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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帝王妻 (完+番外) 文/ 镜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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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他说,二皇子已双膝着地,叩如捣米,“父皇,您救儿臣,救儿臣啊!”


“畜牲!”天熙帝双目灼恨,“你这等不忠不孝的东西,谁准你称朕‘父皇’!”


“父皇……”傅潜涕泪奔流,“您打儿臣,杀儿臣都好,千万莫叫儿臣落进他们手中,四弟,四弟被人给解尸了啊,他们将四弟的尸体送到儿臣面前……他们不是人,不是人……”


什么?此语出,满堂惊诧!


天熙帝龙目倏睁:“你说什么?你说得‘他们’,是谁?是哪一个?”


“父皇,四弟在自家府内莫名失踪,地牢的女叛匪亦如是,这手法,除了精通地行之术的卫家,还能有谁?”二皇子已知自身断难保全,但若死前能拖上几人同行,也算快哉。卫家乃太子侧妃的娘家,若因此削减天子对太子信任,更是大快己心!


天熙帝一震:“太子,卫家的人呢?”


太子亦处震愕,放目巡去,的确不见云齐侯府的人在场。“父皇,儿臣速召云齐侯进宫!”


“卫家不止以地行之术救走了叛匪,还掳去我天朝皇子,而四弟遭遇惨害,必与谌家人不无关联,只因四弟曾为了自女叛匪口中拿到同党名单,动用了大刑。”此时此势,傅源已不需顾忌,“父皇,谌、肆、武、卫四族,享我天族奉禄,却结党营私,自成世界,您不得不防啊。更可想见,孝亲王妃所谓的私交之说,更是子虚乌有,权为替云伯侯府开脱而已,如此混淆圣听,更是罪大恶极,父皇,您要慎防明断啊!”


二皇子递零表述,博五皇子粲然一笑,“二皇兄,小弟怎不知您还有这番赤胆忠心?”


“老五,你不必冷嘲热讽,我已知我因一时鬼迷心窍,犯下万死之罪,父皇如何发落,儿臣都无怨无悔!但是,五皇弟你须知道,父皇就是父皇,圣颜不得渎,天威不可越,你今后行事,若再肆意无羁,只会自食其果!我既为汝前车之鉴!”


精彩啊!傅当击掌,“二皇兄,不得不说,你这时的话,与你平日作风真是相悖呢,你若早长这个脑子,也不至于成阶下之囚不是?”


“老五,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天熙帝断喝,“将傅源押入天牢,等候宣审!刑部,礼亲王遇害之事,务必早日使元凶伏法,七日内必有所进展!太子,那卫家……”


“若卫家参与此事,儿臣必亲手将卫家满门绳之以法。”


天子满意颔首:“很好……”


“陛下!”殿外忽有万状惊恐的呼声传来,随之,跌跌撞撞,滚进一人,“陛下,二皇子……”二皇子……


“发生何事?”


“二皇子他去了!”


“去了?”天熙帝龙眉一抬,“去了哪里?是逃了?哼,法网恢恢,量他逃向何处?”


“不,不是!是……死了!”


百官愕声惊呼,天熙帝双目暴睁:“死了?如何死的?畏罪自尽?”


“奴才不知……出了这殿门,也不过十几步,二皇子就突然倒地,而后眼鼻口耳出血,而后就、就……”死状委实狰狞,侍卫余悸犹存。


“速宣御医,务必诊出死因!”意外接连在眼下发生,天熙帝有感掌内皇权受到前所未有之挑战。“刑部、大理寺,你们也该做些实事了,这等的恶事再有出现,你们也不必自请万死,死一次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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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部的首脑当即匍跪:“臣惶恐,臣遵旨!”


“还有,孝亲王妃的案子也须尽快审出眉目,记住,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能因之乃皇家亲眷,就稍有宽待……”


“请问父皇,儿臣的王妃犯了哪桩罪?”温润之声,随长躯齐至。


天熙帝龙目微闪:“老三,何时犯了老五的毛病,不宣自入?”


砰!与天子威言呼应的,是一声突来大响。


“……奴才……奴才该死!”侍立天子身后的贴身太监跪地请罪,方才,正是他碰着了旁侧木雕。


“退下!”天熙帝对这奴才的失常失了耐心,“到内事处领三十个板子!”


“奴才谢皇上,谢皇上……”太监跪爬后挪,出得殿门,便是一遛快跑。


适才,就在适才,他奉皇命,出银阳殿但看动静,也不知走到哪条路上,正遇见忠亲王府的死士围攻孝亲王,孝亲王就那样,那样将人给扯开了……扯开啊,用一双手,扯开……像扯一匹布,一张纸的扯开……孝亲王那件扔到草间的外袍,湿淋淋,腥森森……


这皇宫,是地狱不成?那孝亲王,是阎罗不成?不行不行,宫里已呆不成了,靠着以往搜刮来的珠宝金银,下半辈子吃喝已不愁,逃,逃,逃了这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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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阎罗


五皇子上下打量了兄长一眼,称奇啊。三哥竟还顾得到母妃寝宫换件衣服再来?真是万年不改的优雅得体呢。


优雅得体的孝亲王优雅发问:“父皇,儿臣的王妃犯了何罪呢?”


天熙帝施目群臣,“刑部,你来告诉孝亲王。”


“微臣遵旨。”刑部尚书王之问出列,恭礼道,“孝亲王爷,经臣查证,孝亲王妃与天遣会女匪私交甚笃确定属实。孝亲王妃虽无意谋反,但其明知女匪身份,却隐匿不报,该当治罪。”


“哦?”傅洌凤眸含笑,“王大人准备如何治本王王妃的大罪呢?”


“流放。”


天熙帝一怔,太子亦愣:这话,先前怎未闻?


“流放何处?”


“江南。”


“王之问!”天熙帝攒眉如峦,“这样的大事,你怎未曾上报?”


王尚书谦卑不已的俯下腰身,“皇上,臣给忘了。”


天熙帝龙目明灭一动:忘了?一个在官场钻营几十年的人,以“忘了”作由,想来都不可能,尤其,敢以此为由,更是诡异!


太子脸容一板:“此案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审,你岂可一方作出判罚?”


“禀万岁,禀太子。”被点到头上的大理寺主薄步出,“臣是极不同意王大人所下之判罚的。”


天熙帝颔首:“说。”


“孝亲王妃与女匪私交,纵明知其身份背景未报,也只能算是过,尚不该论罪。”


龙颜,已微变。


主薄大人仍侃侃而谈,“而刑部尚书身为执掌天朝刑律的最高长官,滥用职权,枉定罪名,实乃不该。臣窃以为刑部王大人该闭门自省,熟读天朝律法条例,以不枉人臣之责,以不负陛下圣恩……”


“唐主薄,你此言差矣!陛下责成两部共审此案,你我双方各出三人,六人中有五人同意在下所判,持否的也仅是你一人而已,你如何敢在陛下面前蔑在下清白?”


“王尚书,本官秉实直言,也有错么?您实在不该……”


“够了!”天熙帝拍案喝止,龙颜盛怒,“你们好大的胆子!”


刑部、大理寺立时跪地:“臣知罪。”


“何罪之有?”


“臣等不该在圣上面前起口舌之争,失仪失态,真乃枉食君禄!”


“大胆!”至此,天熙帝若仍不能觉察症结所在,便枉为人君了,“老五,告诉朕,发生了何事?”


傅津颇无辜的掀起美眸,丰唇淡哂:“父皇,您怎问到儿臣头上来了?儿臣刚刚返京,对这事的来由原委尚不知底,又能告诉父皇什么呢?”


这一回,五皇子敢叩问天地良心,在在是与他无关呐。三哥的人脉,他亦干涉不得不是?


天子眉骨突突起跳,冷声道:“杜昌晋,你如何看?”


左相持缄多时。二皇子的猝变,使右相严冉难逃法裁。他这位忠亲王的岳父大人,亦是惶恐之至,错行一步,毁得不只是前程身家,举族怕亦万劫不复。“微臣……”吸气定神,“微臣以为,孝亲王妃也只是年轻贪玩,不知世事深浅,小惩大戒即可,完全不必动用刑律……”


太子由感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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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呈一面倾倒之势的重臣,往昔在朝廷之中,彼此毫无过从甚密之迹象,相反,应政见不同赤脸相争之事,屡见不鲜,此际,众口一词,为了哪般?


“父皇……”


“禀万岁,云爷附马与正良将军在殿外求见。”


太子面显喜色。


天熙帝龙眸一闪:“快请!”


步声沉稳,身形端正,两们天子贤臣并肩进殿,“臣等参见皇上。”


所谓“正良将军”,隶属世袭封号,乃天子对战功彪炳贺家人的圣恩眷宠。现任正良将军贺杰,是为云阳公主舅父。


“二卿平身。”天熙帝虽使心头喜意不形于色,但高扬之声已彰显龙心大悦,“二卿来得正好,也来听听这些拿着天家奉禄的高官显臣,如何回报天朝恩威。赐座。”看得二人落身,龙目周旋全室,“刑部,你再来谈谈孝亲王妃的罪名如何?”


“微臣遵旨,微臣仍坚持应将孝亲王妃发配江南。”


龙目微凛:“大理寺!”


“微臣仍以为,过可罚,罪可免。”


“左相!”


以游走官场多年冶炼出的直觉察应,赌了!杜昌晋凝神屏气:“……微臣认为,小惩大戒,请皇后娘娘以慈仁之风感化熏陶即可……”


“放肆!”黄梨木纸镇再击龙案,天子怒不可遏。“侍卫,摘取这三人乌纱,押至刑部大牢!”


天威龙怒,由来惊天骇地,所经处,概是惶恐,但……


天熙帝话落半晌,殿内,门外,众侍卫木立如昔,毫无反响。


天子方察:殿内侍卫,竟都换了面孔?!“大胆的狗奴才,你们也想做叛臣贼子,抄家灭族么?”


贺杰、项漠不无诧异,亦义愤满膺。贺将军起立道:“皇上,微臣奉命进京护驾,大部虽驻城外,但为防贼心难测,带了五百精兵进宫,此刻正在内城之外候旨,可否就让他们执行圣命?”


“准。”


“正良大将军。”五皇子悠懒道,“精兵体练不易,要珍惜哦。”


“谢广仁王提醒。”贺杰正气凛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为国为君,何惜之有?贺家几代沐受皇恩,更当殚忠报国,万死不辞!”


“万死么?”孝亲王温润声起,“人之生命,只有一次,何来‘万死’?”


项漠黝眸瞥他而来,眉际深意稍闪即逝。


傅津笑抿丰唇:“我若是将军,此时便不会踏出殿外呼唤亲兵。”


“抱歉,王爷您不是微臣。”


“很可惜罢?”傅津一腕支颐,“将军那五百精兵,怕是……”美眸递向兄长,“三哥,您会如何处置?”


“精兵得来不易,暂时收押而已。”


“你们——”天熙帝、太子此时方悟,事情症结到底出在何处。“老三,你意欲何为?”


傅洌优雅依旧,温润如昔,淡然哂道:“您不该动我的王妃。”


天熙帝倏怔。恍惚中,这话曾有耳闻——


你不该动本王的王妃,你着实不该有这样的念头……


是……暖玉斋?!暖玉斋那个宛若地狱的夜里,他临去时,撇下的就是如此一句……


“洌儿,你想走你二皇兄的路么?他大逆不道,不忠不孝,枉顾臣纲子伦,你也想步他后尘么?这等遗臭万年的不齿之事,你做了,就不怕令你母妃蒙羞?就不怕在九泉之下……”


“父皇,请您莫提母妃。”傅津美眸谑意冷冷,“您不知么?您委实不配提起母妃。”


龙颜一变再变:“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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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恕罪。但儿臣所讲,字字属实呢。”


太子陡觉自己先前判断误区所在。五皇子的确不似二皇子,会做那等引狼入室的蠢事,因他不需如此,他自己便就是一匹恶狼!“附马项漠,你人马何在?”


“禀万岁、太子,即在殿外。”


“传令护驾!”


“遵旨。”项漠指间拈无刃响镖点出殿外,长鸣方起须臾,已有数十兵丁持刀涌入。


天熙帝高抬龙声:“附马项漠,正良将军贺杰!”


“微臣在!”


“将孝亲王、广仁王拿下!所有顽抗者,均杀无赦!”


“……遵命!”


两位忠正贤臣,衔命出手。文气浩然的御书房,陡成戾气战场!


“父皇,这样,妥当么?”太子护在天子之前,问。


天熙帝凝声:“此乃攻其不备,否则纵虎归山,二皇子之事必当重演!”


“此地交由儿臣,请您避至后殿……”


“哼。”天子傲岸冷笑,“朕会怕他们么?朕当年也曾亲上战场,斩敌无数。他们这些伎俩,朕尚不在眼内!”


“孝亲王,你纵不惧千古骂名,也不怕连累家小么?”项漠攻伐之际,苦口相劝,“您如此,非但护不住她,反陷她于媚国祸水之列!”


傅洌凤眸暗鸷浮起,淡声道:“你差点害死我的孩子。”


指影重叠,直达胸际。他全力摆掌迎上,陡觉巨力如山,脚下踉跄后踬,喉口一咸,一管血泄出唇外。


“将军!”有两副将见此,救主心切,挥刀增缓。但刀确是劈下,刀下人却不见,两人只感腕上多了个冰冷套束,下一刻,这两臂已不再属两人……


“啊——!”两副将的凄厉惨哮,震彻全场。


而包括天熙帝、太子在内的旁观者,寂然无声。


“还了。”孝亲王将两只与主体剥离的臂膀掷到两人怀内,取帕拭手。


饶是见惯血腥的天熙帝,这时际,亦仿若见残虐阎罗……


……我们三兄弟,不,是您所有儿子中,最可怕的,并不是五哥……


他终知:委实不是,委实不是,委实不是啊!


“三哥,以你之见,这位正良将军小弟该如何施手?”缠斗中,这个天家恶魔悠然问道。


傅洌细眸稍移,“天牢。”


所以,三哥不是恶魔。阎罗虽残冷,却只取该取命之人;只有恶魔,权恁个人好恶行事。唉,早知如此不能尽兴,少问这一句可好?正良将军,恭喜了。


五皇子一念至此,翻手一扳,“嚓”一声,贺杰腕骨碎裂。


端的是将门虎子,虽疼白了脸色,却吭亦未吭。


“有血性!”傅津点了其穴,笑吟吟道,“冲着这点,本王对自己的手下留情,也便不感那么委曲了。”


“父皇,您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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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另有洞天


三日。


生在上京城,长在上京城的百姓由来懂得分寸。当官家发了不得外出否则生死由命的布诰之后,便极少有人闲步街头视死如归。


但这并不妨碍各位好事者在自家门缝内探看门外之究竟。


有人说,那三日里,街上极静,一只耗子都看不见。


有人说,那三日里,街上极静,一片叶子都找不出。


但有人说,那三日,是天昱皇朝评定天下以来,最……,最血腥的三日。以致今后的三十日里,弥散在空气里的,仍是挥之难去的血锈气息。


但,这三日,胤熙十九年夏时的这三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见,有人闻,却无人说。纵是史册,亦以聊聊几字一笔带过……


“……戊子年,五月廿三至五日,大凶之日,出门不宜,故,全城禁足……”


上京城百姓只知,三日后,当他们不必再因禁足令而困守家门时,天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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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亦是这三日,孝亲王府却似神仙洞府,浑不知或不欲知世间之事。


“老娘~~


“坏东西!”苏远芳轻敲那个雪净额头,“老娘我哪里老了?”


是咩,谁口口声声自称“老娘”是一个?谌墨鼓鼓小嘴,“已经开始健忘了,还说不老?请您时刻记得您有一个整整小你六岁的夫婿,您人老珠黄时,人家青春正茂,小心乱花迷眼……”


扯起那张滑不留手的面皮,苏远芳咬牙骂道:“你说老娘我当初怎就如此想不开,挑了你出来?没良心的小东西!”


“噗~~”小丫头云乔又一次忍俊不禁。王妃和“老夫人”好有趣喔……那个,是改称“老夫人”罢?王妃的娘呢。虽然,这“老夫人”一点也不“老”,甚至还很“美”……比王妃更有“味道”的美……


“云乔丫头,你吃了苍蝇么?”


啊?云乔圆睁眸儿,摇头:“禀王妃,奴婢不吃苍蝇。”


“应该如此。”谌墨颔首,“那可以告诉我,你方才想到什么?”


“奴才在想,老夫人……”


“老夫人?”


“老夫人好有趣,老夫人和王妃,不像是娘儿俩,更像姐妹……”


“哈哈……”软椅上,谌墨蹬腿大乐,“‘老’夫人?哈哈……‘老’夫人……”顾及着肚子里的小东西,不敢放开一噱,忍得好辛苦喔,哈哈……


“嘿嘿……”云乔不知自己哪里做的对了,让王妃这样高兴,但王妃高兴,做奴婢的也便高兴,憨咧着嘴儿,一迳亦笑得好不高兴……


苏远芳似笑非笑,招手柔声召唤:“丫头,来。”


“嘿嘿。”云乔憨着脸,乖乖上前。


“我很老么?”苏远芳漫理云鬓,淡横秋波,“……我老了么?”


“不不不!”云乔小脑袋紧了摇晃,“老夫人一点都不老!”


“怎么?你的‘老夫人’会不老么?”


“不是不是!”云乔小脑袋摇得更换,“老夫人您这么好看,比王妃还要好看……”


嗯?幸灾乐祸的笑声戛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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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云乔再憨实,亦知自己讲错了话。“不是不是,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说,老……夫人她一点也不老……”


苏远芳芳心颇悦,伸到女儿颈上,摘下玲珑剔透的水晶璎珞一串……


“做什么?”谌墨妙目大瞪。


“这孩子我喜欢,打赏。”苏远芳将之系上了云乔的小细脖子,“啧啧啧,真是可爱,若我女儿像你这般可爱,该有多好~~


云乔受宠若惊,“这个……这个,这样尊贵的东西,奴婢不能要,奴婢……”


“要得要得,它戴在你的颈上,比你家王妃戴着要好看喔。”


谌墨笑如春风拂人:“云乔丫头,你当真觉得,你们这位‘老’夫人,比本王妃要好看?”


“不是不是……奴婢只是指……夫人她比王妃,多那样……那样一股味道……”王妃美,美得像出水的莲;“老夫人”丽,丽得像浓郁的牡丹……可这话,心里想得出,嘴咋就不知怎说?


小丫头语焉不详,她家王妃却自当领会。“喔,明白,‘味道’呢,‘老夫人’,‘老’娘,请问您有几日没洗澡了?”


“死小孩!”苏远芳笑啐一声,抬掌欲拍上女儿翘臀。


“抱抱~~”谌墨张了臂。


这小东西,就是恁样气人,也恁样讨人喜欢……苏远芳将女儿抱在怀里,嘴眼鼻唇捏过一遍,“此间事了,回江南去罢?”


拱啊拱,找个最舒服的姿势,“……老夫人想拆散人家夫妻哦?”


“真的爱上了?”


“才不是!”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才没有!”


“他所有事,你都知道?”


“嘿嘿……”


“这样要紧的事,你竟没告诉老娘?”


“嘿嘿……”


“有了夫婿忘了娘,要不是你肚子里多了个小小东西,老娘会剥你的皮!”


“啊,”提及王妃的肚子,云乔丫头跳脚窜出,“对了,王妃该用药了,小霁侯爷该给煮好了,奴婢去端来!”


小霁侯爷喔……“冰娃娃还是那样?”自疚,自愧,自封,自闭,抑郁寡欢?……虽然先前也没见冰娃娃有多可爱,但时下,是更不令人喜欢了,为了不连累自己未来的宝贝有其舅的自闭倾向,远离为妙……


“在把罪首解决之后,已然好多了。”苏远芳忆及儿子出手的狠绝,撇撇嘴儿,“老娘怎生得出那样的儿子?把人给弄得七零八碎七窍流血不会觉得恶心?难道当真是老娘生而不养的罪过……”


“呕——”


“……死小孩!”


孝亲王妃的孕吐史,由此轰轰烈烈的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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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门外来了一人……”


拿山楂、酸梅当电芯嚼食的女主子一抬黛眉:“什么人让你这等吞吐?是要见我么?”


顾全颔首:“是……是在广怡王府当差的翠儿,她是王爷当初派给……”几个字在舌头间含混滚过,“如今广怡王不见了,王府散了,……所以,她想回咱王府当差……”


“广怡王妃呢?”


“据她说,已经消失有几天了,宗亲府上门时,王府内的东西已经被奴才们分刮得差不多了……”


“你是官家,这点小事你不须经过我,去或留,你决定就好。”


顾全胖脸皱苦:“小的想拿些银子打发她走,她却跪在地上执意要留……哭哭啼啼的……”


谌墨谑唇:“于是顾大管家的怜香惜玉之心又发作了?”


“王妃……”顾全赧着脸。现下,顾大管家经过体炼作结,已有了一套女主子的应对法则:王妃嘴硬心软,只要厚着脸皮乖听调侃,女主子便不会赶尽杀绝……


“那便留下罢。”谌墨又含了一口酸梅,斜睬顾管家肥实胖脸,“若是能因此将顾管家的终身大事底定了,本王妃也是功德一件不是?”


“王妃您……拜见王爷。”


“免了。”迈进敞轩的傅洌,凤眸在望见贵妃椅上大嚼酸梅的妻子时,两簇暗芒陡然生亮,这妖人儿的体内,已有了自己的血,自己的肉……


“我听他们说,你吐得厉害?”


“抱抱~~”谌墨伸了双臂。


顾全哪会不知自己消失的必要?脚跟一抹,速将之方天地留给两位主子甜蜜去。


这个妖人儿啊……傅洌抱起她,在轩内走了两圈后,两人共偎长椅。


谌墨提提鼻,“你沐浴了?特地沐浴了再回府?”


“嗯。”而且,特地浸泡了半个时辰之久。


“为何?”


“脏了。”


“哦?”谌墨美眸眯弯,盯住这张雅颜,“据在下所知,男子返家前沐浴,乃很多惧内却贪欢的青楼常客的惯用伎俩哦。”


“是么?”


听他淡然相应,谌墨冷哼一声:“若让我知你在哪里养了小娇小妾,本王妃也会找几个面首来贴身侍候喔。”


傅洌细目即时淬火,咬住她唇儿,“小妖精,即使是玩笑,也不准。”


“准你州官放火,不准人百姓点灯?”


“州官不会放火!”


“真的?”


“……我吃了你!”


“不行!”


他自然知此时不行,但亲一下总不为过罢?


“……不行!”


傅洌面色一百。“怎又不行?你以为我当真是在外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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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墨掩住嘴,黛眉颦起,摇头。


“那为何不让亲?”


还是摇头。


“我要亲!”


仍是摇头。


“我偏要亲!”


剧烈摇头。


不管了!“我就是要亲——”


“呕——”若非良心发现,及时偏离了角度,怕对上的会是自家丈夫那张温润优雅的脸容甚至那凑来的薄唇……“呕——呕——……”一吐再吐,吐到无物可吐……到最后,终是止住,低下眸,瞥亲王胸前袍衫狼藉,抬起首,观傅洌脸色青白难看,无力绽唇一笑,“……王爷夫君,又得劳烦你沐浴更衣了……”


嘿嘿,不可否认,她的确是有那么一分成心,两分故意,三分成心与故意……请天新来断,凭什么自己被这只巨蚁啃啃啃吃吃吃,吃个干干净净又在肚里塞啦个小东西之后,他仍是优雅干净得欠揍,她却要一个人来承受小东西的折磨?


“墨……”亲王殿下的脸色仍是难看。


一笑嫣然:“王爷夫君,你现在可以亲了……若你此时不亲,今后想要亲,便难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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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婢妒


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独占“他”的眼光,独享“他”的温柔,独得“他”的怀抱?


只因为老天爷送了她一张脸么?没有这张脸,没有这张脸……


“王爷夫君,这样你都亲的下去……好臭哦……”


“小妖精……”


轩内男女的柔情蜜意,尽落入一双因妒恨而灼红的眸内,更让一张脸因妒恨而扭曲。


一张脸而已,是不是?若没了这张脸,看她如何媚惑世人,媚惑“他”?!


“谁在外面?”


窗下人一栗。


“谁……”


“王爷,是奴婢,奴婢把王妃的药端来了。”


“外面还有人么?”


窗下人心倏提喉口。


“有啊,这来来往往的,人可多了……”


“药是谁熬的?”


“是舅爷,还有那个长着一脸大胡子的怪人……”


“把药放在几上。”


“怪人说,这安胎药须尽快喝,才最有效。”


保胎?她、她……这个狐媚子,她竟然……她也敢!


现下,自己要取的,除了那张脸,还有那个贱种罢?


窗下,青青芳草之内,有人怨念重重,如一条竹叶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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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云阳公主又来了,还是想见王妃。”


“然后呢?”


“奴才说王妃才出狱,身子虚弱,正在调养,不宜见客。”


“嗯,记住……”


“所有求见王妃的女眷,一概拒之门外,不使之扰到王妃。”


“本王若不在府内时……”


“王妃身边不会断人,几个有功夫底子丫头始终在近处守着。而且进来小意侯爷和王妃的母亲一直陪伴王妃。”


见主子颔了首,大管家禀成身退。


那妖人儿,若当真能揉进体内,随时带着护着亲着……


“女婿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嗯?傅洌举眸,有几分讶异,不觉间,眼前竟是茹芳苑,暮色中,有人正从里内娉娉婷婷地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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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芳单手支颐,美目内探究意味极浓,藉着烛火,把对桌踞坐的女婿王爷细细端量。


“远芳……”雪魔女的夫婿云入岳,在旁发出一声闺怨十足地浅唤。纵知这人是妻子的女婿,但让妻子如此专注的盯着,他仍是不满呐……


“这一生,要说我有最爱的人……”


旁边,云庄主当即支起耳朵……


“那便是墨儿。”


云庄主蒙面沮丧去……


苏远芳黛眉掀挑,“但墨儿已经长大,也已经将为人母,不再需我照顾。所以,我为她做了一件事后,今后的所有事,都将由她自己处理。而这件事,与你有关。”


“碧月橙?”


这家伙,脑子好用呢。“从此碧月橙会是我的贴身奴婢。”


我娘的贴身奴婢,一般有两种用途,一是用来信任,二是用来试药。前者多是她收养的孤儿;后者多是江湖中的奸恶。后者初受制于她,眼神内尚有强烈恨意,及至后来,听见娘的声音,便会魂不附体。眼神中,除了恐惧仍是恐惧,了不起,是深深深深的恐惧……我极想知道娘是如何训话他们,但娘竟说“小孩子莫学坏便便呆着去”,哼,我还不知,她是生怕我偷了她的道行,将“雪魔女”的名号替而代之……


有一次,谈及母亲,墨儿曾如是道。


早在到江南时,种种迹象已知,出卖碧门者,非碧月橙莫属。是以,碧门刑律堂已对其下了刑罚追缉令,但不知道与落在雪魔女手中相比,哪个更显幸运?


“我不会嘱你好好待我墨儿,因我知道,我的墨儿不会委屈自己。”苏远芳勾茗浅饮,悠然道。


是啊,那妖人儿,连孕吐也要他一并分享呢……


“本来,冲着你对我墨儿的无情,我该把墨儿带走的。”言讫,亦没有忽略对面人因此话生出的戾意。嗬,这家伙,有些意思哦……


“墨儿那个小东西,除了第一次的好奇,每遭回云伯侯府,都是因为手头拮据。茹儿一向很疼墨儿,每回墨儿回去了,两人都是同床抵足而眠,而后翌日,墨儿将包括姐姐首饰在内的侯府珠宝古董滚卷干净溜之大吉……”


这妖人儿,这妖人儿……傅洌唇边,笑意浅显。


“但傻茹儿,就是任她予取予求,下一次墨儿再去,她会将自己新添的首饰放在明处,便她拿取……茹儿的去世,墨儿比我还要难过,也因这难过,你才有机会见她。”苏远芳吁叹,“墨儿并不是外人看得那等顺畅,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墨儿身上的宿疾,与我的疏忽不无关系,而墨墨,只是习惯将所有令她沮丧的事当成笑谈处理。那小东西,看起来顽劣不羁,实则小女儿气十足,爱漂亮,爱干净,爱撒娇,爱挑嘴……不过,这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得。”


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得,至少两人成亲的半年内,他触不得她心,获不得她意,仅能望它来去如风……


“茹儿和墨儿都是我的女儿,你负了茹儿,又爱了墨儿,你这个女婿,不能说让我极满意。但若你爱上茹儿,便不可能有我墨儿,人生呢,真是有趣。”


苏远芳明眸直刺刺钉着女婿王爷的脸,“你须记住,不管你将来会在哪个位置,做怎样的事,墨儿她,只能是你唯一的妻。”


傅洌并未就此做任何回应。有些心情,他自己了无即可。


而苏远芳,也无意要他指天举地咒誓起盟:话语,远不及行动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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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呀……”肆意一声怪叫,又去换衣。“臭妖鱼,让你怀孕的又非本少爷,你吐我一身作甚!”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你提前领会为人母者的大公无私,有何不好?谌墨在云乔侍候下以茶漱口,虽面略苍白,却笑意灿烂。


“王妃,酸梅没有了,奴婢再去取些过来。”云乔乘声道。王妃好好喔,老夫人、王爷、小意侯爷……都吐得遍了,也没有找上自个,这样的主子,好好喔……


“我要喝酸梅汤,冰镇过的。”主子发话。


“是,地窖里的冰是现成的,奴才这就给您去弄。”


吐波才过,心头暂获舒适,又有乖巧丫头贴心侍候,软椅上,谌墨受用地闭眸,与肚里的小东西做短暂友好相处……


沓、沓、沓……清浅的足音近来。


谌墨启目,“……你是?”


来着目内波流一闪,旋即覆睫垂顺道,“奴婢给王菲送安胎药来了。”


谌墨眉梢挑动:“放在那边罢。”


“大夫说,这药您须趁热喝,才最有效。”


“你是翠儿?”


丫鬟肩头一缩。


谌墨半身坐起,“来,把药放在这几上,咱们好好聊聊。”


摆在托盘上的指紧了几紧,动了几动,终将药放下,翠儿恭身椅旁,“请王妃您吩咐。”


“你可知道你们王妃去了何处?”


“王妃,翠儿本就是孝亲王府的奴婢,您才是奴婢的主子,广怡王妃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们相处了恁久,总有些主仆情分在罢?”


“奴婢不知道广怡王妃去了哪里?”


“不知就不知,本王妃也是顺口一问。”谌墨凝着这张在丫鬟中算得上秀丽出色的脸,“你是何时进孝亲王府的?”


“五年前。”


那么久了么?“那时你该仍是个娃儿罢?”


“奴婢那时十二岁,被人贩子拉到街头,伪成卖身葬父的模样赚钱,是王爷经过,让顾管家救下了奴婢。”


“你很感激你们家王爷?”


“若没有王爷,奴婢此时怕以深陷青楼烟花地。”


“后来为何又去了广怡王府?”


“王爷让顾管家挑选机灵的下人派去侍候广怡王妃,奴婢便去了。”


“不会因此舍不得王爷么?”


“当然舍不得,但是王爷的命令,奴婢……”翠儿蓦然仰面,正迎见软椅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你——”


“我果然没有猜错。”谌墨扬眉,“那天在王府门前,及今天你的才一进门,你看我的眼神便不对……若你只是为了你家主子抱不平,该是恨,不该是妒……你,爱上了王爷?”


霎那间,所有恭顺卑微陡褪去,翠儿双目淬毒,两颊痉曲,“你!你这个狐媚子!我杀了你!”袖内藏好的匕首翻出腕来,高举着就向谌墨刺来,却来下刺之际,就选脸还是选腹有了瞬间犹豫,被谌墨一脚踢出,撞翻一张藤椅。


翠儿爬起又扑,嘴里凄厉尖骂:“狐狸精,你这个迷惑王爷的狐狸精!我杀了你,我要刮花你这张脸,看你还拿什么迷惑王爷!这世上,没有女人配得上他,没有!我要剖出你肚里的贱种,你这样的狐媚子,不配孕育王爷的尊贵骨血!”


听到最后一句,谌墨雪颜一沉,勾起几上那碗她送至的“安胎药”,兜头给她泼下!


“呀啊啊呀——”翠儿颜面痛呼,在地上翻滚不止。


“王妃!”


“王妃!”几条健硕影子,由窗由门跃进。两人身挡她前,两人抄起地上的翠儿……


谌墨急喝:“别碰她的脸,其上有剧毒!”


剧毒?护主 的丫头们齐齐一震,跪落一地:“奴婢们失了防范,奴婢们该死!”


“该死的不是你们。而她,已经自食其果了。”谌墨挥手,“拉去给江南怪医,看看能不能让她走的舒服些。”


小东西哦,别怕哦,只要你紧紧赖定了娘,娘会保护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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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冤家路窄


谌墨对于自己遇刺之事,倒不觉什么。不管是江湖,还是宫廷,打打杀杀虽不能比照一日三餐,也算司空见惯,有甚稀奇?


但反应奇大的,自有人在。


“墨儿必须随我回江南休养!”苏远芳断然。


“不行!”


“为何不行!”


“她是我的妻子,我自会护她……”


“百密尚有一疏,今日事便是一例。方才那事,经历的若不是墨儿,单是因为惊吓,就会出了大事。她时下尚在安胎期,你想她再经几次?”


“……不会再有下次!”


苏远芳螓首摇摇:这个不听话的女婿,就是因如此如此粘人,所以才把墨儿那只滑不溜丢的妖鱼粘中了网?“再周密的护卫,都有漏洞。最使她安全的法子,就是使她远离风波中心,这一点,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傅洌蹙紧了长眉,想着又要和那人儿远离,想着上一回江南回来那令他心煎肺熬的泪,想着……


“王爷,碧门的几位长老求见。时下正在前厅里候着。”


他们?深夜登门?“有何事?”


顾全挠挠头,“……看几位长老的面色,像是来者不善。”


来者不善?他倒向看看,怎样一个来者不善?傅洌冷哼一声,甩衣旋身疾去。


云入岳气咻咻道:“远芳,这样的女婿很不可爱哦,将来咱们的天儿可不能找这样的人!”


苏远芳有志一同:“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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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什么?”


傅洌持杯的长指捏紧在青花瓷器上,细长凤眸盯紧这几个老不修。“可否把话说清楚?”


碧门刑律长老沧海抱拳道:“王爷,您没有听错,在下等人,就是请您将王妃让给咱们的大当家。”


傅洌眉际一恼:“本王可以知道为甚么?”


“说句话您别不爱听,王爷,这次咱们助你,在在是因王妃与咱们大当家的交情。虽然咱们大当家君子坦荡,为不使王妃为难,至今都没有出面挟恩有图。但咱们身为属下,不能不替当家的着想。”仁亲长老义盖云天地道。


泰丰长老重重点头,接过话来:“在下也都知道,王妃喜欢闯荡江湖,这样的脾性最合碧门。况且,咱碧门中人只娶一妻,咱碧门的大当家又素来亦洁身自爱,与谌公……姑娘称得上天作之合。若您能放开谌姑娘,咱们愿意拿百万黄金做为聘礼。”


聘礼?当他嫁女儿么?这样老不修还真是……亏他们想得出来!


窥着他的脸色,四大长老之首的万和长老道:“若王爷觉得百万黄金太少,咱们可以再加……二百万两?……索性,给您五百万两如何?”


傅洌淡声道:“本王的王妃无价。”


“对对对,咱们当然知道谌姑娘是无价之宝。”刑律长老连声附和,“谌姑娘资质虽属上乘,但王爷您生长在锦绣皇家,随便您三妻四妾美人如云都可以,届时不怕找倒和谌姑娘能一较上下的美人……”


“你们这样做,你们的大当家可晓得?”


几人面面相觑:“……晓得的。”


晓得?傅洌明白了。“是‘他’发话要你们出钱为‘他’买妻?”


“当然不是。”刑律长老义正辞严的板起老脸,“咱们大当家就是怕谌姑娘作难,到京城连面都不露,咱们是委实看不过大当家对谌姑娘的思念之情……”


“请问,他是如何思念呢?”


“郁郁寡欢,闷闷不乐,还一再嘱咐咱们要保护谌姑娘,不能使她伤了半毫,这等深情,令我等动容啊……”


太好了,还真是太好了呢。傅洌细眸一冷,“既然几位如此有诚心,五百两黄金本王可以不要,就将贵门旗下的所有药行都给了本王如何?”


“哦……”


“嗬……”


“呀……”


“咝……”


众长老叹词频发,亦连连互觑:这位王爷的胃口也太大了些罢?


傅洌蓦起:“将本王的话转告给你们那位深情令人动容者,相信他仍然会有令你们动容的表现,送客!”


“孝亲王!”刑律长老大跨一步,追到了这位已行到门外的王爷跟前,“在下听说,王妃今日傍晚尚遇刺,她跟着您,这种日子便没有完,您若真是怜香惜玉,就该放了王妃!”


傅洌毫不奇怪他们的无所不知,毕竟碧门这无孔不入的本事,他亦是筹建者呢。“……碧门便能护她周全?”


“当然,对于当家主母,碧门必然全力维护!”众长老众口一辞,掷地有声。


或者……傅洌心底叹气,这些老不修的提议当真可以采纳……正如墨儿母亲所说,在时下京城的云波诡谲里,有太多人盯着自己的心头肉,在周全,百密难防一疏,那人儿的身体却不能再有半点轻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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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额间唇上的细吻,轻若羽毛。谌墨并未启眸。


这两日,他晨去暮回,每一回归时,身上都带着沐浴过后的清冽。她从不问他这几日的作为,因为她明白,以他对她的迷恋沉溺,若有事不欲她知,必然是那事不利她知。何况,他不说,她亦能猜出几分,事至今,她最庆幸得是,自己与肚里小东西有惊无险,不然……


“阿洌。”


“嗯?”已撩起垂帷的男子当即踅回。


“不要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好么?”


“……好。”她既醒了,傅洌俯下身侵她唇间,索去一个缠绵深吻。这人儿的刁钻青狂,拨他心弦摄他魂;而这份亲昵体谅,是他甘愿死上千回亦愿换取的至美情怀……


跫音渐无,谌墨撑身,推被下榻,脚才将软履蹬上,又一波吐意涌到:“呕——”


“王妃!”外室相候的云乔捧个大盂冲了进来,“您……”


“……不必了。”才离榻不久,腹内无茶无食,也只是干呕而已。


云乔随即将浸了花瓣的净面水端来,“王妃,今儿个早膳您想吃些什么?大厨蒸了您最爱的素菜包,还有三丝卷子……”


耳闻这麻雀小丫头的叽叽喳喳,谌墨一边拭面,一边打量水内映出的脸容,“乔丫头,我最近的脸色是不是差极了?”


“哪有?”云乔丫头歪颐,着迷的望着女主子发呆,“您还是那样好看……”


谌墨笑啐:“有你的‘老夫人’好看么?”


“啊?”云乔笑脸羞涩,“王妃,您还在记恨奴婢啦……老夫人……噫?王妃?”圆眸当即瞪得溜圆,“老夫人?……王妃,奴婢忘记告诉您了,今儿一大早,王爷前脚出门,老侯爷就来了,本事看望您的……”


“老侯爷?”谌墨突有不祥的预感。


“然后……那个……遇见了老夫人,两人就吵了起来……”


喔唷,果然……“他们眼下何处?”


“顾管家将他们从前厅请到了偏院的偏厅……奴婢来这边时,瞅见老夫人的夫婿已然过去了……”


天呐。谌墨无力阖眸。这、这怎一个头痛了得啊,这桩宿年旧帐,早不算晚不算,怎赶到她的家里来算?凭什么嘛……


不过……


嘿嘿,有热闹看,为何不看?“快帮我梳头,最简单的发髻就好!”小东西,有戏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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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伯侯爷谌始训在围在家门四围的禁卫撤去后,并未急着享受自由。他自闭书房,一直所盼得,是天子一道还谌家清白的谕旨。而等过两日后,非但未得到任何动静,反倒是整个京师弥漫的气氛令他无法将息了,这期间隐约得来的各道消息,都与孝亲王难脱干系。而肆、武、卫三族之首都寻上门来,拜托他一探端倪。于是,在又一个辗转无眠夜过去,今日卯时初过,侯爷大人便登临了这座自长女逝后再无造访的亲王府邸。


“侯爷,您在此候着,奴才去禀报王妃。”


谌始训攒眉:“你们王爷不在?”


“是,咱们王爷一大早就走了。”


“……这样,”谌始训沉吟道,“请你们王妃也好,不过若她未醒,本侯可小等片刻。”自霁儿口内得知这个顽劣女儿有妊在身,他不无怀疚。那等情形之下,犹能出面顶下全族大罪,这份果敢气魄,不是闺中任何一个女儿能养得出的,此功必然要归于那个离经叛道的“妻子”远芳……


“顾全,顾全,你这胖小子死到哪里?老娘昨天就告诉过你,今儿辰时老娘要吃上一碗清透爽口的凉粉羹,你这胖小子竟敢拿老娘的话当耳旁风,看老娘今天不把你浑身的肥油榨出来给你、后厨添料……”


这骂声,由远及近。


堂堂王府,怎有这种粗野口径?谌始训浓眉一紧。


“顾胖子,你以为你躲着不见老娘就能放过你?”一道橙色衣裙、鬓间别同色发饰的妙影,跃进敞门而居的前厅。“顾胖子——”


谌始训蹙眉直视这失礼的冒撞者,猝然间,双目大瞠:“远芳?!”这张脸,除了那个顽劣叛逆、抛家弃子的“妻子”,还能是谁?因岁月,减了青嫩,添了郁丽,更显魅不可挡,却仍是那张容颜,那张十几年来令他呕令他气令他怨亦令他……念的容颜!


第三十三章 挑拨


苏远芳眨眨眸,确定眼前人仍货真价实的云伯侯以后,若说没有几分愕异,定是假的。但因赴京之前即已设想到了重遇此人的可能,是以,以外远不及对方来得突兀。


在对方犹似无法置信的眸光中,笑吟吟上前几步,“原来是云伯侯爷,多年不见,您还能如此健康的活着,真是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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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竟还有脸出现在京城?”


“你这个不夫妇道的男人,不也有脸活在人世间?”


“以夫为天,出嫁从夫,你这个女人,叛夫弃子,实在荒唐!”


“从一而终,别无二娶,你这个男人,背诺弃信,实在可笑。”


“……你无耻!”


“你无聊。”


挑开的轩窗内,但见得一个脸红脖粗跳脚叱骂,一个老神定定反唇相讥,好戏,好戏。


偏院的凉亭中,谌墨一手拿着梅干,一手持着凉糕,不时就杯啜一口丫鬟递到嘴边的酸梅汤,饱飨口腹之欲,又有好戏入眼,身心皆悦啊。但是,为何总觉一些更大趣味尚未来临咧?


“远芳!”陡有一溜快影奔来!


嗬唷!,来咯!谌墨眼前一亮,将左右两手的吃食皆放回盘盏,那帕子揩手,对肚内的小东西娓娓道来:“看罢看罢,这等争风吃醋的戏码为娘我自小不知看了多少场,每每都令娘回味无穷,小东西若看着高兴,今日就莫再折腾为娘了喔。”


“远芳——!”俊朗秀挺的云入岳,闯入偏厅紧紧抱住妻子,“远芳,娘子,想死我了!”


苏远芳眉尖浅挑,“阁下,我记得我并未远行?”


“远芳你不知为夫对你是‘一时不见,如隔三秋’么?”云入岳委屈的撇撇嘴角,“我已经习惯了醒来就抱你入怀,今日一睁眼却不见你,你可是为夫当下有多难过?”


苏远芳愕然呐:这块木头,平日除了缠人,想听到一句甜言美语比要他叫娘都难,这一下子,怎就出来这些个?但究是女子,明知这厮别有居心,亦受用得飘飘欲仙,嫣然巧笑:“昨夜你说了要吃凉粉羹,我今早便找顾全要去了,你不是最爱食那个点心的么?”


“真的?娘子对我好好哦,娘子,为夫好爱娘子,为夫只爱娘子,为夫最爱娘子……”


谌始训面色有赭到青,咆吼:“苏远芳,像你这等放荡无耻的妇人,活在世上,也只是天下人之笑柄!”


苏远芳杏眸圆睁才要起怒,已闻夫婿道:“你这个糟老头,敢骂我家娘子?像你这等食古不化的迂腐老头子,活在世上才是浪费粮食!”


哈哈哈……谌墨拍案叫绝:云庄主,强大哦。


侯爷老爹这次第的脸色,开个染布铺子都够看了,哈哈哈……好戏,果然是好戏……


“你是什么东西!”


“原来你不是人,是东西?”


“苏远芳,你对眼光就是如此不济么,像这等粗野村夫……”


“娘子,这位大叔到底是何人、。以娘子的品味,怎识得这等俗庸之辈?”


哈哈哈哈……小东西,娘委实是受不住了,娘再看下去,怕把我的小东西给从嘴里喷出来……


气极之下,云伯侯亦始口不择言:“你这乳臭未干的无知小儿,该找得不娘子,而是娘!”


“哈,对咯。”云入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娘子,外面该尽快回家才是,外面那个才降世一月有余的女儿,定然想你想得不得了呢。说不定这时,天天望着窗口喊‘娘’。娘子,你不能因偏爱墨儿就忘了天儿喔。”


~~……哈哈哈……“云乔,吩咐厨下,本王妃中午要吃百合熏鱼、东坡肘子,再来两道时令鲜蔬,外加一个冷拼!”想不到赏到一场好戏,竟会有止吐开胃的功效呢,哈哈哈……


可想而之,到最后,谌始训定是怫然拂袖而去。


“前夫”前脚走,“后夫”即遭追打痛殴,直至云入岳抱头狂蹿:“娘子,饶命啊,娘子……”


苏远芳亦追亦骂:“你这块木头,平日要你说一句甜话儿就那样的难,还以为你天生木讷拙嘴也便没有逼你,你竟是欺瞒着我的?我打死你这块虚伪的假木头!”


王府下人目瞪口呆,冷汗涔涔:总算明白了,明白了为何持谨温存的前王妃有王妃这般惊世骇俗的妹子,在在是其来有自啊。由此想见,王爷的未来不容乐观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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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落云随宫中侍卫,从容踏进银阳殿内。一路,未忘再次感叹天朝富贵,仅此一座殿阁,足见奢丽一斑。


“耶姓笨蛋,你在看什么?”


耶落云手指犹在柱上浮凸欲跃的雕龙上滑抹,眉眼不抬,口内问道:“笨蛋你在问谁?”


六皇子好在收嘴及时,“快过来啦,有要事等你商量!”


耶落云这才仰眸,见得那兄弟三人都在阶下案上围坐,而玉阶之上,那个象征无限尊严的大位,却似无人问津的虚置其处。


他徐徐行近,目注那张温雅面颜,“我听说,贵朝中要你称帝的呼声很高。”


傅洌挑眉:“那又如何?”


耶落云咧嘴一笑:“……若你称了帝,说不定我便能把小雪莲带走哦。”


“笨蛋,还不快坐下!”傅澈一把扯他落座,“本王很善良的告诉你,激怒我三哥,绝不是一件轻松好玩的事。”


耶落云白牙全呲:“小雪莲的夫君,他此话当真?”


傅洌细眸撇来:这个人,脸上的光芒与墨儿极似,都是恣意至极,若非自己的早到,墨儿可会对这厮动情?


“笨蛋!”看他犹不知死活挑拨,傅澈翻着白眼给予忠告,“我们两个联手,打得过五哥,我们三个联手,却打不过三哥。你自己去想罢。”


“噫?”耶落云月眸启圆。“你不是病秧子么?不然小雪莲为什么要出墙……唔唔……”


“耶姓笨蛋!”傅澈撤了掩他嘴的掌,嫌恶在将其上的口水擦回笨蛋衣上,“你最好懂得有所言有所不言,我三哥或会看在你曾救三嫂的份上不会对你如何,但你的两位兄长,闹不好便会客死异乡了。”


当真这样狠?耶落云目光新而奇,在那张优雅面上探啊探,看啊看……


“赫连铭逃了。”傅洌面色无澜,温然声道。“而他所以有逃,想必你能猜出几分原因罢?”


“是你们有心放水?”耶落云摸颌,“赫连铭乃东漠王唯一的继承人,若其命绝在此,丧子之痛必使东漠王以举国兵力来袭,东漠兵素以强悍著称,加之哀兵之师,届时必使天朝遭受重创,在如今朝堂未稳之际,无疑是雪上加霜。”


傅津浅噱,“看来你这个‘笨蛋’的名号名不符实,还是让贤给老六独享罢。”


耶落云颔首:“对此,在下没有意见。”


笨蛋!傅澈嗤之以鼻。


“但赫连铭负伤逃走,以其秉性,不会吞下这份羞辱。”傅津美眸灿转,“尤其这人,对我三嫂可是心心念念的不肯忘呢。”


此语出,另三人均面起阴翳。傅津摇头:这些人的眼光,还真是不敢苟同呢,这世上,谁会比本王的小意意更可人疼爱?虽然,有时真想扭断那只小脖子,省得再从那张机利又甜蜜的小嘴内听到任何不想听到的……


“以赫连的心性,,的确不会干休。”耶落云沉声道,“更怕得他是因爱生恨,得而不到即毁之,必然令人防不胜防。墨墨但又一丝不测,纵事后踏平东漠,又有何用?你们不该纵虎归山的!”


那显而易见的忧色,使傅洌细眸幽光荡起。


“所以,外面找了你来。”傅津一拍其肩。“东漠和北岩毗邻而居,而北岩大军之强不亚东漠,若由你牵制,他行事自不会肆无忌惮。”


耶落云月眸一闪:“你是说……”


“你的两位哥哥本王已见过了,在狱内这些时日,开始是一味叫嚣自己乃北岩王子,如今则天天哀饶,愚蠢软弱如斯的人掌了北岩,你以为会逃得过赫连铭的雄心霸图?”


耶落云一笑:“北岩如何,他们如何,早在在下得知自己是被人当成高等奴才使唤时,已不关我事。”


傅津亦一笑,“但是,为了你的雪莲,你乐意为之?”


“嘿嘿,小雪莲那么爱玩,将来若想抛夫弃子,有北岩那块宝地永远等着。这样的景象,单是想想,就令人神往呐……哈哈……”


“三哥!”傅澈扯住那耶姓笨蛋退跃丈许,立定后犹感冷风过面,遂陪出超大的谄媚笑脸,“三哥,您从不和笨蛋一般见识的是不是?”


迎着那戾虐眸光,耶落云呲笑得更加得意,“原来你生气时是这个模样?”


这个男人,或者会是天朝的皇帝。


江湖中 的妖鱼,经得起波诡风浪,却会在华丽铸就的宫池内窒息;天山上的雪莲,熬得过酷寒严雪,却会在金玉砌就的花园内枯萎。


若这男人想用宫宇后位套住墨墨飞翔的翅膀,必须是墨墨心甘情愿就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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