塔转了一圈都没发现有门。这个塔是上不去的?我仰起头,塔顶的灯光晃动,地上的阴影尽头,分明是有人的影子。


  他们在那上面!可是怎么才能上去呢?一定另有机关。


  车间有响动,我急忙藏进草丛,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伏在地上,我清楚地听进脚步声,他们出来了?


  但不,我随即就看见两个陌生的男人站到了墙那里,随即有稀稀索索的声音,有人嘀咕了一句:“我他妈揍死那个老顽固!”


  紧接着那两个男人转身走了,远处有汽车发动的声音,两道车光一前一后地驶出了大门。


  他们走了。我还伏在地上,这两个男人我可以确定没见过,除了声音陌生,这两个人的身高都比较矮。他们是谁?难道是滕志远的帮凶?他们说的老顽固应该是指黄大坤,他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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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5 14:38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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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车间里还有秘密通道?


  这么一想,我飞快地爬了起来,翻回车间,再次进了那个迷宫。


  这次因为知道了线路,我不再惊慌,而是耐心地寻找可能是秘密通道的地方,走到第三层,我看见右边的一道墙有点奇怪,跟两边的墙并不垂直,而是倾斜的。我悄悄摸过去,果然,那道墙只是具有墙的样子而已,实际上只是一大块厚木板,是道门。


  门里有向下的台阶,我关上灯,迟疑,里面会是什么?会不会有埋伏?


  把耳朵贴在墙上,没有其他的动静,我鼓气剩余的勇气,开始往里走。


  小心翼翼地走了七八个台阶就到底了,这果然是一条暗道,只有一人多高,走不多远就有台阶向上了。向上的台阶开始变成盘旋状,又窄又陡,仿佛没有尽头,我意识到,我在向上爬,我已经进了塔了。


  黄大坤在这个工地上修这些神秘的建筑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百思不得其解,我手脚并用,趴在地上往上爬。包已经不知去向,只有那盏沉重的灯我一直拿在手里,它很沉,必要的时候好歹也算是一件武器。


  只是我真的没有把握,塔顶有多少人?又是些什么人?陈鹏是不是还活着?


  想到这里我就开始哆嗦,这个工地太诡异了,要是杀了人随便埋在哪个角落都很难被发现。


  有嗡嗡的声音,我把耳朵贴在墙上,是有人在说话,但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不记得爬了多久,我的手也擦破了,浑身上下都在痛,可是痛得最厉害的还是胸口,越接近尽头,胸口的疼痛越剧烈!


  我不敢去想我爬上会看到什么!只能暗自企求老天保佑陈鹏还活着!


  终于快到最后一个台阶了,我缩着身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开始暗恨父母把我养得太高了,恨不得把腿砍掉一截。


  “黄大坤,你不是没有机会,你想清楚点,趁我还有耐心的时候。”是滕志远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楚,就在我头顶。


  “呵呵,你就这么跟我谈判的吗?”黄大坤说话了,还是那样慢条斯理。


  “黄大坤,话我已经说完了,你只要在这上面签字,你就还是威程集团的老板,仍然过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好日子,何乐而不为?”


  “如果我要你死呢?”黄大坤轻声说。


  “哈哈,你要我死?”滕志远猖狂地笑:“你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吗?”


  “未必。”黄大坤漫不经心地说。


  可是他慢条斯理的声音反倒让我害怕,陈鹏呢?怎么没听到他说话?


  我急忙探头去看,顿时呆住了。


  塔顶象城墙的哨剁,周围有一米高的护栏,大约十平方左右的空间,地上散落着几张纸,黄大坤被粗粗的绳子捆地跟粽子似的坐在一把椅子上,他旁边,陈鹏浑身是血地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死了?他把他打死了?


  胸口的痛像一把锋利的刀撕裂着我的身体,我呼地站起来,疯狂地叫:“陈鹏——”


  站在那里得意地踱着方步的滕志远吓了一跳,转身看着我,随即冷笑:“好!好!连你也来了!”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我举起灯就朝他扑了过去。


  “楚楚,别过来!”黄大坤放声大叫。


  我已经冲到滕志远的面前,举着那盏沉重的应急灯乱挥。


  脚下被人绊了一下,我重重地摔到地上,灯脱手,砸向护拦,“砰”一声,从两根栏杆中间滚落,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而我已经被人踩着背心,挣扎不起来了。我这才发现,除了我要找的这三个男人,塔上还有其他人。


  “楚楚,楚楚……”


  我拼命挣扎的时候听见陈鹏在叫我,我竭力扭头,看见他满是鲜血的脸,但是他眼睛睁开了,他还活着!


  “鹏……”我眼睛一热,泪水模糊。


  他开始往我身边爬,爬得格外艰难,他的头被打破了,还在流血,一条腿奇怪的扭曲着,手却能动,他向我伸出手。


  一只脚慢慢地踩在他手上,陈鹏裂裂嘴,已经叫不出声。


  “呵呵,真是一对鸳鸯啊!”滕志远冷笑,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我的头往后仰,看见了滕志远的脸,他脸上很干净,衣领也仍然扣得很整齐,狞笑着看着我。背上的脚移开了,滕志远,把我的手反扭到背上,一把把我提了起来。


  “你是怎么上来的?”他把我的脸转过去面对他,牙缝里崩出这么一句。


  “放开她,你放开她!”陈鹏气喘吁吁地说,抓住滕志远的腿想站起来。


  “滚一边去!”滕志远一脚踹在他胸口上,陈鹏望后仰,倒在了黄大坤的脚下。


  “小陈,别急,他不敢怎么样!”黄大坤大声说。


  “我不敢吗?哈哈……”滕志远揪着我冷笑:“你们把我逼得走投无路,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你连狗都不如!”我狠狠地说。


  “闭嘴。”他压低了声音,把我转过来面对着他,我“呸”一声把口水吐到了他的脸上。


  滕志远呵呵冷笑:“严楚韵,你没变啊,还是跟一只山猫似的,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动了一下下巴,另外两个男人一言不发地下去了。


  “好了,人都到齐了,现在我们坐下来慢慢谈。黄大坤,你想好没有?”滕志远故作轻松地说,抓着我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我感觉胳膊快被拧断了。


  “你别答应他!”我冲黄大坤喊。


  “呵呵,楚楚啊楚楚,你魅力不小啊,连黄大坤都被迷住了?那天你去他房间,是不是就已经有过一腿了?”


  “放屁!”我狠不得咬下他的鼻子!


  “早知道我直接找你好了,省得找那个笨蛋张小娅!哈哈……”


  他得意地大笑,我抬起脚,狠狠地踩在他脚背上。


  “啪!”我脸上一热,眼前金星乱闪,半边脸顿时麻木。


  “楚楚……”陈鹏呻吟着又开始蠕动。


  “鹏,你别动!”我急忙说,鼻腔里一股热热的液体淌下来,是血。


  “怕了?你怕被陈鹏听到吗?你怕你的丑事给他知道吗?你本来就是破栏货!是我丢了用不着的破烂货!”


  陈鹏又开始挣扎着要扑过来。


  “严楚韵!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害得好惨!”滕志远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到了栏杆前,陈鹏扑到了地上,无助地看着我们,黄大坤也挣扎着站了起来。


  “当初你为什么不乖乖地呆在一边?啊?”滕志远不再管那两个男人,把我撑在栏杆上,凶狠地责问我:“要不是你,真珍不会死!她不死,她家里的人就不会逼得我破产!都是你害的!你是个妖精,真珍说的没错,你是个妖精!是我瞎了眼,才会被你害得走投无路!”


  “你想干什么?”我被他卡着喉咙,面孔充血,发不出声音。


  “想干什么?真珍当年没做到的我现在帮她做到,你早就该死了!”他轻蔑地说:“我把你丢下去,让你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


  “滕挚远……”我拼命挣扎,一边不甘示弱:“你别猖狂,我来的时候就报了警了,警察很快就会来的,你跑不掉了。”


  栏杆只有一米来高,我整个上半身都在外面,只能死死抓住他的手,即便他把我推下去我也要拉着他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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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5 14:4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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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他冷笑,又把我拽了回来。“那我倒要看看警察怎么救你们!哈哈,让他们进那个迷宫吧,我的手下早就埋好了炸药,只要警察一进去就会砰一声玩完啦!哈哈哈哈,很好玩是不是?”他推搡着我,转向黄大坤:“黄大坤,你不是很会玩吗?我会陪你好好玩。”他得意洋洋地说,把我推到了他前面,


  “她很像柳意是不是?你也看上她了是不是?你开那个庆祝会就是想把她吊上手吧?你把叫到房间去做什么了?”他看着我,慢慢向我凑过来,嘴唇贴在我脖子上,咬牙切齿地说:“这是我的女人!你也想碰吗?还有陈鹏,你算老几,竟然也想要她?我得不到的你们谁也别想得到!包括柳意!”


  他突然在我耳边大声吼,我耳膜嗡嗡响,柳意,柳意,你去哪里了?你快点来啊!


  “是你杀了柳意!”我哑着嗓子说。


  “对!谁叫她不听话?”他恶毒地说:“她以为她是谁?敢拿死来威胁我?她不是想死吗?郭真珍也想死,她就很干脆,‘砰’一声,完蛋了!柳意算什么?一样的破烂货!敢威胁我?如果她不是长得像你,我才不会看她一眼!楚楚,楚楚,你不知道吧?我最爱的还是你呀。”


  我开始哆嗦,恶心得直想吐。


  陈鹏的眼睛开始发直,我拼命挣扎,扯着喉咙叫他:“你别昏过去!你坚强点!你别昏过去!”


  “陈鹏,陈鹏,你别听他的,楚楚爱的是你!”黄大坤也蹲到陈鹏身边,扭动身体,试图挣开身上的绳索。


  “你爱的是他吗?”滕志远冷笑,动手扯我的衣服:“我就让他们看看,你爱的是谁。”


  “我爱的是他。”我不再动了,冷淡地回答他:“你就是脱光我衣服,侮辱我,杀了我,我爱的还是他。”


  陈鹏笑了一下,努力抬起头看着我。


  “你放心,我会嫁给你的。”我笑着对陈鹏说:“我们会结婚,还会有孩子。”


  “呵呵,别演戏了!”滕志远的手加了劲,再次把我拖到了栏杆前:“你们就到阴间去结婚吧!”


  我竭力抵在他胸前,脚抬起来,盘住他双腿。


  我只有一个念头,我就是死了也不能让他活着!


  滕志远也在拼命想挣脱我的纠缠,把我撑在栏杆上,我的头吊在栏杆外面,感觉那金属栏杆已经勒进了我的胸腔,隐约能看见地面和荒草,那一刻,我突然体会到柳意说过的话。


  “我不相信我会死。”


  “我感觉即便我摔下去也不会死。”


  “砰——”楼道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啸的声音,像谁在放鞭炮,紧接着又响了两声,在狭窄的楼梯上盘旋。


  “你他妈干什么!”滕志远暴跳如雷。


  按着我的手松了点,我拼命后仰,同时滕志远也后退了一步。


  “那是什么?”背后黄大坤突然惊慌地叫了起来。


  我站稳了,趁他分神的时候狠命地向后踢了一脚,滕志远不自觉地又退了两步,我倒到了地上。


  楼梯口,一个男人慢慢地倒退着上来,手里握了把枪,枪口还有丝烟雾。


  他们果然有枪!我刚刚缓下来的心脏又缩成了一团。


  刚才那声音是枪声,难道警察来了?谁报的警呢?


  头上挂在竹竿上的灯开始莫名其妙得晃荡起来,闪烁不定,一股寒冷的风仿佛从地狱中冒出来,瞬间就笼罩了这个方寸之地,栏杆之外一片漆黑,连塔下工地的灯光也看不见了。身上的汗立刻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冷,噩梦般的绝望和寒冷。


  滕志远突然叫起来:“你是谁?你是什么东西?”他在后退,声音变了调,开始发抖。


  那个男人的前面,黑暗的楼梯口,一个穿白裙的女人慢慢地走了上来。


  拿枪的那个男人又开了两枪,子弹径直穿过那个女人的身体,击到墙上。


  那个女人没有停止,甚至动也没动,还在往上走。不,她不是走,等她大半个身子从楼道口露出来的时候我才看见,裙子下面没有脚,她是悬浮在看空中,她是飘上来的。我一阵头晕,身上顿时就没力气了,我知道,她是柳意。


  她飘得很慢,手平伸,头发低垂,只能看见雪白的下巴。


  “她……她……”拿枪的男人像被勒住脖子似的,挤出这两个字,“扑通”一声倒到了地上,抢也掉了,柳意手一挥,那把枪凭空在地上旋转起来,从栏杆的缝隙中落下去了。


  她这才抬起头,慢慢用手分开遮在脸上的头发。


  是柳意,还是那身白衣,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中。背后是黑暗的空间,她的身影异常清晰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只是……没有脚。


  我知道其他人也看见她了,黄大坤的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他没出声,而是死死得盯着那个白色的影子。


  “楚楚,对不起,我来迟了。”柳意飘过来,停在栏杆上方。


  我没精神理她,等到手脚恢复了知觉,我爬到陈鹏身边,抱住他的头,陈鹏没有看我,他瞪圆了的眼睛看着柳意的鬼魂,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我正想安慰他,他眼睛一翻,昏过去了。


  “陈鹏——陈鹏——”我摇晃他,大声叫他的名字。


  “滕志远,你不认识我了?”她轻声说,身型动了动,飘到面无人色的滕志远面前。


  “不,不,你别过来。”滕志远惊慌失措,手在裤兜里乱摸。


  “你找什么?”柳意停住,歪着头绕有兴趣地看着他,笑:“找符吧?没用的,如果你的符有用,我早就上不来了。”


  我没有理会他们,还在抱着陈鹏叫他的名字,可是我哭喊了半天陈鹏还是一动不动,我伏在他胸膛上,还能听到他的心跳,我稍微放心了点,他只昏过去了,也许是失血过多,也许是被柳意的鬼魂吓晕的。


  昏迷了也好,我希望他再醒来的时候会忘记发生过的事。


  黄大坤就蹲在我身边,张着嘴,脖子上青筋暴露,眼睛瞪得老大,直直看着半空着的鬼影。


  滕志远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踉跄着退到楼道口。


  楼道口如一只黑暗的怪兽张开了它的嘴。


  柳意慢腾腾地跟着他飘,他往哪边躲,她就往哪边移,塔顶这个不大的平台上冷如冰窟,地面上出现了无数的小水珠,像在冒冷汗,我瑟瑟发抖,陈鹏身上的血已经凝固,我怕他冷,紧紧地抱住他。


  “滕志远,你不是说做鬼都要跟我一起吗?那我们一起做鬼好不好?”柳意笑嘻嘻地说。


  “不……不……”滕志远的眼睛开始向外突起,像死鱼的眼睛。


  “为什么不?”柳意还在追问:“你不是跟我说你带我带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神仙一样的日子吗?你看我现在像不像神仙?我能飞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做人自在多了,是不是?”她说着,绕着他飘了一圈,滕志远像被牵着线的木偶跟着转了一圈,“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站起来!”柳意突然尖声说,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足可以杀死人的如利剑出鞘一般的目光:“从这里掉下去会是什么感觉,你想过吗?”她阴森森地逼问。


  “不……不……不要杀……我。”滕志远脸色灰败,跟那天晚上在墓地里刚被解放出来的鬼魂一样。


  “五脏六腑皆已碎裂,只有皮囊还算完整。你不是要和我同甘共苦吗?我尝过的你要不要尝一尝?”柳意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像一把锐利的锥子直扎人心。


  “不……不……不要杀……杀……”滕志远机械地呢喃。


  “杀你吗?”柳意轻蔑地笑:“我不会杀你的,我要带你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神仙一样的日子,再也不用回头。”柳意说:“这不是你的梦想吗?那也是我的梦想,我们一起走吧。”


  “不……不要……不要……”滕志远的目光已经涣散了,没有焦点地跪在地上,双手乱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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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5 14:5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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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柳意冷冷地说:“时间到,你该上路了。”


  “不……不……”他开始后退,跪在地上拼命地后退,手上像抓着一根稻草一般,平直地伸着,瞪着一双死鱼眼睛,姿势格外怪异:“柳意,饶了我,你饶了我……”


  “滕志远,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么?”柳意的声音变得空空洞洞。


  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阵冷风,在这座高塔顶端哨垛一般的空地中间盘旋,地面的几张纸给卷到了半空,然后莫名其妙地被撕裂,雪片一样地在漫天飞舞。


  “走吧。”柳意空空洞洞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心里像结了冰,整个人都被凝固了。


  身边的黄大坤想来也跟我差不多,有所不同的是,他闭上了眼睛。


  滕志远痴呆地看看我们,仿佛在求助,仿佛还有不甘心,但是不等他开口,半空中柳意的鬼魂突然前倾,成水平状,以一种缓慢却无法躲避的速度掠了过去,就像电影的慢镜头,白色的影子掠过滕志远的身体,他像被谁拧着衣领提了起来,身体垂直而僵硬,然后慢慢后翻,脸上的肌肉僵硬,只有眼睛里的惊恐像突然爆发的烟火,一瞬间,只有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像块木板似的悄无声息地仰面跌倒,然后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顺着楼梯滚下去了,到拐弯地方都没停止,还只骨碌骨碌往下滚。楼道里响起“扑通扑通”的声音,然后静止了。


  我无法呼吸,也听不到谁在呼吸,所有的声音都骤然消失,那股来历不明的风也静止了,纸片软软地散落在地上。


  “好了,结束了,你们安全了。”闷热的空气又回来的时候,柳意转过身,飘浮在半空中。,很轻松地拍了拍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呆呆地看着她。


  “小意……”黄大坤哽咽。


  柳意看向他,她出现了这么久,仿佛才发现他也在,友善地笑,跟她第一次看见我一样,友好而客气。


  我觉得悲伤,他那么爱她,她还是没法接受,做了鬼也不能。


  “黄大坤,我们……互不拖欠。”她温柔地说。


  “小意……”黄大坤开始流泪,说不出话。


  “过去的事忘了吧。”柳意说。


  黄大坤索性低下头去哭出声来。


  “唉!”柳意叹息声,看向我:“楚楚,我该走了,我是借了点法力,才能让他们看见我,只有一柱香的功夫,时间快到了。”


  “可以借到吗?”我喃喃地问。


  “可以,我有钱,你忘了吗?”她笑。


  “你可以去投胎了吗?”


  “不知道,也许能吧。”


  “你还会记得我吗?”


  “不会,我会喝下孟婆汤。”


  “滕志远……他……死了吗?”


  “不。”她淡淡地回答:“他会去另一个地方继续做他的黄金美梦。”


  我不知道还该说什么,只是十分的不舍。


  “我要走了。”她看向黄大坤。


  “不,不,你别走……”他站起来,身上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断裂成几截,松跨垮地缠在他身上。黄大坤歪歪倒倒地跳着想扑过去拦住她,但是柳意始终在他前面一尺远。


  “别走了。”她说:“你应该明白的。”


  黄大坤站住了,已经跳到了栏杆前面,他慢慢地蹲到地上,绝望地看着她。


  “你不要做坏事。”柳意温和地说。


  他点头。


  “有人来了。”柳意看向远处,我也看见,很远的地方有十来对车灯明晃晃地驶过来。


  “是你的人吧?”柳意问黄大坤。


  “我走之前给助手留了话,如果十一点还没接到我的电话就带人来,并且报警,警察应该随后就到。”黄大坤回答。难怪他刚才不着急。


  “黄大坤,楚楚,我得让你们昏过去,否则警察来了恐怕你们说不清楚。”柳意有点着急,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好。”黄大坤说,眼神开始变温柔,就像那天他把我误认成她,用那种缠绵痴迷的眼神看着她。


  柳意的眼睛也跟着变成了水,眼波流动,温柔而妩媚,跟照片里的眼神一模一样,她抿嘴笑。眼里突然涌出泪水,还是我当初看到的那样,晶莹剔透,珍珠般滚落,消失在半空。她闭上眼,伸出手,温柔地拂过他的脸,黄大坤叹息一声,身体软绵绵地倒到地上。


  “楚楚。”柳意看向我。


  “陈鹏……”我抱紧了怀里的人。


  “你放心,他没事。”她说。


  我点点头。她向我伸出手,我感觉黑暗像一层幕布一样慢慢向我拉拢,我闭上眼,坠落,一片空白……


  再醒来,眼前还是一片空白,刺眼的白。


  我翻身,像有绳索捆着我?难道我还没脱离险境吗?陈鹏呢?他是不是死了?


  我使劲地挣扎,一只手按住我,有人轻声说:“别动,别动,你已经安全了。”


  谁,是谁?


  我努力睁开眼,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温和的笑。


  “你是谁?”我尖叫。


  “嘘……安静安静,你在医院。”他说。


  医院?我想坐起来,手一撑,钻心的痛。但是我看清楚了,我是在医院,干净的房间干净的床,而我身上也穿着干净的病号服。


  “你是医生吗?”我问,抬手,看见自己双手都裹着纱布。


  “不是,我是黄先生的助手。”他回答。


  “陈鹏呢?”我又开始挣扎,双腿僵硬,估计也裹了纱布。


  “他已经脱离危险,在观察室。”


  “我要去看他!”我说着掀开被子想坐起来。


  “安静,安静。”他轻轻按住我:“他很好,真的。”


  “不!我要去看他!”我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看见无法阻止我,只得去门外叫来护士,推进一把轮椅,把我扶到了椅子上。


  出了门,我才看到,这里是医院的特护病房,走廊上静悄悄,是中午,阳光炙热,楼下的树和花草都鲜艳得让人心醉。


  我贪婪地深呼吸。推轮椅的年轻人停下来,在我身后轻声笑:“恍如隔世,是吧?”


  是,他形容得很贴切。


  穿过走廊,来到监护室外面,隔着玻璃窗,我看见陈鹏躺在病床上,一条腿被半挂着,打了石膏。


  “他的腿骨折,头上缝了几针,其他的地方没有受伤。”身后的年轻人仿佛很明白我的心思,轻声说。


  “我可以进去吗?”我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哆嗦着又坐了回去。


  “他睡着了,过会再来吧。”


  陈鹏果然睡着了,我看见他胸膛起伏,节奏均匀,一颗心终于安放回胸腔,我哭了。


  那个年轻人一言不发,把我推回了病房,等我重新躺到床上,他才笑了一下。


  “黄大坤呢?”我这才想起来。


  “黄先生也很好,在隔壁病房,有警察在做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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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05 14:5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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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那……”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滕志远是吧?”他笑。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个年轻人看起来相当斯文,戴着副近视眼镜。


  “他疯了,或者也可以说他傻了。”他裂嘴笑:“我们赶到的时候,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拉着我们说他看见了鬼,还是一个漂亮的女鬼。”


  年轻人可能觉得很滑稽,说完又忍不住笑。


  我没笑,心里像塞上了铅块。柳意最终还是报复了他,我不知道这样的报复是残酷还是慈悲,滕志远的灵魂已经被她带走了。


  “不过现场真是奇怪,连警察都觉得太奇怪了。除了你们三个人昏迷不醒,滕志远一个人在工地上乱跑,还有两个人一个倒在顶上,一个倒在密道的入口处,叫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为什么在那里都不知道。”


  我不出声,默默地听。


  “更奇怪的是,黄先生和滕志远的车在离镇上还有一公里的地方被发现,车上没有人。第二天警察才发现在离车有五百米的地方还躺着两个人,跟那两个一样,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不过这四个人都是毒贩,都有前科。”


  “严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他很好奇地压低了声音问我。


  我摇摇头,正想说话,病房门被推开,黄大坤走了进来。


  “黄先生。”年轻人立刻站起来,恭敬地退到一边。


  我诧异地看着黄大坤,他的头发白了一小半,看上去名正言顺地老了。


  “睡得还好吧?”他没有理会那个年轻人,温和地问我。


  我还是不出声。


  他看了一眼助手,那个助手就知趣地出去了,顺手把门关好。


  “警察走了?”我这才问。


  “嗯。”


  “你怎么跟警察说的?”我好奇地问他。


  黄大坤眨眨眼睛,笑,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到病床边:“我告诉警察滕志远劫持了我们,要我拿三百万的赎金,我不答应就把我们打昏了,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警察会相信吗?”


  “那谁知道。”他呵呵笑。


  我也笑,这会成为一个迷案,只有天知地知他知我知,陈鹏会不会知道呢?我很怀疑。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是问。


  “昨晚?”他睁大眼:“楚楚,你睡了两天了你知道吗?”


  两天?我笑,难怪我此刻精神很好。


  “那天下午,滕志远给我打电话,叫我独自去糖厂,说藏了批货在那里,如果我不去,他就会报警揭发我,于是我就去了。”


  “然后呢?”


  “我到之后只有他一个人在办公室,拿着一份协议要我签字。”


  “什么协议?”


  “无非是要我继续合作,给他资金。”


  “你没答应?”


  “是啊。”


  “他不是很有钱吗?干吗一定要你合伙?”


  “呵呵,楚楚,他哪来的什么钱?他裹上的那个外国女人确实不简单,是境外一个贩毒集团头目的情妇,他带着她跑到中国,可能顺带卷了钱走,如今那个团伙也在到处追杀他,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到处招摇。”


  “可是他给了一百万来安顿李阿姨?”


  “那时候他还很有钱,等到那个女人知道他用她的钱在外面乱搞,一气之下就收回帐户,一个人跑了。”


  “后来呢?”


  “滕志远以为还可以抓住我这一头,拼命催我,要我提高工程进度,为了安顿他,我把那个厂的法人代表都写成他的名字,他就被套住了,其实,那个厂的地皮还没给钱,当初划地的时候跟当地政府协商好,半年之后开始分期付款,土地转让合同也是他去签的,呵呵。”


  “那你其实没投资?”


  “投了,一两百万而已,就修了那么点东西。”他不以为然地笑。


  “那个山洞……”


  “迷宫。”他笑出声:“我不过是陪他玩玩,修了个迷宫在里面,我儿子喜欢玩这个,呵呵。”


  我还是不明白。


  “楚楚,我告诉他,修这个东西方便隐藏,万一有风吹草动,把洞口一堵,警察就进不去了,即使进去也会摸上半天,等他们出来,我们早就可以跑路了。”


  “他也信?”我很怀疑滕志远会这么轻易上当。


  “楚楚,欲望太多且得意忘形的时候会蒙上眼睛的。”黄大坤说。


  “既然他信了,他为什么还要陷害你?”


  “我估计他是做好了两手准备,开始的时候他先买通我的秘书,后来又通过小意来给我吹风,如果我不答应,他可能会让小意做秘书后来做的事,等我答应了,也开始动工了,他就没有轻易动手,小意死后,他怕我追究,一直按兵不动,直到我撤出,他才又想起要通过秘书来威胁我,如果我听话呢,就继续合作,如果我不听话,那就会被警察抓起来吧?我估计他并没有叫秘书去报警,更多的是想套牢我,拉我下水。可能张小娅误会了他的意思,擅自报的警。”


  我还是不明白,滕志远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可能是想控制我吧?”黄大坤摸了摸头发。


  “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鹏为什么……”我问。


  “陈鹏是怎么进去的我不知道,你告诉我陈鹏拿走那个东西后我就通知我们的人撤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进那个迷宫。我担心滕志远真的带了货来,就哄他说要亲眼看见了才能决定,他把我带进迷宫,我才发现那里面还藏了几个打手,陈鹏已经被抓住了。”


  “那你们为什么要去那塔上面?”


  “本来那几个打手想把我们两杀了藏在山洞,把出口封上。陈鹏当时腿已经断了,他们见他跑不了也就没管他,陈鹏突然拿出手机,大声说我们在什么地方,要警察快来,他们以为他报警了,呆在里面不知道外面的动静,就把我们拖到了塔上。”


  “那地方根本没信号啊?”我惊讶地问。


  “呵呵,可能他们也心虚吧,那地方的信号时有时无,谁说得清楚呢?”


  “滕志远为什么不马上杀了你们?”


  “杀了我,他也就没得玩了,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他会杀了我,而且我的人其实早就到了镇上。”


  可是陈鹏呢?我不出声,冷冷得看着他,他答应过我不会让陈鹏受到伤害,可是,生死关头,他根本就没把陈鹏的命放在心上。


  黄大坤并不理会我的目光,躲也没躲,一直看进我的眼睛,我这才发现,他看起来清澈的目光其实深不可测。


  “滕志远怎么会突然动手呢?”沉默良久我问。


  “他那个女人突然跑了,那边的人下了话,要他拿几百万来买命,他拿不出钱,答应对方只要这边开始生产,就拿七成的股份来换,可惜这边张小娅又办砸了事,逼急了吧。”黄大坤淡淡地回答。


  说完,黄大坤站起来,本来我还想问他是如何知道滕志远与那边的交道的,黄大坤突然扫了我一眼,莫名其妙地,我背心发冷,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他一言不发地走了。


  有些事不能问,他自有他的门路。


  黄昏的时候陈鹏醒过来了,看见我,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抱住我。


  晚上,陈鹏正在给我说那天的经历,黄大坤独自走了进来,没有打断他,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示意陈鹏继续说。


  “黄总叫我们的人暂时先撤走,其他人巴不得一声,立刻就回城了,我也跟着出来,无意间回头看,那个铁门开着,我就想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就进去了,本来也没有发现那扇门,绊到钢筋,扶着墙的时候挡在洞口的木板倒了。”


  “你那迷宫就拿木板挡着?”我打断他,问黄大坤。


  “呵呵,原来不是,是堆了水泥在那里,涨水后才挪开的。”


  “后来呢?”我又转头去问陈鹏。


  “我就回去找了盏灯啊!”陈鹏继续说:“谁知道那么倒霉,一进去就迷路了,摸了半天都没摸出来!正着急,听见有几个人进来,我还以为是同事或者是工地的工人,我就喊啊,这下好,喊来几个恶棍,不由分说,逮着我就揍!”


  “我发现他们还有枪,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以为这下小命完了,黄总就和滕志远一起进来了。”陈鹏说:“趁你们说话的时候我想报警,结果把手机也砸了。楚楚,要不是你来,我就真没命了。”


  “对了,楚楚你是怎么从那里面出来的?怎么找到那个通道的?”黄大坤插话。


  “顶上有指示。”


  “呵呵,小陈,你就没楚楚聪明哦,以后可要当心。”黄大坤开着玩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笑不出来。


  陈鹏跟着笑。


  “好了,不打扰你们了,我来就是想跟小陈说一声安心养伤,医院的费用公司已经全部承担了。”


  我跟着站起来,送他出去,一直走出住院部。我知道黄大坤晚上特意回医院不会只为了说这一句话。果然,他站住了。


  我不出声,等他开口。


  病房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五官的轮廓越发分明,眉鼻的阴影也越发深郁,阴影里的眼睛发出森森的光,更像一只黑暗中窥视的鹰。


  “楚楚,小意的骨灰我已经安葬了,她应该很快去投胎吧?”他说。


  “不知道。柳意说一切随缘。”


  他看着我,半晌又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已经结束了。”


  我不动声色地回答:“什么事?我忘了。”


  他盯了我半晌,笑:“你很聪明,有没考虑过……”


  “不!”我断然拒绝:“我希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不说话了,又看我半晌,转身离开。


  我站在院子中,抬头看天,天空晴朗,有无数温柔的小眼睛在闪烁,记得小时候妈妈哄我,说每个小孩子都是天上的星,死去的人也会重新回到天上。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属于柳意的那颗?


  黄大坤的车缓缓开出了大门。


  回到病房,陈鹏看着天花板发呆,我笑:“想什么呢?”


  “我在想,黄总怎么会特意跑来跟我说这个?”



  我看着他,暗自好笑。连陈鹏都看出来,黄大坤实在是有点欲盖弥彰。


  “楚楚,那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吗?我怎么觉得我像是看见了那个柳意呢?她不是死了吗?”


  “你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吧。”我支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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