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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帝王妻 (完+番外) 文/ 镜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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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9:01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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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儿,你准备如何发落那三个乱臣贼子?”


承弁帝一愣:“父皇,此事此时谈来,操之过急罢?”


“急?”太上皇龙目泛怒,“你登基已然三个多月了,还要拖到何时?”


承弁帝一如既往的和蔼容颜上,少有郁色:“三个多月?父皇,您忘记天色大变,他们只用了三日么?”


“放肆!”太上皇龙颜赫变,这个不孝子,竞敢如此肆意谈起那段至辱?“不会因为他们将帝位给了你,你就如此感恩戴德了罢?告诉你,如今的你,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玩偶,有他们在,你永远也不会是一个坐拥天下的王者!”


“……”傅涵面罩上阴霾。


父皇,跋扈如昔,冷厉如昔。他不认为,父皇在傅洌、傅澈在位时,会有如此气势,若此际坐在其前的是三兄弟中任何一人,父皇又是会如何?父皇如此雷厉地催己速动,无非是为了消耗双方力量,然后……


“朕说的话,你没有听到么?还是,你也敢违背朕的话了?”


承弁帝一栗:“朕”?父皇用“朕”?


“父皇,您在大位之时,以父皇之圣明,为何未能除去他三人?”


“你——”傅璋德已然垂坠的面皮,骤然绷紧,龙目欲裂,“不肯子你此话何意?”


“父皇,儿臣如今毕竟身为九五之尊,今后您对儿臣的教导,用辞当需斟酌。”


“你——”


“儿臣告退!”


对这一个印象中从来都是俯首乖从的长子的拂袖而去,傅璋德显然并不适应,直至全无人影,万寿宫中才起一声咆哮:“混帐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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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意,你不觉得,让太上皇他老人家安享天年有点愧对上苍么?”


正给自家儿子嘴里喂食果肉的肆意弯眉一挑:“你有好主意?”


谌墨支颐,嫣然道:“你还记得,有段时日,碧月橙日夜难眠……”


肆意红唇一咧:“飞仙门?有道理!”


杜若对两人的闪烁其词一脸茫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谌、肆齐头转来:“傅六夫人,你的画功如何?”


“尚可。”


“为天家的恶魔画一幅画罢。”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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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9:01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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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璋德猝然翻身而起:“谁?谁在那边!”


半明半暗的宫灯下,唯见垂幕飘摇。


没有?胸际才松,忽尔又觉有异,怎可能无人?“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在外边?奴才们呢,奴才们都跑哪里去了?”


“皇上……”


“谁?!”傅璋德跳下床来,趿履沉喝。


“唉~ ~”倏尔,宫灯全灭,幽叹进耳。


“到底是谁?”究是天家至尊,取了枕底之剑,凛然威立。


“……皇上,臣妾的声,您都辨不出了么?皇上,您好薄情……”声如低泉幽咽,纱幕浅拂,纤影摇摇,由内而外,冉冉飘来……


傅璋德二话未说,对那影就是一剑刺去。


无足的纤影不退反进,任他的剑当身穿过……


“皇上,我是碧儿,你最爱的碧儿啊……您不记得了么?您当真忘了么?”窗外,有清冷月光射来,恰将那长发半掩的面照个分明……


傅璋德暴目:“你……碧妃?”


“皇上,您想起臣妾了?皇上,您……”纤影飘迎欲上……


“你你你……不管你是人是鬼,站住!”


纤影顿窒:“皇上……您不能如此对臣妾,臣妾……”


傅璋德盯着尚在这影体内的剑,那剑,无血无觉,似是穿进虚空内……“……你若是碧妃,撩起你的脸,让朕看个分明……”


“皇上……”幽声似含喜意,长发无风自拂,一张脸,尽数露出,“皇上,您看清臣妾了么?”


“你你你……来人——”


这张脸,五官血液汩汩,齿目皆红……


兹此,逢月圆至阴之夜,屡有魂来。来时宫外不管多少侍卫禁立,都作无息昏去……


“您见的,当真是碧妃?”太后蹙眉,忧形于色。


傅璋德面带枯萎意,目却透出冷厉色:“朕在位期内,碧妃从不敢扰,近期屡屡敢来,必是因为朕不在龙位,少了帝王之浩气护体所故。”


太后一惊,“太上皇,您是说……”


“怎么?”太上皇龙颜微凛,“因坐上那位的是你的儿子,你便以为你这太后万年无忧了?”


“不不不。”太后急于表明心迹,“臣妾对陛下之忠,无人可替,也无人可替陛下在臣妾心目中的大位。但是,一定要这个法子么?天昱几载,屡易帝位,对天朝并非好事,何况亦会引起民心动摇,民心动,则大乱起啊。若是那碧妃委实不知好歹,就再让皇儿请一些法力高深的法师不好么?”


太上皇冷笑,“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想朕替了你的儿子罢?那个窝囊样的废物能做什么?对那三个乱臣贼子畏之如虎,在朕面前竟还敢嚣张,处事优柔寡断,软弱无用,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做我天昱之主?”


太后呆了,在陛下心里,自己的儿子竟这样不济?既如此,过往的那些赏识又是什么?早早立了太子又为了什么?


“……陛下,可是,您总是要传位的呀,涵儿……”


“为天昱,朕不介意再操劳几年,将那个没用的废物耗心培植一番,以期朕百年之后,他堪有人君风范。你将你昔日在宫内的人手密集召到万寿宫,再遣人将朕的这份亲笔手谕给老太傅魏万成递去,他自会有所响应,你放心,涵儿仍是太子,你也永远是朕的皇后。”


太后离了万寿宫,凤辇内,怔仲难宁,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丈夫,乱绪如何理清?


涵儿仍是太子,你也永远是朕的皇后……


才由软禁之境登临大显之位,真若再成太子,涵儿还将如何自处?自己这个母后,又何其失职?


儿子只是自己一人的儿子,丈夫却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丈夫,这何去何从,再明了不过,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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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拨乱反正卷之三


百花宴开时,承弁帝已登得大位半年,半年内,政局尚算平稳,时事也算宁静,籍百花盛放,正好激发群臣,奠定盛世,一展天昱光鲜前景。


“杜大人,您的女儿如今不是皇后了,这日子不好过罢?”有朝中政敌同僚,于酒酣耳热时,笑讥左相。


对于杜昌晋仍踞相位,朝臣中颇有争议声出,但承弁帝以仁治天下,不计前嫌,彰显天子宽阔胸怀,旁人亦是无法呢。


杜昌晋要笑不笑:“王大人,若想知晓这日子有何差别,听说您也有一女,送到宫里就是。”


“谢杜大人提醒,下官铭记了。”那位王大人打的正是这主意,膝下有女年二八,娇娆娇美,唯有得配君王,方不殄天物,当初屡屡上报选秀折子,正是为及笄小女造桥铺路,但折子沉了海,堂议遭驳回,在他想来,定然是国丈杜昌晋从中作祟,好在天道轮回,风水轮流,终让他有出头之日。


“噫,这半日了,为何还不见龙驾凤仪驾临?”有朝臣讶然出语。


此话起,诸人亦皆怔:对啊,太皇、太后、皇上、皇后,这等的尊贵身影,皆迟迟未现呢。


这等的尊贵身影,此下,尽在天子寝殿万清宫定夺大事。


“父皇,您要儿臣今日颁下这道旨?”傅涵打开手内圣诏,其上每字每句,均使这位新科天子呼吸紧窒。


太皇傅璋德在龙案后的龙位上,端坐如仪,面色庄凝。“涵儿,这里有群臣联名请朕重登大宝的折子,足足有八成的人署了姓名。据实而论,若为人君,你尚欠诸多历练。于国于民,均非福祉。朕再操劳几载,潜心培植于你,待朕百年,你必为一位仁德之君。”


傅涵捏在圣旨上的每指,均青筋浮凸,暗咬的牙关,颤颤紧阖。


“涵儿,你该了解,朕一向属心于你,如果不是那三个贼子作乱,你的历练也该够了,既然变故已歇,过去事便不再提,自今后你紧跟朕之脚步,朕自会对你各方提点,严加琢磨,以期你早具天子气度,人君之范。”


“敢问父皇,儿臣究竟是哪里,使父皇认为儿臣不具天子之气度呢?”


“为君者,讲究恩威并治,而自你登基,你可做过什么树立威信的大事?时至今日,杜昌晋仍为左相,三贼子逍遥法外,这对天子的威仪,是何等的亵渎?于天子的脸面,又是何等的玷污?”


“若父皇重掌大位,便能立时将他们三人绳之于法么?”


“……朕当然会当即着手。涵儿,”太皇语重心长,“你知道你最欠缺的是什么?魄力。你的心,你的胆,已被那三人吓坏了。


你毫无铲除那三人的部署与计划,你唯恐稍有异动,即为三人所悉,进而威胁你帝位性命。为帝为王者,怎么可能有这等畏惧?”


傅涵犹作最后游说:“父皇,您为何不能做儿臣的坚实后盾,从旁为儿臣出谋划策指点江山呢?儿臣自如愚钝,但若有父皇实助,必将开拓出一番局面,父皇,你何不信任儿臣一回……”


“孽帐!”傅璋德拍案而起,“朕苦口半晌,你怎仍执迷不悟?你让朕委实太失望!由朕名正言顺传位给你,有何不好?像你这等由三贼子手中乞讨来的,史册当如何评说?你自动退位,于国是忠,于朕是孝,忠孝两全方为人上之人……”


“儿臣不能从命。”


“什么?”


“恕儿臣无法从命。”承弁帝微揖首,挥袖道,“宫监,送太皇回万寿宫,好生侍侯。”


“你,你这个不孝子!”太皇勃然大怒,“皇后,这就是你的儿子,你看见了,他如何对待朕?如此休怪朕无情!”


武业温婉一礼,“太皇,您在叫儿臣么?”


“你……”傅璋德望向面容平淡的太后,骤然抽息,“皇后,你做了什么?”


“太皇陛下,把江山交给涵儿罢。”太后凤仪端庄,缓起身道,“您操劳多年,过些安静日子又有何不可?江山交给年轻人,说不定就会另有局面,另有新意。再者说了,若涵儿哪里做得真的错了,您从旁指导调拨也就是了。”


太上皇万没料到,向来最忠正体己的皇后也临此倒戈!龙颜赫变,胸际抽痛,“皇后,你我夫妻几十年,朕自问对你不薄,你竟敢背叛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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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太后宝相平和,柔声道,“您的确对臣妾不坏,使臣妾得以几十年安坐后位。而臣妾对皇上又何尝坏了呢?几十年来,亦是兢心扶持,不敢稍有懈怠。但您须知,您对臣妾的好,是将您所有的好划割了近百份,臣妾得那一份而已,但涵儿对母亲的好,是为人子的全部,臣妾是一个妻子,也是一个母亲,今日,您让臣妾在您和臣妾的儿子之间做个选择,实则使臣妾别无选择,臣妾只能为了一个全部舍去一份,请您鉴谅。”


傅涵恭首:“儿臣可以对天发誓,必会躬养父皇,您必然将永享安泰,福泽绵延。”


“哈哈哈……”历经此幕,傅璋德忽仰天狂笑,“……朕的儿子,朕的妻子……哈哈哈……朕今日,总算明白何谓狼心狗肺!那三个贼子有那等作为,朕并不稀奇,毕竟碧妃那个结从未解开!但你们……哈哈……枉朕对你们多有偏颇,枉朕对你们的用心,哈哈……”


太后颜容涩然,垂眸幽叹。


承弁帝向外沉喝:“请项将军进来!”


“臣在。”项漠应声而入。


“保护太上皇回宫休息。”


“臣遵旨。”


“保护,是监视罢?哈哈哈……项将军,你项家世代忠良,也要苟同这等不忠不孝的人君么?……你不怕你家祖宗有灵,会骂你这不孝儿孙?哈哈哈……”


项漠并不知个中端倪,直管恭身待命,肃颜不语。


承弁帝容色激动,语声含哽道:“父皇,请您相信,儿臣所为,全为天昱将来考虑。儿臣必会做一个爱民仁政的君主,不负父皇教诲。至于您对儿臣的误解,百花宴后,儿臣必当跪在父皇面前,请求宽宥。”


太上皇容色寒凛,喝道:“项漠,出去,朕还不需要你来押送!吩咐殿门一丈之内,闲人勿近,违令者斩!”


“臣告退。”项漠容色未变,施过礼后,旋身步出殿门。


“父皇,您这是何苦?您……”


太上皇冷冷一笑:“逆子贱妇,朕岂能容你们欺负!”袖内忽出隐剑,直刺傅涵胸际!


“涵儿!”太后失色大呼。


傅涵自幼也随宫廷教习习过一些武功,随地一滚,躲开了这夺命一刺。


太上皇狠剑再出,招招以夺命为旨,丝毫不见迟缓!


太后看得心惊,趁个空隙抱住太皇一臂,泣喊:“陛下,涵儿是您的骨血孩儿啊,您饶他一命,饶他一命,您杀了他,您也会心疼难过的啊……”


“贱妇!”傅璋德甩手一掴,太后颊面胀肿,身躯翻跌,“都是你这贱妇坏事,朕先杀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母后!”傅涵眼见母后头撞圆柱,已是昏厥了,父皇之剑依然劈去,情急之下,扑上抱了父皇腰际,“父皇,您放过母后!”


“今日你们母子一个也逃不掉!”一声怒吼,掀足后端,正中腰上人膝盖硬骨,傅涵遭痛仰身摔出,傅璋德持剑再向地上太后挥下——背叛朕者,一个莫想逃掉!


“父皇,您手下留情。”武业飞身,虚出一掌。


武家为四族之一,后人自是习武不辍,但无奈武业成妃之后,疏于练习,仅是一式,已被人回首一掌击飞出去。


“连你也敢刺杀朕,是想朕灭你族人么?”傅璋德虐冷残笑,剑又将下……


“父皇——”傅涵恰在此时冲至……


承弁帝方才摔落之处,正是龙书案畔,案上有刃,是乃尚方宝剑,救母心切亦为自救自保,不及多想,即拔剑全力刺出……当下血溅七步……


外面,百花宴间,百花香浓依故,酒肴珍味不改。


丑陋之事,由来依仗美丽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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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驾崩?”五皇子完美无暇脸上,难得浮现愕异,“消息属实?”


肆意颔首::“截止目前,肆意堂的消息尚未出现谬错,何况,这个消息不日必将大告天下,不会有误。”


“你的肆意堂想必不止停在事情表面罢?”


“这倒是。”肆意把玩着儿子多肉的小脸,将之捏成各样形状。“但那日,太监宫女早早奉命远离万清殿。殿里,只有太皇、太后、皇上、皇后四人,到底过程如何,谁又说得清。”


“这……”傅澈啼笑皆非,“是父皇太急,还是大皇兄太急?”


谌墨从旁挑眉,凉声道:“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结果么?”


傅洌长眉微蹙:“并不是。”


傅澈颔首:“当初初衷,只想他们互相削弱或牵制,认清自己实力而已。”


杜若撇唇:“假慈悲。”


三个男人互觑一睇,认分,不说话。


而傅津美眸流转间,忽见恶妻恶行,一把夺了儿子过来,“你离绎儿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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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拨乱反正卷之四


云阳驸马府


“您要奉守边关?为何?”云阳公主诧然。这几载,驸马一直软禁深宫,方得自由不多日,正是大展鸿图时,竟自发上诏请守边关?


项漠能说什么呢?


那日发生之事,他算得上半个亲历者。虽未亲睹,但上一刻尚气势如虹的太上皇,突然暴病,这其内,究是再正直之心,亦由不得不作其他联想。


项家世代秉正为国,保疆守土,耿忠不二。但居上位者,这等有违人伦大道之不堪,委实令人心寒。他乃人臣,更是国子,既然君忠不得,只得恪忠为国,将一颗热心献于这方土地而已。


“驸马,这边关日子不比京里,必然不乏困苦,您为何远赴恁远之地?”


“为将者,本就该戍卫边疆。京城的繁华软香,只会消磨男儿之志气。”项漠回眸凝视妻子,“对不住,坚儿就有劳公主一人管教了。”


“我和坚儿要留在京城?”


“公主也说边关生活不乏困苦,公主这金枝玉叶的身子,怕是受不住大漠风沙罢?再者,就算公主想去,怕是圣上也不会允准公主随我吃那苦头。军中每年都有探亲大假,在下会定期回京探望,公主莫忧心。”


云阳公主怎能不忧心?夫妻恢复朝夕相守,才半年的时光而已,怎就一朝天各一方如天上牛郎织女双星?“附马,你实话告诉我,你远赴边关,有没有一些原因,是因我?”


项漠浓眉诧挑:“因公主?公主何有此问?”


“因你讨厌我!”云阳目底起了湿意,“或者,你终究无法爱上我,无法如你爱谌墨一般的爱我!”


项漠顿然怔住。


而丈夫的不语,更令云阳以为自己一语击中,湿雾聚泪,滑落粉颊,“你当真没有忘记谌墨?你当真如此爱她?你当真无法如爱谌墨一般的爱我?”


“公主……“项漠蹙紧双眉,“虽在下不知公主从何处得知那段旧事,但公主和谌墨如此不同,在下又怎可能如爱她一般的爱公主呢?”


公主举起泪眼,“你……”


“公主,在下早知,谌墨并不适合在下,纵算没有那次落崖,我和她,也终有一日会离开彼此。而公主是我的妻子,是与项漠白首偕老的人,项漠对公主的感情,当然不会同于那时对她的情感。”


“……你心里可还有她?”这话,她并不想问,但今日既然将话题提起,索性揭开到底,痛亦唯痛一次。


项漠正颜:“今日的项漠,心里有国,有家,有妻,有子,不会再有其他。”


“驸马……”云阳公主喜极又泣,为丈夫这不算表白的表白。


项漠轻揽妻子娇躯,面浮苦意。谌墨,是少年项漠全部的梦,如今,梦已醒,他已无资格再续那梦,又如何不让自己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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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弁帝几经挽留,驸马项漠仍是坚定请去,帝无奈之下,封其卫边大将军,派驻西疆,并自附马离京当日,御驾亲至,送出十里长亭。


承弁帝驻在亭阶之上,目注驸马背影远去,那当下,一分惆怅,一分落寞,更多的,却是乍然的松畅。


那日的事,驸马不曾目睹。但有心之人不难有所推定。驸马项漠如今辞行,虽说难免有鞭长莫及之嫌,但驸马将公主和其子留京,旨在表明不二忠诚,对此,他乐见其成。


毕竟,一双可能明细端倪的眼睛在眼前来去,并非乐事。


时过境迁,转眼,已是太上皇驾崩一载之后。


“遴选秀女?”皇后武业闻了宫娥禀报,一怔。


“是的,娘娘,高公公就是这样说的。朝臣们在廷前递折请报,皇上准了。”


秀女?秀女呢,多的必是豆蔻年华,各样丽容……


武业挥袖,挥退所有宫娥,独自忡坐镜前。镜内人花容依旧,但又能有几时荣宠?太后所以几十年端踞后位,靠的是不妒不忌仁德慈厚,自问,自己可有这份度量?


若不能让自己成为文定后,亦莫让自己成为碧妃……


碧妃之姿,美冠六宫,仍挡不住一个红颜薄命,自己容貌不及碧妃六分,若不能有太后之心之度,往后的宫内岁月,如何度过?


“云阳公主谒见皇后。”


“快请,快请。”皇后展颜一笑:从今后,纵不能宠冠后宫,本宫亦要自已脚下之位坚若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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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霁进得霁居,一眼望见自已内室的那两个女人时,仅是长眉淡挑,冰颜不曾有丝毫惊异。


“看吧,小美人,这就是你选定的男人。”谌墨捏着幽小美人滑溜溜面颊,同情摇首,“和你小别多日,见了你也毫无惊喜。唉,小美人,你真是可怜呶。”


“是喔……”幽静眨巴着圆乌大眼,清秀小脸委屈不胜。“哪像碧大当家,每次见了姐姐都像是蚂蚁见了蜜糖,墨墨姐,我好可怜……”


“不哭不哭,我疼你喔,我疼你,跟本少爷走,到大漠玩上一圈怎样?”


“谌墨!”谌霁闷声叱吼。


“哇哇,冰娃娃发火了,看到没有,小美人,冰娃娃发火的样子,都让人流口水呢。”


“恩恩,我好想咬上一口喔。”


“咝,将口水吸了,快要流到下颌咯……”


“恩,我吸~ ~


这……这两个女人,这两个能让他暴怒的女人!“静儿,过来!”这个笨蛋,搞不清谁对她是真心不成?怎净助妖为孽?


幽小美人鼓起小嘴:“我不要过去!”


“不要?”


“墨墨在这里,你要我过去,定然不是亲我。不是亲我,定然就是打我,我才不要你打!”


“……”


“哈哈……”谌墨大噱,凑唇在小美人颊上一吻,“他不亲,我亲!哈哈……”


幽小美人一脸醉笑,好不幸福:“恩恩,墨墨的脸比他的更好看,你要亲,我让你亲的。”


冰娃娃的脸,已要燃冰成火了,哈哈……


“谌墨,你想让我把你行踪透露给你家夫婿么?”谌霁眯眸,危险声道。


哦喔,冰娃娃真要火了?收敛,收敛。“好,言归正传。我此次来,有两件事:一件事,不肖多说,自然是带小美人过来探你……”言间,将小嘴微开、大眼痴迷地歪盯自己的幽小美人推了去。


“哼!”谌霁一把扯来笨蛋小妻,藏了自己身后。这小妮子,瞧谌墨时的眼神,竟当真比看自己时还要热络,该打!


“另一件事,你若入朝为官,当皇后向你释出善意时,你不妨列她阵营。”


“……你还是记着他们几乎使你夫子之仇?”


“就算是罢。”谌墨一笑,“天昱皇族的后宫力量也该壮大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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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老父暗中支持皇后?”杜昌晋望着这个从小到大,最让自己头痛脚痛心口痛的女儿,不解这刁人儿又打着怎样的算计。


杜若端过老爹砌在紫砂壶内的上好乌龙,为自己倒上一杯,品了半晌,苦脸道:“父亲大人,您白做了几年的一品大员,这府内的茶比及碧门的,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你混得惨呢。”


杜昌晋暗中告诫自己: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告诉为父,你是怎样想的?”


“您的身份在朝内最是尴尬。既曾是出兵谏宫者二皇子的岳父,又曾是一国国丈,如此的您,若想立稳脚跟,必要跟四大家族加强联系,而皇后乃四族中人,您支持她有何不对?”


不无道理,左相沉吟,“你忘了,还有一个西宫卫慧么?她亦四族中人。”


“卫慧我曾见过,她不热衷权势,若本小姐的眼光没错,她在宫内必然是独善其身,不涉任何纷争。”


“除此,没有别的?”杜昌晋狐疑盯着女儿,“你何时这般孝顺,懂得替为父打算起来?”


“唉~ ~”杜若无奈,“既然话到此处,本小姐也不隐瞒,若非本小姐的娘执意不肯随本小姐走,若是单为左相大人您这个权欲熏心、宦海沉浮的大俗人,本小姐才懒得管……”


“杜若,滚出去!”


“啧,好不识逗哦,无趣!”


“滚——”头痛脚痛心口痛,发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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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弁帝登基次年,选秀大典兹始。


其中,理藩院主薄王之亮爱女王珂,艳压群芳,才过众姝,甚合圣意,获封“玉妃”,赐昭华宫。


玉妃入宫,一月后得君宠幸,兹此,三干宠爱尽集一身。次年生下一子,圣宠更浓,再晋“玉贵妃”,所生皇子尚在襁褓,即得郡王之封。至此,玉贵妃在六宫之内,地位仅次皇后,纵连当年的太子侧妃卫慧,亦难及其芒。


恃宠必生骄,矧得君王之宠。玉贵妃年方十八,受此荣宠,不免少有骄情。


一日,紫华城内,贵妃乘辇回宫,前方,皇后仪仗迎面赫来。按律按例,所有妃嫔都该避退路畔,敬待后辇通过,须知这宫廷,除了至高无上的君王,皇后是另一个最显贵的存在。


但此时的玉贵妃,方从万清宫内离得君王身畔,犹在耳旁的,尚有王之蜜语爱言,端的是令人熏熏欲醉,雄心万丈。推想至这后宫之内,无人及己宠爱,偏偏只因后、妃之别,便似主仆之分,年轻的心内,竟涌起吞咽不去的冲动,命宫娥太监:“径自走,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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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拨乱反正卷之五


月华宫。


“皇上驾到——”


随宫监一声久违的高喝,承弁帝龙颜不掩怒意,足履急沓踏进,“皇后!”


皇后武业早已在月华宫厅内整装候驾,飘飘有礼:“臣妾恭迎万岁。”


“平身!”承弁帝坐上主位,对满屋奴才一挥龙袖:“你们都下去!”


皇上这份怒意,当真少见呢,想来,是当真对那位玉贵纪心疼了?武业暗浮讥笑,喉头苦意莫名。


“皇后。”承弁帝不予多打回圈,直凛声问,“你可有什么需向朕解释的么?”


武业抬眉讶笑:“皇上有多日不曾到月华宫来,怎才到月华宫,不及喝上一杯茶,就急质问臣妾?这使臣妾好生惶恐呢。臣妾本来还想烦问皇上,驾临月华宫可是有什么事需臣妾去操办的。”


此言,幽而不怨,软硬得当,令傅涵略有愧意,怒焰顿歇,“近来,朕太忙了,未常来看你,你还好么?”


“臣妾很好,劳皇上牵念。皇上为国为民,曰夜操劳,还要保重龙体才是。”


“你坐下,朕有话对你说。”


“是。”武业中规中矩,下首落座。


“你是后宫之主,意乃万民之母,当有仁念之怀,方能臣服四方,若有不明不知之事,该常向母后请教。”


“臣妾受教。”


“这宫内的妃嫔,是你的臣子,你为她们之主,亦为她们之表率,所言所行均需言之才物,行有之则,万不能因一时意气坏了国母气度。”


“臣妾受教。”


“玉纪年轻,若有轻率之处,你当好好施教,纵她哪里冲撞了你,你只管向朕禀来,朕自会责她向你陪错认过,但你堂堂国母,竟在一干奴才的注目下,以杖责笞贵妃,未免失仪了罢?”


终于谈到正题了么?武业陡然起身,跪落红毡。


呃?承弁帝稍怔。


皇后凤颜坦诚,娓娓而言:“皇上,臣妾对皇上的点拨铭感五内。但为天昱后宫安稳,请允臣妾试辩一二。正如皇上所言,臣妾乃后宫之主,这后宫的礼法、秩序,臣妾责无旁贷有维护肃清之责。玉纪若只是在无人处冲撞臣妾一人,臣妾念她少不更事,自然会不予计较。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皇后仪仗迎而不退,且出言不恭,这冲撞的并非臣妾一人,更有天昱祖宗制定的礼法和秩序,若臣妾姑息,这后宫将成何模样?另,皇上责臣妾该禀报您之后再做定夺,臣妾窃以为不妥。臣妾这后宫之主若连这后宫的安宁、祖宗的法度都雄护不住,动辄惊动圣裁,臣妾有何能再来打理六宫?”


“……”承弁帝目注皇后毫无惧意的容色,心内一动。“堂堂贵妃,受之杖责,这传出去,对皇后的慈仪亦无影响么?”


“为了祖宗法度,为了后宫安宁,为不使皇上在操劳国事之余,尚要为后宫琐事分去心神,臣妾甘愿领受妒妇之名,亦无悔矣。”


傅涵微眯龙目:“这么说,朕不该对皇后有此番说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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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每字每言,都乃金科玉律,臣妾定当铭记在心,须臾不忘。臣妾也请万岁放心,臣妾定然为万岁打理出一片太平后宫,不使万岁有半点分思。”


“朕真感荣幸呢,有皇后这样一位德贤内助。”


“臣妾惶恐。”


皇后啊皇后,些许时日未见,你这份沉着倒是愈加令人刮目相看了呢,但不知你这份沉着,可与你在朝上愈加强大的支持势力有无关联?


皇上啊皇上,些许时日未见,臣妾倒不知您还是位多情君王呢,但不知您对玉贵妃的宠护,会持续到何时?


承弁帝与他的皇后,夫妻面面相对,心思各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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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宫内,泣声未绝。


“娘娘,您别哭了,这哭声传出去,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么?”玉贵妃之母苦劝半晌,床上人仍是娇啼不止。


“娘……她分明是嫉妒本宫……皇上有半年没踏进月华宫一步,她定然是嫉妒本宫……”


“娘娘,这话可不能说啊……”王母警惕向外瞥去一眼,俯在女儿耳边,“她嫉妒您,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但她是皇后啊,从礼法上讲,在后宫可以处置所有妃嫔生死,您再不可以明着与她犯顶了。”


玉贵妃倏抬泛红了的美眸,怒道:“难道就让本宫这样忍了不成?本宫就该吞下这口气?”


“当然不会。”王母窃语,“要想出这口气,不是没有机会,除非您能……替而代之。”“替而代之”,这大不道的字眼,自唇内含混滚出。


玉贵姑倏握母亲之手:“……可以么?”


“您现在有皇上的恩宠,这是最大的靠山,但若想达那一步,光有皇上是不够的。”


“我要怎么做?”玉贵妃心儿怦怦,皇上的荣宠固然可使己享受无上荣耀,享受诸多女子的无尽羡妒,但经三日前的污辱方知,那个原以为不甚重要的后位,竟操有如此权力。就因皇后所谓的依法度行事,皇上竟也无法在明面予以裁治,还要自己今后行事敛收锋芒,莫招摇太过。


“朝堂你不必愁,自有你爹爹替娘娘运作,在后官,你还需抓住一个人的心。”


“谁?”


“太后。”


“……对,皇上对太后极是孝顺……但是,太后对皇后好极了,她怎会相助本宫?”


“所以,才需要娘娘去抓啊。你爹爹已将太后的贴身太监


昌公公买通,太后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你先投其所好,获得她的注意。之后,昌公公会设法给你制造一个大好机会,彻底博得太后信任。有了太后的支持,那皇后也不敢随意动你了不是?”


“可是,仅是如此,怕也不能……”


“娘娘,您放心,能让银子买通的不会只有昌公公一个,你在太后身上先下着功夫,其它的事,交给咱们来做。天家最忌讳什么罪名?当年的碧妃又是如何去的?咱们会慢慢着手,替娘娘清理障碍,您只做您该做的就好。”


皇后,到那一日,本宫会将所受的屈辱,连本带利,一并讨回!母亲一番面授机宜,玉贵妃失笑几日的美颜上,终浮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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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的了解,皇上对皇后已起了废意。“肆意落下棋子,道。


对弃者杜若举子思吟间,道:“不废才怪。后宫的力量壮大得太快,有损天威呢。而且,那位宠妃前些日子又因打破了太后宫内的玉花马,被皇后送到皇家祠堂罚抄心经三日。那三日陪伴佛租,皇上当然无法软香温玉,据闻连太后讲情,皇后都给软软驳回。墨墨,你培固皇后的力量,便是为让她有底气与天子抗衡罢?”


谌墨正在两个女儿的小嫩脸上各咬一口,闻了这抛来一诘:“皇后绝不是一个能够坐以待毙的人,当初,我对她说过的那一句话,相信以她的个性,必然成为她在宫内的行事准则。”


“接二连三的教训天子宠妃,与其说是不给宠妃面子,不如说不给天子面子,杜若若,您这位前皇后可有人家的威严?”


杜若斜眉冷啧:“基本上,本小姐不会给自己这种吃醋的机会,若那笨蛋厮六敢纳小妾进门,我直接阉了他了事。”


这女人!某男暗自咬紧牙关!


肆意笑讽另一位亦险成后者,“墨墨,若你当初做了皇后,手段可有武业一半?”


“怎么会呢?”谌墨含住女儿吱呀递来的嫩手指,使牙轻轻一阖,女儿一张小脸立刻皱起一团,对这不良母亲呀呀发出控诉。


“如果傅洌纳了宠妾来,我顶多找几位美貌少年侍候本宫即可,大家只管各安一隅,相安无事,怎可能费那等事?”


这只小妖精!某男雅颜一黑。


杜若撇嘴:“淫乱宫闱,可以想见,必是一代妖后。”


堪墨反讥:“因妒生恨,祸及龙根,必是一代妒后。”


肆意耸肩:“不贞,奇妒,七出各占其一,你们啊,真该是下堂妇的份。”


杜若置子后,连吃她两子,语意凉凉道:“未婚先孕,无名苟合,该是什么份?”


“浸猪笼、沉江底的份。”谌墨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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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三个,互相攻击揭短,很有趣么?”一壁之隔,三个男人团团围坐,说是饮茶叙事,实则耳朵皆高高竖起,聆着三个女人的每言每句,唯恐其内冒出有关离家出走的任何闲话。听至那三个女人开始先拿自家男人洗涮,后延及自身,傅澈不解问道。


傅洌正被美貌少年说气得面色发黑,闷闷不作一语。


傅津有鉴自家的小魔女今儿个对他尚算厚道,心情不坏地道:“还算有趣。”


“还好,由她们这样互相小斗片刻,总好过和和气气地商议逃家之法来得让人省心。”傅澈自我宽慰,又哀眉叹道,“有时,我真希望她们三人不要那样合得来,就像其他人家,有些妯娌不和的问题该有多好……”


“意意,你那次说起,你家恶魔是被你强暴,是真是假?”


傅津面色速变……


“自然是真的,本少年在青楼学的那些可没有还给柳轻和楚楚,尽用到了恶魔身上,你们不知,那一日,恶魔叫得那样惨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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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拨乱反正卷之六


自御书房朝议完毕,承弁帝阴着龙颜旋身而去。


料不到呢,皇后之势,大至如斯地步,四族、左相,甚至工、户、礼三部,皆为其说项,以“冲撞太后、有悖孝伦”之名提出的“废后”之议,竟是生生被否了。


“陛下,娘娘由来恭孝仁正,若因一次小小过夫即废一国之后,只怕万民不服。况眼下夏时将至,雨期又临,应及早修筑淮水沿岸堤坝,以防水患。实在不该再费心后宫诸事。”


这些大臣,不是不愿过问君王宫闱之事的么?这时竟搬出朝事说事了?承弁帝冷笑:说起来,皆因你乃四族后裔罢?想来欲废,你的罪名该足够沉重才是。


“陛下,您莫生气了,朝臣们再胡闹,这江山还是您的,他们还能如何呢?”昭华宫内,玉贵纪软语劝慰,巧笑倩兮。


承弁帝抬起这张如花的娇靥:“你饶是年轻啊,不知深浅,岂知纵朕这一国天子,也需对重臣有两分顾念。”


“臣妾是不懂,但臣妾知道,皇上是主子,是皇后的主子,是臣妾的主子,是朝臣的主子,是万民的主子,是天下的主子。率土之宾,莫非王臣,既为臣,就该臣服陛下。”


美人一席话,激起帝王万古豪情,承弁帝龙目之内,陡起锐光灼灼。


“任皇后如何责罚臣妾,臣妾都会无怨领受。但若她敢冲撞太后,冲撞陛下,臣妾豁出一死,也会维护陛下、太后的威严。”玉贵妃一言到此,一滴珠泪落下,弱态娇美,梨花打雨亦不过如此。


承弁帝但见,心疼不胜:“近来皇后又有针对你之举?”


“……没、没有,皇上,您不必为臣妾担心,臣妾……没事的,皇上……”玉贵妃丽颜微逞惶色,泪眸避开龙目之光,一只玉手摸上肩头,又速给撤了开去。


承弁帝龙目一闪,抬头拂开爱妃肩上衣衫,但见皓玉之肤,红痕条条,怵目惊心,“这……这是什么?”


“陛下……臣妾只是陪着太后说了几句话,逗太后笑了几回,皇后在旁见了,脸色已是不好看,臣妾才出太后寝宫,就就就……臣妾当时又怕又疼,没听见自己的罪名,臣妾……陛下!”


“这个妒妇!”承弁帝面上一狠,“如此狠毒专横,如何母仪天下?”


玉贵妃俯在龙肩,娇啼切切,但美眸内,妙转出几分得意之色。她笃定皇上此下必已确信无疑,亦不会再向皇后求证,只因前几回,皇后的言之凿凿已使天颜不悦,虽然这伤痕,仅是自家娘亲送来的药粉所致……


“皇上当真提出废后?”武业既惊且痛,“他怎、怎会如此对我?他……”


卫慧见皇后如此,亦神色黯下:“皇后,您不觉得皇上此举,并不是完全为了贵妃么?”


两人在娘家时,原也是交好的姐妹,自共嫁一夫,那微妙且尴尬的关系令二人交远疏淡,面和心离。但自天子有了专宠的贵妃,不知怎地,亦不知何时,竟似找回昔日情谊。


“怎么说?”武业紧问。


“若单是为了贵妃,皇上当真可以不顾四族脸面废后?他是我们的丈夫,我们对他,算是了解罢?他是否是一个可以为情……或是为美人不顾一切的男人呢?还是,那位玉贵妃委实了得,改变了皇上的秉性?”


“慧儿,依你之见,他何以如此对我?如此急着将我废下?”


“一个君主,在朝上最恨的,是谋反之乱;在私下最忌的,是把柄在人。”


把柄?武业胸口怦然一紧。


“您是他的皇后,走得最近时,难免会碰触到一些不该知之事,但已成他心头之刺……”


不不不,她不是不自知,她知的,知的,那桩事,那桩天一般大的丑事,她亲目所观,亲身所历……所以,所以皇上他……若真如此,他要做的不是只是废后,还有还有……废后之后,在宫内便无足轻重,随时可以以任何一个籍口,使之永远消失,再以一个寻短之名发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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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您怎么了?皇后,您……业姐姐?我去叫御医!”


“不不,慧儿,你坐下。”武业手心冰凉,心臆紊悸,“若我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帮我照顾俟儿,一定要!”


“业姐姐,你怎么了?”卫慧面上忽挂不能苟同之色,“我四大家族何时这样弱了?天昱朝族的每寸江山里,都有我们先人之血之骨,他们的后人,除却强悍,便是强悍,我虽不知你们发生何事,但慧儿绝不认同未战先败!”


武业一震。


“皇后,在未嫁给太子前,深闺之中,我不止一次幻想未来夫婿的模样,想象着那些书中所绘的举案齐眉,画眉之乐,每每脸红心热又向往不止。但一纸赐婚诏书,打破我所有幻想,与人分享丈夫啊,我不甘,不愿,但又能如何?婚后,我先是爱上了太子,爱上这个生命里唯一的男人,又因着骄傲,不愿与众妾争宠,逼着自已不爱,逼着逼着,仿若养成习惯,竟真的不爱了,不爱了,便看的一清二楚,他不是我的良人,更不值得我为他付出心机争夺一夕之欢。所以,我退出,不争,不夺,只想让自己活得尽量快乐。业姐姐,你陷得比我要深,是因为,你想成为名标青史的名后,想让俟儿有朝一日……可您怎不想想,若没了性命,那些又有何意义?”


卫慧之语,可谓知心至极。武业知此时,她当真将自己当成昔日的武业,而非今日的皇后。“慧儿,你说得对,四族的后人,不能软弱,任人欺负,我定然会保护俟儿,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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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卫慧可惜了。”杜若摇头,“十年前,我和姐姐游园时,曾与她不期而遇,她虽长我几岁,但甚觉融洽,当时尚以为有深交可能。没想几日以后,就听了她的指婚之讯,那时我便想着,一个奇女子,就要被那个绮丽的怪圈吞噬了。”


“慧姐姐的确是个人物呢,只可惜嫁了一介庸夫。又被所谓的家门荣耀、礼教束着,一生就困住了。”肆意正对着儿子极尽鬼脸之能事,后者才因醒来找不着母亲,一场大哭初毕,小颊泪痕犹存,用一对承自其父的美丽晴瞳紧紧捉住这张怪脸,憨笑不止。


“不一定哦,若她想,还是可以不被困住。”谌墨搭了话来,此时,被困住的,正是她自己——


怀内,是两个女儿胶缠昵磨,颈上,一个儿子正拿几颗小牙啃着母亲纤颈,稍大的两个,围在边上,对着她怀内的两个,绷着小脸,瞪着大眼,又是嫉妒,又是亲爱,矛盾不已。


肆意撇唇:“是哦,这世上若人人同你一般,这会儿尚和自家相公儿女亲如蜜甜,下一刻就跑到大漠边上看日出,世必大乱了。”


这妖鱼,上一回脱身跑去,竟只带了自家弟媳,将她和杜若扔在水深火热,自个逍遥快活,哼,鄙视。


谌墨自知那回的行为有失厚道,为免两个利齿女人的齐相讨伐,献笑不语。


帘栊一挑,傅洌迈来,“墨儿,莫同他们玩了,先用膳罢。”


俯身,先抱开妻子怀内的女儿。两个小家伙显然亦颇欢喜这张脸,呶着小嘴要给这张雅颜上涂些口水。对女儿的盛情,傅洌难得显出笑意,但当目光移到妻子方向,发现三个儿子已争相涌进妻子虚空了的怀内时,吼出一嗓:“滚开!”


但凡毋亲在场,儿子们基本不买父亲面子,他一声喝,别人或可怕得抖瑟,但有恃无恐的三位小爷,只当未带耳朵。


傅洌气极,将两个女儿塞进一旁的丫鬟臂里,一手一只,先将两个稍大的无耻小人扯开,再抄起那只粘攀在妻子胸口的无齿小人——


“呜哇……娘娘……娘……纲儿要娘娘……哇哇……”某小人扭着小屁股,蹬着小腿,扯着小嗓,张着小嘴,大哭滂沱。


“哇哇……哇哇——”他这厢如此,三胞连心的另外一对小小美人,竟也齐张嘴儿,随之同涕。


而肆意怀内的那个,原本就大哭方霁,经他们这异口同声的招惹,当即就扎进母亲怀内,放声小嚎:“……哇哇……娘娘,不要绎儿……哇哇……”


碧纬、傅经一对小妖,见此情形,四只大眼对视过后,涌泪无数:“哇……哇……”


“发生了何事?发生了何事?”傅澈抱着女儿急急奔入,后面,是同样脸色不善的傅津。


“笨蛋,你怎抱了纤儿进来?”杜若张口才叱,但……晚了。


“哇哇……”傅纤小女子已加入童哭阵营,大放悲声……


“你……”傅津恨恨盯住魔女妻子,“你做了什么,让绎儿哭成这样?”


“爹爹……娘娘不要绎儿……不要绎儿……哇哇……”傅绎小哥向父亲张出小手,在父亲接了自己过去后,搂颈哭嚎。


肆意气得跳脚:“你、你这个小混蛋!”


傅津怒吼:“不许骂我儿子小混蛋!”


“你这个混蛋!”


“……随便你。”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3-19 19:08:2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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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拨乱反正卷之七


太后之意,孰底何意?


武业出了慈华宫,轻摇螓首。


太后与太皇,不愧是多年夫妻,这逼人的口吻端的是如此相似。不同的是,太皇那次是想要自己替而代之,太后此回则是为人作嫁衣。谁呢?那个不知深浅愚不可及的玉贵妃?以太后的眼光怎会看不出,那女子充其量献媚邀宠而已?


“回去想想罢,你错在锋芒太露,未适时韬光养晦,皇上已对你失望,是选择激流暂退,暂避锋芒,还是与皇上就此对上,落个不好收场……依你的聪明,不难找到答案,是不是?”


答案么?武业叹一口气。


答案就是:在皇家,婆媳情深是假的,夫妻并进是假的,唯有这君心无常、权势蚀人,是真的。


卫慧好聪明,及时退出了这场角斗,未让污水沾上衣。可自己呢?己经一足深陷泥淖,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儿以及自保,抽身已不可能……


“娘娘,大皇子来了。”


大皇子?武业目投那诸人奉拥下向自己渐行渐近的六岁幼儿,泪雾袭湿美眸。


“俟儿拜见母后。”六岁的孩子,虽目内的孺慕之情显而易见,但乃端持着小小庄来,行着宫家大礼,这老成的模样,哪有半点孩童之气?遥想自己当年,也曾在母亲怀里无拘游戏……


“俟儿怎么来了?”


“俟儿是奉了皇祖母的话来的,皇祖母说要带俟儿到宫外上香。原本该晚些时候,可孩儿知道这时正是母后来向皇祖母请安时,孩儿想在出宫前看母后一眼……”


什么?武业一个冷冷颤栗,她……他们……


“俟儿,母后才从你皇祖母的寝宫回来,你的皇祖母此时正在午睡,你先随母后回寝宫,一个时辰后再来,可好?”


“好,孩儿谨遵母后吩咐。”


捏住儿子的肉嫩小手,武业犹在栗,由心及外的寒,由骨到皮的冷……若是早上一步,或是晚上一步,自己……自己……孩儿回宫时,再也见不到他的母亲;当真当真就做了碧妃,与孩儿永别……这,这皇家啊。


“皇后娘娘,奴才奉太后口谕,接大皇子进寝宫。”太后的贴身太监如鬼魅般挡住母子去路。


武业盯着这个吃了自己不少银钱,却依然喂不活的狗奴才,再瞥前后左右慈华宫的两三侍卫,凤目生恨,“昌公公,本宫如果命你闪开,你想必不会听本宫的话了?”


昌公公尖嗓叫苦:“皇后,您莫为难奴才啊,奴才只是个奴才,您……”


武业懒得再与他废话,对身后两个贴身宫女道:“带大皇子走。”


“奴婢保护皇后和大皇子一起走。”两个宫女一人抱起皇子,一人猝然出手,将昌太监劈手挥至一边,又踢开几名侍卫,护主子疾步前行。


“唉唷喂,唉唷喂……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唉呀,你们这些大胆奴才,连太后的话也敢违背了是不是?”昌公公的尖厉喊嚣中,皇后一行已行得老远。


“发生了何事?”


“小霁侯爷,太好了太好了,您快把大皇子自皇后手里接过来,太后急着要见孙子呢……”


谌霁,时任御前侍卫统领,向皇后去向瞥了一眼。


“小霁侯爷,快啊,这可是太后的口谕,延误了,咱们可都要倒霉的……”


不及他话落,谌霁修长身影已飞赶而去,“皇后!”


“谌霁?”武业顿露喜色,“来得正好,快带俟儿出宫!”


谌霁接了皇子,“……娘娘呢?”


“你放心,本宫自有应付。只要俟儿不在,本宫无可畏惧!”


“那么,娘娘保重了。”幼儿时,母亲离家之后,各家的主母都曾对他们有过疼爱照顾,包括武业之母。四大家族常有的聚晤中,武业也曾把自己当成弟弟对待,只是岁月太调皮,将那些曾有的温馨严密封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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