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六、风暴定
　　“嗯，是呀，我也喜欢呢——”我们背后忽然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
　　“要死了，林风远，你敢偷听！”朱圆璋脸上微微一红，劈手就扔了一个火球过去，不过身体却没动，依然紧靠着我。
　　林风远哈哈一笑，把火球拍散了，滑开几丈，挤眉弄眼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要打我！不——过，到时候直播的话，别忘了叫我哦——”
　　在这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里，我感觉林风远的转变其实是最大的。不知道是体悟到了真正的天道，还是被先天五行元气所淬炼，林风远的体质虽然没有改变，还是长不出元神来，但他本身的那些凶戾和暴虐却在逐步逐步地消褪。
　　在没进混沌琚之前，他虽然说他开始以杀入道，但其实还是能感觉出隐藏在他身体内部的那一种疯狂和偏激。然而这段时间下来，即便以我的敏感，都已经不能发现那些让我不寒而栗的东西了，相反，却渐渐能感到他身上又恢复了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那些纯真。
　　——只不过，这小子阴阳怪气的语调是改不过来了。
　　朱圆璋笑骂道：“小烤和陈抟下来之后就是你和老白上去，哼哼，我们立马就搞直播，就不让你看，气死你！”

　　“不——要吧？”林风远挤出一个苦脸，“你们下来一趟就能休息好——久，我和老白就惨了，一个轮回要轮番上去四——次呢。南坡，要不，你用随春风把影像存——下来？我知道你那珠子可有这功能，咱不看直播，咱看录——播还不行吗？”
　　我看着朱圆璋和林风远你来我往地斗嘴，脸上不禁挂起了一抹会心的微笑。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混沌琚会有一个创造出独立空间的功能来？即便是这个好处多多的奖励模式，其本质也几乎是一个绝境。作为武器使用吗？达到大圆满的妖怪，会没有更好的创意，而制造出这种伤敌伤己的武器？如果不是，那混沌琚空间的真正用意又是什么呢？
　　其实回头想想，不管是我也好，还是柳目也好，又或者是当年那些被关进这个空间的妖怪们，他们都是想要出去，而从未静下心来过。但就我那次而言，我和叶芊雪本来在外面针锋相对，我都几乎快丧命在她手里了，可进了这个空间之后，我们忽然就在这个绝境中放下了外界的一切纠葛和牵绊，开始依据自己的内心而行动。
　　而现在也一样，在这个独立的绝境中，在没有了各种外来的因素和压力之下，绝大多数的恩怨情仇都可以放下了——那些在真实世界中完全无法放下的，在这里都毫无意义了。又或者在这里巨大的环境压力之下，你就算不能放下也要被迫暂时放下。但世间的恩怨情仇，如果一旦你放下了，就很少还会去背起来了。况且这里的时间足够长久，长久到可以把那些放下的都淡忘了。

——也许，这才是混沌琚空间的设计初衷吧。就是让你放下。不然修炼了两层就可以开始打开混沌琚空间，而刚修炼两层的妖怪，根本没有破空而出的可能，这不是等于自杀？其实仔细想想，就算不是奖励模式，每一个普通的混沌琚空间也都是在演绎规则，一旦你可以放下一切，静心体会规则，也许，到时候也会领会到破解之法而脱困吧。而我想，体会到新的规则，又发现破解的规则，这对于规则之间的联系、“道”的本质和运用，都会有一个极为深刻的了解和体会，这样修炼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而由于开始放下，万云的傲气开始收敛，林风远的纯真开始回归，施峰和白钧豪的善良质朴开始体现……而这一切，让他们的修炼速度都开始提高了。我甚至非常享受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关系，这让我有种如同在一个大家庭里一样的感觉，没有强势，没有后台，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大家都在奋斗，大家都在努力，大家却又都关系和睦。
　　当然，这也是因为实力被平均了的缘故。可以想象，如果我们实力都还是原来的样子，这个局面就绝对不可能产生。我不知道是混沌琚的“团队条件”设定成这样，还是仅仅奖励模式会这样，但这却恰恰是让我们都“放下”的关键。
　　——但不管怎么说，我非常喜欢这种感觉。也许，永远这样修炼，直到大家都大圆满了，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吧。我甚至又喜欢上了这个空间，不想出去了。
　　正在看他们笑闹的时候，忽然听到正在洞口奋力抵挡先天水气的陈抟惊呼了一声：“啊哟！他，他，他四姨父的……”而在旁边刻石雕玩的白钧豪也喊道：“停，停，停了！”

　　所有洞里的生物们都朝洞口看去，连在修炼中的吕洞宾都睁开了眼，只有尼古拉斯和白楚月不知道在哪里起腻而没有看到出现。
　　洞外天空明净如洗，万里无云，而本来还在肆虐席卷的蓝黑色先天水气，竟然一丝一毫都不见了。
　　——先天五行元气风暴竟然停了！
　　“嗷——”一息之后，洞里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嚎叫声。白钧豪扔掉了手里的石刻，庞大的身躯居然凌空翻了两个跟头；施峰和吕洞宾紧紧抱在了一起；陈抟大笑着把轻巧的小烤抛起来又接住；而席亲王则是搂住万云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火热的长吻，搞得老万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朱圆璋却眼眶泛起了泪光，两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臂，慢慢把脸埋进了我的臂弯里，而我则激动地紧紧搂住了她。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五行元气风暴一直都毫不间断地在席卷这个天地。虽然这对于我们来说，修炼上得到了很大的好处，但也实在是太大的一种压力。在沛莫能当的天地之威中，我们都只能处于苦苦抵挡的境地。混沌琚空间中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时间概念，但我们也是在这个山洞中困得时间够长了。除了这个山洞便无处可去，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几年，在我们都差不多已经认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的时候，甚至已经开始在这一方小天地里自得其乐的时候，外面围困我们那么久的元气风暴居然毫无征兆地停了。

这种突如其来、毫无准备的好消息，无疑给我们这群困在绝境中的家伙们带来了超乎寻常的幸福感和成就感，压抑了许久的感情也瞬间爆发了。连后面听到我们的欢呼而赶来的尼古拉斯和白楚月也尖叫着抱在了一起。

不过这时，本来准备爆发情感却被席亲王一个吻堵了回去的万云，却第一个清醒了过来，发现了这里面不对的状况：“等一下！情形好像有些不对，先天水气怎么会现在突然停了下来？这一季还没过完啊！”
　　顿时，我也冷静了下来，放开了朱圆璋，道：“不错，且不说这次时间很短，而且就算要停，五行元气也该是完成一个完整的循环之后才停，显得五行大圆满才对，所以就算要停，也一定还会有一次先天土气的风暴。现在这样子……让我感觉，像是被什么打断了一样……”
　　其他几个还兴高采烈的同学们，听到我和万云这么说，也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开始安静了下来。的确，五行元气风暴停止得太突然了，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洪荒世界中，一切都是未知的，我们虽然整体实力都大有进步，但现在加在一起都比不了当年的万云，这里的一切变故都要万分小心地应对才行。
　　而正当我们在洞口讨论的时候，刚才表现得还算冷静、只是仰天大吼了一阵的林风远，忽然道：“快看！有……人影？”
　　人影？哗啦一下，我们都转头向洞外望去。我们早就讨论过，这个新生成的天地虽然是虚拟出来的，但真不知道会不会有生物存在——当然，植物是有的，这是盘古大神的须发所化，所以这个世界一形成就已经存在了。只不过，那些传说中的先天之人呢？那些天地诞生之初就已经出现的神兽们呢？他们是不是也会存在呢？
　　这时，我们果然看到远处慢慢走来一个人影，但是离得太远，只能看到是穿着一件杏黄色的袍服，却看不清长什么样。我们的心都剧烈跳动了起来。来的会是谁？是修炼数亿年的玉帝，还是一气化三清中的一位？又或者是在无数世代前就已经成佛的燃灯古佛？而就算是他们，那么现在出现的，也是“当年”的他们了，当年，这些大佬会是怎么样一个青涩的模样呢？
　　那道身影，看似走得不快，但其实眨眼间就快到了山洞前了。只见他是一种非佛非道的打扮，一件杏黄色的合体长袍，腰扎象牙色丝绦。头上是一顶盘云冠，用一枚发簪别起。脸皮白净，两眼深邃，却估不出是什么年纪，唇上有一字胡，左右鬓角有两绺长发挂在胸前。他依然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丝毫不带烟火气，笑眯眯地向我们的山洞走来。

　　走到洞口，他眼睛向我们一扫，似乎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点头笑道：“都在这里。呵呵，你们倒是悠闲，却不知外界都快翻了天了。”
　　我和万云毕竟反应快，顿时互看一眼，脸色一变，气息加急。这话很明确了，此人不是混沌琚里产生的生物，而是从外界进来的！混沌琚的空间被人破了！也就是说，他能进来，也一定能带我们出去，这怎能让我们不激动？
　　我抢先一拱手道：“在下苏南坡，请问您是哪位前辈？如何进来这混沌琚的空间？”

那人哈哈一笑，用一种慈祥、温和、又带着些满意的眼神看着我，道：“我知道你是苏南坡。还算不错，也勉强不算辱没了混沌琚。我么……我名字有很多，不过都是代号罢了。还是图个方便吧，你们都叫我‘须菩提’就好。”
　　须菩提？我们几个都面面相觑，就算是万云他们也搜肠刮肚，想不出有哪位牛逼大佬是叫这个名字的。我们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点的法力波动，不像是万云和孙悟空那样法力内敛凝实，而是真的完全感受不到，就好象这是一个普通人类一样。但我们又明明知道，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类。他这种平静和淡然的感觉，却让我想到了当年见过一眼，仿佛和自然融为一体的太上老君了——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是无名之辈？

　　不过他自己也说了，不过是个代号，也许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个名字吧。只不过我和万云又对看一眼，总觉得他的声音似乎在哪里有听到过似的，不过却死活想不起来。
　　须菩提见我们眉来眼去却一头雾水的样子，也不说什么，依然风轻云淡地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我们。过了一会儿，见我们都又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他这才道：“你们几个，往这里一躲到是舒坦，外界可是快闹翻了天了。佛界在找你们中的谁谁谁，妖界也在找你们中的某几位，三大势力中倒是仙界没什么反应，但似乎也很关注你们呢。
　　“时隔七年，你们在外界一点音讯都没有，呵呵，让很多大佬们着急啊。不过后来呢，发现你们几个都是同时失踪的，可能会有联系，于是佛界的观音，妖界的共工，都亲自到了狮驼国去查探，终于在附近发现了空间异常，不久之后，就确定你们都在这异常空间之中。
　　“不过，观音和共工都无法打破这个空间。于是，观音去请地仙之祖镇元子帮忙。镇元子好像欠了观音一个人情，所以答应出手。不过这老小子也拿混沌琚没辙，哈哈。所以，他就只好请我出面了。唉，我老人家当年看他顺眼，在他面前显摆过这混沌琚，他倒是记住了。
　　“这次你们可算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奖励模式，我看你们都有所体悟了，要是再有个三五百年，经历过五行元气风暴、八卦定向分位、天地大衍五十五数、洪荒九灾、乾坤十二变、破三十六天罡、平七十二地煞……以你们现在这个团队，成就定然不可限量啊。不过也算了，天意如此，强求不来的。至少你们在这混沌琚中所经历的这些，也已经大有裨益了。
　　“好了，没什么别的事的话，就收拾一下，准备跟我出去吧。”

　　“等，等一下！”我被须菩提这一番话说得很是心惊肉跳，不过我也来不及去管外界已经过去了七年，共工和观音都亲自来找我们这些事了，只是对于须菩提的好奇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点，不去问一下的话铁定会憋出一口血来，“您是说，观音和共工都无法进入这混沌琚空间，相传疑似大圆满的镇元子也不行，但您却可以！而且您对混沌琚非常了解，还给镇元子看过？还知道这是奖励模式，更清楚这后面的流程……您，您到底是……？”

　　须菩提摇头一笑：“唉，就知道你忍不住。好吧，告诉你好了——乡亲们，朋友们，欢迎来到混沌琚的空间。恭喜！你启动了混沌琚的中奖模式，哈哈哈哈哈！——听出来了没有？”
　　这笑声一出，我们顿时大惊失色：“你你你，你是混沌琚的炼制者！？”

二百六七、须菩提
　　当年我们刚进混沌琚空间的时候，是听到过这么一段的说明，不过那个所谓的“听”，其实是我们感受到混沌琚中遗留着的神念罢了，所以跟现场真的听到还是会有一点区别，因此我们都没有认出须菩提的声音来，只有我和万云两个会感觉有点熟悉。
　　不过那一串有些犯贱的笑声，我们印象还是极为深刻的，即便时隔七年，我们还是一下就认出了这个声音来。

　　不过我们再怎么样也不会想到，跑来要带我们出去的须菩提，居然是混沌琚的炼制者。“不可能吧！”朱圆璋叫道，“苏南坡说，混沌琚的炼制者是一个不知名的大妖，已经早就大圆满了，你……您，是大圆满了的妖怪？”
　　须菩提一本正经地道：“错，小姑娘，我在炼制混沌琚的时候还没有正式大圆满呢。”
　　“那就是说，您现在是大圆满了罗？”我们几个异口同声地道。
　　须菩提一摆手：“这有啥好奇怪的？这亿万年来，达到大圆满的家伙还少啊？况且现在三清、如来他们不还在仙佛两界主事？好了好了，别大惊小怪了，你们到底走不走啊？”
　　“不急不急，”我赶忙道，“反正七年都过去了，也不赶在这一时半刻。老爷子，我们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跟大圆满的前辈聊天诶——呃，估计老万以前有过……不管他了，我们几个可是很……那个，好奇，要不咱们坐下先谈谈再出去？”
　　开玩笑，碰到一个大圆满的妖怪，还是混沌琚的炼制者，更加上看起来和蔼可亲、很好说话，这是比中神州妖彩还要难上两百八十多万倍的超小概率事件，这种机会怎么能放过？大圆满，那可是大圆满啊！虽然须菩提看上去没有一点架子，而且非常平易近人，给我们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但想想跟他一样的太上老君、如来佛祖他们，哪一个不是各界生物见到就要腿软的主儿？这种超级大佬要是看你顺眼，稍微提点两句，那就受用无穷了，所以我也豁出去了，把胆撑肥，试着去问问看。反正这种大佬根本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最差也就是拒绝罢了，而被大圆满的妖怪拒绝，有啥好丢脸的？可一旦要能套上关系，啧啧，那可就不是一般的爽了啊。

须菩提听他的话，以及当年那种犯贱的笑声，就知道不是一个跟元始天尊一样整天板着脸不苟言笑的妖怪，而且我们也没有感受到他身上有任何的威严之类的东西，所以才敢斗胆要求和他再“聊聊”，但其实我内心还是很打鼓的。不过须菩提却是笑骂了一句：“就你个小狼崽子事情多。也罢，反正我老人家是不急，急的是外面那帮家伙。再说你也得到了混沌琚，我们算是有些因缘，谈谈就谈谈好了。”

　　说罢，须菩提把手一摆，我们洞穴所在的那座大山就像积雪遇上了沸水，迅速而无声地消融掉了，同时脚下涌起一座方圆十几丈的圆形平台，平稳地升起数百丈来。平台中间更是冒出了一张石头圆桌，周围还有几个精巧的石墩子，正好够我们坐下。石桌周围，在几个呼吸间就长出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果树，上面结着各种晶莹剔透、香气四溢的瓜果。而石桌上更是连茶壶茶盅都准备好了。

我们纷纷惊叹不已，见须菩提轻描淡写地露了这么一手，反倒有些惴惴地不敢落座了。须菩提率先往一个石墩子上一坐，笑道：“站着干什么？都坐了吧。你们不是挺大胆的吗？怎么现在都拘谨起来了？”
　　万云带头坐下，其余的也这才纷纷坐了。而我却没有落座，颠颠地跑过去给须菩提倒上了茶水，这才在他身边坐了。须菩提笑道：“你倒是乖巧。行了，你们几个小辈也不要拘礼，我老人家随便得很，也不像老李他们那么讲究，自己动手就成。对了，那些果子还算不错，要吃的自己去摘哈。”老李？该不是指太上老君李耳吧？
　　话音刚落，尼古拉斯和陈抟就窜了出去。他们两个跟柳目、共工这些牛逼货也算混得不错，而且对大圆满还没什么太深的概念，所以也就没什么太大的拘束感。外加周围这些果子的确诱人，既然主人都发话了，那也没啥好客气的了，撩起衣服下摆，就连摘带摇地搞了一堆过来，在桌上放了。不过尼古拉斯毕竟还是大家族出来的，知道礼数，先是给须菩提送上各样瓜果，又再给席亲王一个，然后再招呼大家来拿。

　　须菩提看着他们两个，点头微笑道：“不错不错，都是真性情。吃吧，这些果子虽说比不过镇元子的人参果，不过也差不到哪儿去，要吃的话自己随意。”这话说完，就看见在座的几位立刻下手如闪电，嘴里叼着，手里拿着，还在往百宝囊里装着。须菩提哈哈一笑：“别急，管够。”
　　吃着喝着，气氛顿时一派祥和轻松，桌上欢声笑语不断。须菩提也算半个话痨，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圆满之后没啥说话的对象了，反正很能侃就是了。
　　原来须老当年——这所谓的“当年”是无比遥远的年代，遥远到我听这个数字都觉得头皮发麻，所以也不曾记下来——他的确是一个妖怪。然后就像他在混沌琚背面说的那样，选择了思考道和混沌的关系而得成大圆满的。而我也终于知道了达成大圆满的流程：你只要在一个方面有所突破，达到最终的境界，那么你就会得到一个质的飞跃，达到“准大圆满”境界。而所谓一法通，万法通，到时候你就可以很快速很简单地明白其他规则的本质，达成最终的大圆满。也就是说，要以点破面，选择一个切入点去体悟天道，这样省时省力。

　　——当然，这所谓的“省时省力”也是相对而言的，能做到这一步的，虽然无数年下来也为数不少了，但也绝不会太多。不过这还是省下了极大的功夫，要是全面体悟完所有天道才能成就大圆满，估计从开天辟地到现在为止，也不会超过三五个吧。
　　须菩提大圆满之后，果然如我所料想的一样，发现混沌琚还是有瑕疵，所以用无上法力添加了一个奖励模式，就是全面演示一把开天辟地、世界形成和稳定的过程。同时也加入了很多帮助修炼的设定，总之，按照他说起来“既然是奖励，那就要实实在在地奖励，不能让后辈投诉咱名不副实不是？”
　　不过混沌琚本体他就没再去动了，只是留下了一段简述。毕竟混沌琚绝大部分对于天道的理解都是正确且精辟的，只不过有那么一些是出自于推测，有些不确切罢了，但作为进阶用具已经很足够了，就算没什么好运气，没能启动奖励模式，但如果认认真真修炼完背后的符文，那基本上对于混沌和道的理解也已经能达到一个极高的境界了，用不了多少时候，靠自己再多些领悟和体会，也能达成大圆满。

须菩提伸手一巴我后脑勺，道：“懒得要死的小狼崽子，你还好意思说？六层混沌功法你都会了，却从来不修炼，你有没有试过运转混沌功法的时候去填符文呢？你有没有试着静下心来用妖力去把你填过的符文都串起来一遍呢？单纯一个字就是一个字，它就算有含义也有限得很，要很多字串在一起才能构成句子，才能表达内涵，你都填一个扔一个，你能明白才是碰到大头鬼了。”
　　以我的脸皮，也难得地红了一下，讪笑着不敢搭话了，只能一个劲往自己嘴里扔瓜果，灌茶水。周围除了朱圆璋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之外，万云他们都是摇着头，一脸“认识你算我路子野”的神情。
　　须菩提又道：“难道我老头留下一个帮助你达成无上天道的东西，还要手把手教你怎么用不成？那我老人家也太丢份儿了吧？还有没有点宗师风范了？出去都不好意思跟人家老李他们打招呼！真是的……不过现在妖怪界的后辈们都是这副德行，我流传下来这枚混沌琚，据我所知，辗转经过十几个妖怪的手，却没一个想到过要这么去修炼的，也静不下心来。甚至还有死在混沌空间里的——苍天啊，你们都在想什么啊？怎么都这么浮躁？要不是你小子开启了奖励模式，在这段期间表现总算还比较到位，我才懒得搭理你呢。”

　　这番话倒是把我们都说惭愧了。浮躁啊，的确是浮躁。就算数万年的老妖怪们，也都是一门心思要提高妖力，以为妖力高了，就自然而然能体会天道了，所以才会对无上至宝的混沌琚反倒避之不及，以为除了锻炼一下神念力，学会一套也不算太厉害的功法，最终搞出个自杀空间就没别的了，根本都不会静下心来仔细去探究一番。
　　——其实现在能静心于天道的妖怪又有多少？就算是柳目，当年也俗事缠身，为了恐怖主义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结果还搞得自己境界大幅倒退。而现在的妖怪就更不要去说了。
　　须菩提训了我一顿之后，倒也没再继续，我也因为尴尬而急忙换了话题，继续听他本身的传奇。须菩提大圆满之后，倒是没有逍遥自在地化虹而去，而是像三清、如来他们那样，用秘法留在了这个天地间。按照他说起来，他对于政治斗争没有半分想法，却对培养后辈很有兴趣，所以也不在妖怪界坐镇，而是到处微服私访，见到有资质好的后辈就点播一下。
　　而对于这种境界已经到顶的大佬来说，天道之下万物平等，所以在他看来，都是有教无类，他人类也教过，妖怪也教过，仙佛两界受过他恩惠的也有很多，可称得上真正的“桃李满天下”。不过他不喜欢出风头，每次都是化名指点，更不收什么入室弟子，指点完就飘然而去，除了极少数几个大佬，谁都找不到他。
　　我点点头，看他还用尽心思传下混沌琚，就知道须菩提老先生是的确值得敬重的前辈，为了后辈们的修炼而用心良苦——只是可惜，单纯从混沌琚上来看，这番好心基本是被糟蹋了。

　　而须老在指点后辈的时候喜欢用化名，据说他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名字都用过，最近用的就是“须菩提”这个有着浓重佛家色彩的名字。对于他来说，佛是道，妖也是道，叫什么名字根本没所谓。其实以大圆满的主儿，已经完全理解了天道，只不过阐述的方式不同罢了，你要让太上老君去用佛家的方式阐述天道也完全可以，只不过他不愿意去做罢了。
日期：2009-12-25　11:35:48

　　而须菩提有时候甚至用无上法力造一处洞府出来教课，事后收拾收拾就换地方了。据说五百多年前，他造出的洞府叫“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我们几个都是面面相觑，谁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反正据他自己说，这山头洞府也就存在了不到百年，后面就收了法术，至今还没再固定一个地方过。
　　不过万云却是有些皱眉，嘴里喃喃道：“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方寸山，三星洞……三星洞……奇怪，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啊，对了，当年老七跟我们结拜的时候，他好像提到过一句，他说他出生于花果山，艺成于三星洞！”

我跳了起来：“不，不是吧？须老，您是不是五百年前，有教过一只石猴天妖？”
　　须菩提微微一笑，道：“是六百多年前。嗯，那猴子的确是个天才，资质好得没话说。猴子的名字都还是我取的呢——叫‘孙悟空’。”
　　顿时，所有其他的几个还闷头啃瓜果灌茶水的家伙都傻了——这是孙悟空的师傅！
　　我最先反应过来。的确，这才说的通啊。孙悟空的生平现在在妖怪界都传烂了，谁都知道他出生在八百多年前，但在五百年前，也就是他三百多岁的时候就已经大闹天宫，闯出“齐天大圣”这好大一个名头来了。三百多岁啊，额滴天啊，哥们我在三百多岁的时候还在吭哧吭哧地炼制自行轮呢，人家都已经打上灵霄宝殿了。
　　再看和他一起的七大圣，别的不说，就说万云，他是凤凰的儿子，出生于数万年之前，这才不过跟孙悟空一个水平，说不定还稍微差点儿。一个数万年，一个三百年，这差距也实在太大了。而孙悟空以前从未谈起过他的师承，这一身惊天动地的本领到底从哪儿来的，一直都是妖怪界的一个谜。
　　现在才知道，怪不得呢，有一个大圆满的超级师傅，这本事能涨得不快么？就说我们这些个，仅仅是在混沌琚空间里修炼了七年，就有了巨大的进步，这要是跟在须菩提身边学习，那还了得？更何况猴子的天赋也是极品中的极品，就连大圆满的须菩提都赞不绝口，所以他能修炼到这样的程度，倒也是能让我们接受了。
　　我不管他们嗡嗡地讨论声四起，对须菩提悄悄地道：“须老，那您知道孙悟空的事情么？”
　　须菩提点点头，微微一叹：“我知道。我明白你想问什么，不过这个还是那句话‘天机不可泄露’。对于你来说，知道结果并没有好处，而且还会扰乱因果历史，我不能这么做。对于悟空，我也曾暗示提点过，甚至给他起这个名字也有用意，不过路该怎么走，都是自己选的。这就是‘道’啊，我们虽然可以化身成道，但道即规则，既然是规则，那么就不容改变，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好了，”须菩提说完，也不管我了，朗声打断了还想要问些孙悟空八卦的几位，笑道：“今天一会你们几个小辈，也是天意使然，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再多就要乱了因果，这就不好了。你们带上点瓜果吧，我们这就出发了。”

二百六八、破出
　　孙悟空的师傅，混沌琚的炼制者，大圆满的超级妖怪，须菩提，跑到混沌琚空间里来接我们出去，顺便还开了一个茶话会。现在要走了，尼古拉斯和陈抟都是立刻抓紧时间去多摘些极品瓜果——开玩笑，这玩意儿只比人参果差那么一点点，而且还管够，不多捞一点岂不是要懊悔终身？
　　不过除了他们两个，其余几位都是眼巴巴地看着须菩提。我自然知道他们想什么，不过都不敢开口就是了，而万云和朱圆璋更是对我连使眼色。我叹了口气，这混沌琚是在我手里了，不经意地就和须菩提亲近了几分，看来这还是要我去开口才是啊。
　　“那个，须老，”我硬着头皮，赔上十二分的笑脸道，“您看，大家跟您老都是有缘才相见的，而且您老也一向提携后辈，您是不是也那个……指点一下大家的修行？”
　　这话一出，连忙着摘果子的尼古拉斯和陈抟都立刻飞回来了，都是两眼火热地盯着一脸淡然的须菩提，仿佛这大圆满的主儿其实是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似的。

须菩提眉毛一挑，笑道：“怎么，我这混沌琚的奖励模式还不够啊？开天辟地你们都看到了，五行元气也利用得七七八八了，你们还不知足么？”

　　“这个么，也不是这样说啦……”大家听须菩提这么说，都有些期期艾艾地不好意思。的确，放眼整个神州，甚至整个三界六道，能有这样的待遇来修炼的，估计也就我们独一份了。再不知足的话，说出去足以让无数眼红的各种生物撕碎了做麻辣锅了。
　　须菩提接下来脸色一整，道：“混沌琚的奖励模式，就算是我的指点了。其实这个模式已经算是我投机取巧了，硬要说的话，这并不公平，不是吗？所以我设定了极难的条件，毕竟如今世上，纯正的阴阳二气几乎是根本无法找到的了。可恰巧你们有了先天灵宝‘阴阳二气瓶’，而且还在面对阴阳二气的同时使用了混沌琚的空间能力，也只能说是你们自己的福缘，而且我也只是演示，并未出言指点，所以勉强也不算违反天道之理。

　　“而你们要知道，即便是对于孙悟空，我也只是指点了他一种修炼的途径，以及七十二变和筋斗云两种运用妖力的具体技巧而已，还上升不到体悟天道至理的高度。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也都是他自己天赋和努力的结果。有无穷法门皆可得证大圆满，我领他入门，指点了他一条路罢了，如何修炼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当然，这猴子生来各方面牵扯极深，也该有此成就，而我也不过是顺应天意，再推动一下罢了。

　　“但我们的推动都不是决定性的作用，世事会到如何一个程度，决定权依然是在你们这些世间生物的手上。你们要记得，顺应天道，不过是顺应事物发展的规律罢了，只要照规矩来，一切皆有可能。
日期：2009-12-25　11:39:34

　　“而我用混沌琚也已经间接做过了推动，所以我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出了这个混沌空间之后，我们再无相见之日。当然，如果你们能达成大圆满的话，我们还是能够再见的，但在此之前，我们也仅有这一面之缘了。还有，对于你们几位来说，福缘毕竟还不够深厚，未能完成全套混沌琚奖励模式，而这一模式在你们身上也仅有一次机会，不必再奢望重新进来了。好了，该说的，能说的，我都说完了，我们走吧。”

　　须菩提把话说得很明确，也很坦诚，我们也都无话可说了。万云他们各自唏嘘了一番之后，也就索性放下了，毕竟这七年在混沌琚里的日子还是大有收获，倒也该知足了。况且能和一个大圆满的妖怪喝茶谈天聊八卦，这也足够我们吹嘘一辈子的了。
　　而须菩提则是微笑不语，看着我们都准备妥当了，才一挥手，扬起一片白光，把我们都笼罩了进去。我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完全看不见别的，不由得手里紧了一紧，下意识地握住了在我身边的朱圆璋的手。
　　三息之后，就感觉身体微微一颤，白光渐渐隐去。等视力恢复了，我就发现，我们都站在了一个山坳之中，仔细一辨认，正是七年前我们进去混沌琚之前的那个山坳。转头一看，我正牢牢拉着朱圆璋的手，她也恢复了过来。而此时我另一只手里，则是握着一枚玉符，正是混沌琚。
　　而此时须菩提已经不见了身影。我们都恢复了视力之后，到处都没有看到他。就在这时，我们都听到了须菩提的神念传来的声音：“你我俗缘已尽于此，希望我们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吧，你们几个小辈好自为之了。再者，老妖我怕麻烦，对外切勿提起我的名字，切记。”
　　——日后相见，怕是要到我们达到大圆满之后了。别人不敢说，我自己是觉得希望渺茫……
　　不过我又想到，须菩提说是说没有指点，但他却借教训我的机会把混沌琚的正确使用方法告诉了我，这样看来，倒也不是没机会吧。
　　而万云、施峰、白钧豪他们，一清醒了过来，就立刻运起了妖力，顿时在山坳里一片飞沙走石。三个家伙都是仰天大嚎，气势磅薄而出，看来出了混沌琚，他们的妖力都已尽数恢复了。而且在混沌琚里的修炼成果也没有消失，而是更好地增加了他们原有的修为，至少万云本来淡金色的妖气，已经差不多转变为纯正的金色了。
　　不过估计万云他们的提高也着实有限，毕竟到了他们——尤其是万云——的阶段，七年里再怎么样努力，妖力的增长相对于原来就有的水平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能比原先强个半成实力已经顶天去了。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境界的提高，但这个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看出成果来的。
　　而我也暗自提了一下妖力，果然是达到了内丹中期的顶端，让我还是比较欣慰的。至于朱圆璋，则是已经踏入了内丹高期，在妖怪界也算是一个高手了。
　　反正我们这一伙都有收获，就连陈抟，虽说跌下了好几个等级——那些填补空缺的法力果然是被收了回去了，但他自己修炼出来的差值却是实打实地保留了下来——竟然也有了相当于内丹初期顶峰的实力，比现在的白楚月都差不了多少了——这点让我很郁闷，我可是修炼五百年才到了这个阶段，可这厮不过七年时间就有这成就了。所以说，照比例和效果来看，陈抟反倒是这次混沌琚之旅里收益最大的一个了。

检验了成果之后，我们习惯性地凑在了一起，就像在混沌琚里一样席地而坐，互相询问一下进度，然后又唏嘘了一下。不过大家感叹了没两句，忽然都沉默了下来，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怪异。
　　——是啊，我们都出来了。这里不是那个可以万事不管的混沌琚空间了，这里，是有着各种各样利益和矛盾纠葛的现实世界。
　　七年前，也就是在这里，万云要抓吕洞宾回去拿《三十三天大灭绝阴阳雷阵法详解》，我要护送吕洞宾去妖管委总部，林风远要杀施峰和白钧豪以报复仙佛两界，施峰和白钧豪要杀我们保密，万云又因为要保我们而和施峰他们动手……林林总总的恩怨纠葛，忽然都一下子回到了我们的脑海里了。默默的，大家都互相扫视着，妖、仙、人的眼神都开始变了。
　　“呵呵呵，”正在这时，我身边传来一阵阴笑，正是林风远。林风远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我看见施峰的拳头捏了一下，但片刻之后，却又慢慢地松开了。而林风远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里有些复杂的神色，但最终却并没有让我感到以往的那些疯狂和变态。
　　“苏——先生，”终于，他开口道，声音有些低沉，“在混沌琚里的时候，我的身体被先天五行元——气淬炼和洗涤过了，我在那时就——知道了，那颗所谓的血誓珠，是假——的，而且也已经被我借用先天土气之力而彻——底化去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却让朱圆璋握紧了我的手。林风远看到了，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摇了摇头道：“哎呀，小朱，你紧——张什么？当时我有黑火剑，就算功力相当，苏先生也不——是我的对手，不是吗？可是我没有动手。开始我是怕杀了苏先生之后，混沌琚就会不受控制，我们都——要被困死在里面了。但是后来呢，我却逐渐发现，我并没有那么想杀他了。而到了现在，我已经完——全不想伤害他了。为——什么呢？

　　“因——为，我发现，我喜欢叫他‘南坡’，而不是‘苏先生’。是不是，南坡？”
　　林风远微笑着，眼神清澈而纯真。

我摇头笑道：“就知道你喜欢吓唬我，以后少用这种语气说话，不然我照样拿大衍令砸你。”朱圆璋则皱了一下鼻子，眼睛里却有一层水汽似的。
　　林风远叹了口气道：“南坡，先天五行元气的涤荡，让我忽然有种醒——来的感觉，虽然之前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知道，我现在身上血债累累，所以，我本希望永——远都可以不用出来，一直和大家在混沌琚里。可惜——我们，还是出来了。
　　“不过，我是最——没有牵挂的一个了。我不会回仙界去了，我也不——能跟你们在一起。我不再有仇恨，不过我本身因为用了猰貐秘法，没有了元神，用的都是生——命力，如果在混沌琚的空间里，也许可以藉由那里的环境和条件修炼下去，但——现在，我恐怕也活不多久了。不过，我很感——激，在我死之前能有这样一段美好的经历，能和你们一起奋——斗过，能恢复我原来的心境。

“万大哥，老白，峰哥，小朱，阿宾，小尼，小烤，席姐，小团子，楚月，还有，南坡，
　　“谢——谢了。”
　　说完，林风远向我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一摆袍袖，长笑一声，纵身向远处飞去，眨眼间就消失在天际夕阳的余晖里了。
　　大家都默默地看着林风远洒然而去，朱圆璋和白楚月都很有些眼眶泛红。半晌，万云长长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对着我们道：“各位，时间也不早了，这里离开狮驼国不远，还是跟我们回去再说吧。”

　　“三弟……”施峰伸手想要拉万云，却好像想到了什么，手上就是一滞，没有抓下去。
　　但是万云却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哥，须老前辈说的好，决定权还是在我们这些世间的生物手里，路该怎么走，是自己选的。我们不出来也就罢了，既然出来了，有些事情终归是要去做的。我们不像林风远毫无牵挂，我们都没有选择。不过我相信，一切和七年前都不同了，有些事情你我不得不背，但有些事情放下了，就不必再去拿起了。”
　　施峰和白钧豪对看一眼，都是深深叹了口气。施峰道：“也是啊。不怕几位笑话，这七年是我们两兄弟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不用看脸色，不用猜心意，也没有了任务和包袱，虽然苦了点，可过得轻松啊。不过我们现在出来了，也有些事没办法不去做。大家都很熟了，也不说什么别的了，不过我保证，绝对确保各位的安全，到了狮驼国，就像到自己家一样。”
　　白钧豪也用低沉的嗓音道：“老三他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们也不好过问，不过我想他也一样不会为难大家的。其实我知道，老三是最重感情，大家去狮驼国住一段日子，好好休养一下也好。”

　　万云却摇头笑道：“大哥二哥，你们干什么呢？这几年里，我们几个的底细这里谁不知道？要信不过他们，我还会让林风远自己跑掉么？真是的，我这只不过是看天色不早了，想让大家跟我们一起回去休息一下而已，怎么搞得我好像要软禁他们一样？”
　　“这样啊？那，那是那是，应该的，哈哈，今天让你们尝尝狮驼国的特色菜。小苏，你可别跑，早听说你酒量好了，今天非要看看谁厉害不成！”施峰听万云这么说，脸上有些错愕，但立刻就活络了起来，表情丰富，说话流利。白钧豪也是脸色瞬间不再往下滴水了。
　　施峰和白钧豪都是菩萨的坐骑出身，说是坐骑，但其实在佛界也被佛法熏陶了很久了，本身自然是纯良质朴，甚至很有慈悲之心的。只不过在妖怪界卧底的五百年里，一方面被万云这个“佛祖舅舅”欺压，一方面又做起了占地为国的大妖，同时还要时刻担心那个任务，心态上自然就开始改变了。直到当年一战，他们两个是被压抑到极致的内心情绪大爆发，行为自然就不计后果地疯狂了。

而到了混沌琚空间里，没了法宝，没了妖力，又在外界强大的环境压力之下，他们开始为了生存而拼搏，然后又在奋斗中互相帮助，逐渐放下了一切过往，几乎回复到那种纯净的赤子之心——要说佛法陶冶性情的功用还真是不得不给一个大拇指，以至于后期的时候，他们两个反倒是最让大家喜欢的两个了。

　　其实，在所有一起进混沌琚的生物里，我最为担心的还是万云。这个老妖执念太重。他不像林风远，淬炼身体的同时也能理顺纠结成一团的心灵，也不像施峰和白钧豪那样压力来自外界，环境改变之下自然而然就回归了本性。万云最大压力是自己给自己的，他是一个游走于“极度孤独”和“情深意重”这两个极端之间的妖怪，他若是得不到一个答案，他就永远无法真正地放下这一切。在混沌琚里是没办法，可一旦出来了，我想他还是会坚持做自己要做的事。

　　不过万云他们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拒绝，便跟着万云他们向狮驼国飞去。起飞的时候，席亲王默默飞在万云的身边，但是却被他微微一加速而甩开了一小段距离而领头飞去。席亲王似乎在一刹那有些愣，不过却没有怎么样表示，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许落寞地跟我们并肩飞在了一起。
　　万云非但功力回复，而且还有所提高，飞行速度更是快了一筹——当然，其实我们是没多大的感觉，毕竟他本来的速度就已经超出我理解了，现在只不过更超出一点，反正都是理解不了的——由他用金光带着我们飞，差不多几十个呼吸内，我们已经回到了狮驼国了，让我们几乎没缓过神来。
　　我们一行到了狮驼国，顿时举“国”欢腾。三个大王出去一趟就失踪了七年，这个妖怪国居然还没倒，倒也是不容易的。不过我估计其实佛界和妖怪界都暗中在支持这个妖怪小国，只是不知道他们双方是否知道了。
　　当晚，在王宫里大摆宴席，欢庆的气氛犹如过年一般。万云他们三个眼神中也是透出无限感慨，狠狠地吃喝起来——毕竟在混沌琚里，我们都是靠着吸收五行元气维持的，虽然没啥饿的感觉，但架不住有“馋”的想法啊。朱圆璋的零食储备到了大概第三年的时候就已经消耗一空了吧，所以我们几个都是馋了差不多四年了，现在哪有不胡吃海喝的道理？
　　吃喝期间，自然还有小妖来报告些这七年来的事情，什么国民生产总值又有多少幅度的提高啦，和外面各界的经贸往来又增加减少了哪些啦，小妖怪的入学率又有什么变化啦，全国卫生工作又制定什么新举措啦之类的。万云他们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其实主要精力都放在对付烤全驼这些的身上了。
　　这时，又有一个小妖汇报道：“启禀三位大王，七年间我国国防事务井井有条，未有任何事故和冲突发生，全军战士团结一心，不敢稍有懈怠，确保了我国妖民平稳安康的幸福生活。不过，最近形势有些紧张，据今天最新报告，取经小队已经抵达我国东北方四十里处，预计明天下午就将到达我国境内，请三位大王定夺。”
　　顿时，万云、施峰、白钧豪，身体都是一僵。

二百六九、七年大事
　　狮驼国的“国宴”由于取经小队即将到来的消息而草草收了场。万云和施峰、白钧豪都各怀心事，自然就没有了吃喝的兴致。撤下宴席之后，屏退了所有小妖，我和万云他们三个坐到了宫殿内层的一间会议室之中，开始开会讨论取经小队的事情。
　　朱圆璋他们被小妖领了下去休息，依然是在万云的那个湖心小岛上。不过我关照朱圆璋他们，暂时先不要跟朱耳等联系，毕竟这七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混沌琚里面大家可以坦诚相见，施峰和白钧豪是佛界卧底的身份也曝光了，万云是孙悟空三哥的事情也被知道了，除了他是如来的舅舅这一条没有说过之外，其他大家有什么秘密也早已说开了。只是现在到了外面就未必真的还可以这么互相信任。所以我们还是要串一下口供，而且暂时不联系妖管委，也算是给了万云、施峰他们面子。

　　其实这里也就朱圆璋要和家里联系一下，不过她倒也听话，完全么有要求拿传音符和朱耳联系。其他的么，尼古拉斯和席亲王姑侄两个，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法兰克联系，陈抟是孤家寡人一个，没得好联系谁，小烤就更不用说了，白楚月也最多能跟我妹去哭诉一番吧。至于吕洞宾，他也是无所谓，像他这么个小小的见习间谍，失踪了七年，没准自己的组织上还不知道出了这事呢……
　　我们四个坐在会议室里闷了一会儿，谁都没先开口，只是都是脸色凝重地灌茶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施峰和白钧豪喝水的速度超出了正常妖怪的水平太多，又是大约一顿饭的时间没有说话，到头来我都听见白钧豪硕大的肚子里“咣当咣当”的水声了。
　　不过我也很理解，毕竟这七年对我们来说相对过得要单纯得多，几乎是没啥好说的，修炼、休息、挡五行元气风暴……简单而规律，比在青云山上班都单调得多，更没啥娱乐活动——本来还可以踹尼古拉斯作为娱乐，不过这回人家姑妈都跟着，倒是不好意思下脚了。而且在混沌琚里，时间感觉很不明确，也没啥白天和黑夜的分别，不知道是没到这一步呢，还是五行元气遮挡了日夜变换，但总而言之这七年对我们来说仿佛也就是转眼间的事儿。但这一出来，事情立马就不一样了，以前还觉得孙悟空他们离开狮驼国还很遥远，结果现在发现怎么瞬间就到了眼前了，顿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更何况这七年里，大家的性情都有所改变，尤其以施峰和白钧豪为甚，现在毫无思想准备就要迎来他们最大的任务，不免会有些紧张和茫然了。

　　不过我看这个状况也不是个事儿，干咳了一声，打破沉默道：“咳，不如这样吧，我先跟妖管委的李太黑联系一下，看看这七年来外界有了什么变化，发生了什么事，也算是补补课，省得两眼一摸黑——据说现在在妖怪界坐牢都有月华镜新闻可看，咱现在是比牢里出来的都不如了，还是赶紧跟上时代的脚步先吧。”
　　施峰和白钧豪现在状态，就算我提议大家去东海旅游，就当不知道孙悟空他们来过，直接捂着耳朵眼睛唱：“啦啦啦，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啦啦啦……”估计他们俩也都没啥意见。他们还是习惯性地看向了万云。而不知道是不是我过于敏感，我好像已经感觉到万云的气息逐渐开始飙升，正迅速地回到他当年的状态之中去。不过他看了我两眼，便叫来小妖，给我了一枚青云山出产的传音符。还好，他的眼神毕竟还是比当年柔和了不少。

我翻出了百宝囊里的一本小本子，上面有李太黑的妖气气纹记录，用妖力轻轻催动后，本子上的符文蒸腾出一丝淡淡的青绿色气雾，被传音符吸了过去存贮了起来，并且同时接通了李太黑。
　　传音符是以我的妖气激活的，所以李太黑那边立刻知道了我已经重出江湖——我想以须菩提的身份，总不至于会去到处公告：“注意注意，各界各单位注意，我已经把失踪的几位拉出了混沌琚空间了！”，所以这时李太黑的声音听上去很是高亢：“苏南坡！你终于出现了！”
　　传音符都被李太黑的嗓音震得颤了一下，似乎还有“坡坡坡坡……勒勒勒勒……”的回音。
　　“嗯，是啊，我出现了，”我擦了一下汗，“我这七年被困在一个空间里了，后来被一位前辈搭救，这才出来了……”我有些含糊其辞地说了几句。毕竟李太黑对我有混沌琚的事情也是不知道的，而且须菩提走的时候也说要给他保密，我想这种大圆满的妖怪，还整天做事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格，肯定也不想我们到处宣传，所以也试图含混带过。
　　“行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各界高层早就知道这事儿了，”李太黑快速说道，“你是不知道，共工共老爷子差点把我这几片花瓣都给拆了，柳目前辈也是够我们受的了，更别提朱耳那个快疯了的混蛋了——你是不知道当年这份乱啊。
　　“后来共老爷子总算发现在狮驼国附近的一个山坳里空间异常，再加上狮驼国三个领头的老妖也一起失踪了，所以推测你们都在这异常空间中。后来观音借收服金毛犼的机会，也关心了此事——她好像和共老爷子也是旧识。最后是他们两位一起请镇元子前辈出手的。而另外据我们的情报，仙界有一个恐怖分子也在同时在当地失踪，有消息称他是被仙界特勤部门设计支使到那里去的。所以虽然没有一点正式的新闻，但仙佛妖三界的高层都知道你们这档子事儿了——瞧你多有面子！”

　　我讪笑了一下。听上去的确面子挺大的，如今妖怪界明面儿上第一块牌子，无限接近大圆满的上古大神共工，佛界如来佛祖之下的最大的实权派菩萨观音，外加地仙之祖镇元子——还有一个背后隐藏着的大圆满妖怪须菩提，这阵容的确是豪华得没边儿了。不过其实也不都是为了我来的，主要是我们这一拨儿被困的主儿也有几个厉害的，尤其是观音这边，佛祖的舅舅丢了，这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那也不是我想的，意外，意外而已。”我听出来李太黑至今气还不是很顺，看来这几年的确被柳目、共工，还有宝贝女儿失踪的朱耳折磨得够呛，只能聊尽妖事地打两句哈哈。“那什么，我现在在狮驼国，跟狮驼国三位大王，施峰、白钧豪、万云在一起，其他朱圆璋他们全都跟我在一起，健康安全，头发都没少一根，而且还修为大涨了。”

“这样哦……”李太黑听说我正和万云他们在一起，声音立刻沉稳了下来，“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转告柳目和朱耳他们的，不过你们也别耽搁太久，早点报个平安回家。其他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你们安全最重要。”我当然知道，这所谓其他的事，就是吕洞宾手上的三十三天大灭绝阴阳雷说明书的头疼事儿了，而“我们的安全”，恐怕也是指那本牵扯巨大的说明书的安全居多。
　　我答应了两声，还没问些其他的，李太黑就已经自己道：“这七年里，你们呢都失踪了，可妖怪界倒是大事不断啊。我们都头疼得要命了，现在的形势是相当得微妙了，甚至可以说有些紧张——万云先生也在吧？这事情多多少少和万云先生都还有些关系呢。”

万云在旁边一直淡然地听着——我这么把声音都放出来，也是一个取信于他的举动——这时候听到和自己有关，顿时神色一凛，眼神中有些闪动，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万云也不避讳什么，直接问道：“李常总，我正是万云，是什么事，你就明说了吧。”
　　“万云先生幸会。嗯……事情有两件，都是跟你们兄弟有关的。第一，孙悟空杀了六耳猕猴，亲手。第二，牛魔王红牛知道此事之后即刻辞去了他的一切公职，回自己的老家积雷山摩云洞去了。半年后，他和铁扇公主夫妻俩先后大战孙悟空，最后他自己被哪吒帅天兵带回仙界去了。”
　　“嘭”的一声，万云身体底下的座位瞬间化作了齑粉，一股庞大的气息涌出，地上出现了数道巨大的裂纹，咔咔地蔓延上了墙壁和天花板。还好我这七年进步不小，总算没有被压倒在地上。当然，万云也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妖力，不然我也还是依然受不了。万云双手紧紧握拳，骨节子发出一串听上去很松脆的爆鸣，手背上和脑门上的青筋“腾腾”地直跳，两眼瞬间通红，牙关咬紧，浑身僵硬到极点，却还在不住地抖动。

　　李太黑估计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很是知趣地停下不说了。万云毕竟不愧是一代超级大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一方豪强，片刻之后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眼睛还是血红，青筋还是暴跳，但深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总算是可以咬着牙勉强开口了：“李常总，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李太黑声音立刻传来，平淡中而又似乎有一丝诚恳和善意：“其他倒也没什么事了，七年时间也算是短，妖怪界和其他各界，除了取经之事以外，也就没什么别的事了。刚才提到的那个观音来收服金毛犼，也是因为唐僧肉。哦，对了，前不久，盘丝洞的妖怪界当红偶像组合‘彩虹’的七姐妹也被孙悟空他们一锅端了……唉，现在啊，出事都是出在唐僧和孙悟空他们身上啊。”
　　李太黑最后幽幽地叹了这么一句，让万云脑门上的青筋又猛跳了好几下。万云努力保持嗓音的平稳，道：“如此就多谢李常总了，日后万某必有所报，今日就不多说了。”
　　李太黑很干脆地答了一个“好。”就直接结束了传音，连我都没关照一句。而这时，会议室的房顶终于被万云的妖气侵蚀得撑不住了，轰然落下半边来。
　　落下来的房顶当然也落不到我们头上，随着万云牙缝中压抑的嘶吼“孙！悟！空！”，偌大一块掉落的房顶被万云向上勃发的妖气彻底分解，竟然连尘埃都没有出现，就这么消失了。顺带消失的还有那半块还没来得及掉下来的房顶。
　　万云现在的样子非常可怕，我和施峰、白钧豪，谁都不敢在这个关头上说什么去触他的霉头——就算要自杀，没准吃毒挂了神农的断肠草还来得比较舒服点，毕竟怎么说还有个全尸，要去招惹现在的万云……那什么，看见刚才的天花板没？那就是榜样。
　　——只是，我现在却是比较奇怪，为什么李太黑会来刺激万云？
　　根据我的猜测，以李太黑和牛魔王的关系，他一定知道万云原本是七大圣之一的身份，他也一定知道万云最看重情义。那他为什么要挑起万云对孙悟空的愤怒？而且还是巨大的愤怒，看看万云现在的样子，根本就是在脑门上顶了块“大怒神”的牌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