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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篇重生,跌宕起伏到没有盆友--第一篡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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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2-04 10:19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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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灵瞳静静地看着东唐玖,那璨灿的琥珀双瞳荡着轻飘飘的笑,“恐怕这一次,你们失算了,在百年前,父皇为了破血咒,亲赴川西沼泽,找到姚族族长,他们做了一场交易,为此,父皇放弃了五十年的帝王运辰!”那一场交易是在姚夜辰布下的结界之中,姚族长老自然不得而知。 包括顾灵瞳对这一秘事也只是隐隐知道个大概。 东唐玖脸色一变,神色带了疑惑看向顾城风,顾灵瞳幽幽一笑,素手一拂,在顾城风的身际便出现一团紫微的祥瑞之气,顾灵瞳桃花眸里漾起冷嘲,“以长老的修为,不难看出这一团紫气不过是四十年吧!” 仅差十年的紫微之气,却差之千里。 霎时,东唐玖踉跄地倒退一步,双眉急急抽搐,颤声自语:“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老天是不会灭了姚族的……” 为了恢复祭坛的灵力,耗废了他十几年的心血。 十多年前,自姚迭衣的灵魂回到苍月,他已然测算到,顾奕琛和姚迭衣终有一日会再续前缘,为了相守,顾奕琛必然倾尽一切,想方设法破除血咒。而解除血咒,必须要拿回上古遗族札记上册。 有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祭坛就有希望恢复灵力。 于是,他们表面蜇伏于姚族圣地,却无时无刻不在观望。 看着顾城风与申钥儿错过,看着顾城风驾崩,又看着申钥儿的灵魂重生在了贺锦筝的身上,血咒终于有了破解的契机,于是,他们开始出动。 先是把西灵春等四个侍婢巧妙地安排在贺锦年的身边。 接着,静观其变。 顾城风驾崩时,他们已然猜测到顾城风准备冒险穿越至异世拿回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可万没想到,姚清浅竟不惜灵魂脱体,去了异世,没有了圣子,既使祭坛恢复灵力,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如今,唯一有能力带回姚清浅的灵魂的,就是顾灵瞳。他们决定在顾灵瞳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后,迫使顾灵瞳把姚清浅从异世带回。 为此,他们马上兵分两路,一路留在姚族圣地,一路赴大魏,找到了苍月的第三道灵脉。 姚族已然末落,加上祭坛失去灵力,他们跟本没有力量和皇权对抗。若顾城风回归,把破除血咒的地点设在挽月小筑中的地下灵脉里,他们根本无法突破挽月小筑的防线。 而秦河的陵墓不仅位置坐落在灵脉之上,且地宫之下,通道狭窄,气流密封,这些都不适合人多,所以,顾城风若将破除血咒的地方设在此处,必定不能带太多的四海影卫进入陵墓。 为此,东唐玖和秦河盟约,以许百年阳寿为条件,让他们事先潜伏进了陵墓中,终于,等到了顾城风携带着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回归,他们与川西姚族圣地中的长老共同施术,干扰顾灵瞳的法阵,终于成功改变顾城风的回归地点。 而川西姚族长老的施法,也左右了顾城风的视线! 东唐玖机关算尽,可唯独没想到,顾奕琛早在百年前,就奉出了自已的五十年帝王运辰。 顾灵瞳淡淡一笑,“灵瞳虽然是姚族后裔,但想施邪术在帝王身上,灵瞳没有这能耐!” 东唐玖何偿不知这个道理,若顾城风是平常人,以顾灵瞳的术法,想在他身上布上一层虚假的紫微之气,不过是信手得来,但顾城风却是一国之君,邪术难侵。 最后的一线希望……破灭了! 瞬时,百年的苍海桑田,一幕幕,翻卷于眼前,全是代表姚族生命的消失,没有一个新的生命诞生…。 恨,恰如汹涌而至的涛天暗潮,面目狰狞滚滚袭来—— 东唐玖突然环顾四周,眸光诡谲阴沉,嘶声道:“一定是你,姚夜辰,你非得要毁了姚族不可么?你为了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你竟肯让千年姚族从此一撅不振!” 百年的蜇伏,数十年的步步筹谋,一夕全盘空落,怒极攻心之下,东唐玖心智全失,双眸中炽盛凌厉凶狠的光,频频诡笑,“我明白了,一定是你,难怪老夫用术法干扰时,如此顺利地让顾城风落在扬州城,是你在暗中相助吧……哈哈哈哈……你要什么?你在算计什么……” 东唐玖指天骂地,全然没注意到,顾城风和顾灵瞳眸光在暗中悄然交汇,他扯着自已的头发,发狠地跺着脚,时而悲鸣,时而哈哈大笑,“你也想要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是不是,你知道札记上册有地图可以让你到大海对面的天音大陆是不是?” 封闭的地宫中,东唐玖失了心般地怪笑、怒骂、嘶喊的回音不绝于耳,刺得所有人耳膜鼓鼓而跳,两个灰袍姚族长老脸色一阵青一阵黄,神色悲恸。 东唐玖又是一阵桀桀般地怪笑,双手叉腰,双眸赤红,“你想让到天音大陆寻找天籁之音治愈简如风是不是?我告诉你,千年来,天音大陆只收兢兢业业为姚族奉献一切的族长和夫人,你和简如风都不配到天音大陆,那里更不会收纳那人妖的,你死心吧,姚夜辰,你出来,你再不出来,老夫就杀了你女儿——” 东唐玖正破着嗓门嘶喊之际,突然眼角瞄到到顾城风扑了过来,暗叫一声不好,眨眼之间,他甚至没来得及闭嘴,陌夏、上官凝和燕凝霜已象被抽干了灵魂般仰头直直倒下,钗环跌落下,叮咚脆响,手中的丝线全部断开。 “别伤她们……”贺锦年惊喊一声,倏地咬住了唇瓣,丝线在一瞬间断开时,齐齐弹跳了一下,锋利的线刮过她的关节各处,疼得差点昏死过去,耳畔,便是顾城风慌乱的迭声,接着被他抱进怀中,冲进她鼻息的薄荷的味道是那样的好闻,圈住她的手臂是那么有力,那么紧,却那么的颤抖,他的声音都好像快要震碎了,“锦儿,怎么样,让我看看伤口!” 而顾灵瞳和另一个人已然控住了另外两个欲念傀儡咒的长老,其中一个,竟是……秦邵臻! 形式急转而下,东唐玖清楚地知道,手中最关健筹码没了,再想扳回这局,根本不可能,百年的期待全化为灰烬,东唐玖中折射出万缕残冷阴酷,“好,既是此,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余音未落,身形一闪,避入了之前的密室。 另外两个姚族长老亦非寻常之人,手一抖,袖底一阵刺人的烟雾冒出,顾灵瞳和秦邵臻急忙掩住鼻息退出丈外。 顾城风无心理会,他从怀中取出一颗莲丹,直接塞入贺锦年的嘴里,眸中焦灼一片,“我要把线抽出来,怕有些疼,你忍一忍!” 仿是劫后余生,贺锦年一缓过那种疼劲,便恢复了生机,她朝着他眨了一眼睛,声音里带了些欢快,“没事,这小伤我还受得住,拉吧!我是打不死的小强!”贺锦年根本不在意衣袍肩口上繁复精致的龙饰刺绣,已经被血水浸湿,还担心顾城风听不懂她话中之意,很幽默地解释一句,“小强就是蟑螂的意思!” 顾城风忍住心疼,吻着她的额角,哑声,“胡闹!” “六月呢,我想看看六月!”贺锦年眨着眼寻找,一抬首正好对上秦邵臻泼了墨般的凤眸,衬着消瘦苍白的脸,那一对沉甸甸瞳眸愈发显得深深幽幽,一丝笑容便僵在了唇边,讪讪而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谢谢你……方才救了我!” 客套、生分至此让秦邵臻眼神黯了下来,忍耐地笑了笑,想开口,却恍然惊觉嘴角竟然抿出了血。 他定定地伫立不动看着受伤的她,不知道是否该上前,因为他不知道面对贺锦年时,他该说些什么。 他只是懦弱地想流泪,他想,这一生,他也无法耘酿足够的勇气和她面对! 天哪,又是三人行!贺锦年大脑马上回放当初在通州秘道三人行时,她放开了顾城风的手,随秦邵臻跳下了万丈深渊! 贺锦年象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缩着脖子,低下眼睑,一股说不出的不安袭上心头,一时之间竟不敢看顾城风。 顾城风看着眸光闪避的贺锦年,顾城风突然撩唇淡淡一笑,斟酌半晌,转首对秦邵臻缓缓开口:“方才,多谢了!” 在东唐玖失态狂吼之际,他瞄到了入口出秦邵臻的身影,秦邵臻对他指了指上官凝,又指了指自已,顾城风与顾灵瞳马上会意,用眼神各自领了一个攻击的对象。 机会仅有一次,因为,只要其中一个慢半分,傀儡手中丝线狠狠一收,就会直接割掉贺锦年的一条手臂或是小腿。 秦邵臻沉默着摇摇首,低着头,双袖着地,神色迷离,若孤魂野鬼。 顾城风转回首,又吻上她的眉心,温柔的笑容如潋艳微风荡过一池春水,盛放的全然是对她的宠和溺,而后,动作小心翼翼,先挑出傀儡线的线头,然后一根一根地从贺锦年的身上拨出。 贺锦年感到自已的心安全着陆后,便开始关心起她的三个小丫头,“灵瞳,这三丫头有没有救?” 顾灵瞳正在翻看陌夏的眼睛,闻言,摇首,“气息、心脉皆正常,只是蛊虫怕是一出生就养在体内,已和五脏连成一体,哎……我对蛊方面知道的不多。”从川西开始,这三个丫头一路相伴,若有半分虚情假意,她岂会看不出。 “我母亲或许有办法,我们先离开这里,东唐玖不会善罢甘休,这里他呆了三个月,地形比我们熟悉,何况……” 话未落,“砰”地一声从隔壁传来一声闷响,众人马上感到地宫微微一摆。 贺锦年双手一触地,掌心里传来的震感顺着她的血脉直直袭进心脏深处,眸中灌上凌厉,“大家快散,东唐玖要引爆地宫!”贺锦年顾不得身上丝线未除,倏地起身,冲向昏迷的六月。 正在查验陌夏体内蛊虫的顾灵瞳脸色遽变,她看过地宫的构造图,知道这个地下陵墓是由几百根的圆型柱子支撑而成,而她身处的大殿正是陵墓主柱的范围,一旦被破坏,这里将会很快坍塌。 “六月我来负责,你们带上陌夏她们!”贺锦年三下两除二抽掉膝上的丝线,背上六月,欲朝原路撤退。 顾城风倾身上前拦住贺锦年,从她背后上接过六月,脸上无丝毫慌乱,柔声道:“别急,声音是从这方向传来,我们应从另一个方向撤,否则,通道狭长,我们到不了墓外。” 顾城风温洵、从容地口吻成功地让他们全部冷静了下来。 顾灵瞳赞同道,“这是陵墓中央,东唐玖既然能在这里藏三个月之久,这里必然有气孔,否则光有天眼,气流不通,足可把人闷死!” 贺锦年眉峰微微一跳,倏地看向秦邵臻,秦邵臻似有所预感,神情平静地开口,“我从塌陷的锡矿那里穿过来,当时,顾城军就是从那里失踪!” 贺锦年闻言,心头怦怦诡异乱跳,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指尖轻轻摩挲过锦囊上的刺绣金线,少顷,伸手再一次缓缓触地,睁开眼眸时,以斩钉截铁口吻道:“顾城军和失踪的影卫,曾经经过这里!” 这个锦囊是凤繁星交给她的,凤繁星告诉她这个锦囊是她和顾城军分离前,她亲手给顾城军佩戴,而后落入了秦河的手中。 凤繁星希望借用贺锦年的第六感,通过这个锦囊知道顾城军的下落。 当时,贺锦年三番两次偿试过,她看到的最后画面仅仅是顾城军一群人被捕时,将这锦囊悄悄地藏进秦河的袖中。 接下来的画面,就与顾城军全然无关,但幸运的是,凭着锦囊上留下顾城军残余的气息,她感应到顾城军还在这世上。 并且,由此推理,顾城军就在矿山上失踪,且,当时,他的身边有近一百个最精锐和“圣”字辈的四海影卫。 这么多的人能活下来,并且让顾城风的四海影卫找不到他们的下落,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误闯进了秦河的地宫之中。 这时,岩石碎裂之声频频传来,贺锦年知道,若一根主柱倒了,整个陵墓就会象多米诺骨排般倒下,毕竟这是古代的地宫建筑。 可这时候,盲目逃生往往是致命的,她蹲下身,敛尽情绪,再次放空大脑,璀璨的双眸在手心触及地面,便不自觉地微微眯起,感受着—— 众人屏息看着,尽管耳畔不停地传来岩石扭曲断裂之声,以及清晰可闻的顶部石头砸落的声音,却无人动弹半分,唯恐惊了眼前这个陷入幻境般的少女……终于,众人听到“姚夜辰”三个字从贺锦年的嘴里吐了出来。 顾灵瞳福至心灵般想起,方才东唐玖一番怒骂时,曾屡次提及姚夜辰,难道—— 尚来不及发问,贺锦年已然睁开了双眼,直指辰时之位,“出口在那!过了三道暗门,即可到出了地宫,顾城军就在那个方向,还有他身边的众多四海影卫,都在那里!” 贺锦年背上六月、顾灵瞳、秦邵臻、顾城风分别背了陌夏、上官凝和燕凝霜撤退。 贺锦年带路,虽然肩头伤得不轻,但她依旧动伤敏捷,很快就领着众人在石雨中冲出了陵墓。 身后,半山已然塌陷,断层上露出的岩石狰狞歪曲延伸至视线尽头,隆隆的硝烟犹如从巨人的大口中不停地吐出,在暮色中发出地狱般的嘶吼—— 尽管个个狼狈不堪,但劫后余生让他们相视而笑—— 包括顾城风和秦邵臻亦有一刹那间的眸光交流! “同志们,往东——”贺锦年眉飞色舞,雄纠纠地指了一个方向,大腿欲迈开时,衣袖被顾城风扯住,后背一轻,六月便被顾城风接了过去,淡淡的嗓音传来道,“锦儿,先处理一下伤口!” 贺锦年转身看着灰头土脸的顾城风,唇瓣瞬时重重抿起,唯恐小脸崩不住地大声笑开,心里那个痒呀,恨不得信手变出一个照相机,把这百年难遇的一幕照了进去,未来岁月中,可以随时拿出来癫一癫、乐一乐! 但她这小小的心思自然不敢给顾城风瞧出半分,她异常乖巧地坐下,凭由顾城风帮她处理伤口,实在忍不住时,伸出手一把扯下顾城风头上的束巾,尽管被散落粉尘呛住,但她还是眨着无辜的双眼,不忘夸上一句,“我觉得你这样,很接地气!”说完,还表示自已一点也不嫌弃似的往顾城风脏兮兮的脸亲了一下。 “又皮了!”顾城风眉眼不动,依然矜贵如神砥,眼里情愫绵绵,“别再乱动!” 顾灵瞳神情默默,不理会二人,离得远远的,开始收拾自已凌乱,满是粉尘的头发。 秦邵臻阖目盘膝坐着,后背崩得紧紧。 一柱香后,三人开始寻找出口。 顾城风把六月将交给秦邵臻背着,他将上官燕和燕凝霜分别夹在腋下,顾灵瞳依然负责陌夏,三人开始施展轻功出山,不到半个时辰,贺锦年已然听到海浪之声。 循着海浪之声,顺利地走出了山谷! 贺锦年想象过万丈深渊下的惊涛骇浪,想象过悬崖翘壁上的深潭,唯独没想过黄金海岸—— 当覆了月华的细沙,柔软得象一层丝帛的路摆在贺锦年的面前时,她当即就撇下顾城风,双手展开,施开轻功,象脱了缰的野马狂奔而去,大声呐喊,“大海,我来啦——” 接着,破开嗓门又尖叫一声:“大海,我亲爱的母亲,我来了——” 顾灵瞳脚底一滑,差点仰面倒下! 此时,天依旧未亮,这样广阔无垠的海,于顾城风、顾灵瞳和秦邵臻都是初次见到。 贺锦年到了海边,直接踢飞了绣鞋,脱了衣袍,穿着一身亵衣亵裤朝着继续奔着,海浪冲来时,阻碍了她前奔的速度,她一边欢快地用双手接着海浪,一边往深处跑去,当海水齐腰而没,惊得顾城风腾身扑了过来,将她抱住,“锦儿,别乱跑!” 顾城风从不见过这样的大海,他不知道足下所站的会不会是如龙淹潭般,一不慎就是万丈深渊,见贺锦年如此横冲真撞,直惊得他一身冷汗。 “放心,这里很安全,我要游泳!”贺锦年欢快地呐喊一声,象一只滑溜的鱼儿般,从他的双臂中钻了出来,未待顾城风再拦,贺锦年已然象只海鹰扎进了水中,在泡沫飞溅的浪花中,撒了欢似地游着—— 顾城风只得回身捡了贺锦年的绣鞋和外袍,拧干后,踏入水中,嘴角噙着一泓无可奈何默默跟随相护。 顾灵瞳缓缓走到秦邵臻的身边,看着遥远的天海一线,月光在海平面上拉出一条仿似银河的长廓,那里,是否真地存在天音大陆,相传,那里的人个个擅音律。 那个人呢,教她一手音律的他,百年来,她遍寻三界,也不曾有他半分消息,是不是转生到了那里? 顾灵瞳伸出手来,仿佛可触摸到天幕,少顷,方收回虔诚的眸光,看着水中嬉戏的贺锦年,双眸中透出淡淡的羡慕,婉叹,“她总是这样能轻易找到快乐!” 秦邵臻有些费力一笑,“什么时候再帮他们解开血咒?” “今晚子时!” 秦邵臻“哦”地一声,轻描淡写道:“烦公主施法,将我身上的一道精魄还给顾城风!” 顾灵瞳转首,眸光带着探究,“那你身上少了两道魂识,会从此昏睡不醒!” 秦邵臻迎上她的目光,不躲避,唇中苦涩,“如果我是顾奕琛,我决不会放手,可我不是……阿锦她……”他想到申钥儿死在他怀中那一瞬间,他感到肺部被一层厚厚的湿氏包裹住,郁气窒在腹中,无从释放,疼得他落泪,“她太苦了……”眸光带着贪婪紧紧跟随水中那道身影,伸手朝前一抓,握住了一缕风从指尖很快消散—— 秦邵臻遽然转身,耳畔,少女的欢笑被呜咽的海风盖过,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颜墨璃那一次次疯狂……因求而不得,不仅伤害贺锦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下蛊毒。 他怕,若他再不收手,他怕有一天,他也会变成第二个颜墨璃! 不若,就此放手,把幸福留给她。 不若,放得彻底,从此长眠不醒,再不会被心疼、思念、回忆所缠绕! 贺锦年一脸尽兴从海水里出来时,星寒月冷,万景沉睡,浸了水的夏季薄襟月色如一层薄烟,勾染少女姣好的曼妙身材,恍如碧海深水处走来的龙宫少女。 顾城风先是觉得心脏又漏跳了几啪,接着,本能看向秦邵臻,见他痴了般,满眼沉醉,怒色倏地爬上他雪白脸颊,一个掠身便呼啸上前,张开衣袍便将贺锦年罩住,倾身抱起她,几个起落,便跃出了百丈之外,正要斥责,却听到怀中的人指着前方一脸无辜地提醒,“城风,那里有人!” 顾城风先循着视线看,果然,不远处,一个赤着脚老者踩着海水泡沫朝着他们走来。 顾城风忍下怒气,低下首,看着怀中那张湿漉漉的小脸散着运动过后的健康粉红,长发如海藻般直包住削瘦的双肩,水珠不停地沿着脸颊滴在那精致的锁骨上,让他……猛然想起昨夜的一场性事—— 到了口中的斥责怎么也吐不出,少顷,灼热的气息,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灌进她的耳膜,“下回只能在朕的面前游泳!” 怒了……自称起“朕”来了! 顾灵瞳和秦邵臻听到动静,亦跟了过去。 田八丹站定时,朝着顾城风躬身一拜,谨声道:“陛下,百年未见,陛下风采依旧!” 顾城风冷然道,“人呢?”顾城风已然隐有答案。 清风拂过,扬起田八丹灰白的长发,他揽须一笑,“族长大人久候陛下大驾,陛下,请!” 一路无话,走了半个时辰后,贺锦年看到不远处的沙滩上搁着一艘两层高的船,确切来说,那是一艘正在打造的船。 靠近时,贺锦年和顾城风虽然早已预料,但见到时还是狠狠一惊,顾城军一身黑衣劲装,半蹲在二层的甲板,手中拿着一个锤子,正在敲着,而船头、船尾、帆顶都有黑衣影卫在低头干活,对他们一行人的到来,没有任何的反应。 顾城风双眸霎时如浸了冰霜,尚未开口,顾灵瞳已淡淡地解释,“这里布了结界,在船四周的人感受不到外面的日月星辰变化,他们只会不停地干活、吃饭,累了就睡,醒来时,昨日的记忆在醒来一刻全部失去,以为不过是初来,一天复一天!”顾灵瞳不无讥笑,“长老倒会懂得挑苦役。” “老夫救了他们,自然要取些利息,不为过,不为过!”田八丹讪讪一笑,指了指船,“没办法,老夫一个人打造这艘船,整十年工夫,也比不过这一群小子三个月的进度快!” 田八丹将他们领至一排木造的房屋里,房间并列而排,看似都不大,但单从外观,就是一个手工拙劣的人自已建的,但入了屋,方发现房中的摆设奢华得惊人,摆放在最显眼地方的一张水墨画卷的的屏风,贺锦年可熟悉得紧,那是申府的宝贝,当年就是放在田敏丽的寝房中。 估计是申家被抄后,申府中的不少东西都落到了秦河的手中。 那张龙凤贵妃椅贺锦年虽没见过,但皇宫里头,敢用的,只怕也只有大魏的皇后和皇太后。 贺锦年眸光最后落在贵妃椅下一个极不搭调的黄金夜壶,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眸光怵怵地看向田八丹,“我怎么感觉是来到一间奢侈品仓库了!这些,全是秦河的贪污来的吧,依礼,要归纳国库!” 确实,在她拿到墨龙钥的那瞬间,贺锦年已然打定主意,搬空秦河的陵墓,作为战后恢复的储备银款,也是她继收复汴城后,送给顾城风的第二道大礼。 田八丹感到贺锦年那一双眼睛朝他看来时,仿如挟了箭矢“嗖嗖嗖”地直射向他的兆门,更甚,那神情倒象是被人打了劫般,那眼角眉梢的灵气分明活脱脱就是百年前,小小的山大王姚迭衣的模样。 田八丹一抹鼻尖,嘿嘿而笑,转首朝着顾城风时,脸上正经了些,“两位陛下,隔壁还有几间干净寝房,请自行安排,好好歇息一晚,一切明日再谈。”说完,抗不过顾城风周身难掩冷冽如霜的气息,脚底一抹油,正准备离开。 顾灵瞳却开口,“田长老,您一向擅蛊,不如帮我们瞧瞧这三个丫头的情况!” 田八丹蹙着眉看了一眼歪在一边长椅上的上官凝等人,施施然地过去,翻开上官凝的下眼皮,查了半晌,低咒一声,“这群老混帐,真是阴功!”说完,转首对顾灵瞳道,“行,包在老夫身上!” “那六月呢?”贺锦年脸色遽然一变,马上涎起笑脸,狗腿似地拉了田八丹至六月身边,“老前辈,烦您看看六月!” 田八丹看着眉目舒畅朗,呼吸均匀,仿如刚进入深睡眠的少年,这时连脉也不诊,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没病没灾有什么好看?就当他睡了吧!”看着贺锦年的脸马上变得阴晴不定,只好一叹,“把小圣子放在姚族圣地的结界,可保身子百年不变,到时候,他在外面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说完,不再理会众人,负手离去。 当夜,贺锦年与顾灵瞳同床,陌夏三人依然昏迷不醒,贺锦年便弄了张席子来,让她们睡在地板上。 顾城风和秦邵臻以及六月各自单独一间。 贺锦年和顾灵瞳体力皆有些透支,躺下后,聊了两句,便背靠背地睡了过去。 贺锦年清醒时,鼻息间是熏香渺渺,耳畔是一波接一波的浪涛之声,外面正午的阳光,打在窗绫前的一盆满天星上,风吹过,朵朵细碎迎风摇戈,她眯起眼睛,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方发现,四周的环境和昨夜不同,稍稍凝神,忆起这是顾城风的寝房,昨夜还是她帮着他整理的床榻。 贺锦年穿戴完整后,打开木门,走了出去。昨夜的那艘船,依然孤伶伶地停靠在岸上,已不见四海影卫忙碌的身影。 贺锦年心想,顾城风和顾城军两兄弟必定已相见,总算,此行不负凤繁星的一番托负! 事情桩桩件件在一夕间解决,让贺锦年觉得,今日的天气份外地好。阳光普照,天空水碧水清洗过一般,明亮得找不到一丝薄云。 贺锦年谓叹一声,展开双臂用力呼吸后,刚想吼一声,却无意低首时,竟看到一个粉装玉琢般的孩子蹲在木屋旁的台阶边,正半张着小嘴傻呼呼地瞪着她。 看得出,这小家伙被养得很矜贵,穿着薄薄的天蚕丝小衫,脚上一双小鞋,虽然没象别的孩子的鞋子绣上虎头,但那光滑的锻面,就可以看出全是用天蚕丝一层一层重叠缝制成。 更甚,小萌娃肌肤吹弹易破,没有一丝的暇疵,在于海边生活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日照和海风都是肌肤的杀手。 她想,这里既然是姚族人的地盘,这个孩子必然是姚族的后裔,弄不好,和百年前的姚迭衣还有一点的沾亲带故! 霎时,贺锦年的心象被小猫的爪儿搔动了一下,从不曾有过的母性感第一次从胸腔里冒出了绿芽儿,几步至小家伙旁,蹲下身,很平等地与他对视后,柔柔地问,“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在这玩呢?” “我在看蚂蚁搬家!”小伙奶声奶气地回答,双眸蕴了一潭澄净温水,水汪汪地,还撇了一下秀气的小眉头,惹得贺锦年心痒难搔,心想,这脸蛋,比去了壳的清水煮蛋还要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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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呢,告诉姐姐,姐姐陪你玩好不好?”终抵不过心头渴望,贺锦年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小家伙细细滑滑的小脸蛋,小家伙脸上渐渐浮起一层嫣色,很快延至一对可爱的耳珠子,娇艳得日月无光,让贺锦年心中直直惊叹:这究竟是谁家的小萌娃,实在是太漂亮了。 小萌娃仰起含羞带怯的精致小脸,娇娇糯糯地乖乖答着:“我叫简儿,姐姐,那你会玩什么呢?” “你说,你想玩什么,我就陪你玩什么!”贺锦年展开最温柔的笑靥,实在受不住母性的引诱,将小萌娃抱在了怀中。 小萌娃居然没有一点反抗,反而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搂住了贺锦年的脖子,简直让贺锦年受宠若惊,心中窃喜,在世外桃园生活的孩子,果然对外人没有丝毫的防患之心。 “那姐姐能带我飞飞飞么?”小家伙的口气有些带着疑问。 瞬时,万丈豪情配以国歌冉冉升起,“那太容易了,姐姐我轻功一流,来,抱紧姐姐,姐姐这就带你遨游四海,不过……”贺锦年立完军令状,瞧着那小家伙嫣红欲滴的小唇瓣,色心顿起,凑过了脸,引诱,“亲一下姐姐!” 小萌娃毫不犹豫地撅起嫣红的小嘴,精准地印在了贺锦年的……唇上! 贺锦年懵了,这谁养的小色娃?这么小就懂得亲嘴! 松涛阁临海约百丈外,依山而建。整个阁楼只有三间屋子,一间书房供主人读书写字,一间是寝房,另一间浴房,寝房外延伸而建一间露天的阳台,可看到外面的全景。 此时,书房内清凉无声,海风吹动白色纱幔,袅袅飘拂,香坛里的龙涎香已灭,灰烬在坛身的余热中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顾城风缓缓睁开双眼,眸光扫了一眼身边沉睡的秦邵臻,抬首,见姚夜辰临窗而站,一手随意搭在窗棂上,云锦条纹的紫色襟袖在风中飞扬。 姚夜辰转身,“你的魂魄已全,今晚子时,灵瞳会为你解开血咒!五十年的帝王运辰,业已物归原主,陛下,希望你对姚族后裔宽待些!” 顾城风起身下榻,抚起衣袍上的褶纹,淡淡道:“只要这些人安份守举,朕自会爱民如子!”顾城风顿了一下,低声问,“他呢?” 姚夜辰看着榻上已然陷入昏睡的秦邵臻,轻描淡写道:“他亦是多情之人,我会带他去天音大陆,若有缘,或许能修成自身的魂魄!” 顾城风“嗯”了一声,不语。 “有一点,我还要委托陛下!”姚夜辰眉峰微微一蹙,带着斟酌的意味,“还请皇上对顾容月照顾一些!” “顾容月?”顾城风语气不见丝毫波澜,习惯地保持缄默,等着别人自动给出一个合理答案! 姚夜辰避开顾城风的眸光,望着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语气中带了少有的绵长叹息,“实不相瞒,他是百年前,简儿的……嫡子!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断气……”姚夜辰放在窗棂上的手,不自觉地渐渐收紧,“我遇到简儿之前,他曾有一个妻子,是你们顾家的一个私奔的庶女……” 顾城风这才微吃了一惊,但很快就联想起,百年前,顾奕琛为了让东阁逆天,找到了一个刚出生便夭折的孩子哄骗东阁。 难怪东阁会轻易相信,费一身的术法,逆天让孩子复活。 因为,顾容月的父亲就是姚迭衣的“母亲”! 难怪贺锦年曾在他面前数次提及,顾容月与顾城风有几分相似,原来,顾容月的母亲也是顾氏一族的女儿! 姚夜辰勾动嘴角,勉强掠了点笑容,“当年,简儿并不接受我,是我执意,他……为了打断我的妄念,故意为难,说,若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就为他的妾氏!他以为,我必定不从!” 他从了—— 那些年,疼痛如生命附骨! 尽管,他无以伦比的尊贵,让那个嫡妻从不敢让他以小妾的身份晨昏定省,但每一次,小简到他妻子房里过夜,他守在屋檐下……撕心裂肺! 伤害让他缅怀,渐陷于回忆之中—— 突然,远处传来贺锦年与一个孩童畅然笑声,姚夜辰和顾城风几乎同时步至阳台,只见,不远处,贺锦年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如海燕般在空中腾跃,时而直直窜上,惊起一群的海鸟,时而低低掠过水面—— 两人的笑声卷着浪花,一朵一朵拍向岸边。 …… 可惜,玩得不够尽兴,贺锦年便感觉到有人来了,只得稳住身形坠了下来,怀中的孩子已经向前倾身伸出双臂,做出要人抱的姿势,眉眼弯弯唤:“辰哥哥!” “子时过后,你们即刻离开!”姚夜辰低低留下一句,便几个掠身,跃至贺锦年的身旁,伸手一拂,那孩子就到了姚夜辰的怀中,正眼也不曾看贺锦年一眼,便腾身离去。 贺锦年依旧维持着紧紧护着孩子的动作,眸光却静静地、带着微微的倔强看着姚夜辰的背影,神色中带着恍惚幽迷又掺杂着一丝悲凉,许久后,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她一双皓眸弥上一层水光……。 方才,仅仅是一瞟,那八分似六月的一张脸,已然给了她答案! “不伤心了!”顾城风了然地捧起她的脸,吻去她眼角的湿意,桃花眸中一片潋涟,似勾若缠地凝望着她的双眼,低低的声音带着安慰人心的口吻,“百年前,他为了今日姚族长老无法恢复祭坛灵力,拿走了顾奕琛五十年的帝王运辰,却因为将纳兰莉送至异世,施术耗尽元气,无法再施术扼制他妻子身上的邪灵之气,他……亦算对子女尽了父亲的义务!” “那他的妻子呢?”贺锦年闷闷出声,眸中微热涩意更盛,又瓮声瓮气地开口,“刚才那孩子也是他和妻子再生的吧,难怪,我看到那孩子……总是忍不住亲近!” 顾城风将她抱进怀中,他不想告诉贺锦年,其实她方才怀中所抱的正是简如风,是姚迭衣的生身之母,因为受百年邪灵侵身,而姚夜辰无法施术扼制,如今,已成了五岁孩童之身。 如今,于简如风,唯一的生机,便是找到大海对面的天音大陆,那里,传说中有一种天籁之音,可以彻底清除简如风身上的邪灵。 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长发,眸光温柔如天上的暖阳流泻:“他的妻子没事,他会带他的妻子乘船到天音大陆……锦儿,你有我!” “是,我有你,我有你的,顾城风!”贺锦年恋在他的怀中,喃喃自语几句后,抬首时,慎重道:“我还有母亲,还有六月,还有四个忠心耿耿的小丫环,还有……还有,将来我们的孩子!” 贺锦年瞳里如同一片的碧水蓝天,她已然从抑郁中走出,指了指姚夜辰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一脸的气势,“我们的孩子将来一定要比刚才那简儿还要萌!” …… 正文完,番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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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姚之恋01 一夜倾盆大雨,原本就潮湿阴暗的小路变成泥泞的暗沟,水面上浮满垃圾,带着让人难忍后恶臭直冲鼻息。 乌黑浑浊的水直直漫过大腿,却一点也不防碍少年灵巧的步伐,他借着两边竹楼里透出的微弱光芒,很快地走到自已的竹屋。 这里因为四季雨水不断,加上地势较低,很容易积水成涝。 所以,这里的百姓多数以竹子来打造房子,为了保证住屋不被积水所困,通常将房间架高,下面由几十根粗壮的竹子支撑。 少年敏捷地爬上一人高的竹梯,推开竹门,尚未开口,里面已传来妇人暗哑浑浊之声,“是简儿么?”刚唤完,便是一阵的轻咳,稍缓后,妇人伸出手,掀开布帘,露出一张近乎诡异的脸,只见从裸露出的脖子到整张脸,血管浮起,粗壮清晰如同一条条暗绿近似藤状,更让人心惊的是,尾端处挑出一抹的红艳,象盛开的蔷薇。 花虽美,可开得不是地方。 而一头毫无生机的枯发,衬着五彩斑澜的脸,若非开了口,着实让人以为那不过是一张寺院里一尊地狱修罗泥雕。 “是的,娘亲,简儿回来了!”少年习以为常地应了一声,坐在竹梯边沿,拿了挂在竹架上的麻布,接了檐下沥沥滴水,完全浸湿后,利索地擦着腿上的泥泞,反复几次,开始洗手。 片刻后,原本脏兮兮双手,此时,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只见少年的双手骨骼修长而匀称,肌肤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指腹处不见一般长工长年劳作的粗茧,反而犹如最名贵的玉石耗费了无数名匠的心血雕琢成而,精致而无暇。 少年又从竹架下的黑陶瓷里摸了一小把暗黑色的泥巴,涂沫在脚腕上不慎被枯枝刮伤的皮肤,收拾好后,便赤着脚进了房。 “娘,饿了吧!”少年先走到妇人的身边,竖起枕头,扶起妇人让她靠坐着,又从旁拿出一把梳子,轻轻地帮妇人打理睡得乱蓬蓬的头发。 “娘不饿,今天布施的来了!”每隔三天,姚族布施的人就会来这里,给每家每户分发点食物和药品。 少年了无温度地挑眉一笑,静静不语地为妇人梳发。 “简儿,先别管娘亲了,先吃些东西,这会该饿了!”妇人脆弱一笑,恹恹地道:“娘梳不梳头还有什么要紧的!”虽然她多年不曾照镜子,可在手脚尚利落时,也曾借着一盆水照过……从那以后,对自已的容貌变异的最终走向,再也没有勇气求证。 “会好的,娘您别多想,凡事都有简儿在!”少年搁了梳子,站起身,转过首,双眸带了狠戾之色,声音却依然温润柔软,“简儿十五岁了,可以照顾好娘亲!” 房间很小,除了靠里面放了一张竹席,用布帘隔开外,外面靠右是一个两臂宽的小灶,上面搁了个小炉子,此时火早已熄灭。 少年摘下小青帽,将它挂在壁上的竹钉上,任一头长发散下,又松开绑在腰间的布囊,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几块防水的油纸,将它们全放在一个竹盒里。 “今天比往日迟了些,为娘还以为简儿今天要在东家那过夜!正想唤王婶过来。”妇人如今全身已无法正常动弹,少年央了隔壁的一个孤寡老人,让她每天帮着照顾妇人。 “今天跟东家收帐去了,走了小个村落,所以,迟了些!” “那今天帮东家收的帐,都收到了吧!”妇人脸上溢出喜色,“简儿小小年纪这般能干,东家准会多照应些,等多存些银子,过两年,简儿就可以娶媳妇了!” “是的,娘亲!”少年颔首,看着豆丁般的烛火微微发怔,仿佛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化成波澜不惊,轻描淡写道:“娘,明天孩儿要随东家出门几天,孩儿会留些银子给王婶,到时候,您想吃些什么,尽管让王婶去弄。”少年仿似知道妇人不舍得花银子,便道:“娘,东家说要给孩儿涨工钱,加上上回帮东家卖了不少药材,东家又给了些赏钱,我们不缺银子了,娘您别不舍得!”少年收拾好后,这才打了水,开始洗脸,换了件干净的短衫和及膝裤后,便开始动手做简单的饭菜。 用钩子拉出埋在灰碳里的竹筒,这是他今晨离开时,把泡开的米放进竹筒里,然后埋在火炉下的灰碳里,那时碳火还不曾灭,就这样慢慢熨了一天,里头的米饭便煮熟了。 “要感谢遇到了个好东家,不象隔壁王婶的儿子,遇到了心恶的,活活把一个孩子给累死了!”妇人叹了一声,又摇了一下首,似乎觉得这话不吉利,便沉默了下来。 “娘您放心,孩儿机灵着呢!”把竹筒里的饭全部倒在小盆里,少年开始拿出腌好的肉和菜,调了一些辣椒面,开始拌饭。 “是,我家简儿最能干,对了,娘还没问你,东家给你涨了多少工钱?”竹席上的妇人含笑看着儿子手脚麻利地生火,熬汤。 “比上个月多领了五百钱,本想回来时,去小镇给娘带点米面,可惜雨太大,人家早收摊了,等明天一早,让王婶去买一些,再打点肉,给娘做肉馍!”火光印在少年侧脸上,长长的羽睫低垂着,那慢慢长开的脸已不单单是干净漂亮,在他洗净后,简直可以用剔透晶莹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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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有些看呆了,视线缓缓变得模糊,仿佛看到十几年前,滨纷的桃花林里,身着轻纱的娇颜女子让遍地的桃花失了颜色。 周围的人纷纷赞叹:“这是姚族圣地内务姚知事的小么女姚冰凝?果然名不虚传……” “姚族多美人,可这美人比起圣女都水灵三分,难怪姚知事说起女儿,就满脸是笑……。” “可惜的是,族长已有夫人,而圣子尚年幼,离婚配早了些,否则,凭这容貌,当个族长夫人措措有余呀……” 当年的她美名传千里,而眼前的少年,容貌更在当年她之上—— 她暗自谓叹时光如流水,又为儿子的容貌感到欣慰:多好的年华呀! 再粗陋的衣裳亦掩不住少年华美的容颜,那如天鹅般的美颈,白玉一样柔美的肌肤,黑墨一样柔顺的头发随意地散在脸庞两侧,可当少年转首朝着母亲微微一笑时,妇人的脸霎时苍白了几分。 少年左颊上那巴掌大的“奴”字印记,那一笔一画极其触目心惊,凸起的肌肤如一条条蛇盘蜷在脸上。尽管,这些烙印,经过十年的褪化,已不见初烙时的焦黑和丑陋,长出了纷色的新肌,但放在这一张完美的脸上,让人生生感到老天的失职……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为什么会这样呢?姚族除了遵循血液的纯净外,不是最崇尚容颜之美么? 明明是这样的相貌,这样绝色,若被她的娘家所认可,只要养至七八岁,就可以轻易地被姚族长老选中,进而成为族长身边最优秀的书童。成长后,只凭着侍候过族长的资格,要娶什么样的姚族少女,要过怎样高贵的生活都可以,还可以给家族带来荣光。 只因为少年的父亲是丹东帝国最憎恨的北蒙外族汉子,只因为她违背了姚族千年的铁律,与外族通婚。 她的父亲、兄长,甚至母亲,便狠心如厮,生生将她们推拒在外。 姚族少女不得嫁与外姓之人,姚族男子不得娶外族之女,如此不近人情的族规,割裂了多少对真心相爱的男女。 可当年的她,年少初情,根本不愿意听从家人的安排,与一位姚族少年成亲,她为了追求自已的爱情,抛开家人,与一个来自北蒙的红发少年远走高飞。 那些年,尽管生活并不富庶,尽管在北蒙之地,她被一群异族的人所岐视,尽管她疯了似地思念自已的父母、姐妹、兄长。 可那时候,她有疼爱她的丈夫,有一个美丽孩子,和健康的身子。 都怪她,她太贪心了……换得今日如此凄惨的境地。 那时,被蛊毒折磨得生不如死时,她真想一死解脱。 可五岁的简儿却抱住了她,忍着脸上烫伤带来的巨痛,开口,“娘,简儿不想死,娘,您也不许,娘您要等简儿长大,等简儿长大了,会给爹娘报仇的!” 是的,她连死都不能,因为她的孩子才五岁,需要她! 在无数次蛊毒发作的夜晚,在一帘之隔外传出孩子均匀的呼吸时,她睁开了双眼,生生忍受着疼痛,悔恨着—— 既然一心一意随心爱的人私奔,为什么不要一生终老在异乡,却在孩子五岁时,还不死心,期盼她的父母会因为这么漂亮的孩子,认下她们一家人。 从此,过着从前鲜花、美酒、赞美的日子。 所以,她带着丈夫和孩子,千里迢迢回到了川西,没想到,夫君那一头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暗红色头发,只消一出现,便成了所有人的眼中之钉。 最后,父母依然不原谅她,恨她的自私,致她父亲丢了姚族的好差事,恨她毁了兄长原本的好前途,恨她让家族蒙羞。 最后,年仅五岁的简儿身世被人揭开后,很快被姚族的长老带走,并强行那简儿的脸上烙上了“奴”印,她的夫君也在这场风波中,丢失了性命。 而她,因为身中蛊毒,不得不依附生存在川西沼泽的死灵之气,压制蛊毒发作,苟言残喘! 这里,是姚族圣地与川西沼泽之间的边缘地带。 这里的人,全是被姚族所弃的杂种。 这里的孩子,全是姚族的人违抗姚族的族规,擅自与外族女子或是外族男子通婚诞下的弃子。 有人如她,被族规惩处,身中蛊毒,不得离开,有人却抱着与当年和她一样的心愿,希望有一天,能够让姚族接纳他们,接纳他们的孩子。 少年象是猜到母亲的想法,转了首,专注地搅拌着陶瓷里的碎肉汤,给她的母亲露出精致的半颜,“娘,等秋后,我们搬走吧,孩儿存了一些钱,孩儿陪您去北蒙找祖父和祖母!” 父亲的骨灰,总归要送回北蒙。 “好!”妇人勉强露出笑容,并不反驳少年的话,她倦倦地转开脸,闭上双眼,孩子的愿望她自是看在眼里,可她自幼生长在姚族,知道蛊虫的历害,更知道,她所中的蛊毒,这世上无人能根治。 也罢,待她死后,简儿便不必陪她困在这。 “娘,是真的,秋祭后,我们就可以走了,娘的病,会好的!”少年的声音极其柔和,半边的笑容更是犹如暗夜里骤然绽开的昙花,魅惑人心。 母亲所中的是一种罕见的蛊毒,解这种毒的配方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得到,为了找到配方上的几种蛊虫,他每天早出晚归,母亲以为他是出去打小工,事实上,他是潜进川西沼泽寻找那些稀有的药材,有用的,自已留着,没用的就卖给这附近的药店,所赚的钱,远远比打散工得到的多。 只是他担心被母亲知道他涉险,除了治疗母亲生病所需,其它的银子他根本不敢花,偷偷存起来。只待最后一味药引拿到手,他立即带着母亲远远离开这里。 如果药引拿不到? 少年心中暗叹……只能将她的母亲交给隔壁的王婶,希望那王婶看两家多年相济的份上,帮她母亲养老送终,买一块好的墓地,好好安葬。 而于他,失败就等同于死亡! 因为最后一道药引非同寻常! 而是……姚族族长的血液。 明天,姚族要进行三年一次的秋祭。 上一回的秋祭,是姚族族长的姐姐承下血祭的任务,历经三年修养,身体依然未完全恢复,而这一次,姚族族长必定亲自承下血祭。 他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 血祭会让姚族族长失去人体一半以上的血液,让他变得脆弱不堪,只要他成功靠近他,他就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姚夜辰的身上盗出血液。 而如何混进姚族圣地,他早已有了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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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姚之恋02 姚族每隔三年的秋祭向来是整个苍月大陆最受关注之事。 每年到了夏末,姚族便开始广发请柬,邀请苍月大陆各国皇家以及名门仕家的代表进入圣地,接受血祭带来的祝福。 而大陆上的普通百姓,从入夏开始,从四面八方徒步朝圣涌向川西,虽然他们最终无法进入圣地,但他们相信,只要靠近川西,就可以被圣地的福泽所覆。因此,每年川西各个村镇的接待都趋于爆满。 初秋开始,各国皇家陆续前往川西,持贴朝圣。 南诏县位于川西沼泽的腹地,其东西两面皆为无人居住的沼泽,北通外郡,南通姚族圣地,是川西最繁华之地,亦是最靠近姚族圣地的一个郡县。 这里人口并不多,却商铺林立,且多以客栈和药材商铺为主。 接受圣地邀请的贵客到了南诏县,圣地的外务知事早早为他们安排好住宿,并对所有的入住者做好排查和登记,以免混进闲杂之人。 到了金秋,南诏县通往外郡的的关卡关闭,四方来宾在姚族侍婢的迎领下,南下进入姚族圣地的外域,在外域中,他们将接受姚族的第二轮排查。 最后通过的,才被允许进入圣地。 一旦发现心怀不轨之人暗藏其中,姚族不问原因,直接施以火刑。 千年来,自是有人能人凭着些本事混过第一轮的身份排查,但从不曾有人能成功通过第二轮的排查。因为,第二轮的排查是姚族圣子或圣女亲自出面,仅凭第六感觉,就能从百人中一眼揪出居心不良者。 不过,凡事都有意外,在千年前,姚族一个子弟擅自与外族通婚,诞下子嗣,因其子嗣不满他在姚族受漠视,暗藏报复之心混进姚族圣地,试图以受过诅咒的污血泼向祭坛。 虽然最后阴谋败露,没有给姚族带来多大的损失,但因此引起了姚族人对血脉外延的不安。 姚族长老就此定下铁律,姚族族众不得擅自与外族通婚,否则,必将受严惩。 千年的慢慢衍变,到了现在,已经成为姚族人既便婚配对象是丹东本国的仕家甚至皇家,都要经过长老会的同意,否则,皆视为不合法。 对于姚族子弟擅自与外族通婚,或是不经过姚族长老会的同意,与丹东本国的百姓结为夫妇的,一旦诞下子嗣,皆被视为杂种。 只是,姚族后人对本族有血缘关系之人无法感受到戾气,所以,当奸细中暗藏了有姚族血脉之人时,圣女或圣子就无法感受到异常。 因此,对于私通外族诞下的子嗣,必然以“奴”字的烙印,让他们无法混进圣地。 且,对私通外族的姚族后人,施于蛊刑,迫她们为了生存不得不蟹居于边缘之地,进而有效地控制了这些叛逆者让姚族的血脉外流。 而简如风,恰巧就是利用了这个漏洞,成功混进了姚族圣地。 他脸上的伤疤早在多年前,便被他用川西沼泽中的药草治愈,为了忍辱负重,这些年,他一直用易容术隐蔽真颜,等的就是这一天。 简如风所居住的边缘地带位于南诏县的西部,与川西沼泽直接接壤,因此,他装扮着一个普通的仕家侍从直接避开了第一轮的身份盘查,轻易地随着大队人马混进了姚族的外域。 仕家的侍从,包括皇宫的宫女太监都不得进入圣地,因此,简如风成功进入外域后,摇身一变,俨然成了姚族的少女,施施然从圣女的身边经过,并和所有人一样,大大方方地跪迎圣女。 而后,招摇而进,一路上无人盘查半句。便被热心的侍婢引进了女眷的贵宾楼广华居。 此刻,简如风一袭白色宽袖收腰褶裙,螓首侧视窗外络绎不绝的人群。窗外绿意盎然,暖风阵阵,伴着女子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果然如他所料,整个苍月大陆的皇家和仕家都知道,姚族族长这次是最后一次亲自血祭,过后,就要开始选拨族长夫人。 因此,除各国皇家拥有四张茗贴外,苍月大陆的各个仕家只得到一张,他们将手上唯一一张进入圣地的名额给了本族的嫡系小姐,希望她们借此被姚族的族长看中,飞上枝头,成为姚族族长夫人。 虽然这千年来,姚族族长多数是娶了本族的少女,但也不乏是仕家的贵族女子被选中。 比起皇宫选拨绣女,苍月大陆的适龄女子更愿意成为姚族的族长夫人。 因为,姚族族长一生只会婚配一个女子,光这一点,足够让所有的女子趋之若骛。 昨日,进驻圣地的是各国皇家的帝后、太子、公主,以及拥有高贵血统的姚族族人。 今日一批,是最后一批获得恩准进入圣地的丹东仕家贵族小姐,她们在姚族侍婢引进广华居,为首的正是丹东几户仕家门阀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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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确定的答案,简如风嘴角微微上挑,露出莹白的素齿,不由自主朝着眸光朝他看来的那绛衣女子盈盈一笑,思忖着,待血祭过后,这些仕家女子必顾不得矜持纷纷出现在姚族族长的身边,希望借以关怀靠近,届时,他可以利用她们作为掩护,成功逃离。 而这些能够成功进入圣地的仕家女子和皇家公主,自然在血脉上都得到了姚族长老的认同。她们自荐枕席的行为,也会被姚族的长老默认,因为他们也希望姚族族长尽快认定族长夫人,为姚族诞下新的血脉。 暖风挟着桃花瓣吹过窗前,此刻,他风髻雾鬓,珍珠缀满乌发,精心女子装扮后的少年,如冰肌砌骨,那一笑,更是风华妩媚无双。 “她是谁?”也不知谁失声而呼,随之,一群叽叽扎扎不停地仕家女子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原本被这里满目繁华所淘醉,可现在,心神荡漾中渐渐沉至谷底。 所有的人都感到,此刻,这一片片繁复似锦的花,潺潺流动的山水,皆成了楼台中那一个白衣丽人的陪衬。 绛衣女子被那艳绝了天地的容颜一惊,笑容骤然凝固,本能地拽住缓缓前行带路的姚族侍婢,羽睫微微跳动,秉着声息问,“那是哪家的小姐,怎么如此面生?” 容湘月是丹东帝国的相府千金,自及笄后,在相父和嫡母的允许下,她开始走出闺阁,与丹东一群适龄的仕家女儿结交。 她喜欢在相府里办以诗会友的茶会,后来,还与几位志同道合的女子办了诗社,其中不乏有些不错的词诗流到坊间,她也博得个丹东第一才女的美誉。 凭着诗社的名气,这些年,哪一个名门仕家的女子不想与之交好,并趁势加入她的诗社。 因此,但凡丹东名门闺绣,没有她不识的,而那窗内的少女,拥有这样的容貌,只消一眼便是难忘,何以,她从不曾见过。 姚族侍婢循着她的视线一瞧,虽然她也感到面生,但无需思忖,嘴角便沁出笑意:“容小姐,她是族里的小姐!” 容湘月身后的一名绿衣少女闻言,方阖上半张着唇,带着隐隐的不甘和妒忌,吐出两个字,“难怪……” 容湘月收回惨淡淡的眸光,心里倏地对自已失了所有的信心。 这些年苦心经营的美誉,恐怕在这样的绝色少女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想到临行前,父母的殷切希望,并暗嘱咐她,若需要人帮衬着,可以寻找姚族桂长老帮助,她的父亲早已为她打点好一切。 可现在,她知道,胜算变得渺茫。 不甘、恼怒倏地灌上心头,她咬着唇收回眸光,阴霾笼了满脸的春色,这打击未免来得太快。 人群中,有一个仕家少女颇为不解,“这位姐姐,不是说给族里的小姐安排的是拾荷苑,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呢?” 相传拾荷苑与姚族族长所居的寝居只有一墙之隔,可谓是近水楼台。 “族里的小姐爱住哪里,归不得我等安排,许是这小姐喜欢这里的桃花!”姚族的侍婢似乎不愿在此多逗留,便堪堪地掠了众人一眼,脸上显出似嘲非嘲的微笑,“众位小姐一路风尘扑扑,还是早些宿下,一会有的是时间让你们相互认识!” 另一个侍婢亦开口,“众位小姐悉记,族长大人不喜喧哗,请各位小姐尽量保持安静,无事莫靠近族长大人的尊华苑。至于你们的膳食和洗浴的安排,册子上自有详细说明。” 姚族并未帮她们安排侍婢侍候,进入广华居后,一切需她们自行打理。 简如风关上窗户,将一应人等的视线挡在纱窗之外。 第二日,阳光明媚,天空似水洗过般,干净得不见一丝的云彩。 此时,姚族上下早已汇集于圣地的石碑前,接受祈福。 别说是人,就算是稍有灵气的畜牲,此刻也懂得跑去祭坛吸纳福气去了。 尊华苑空无一人,极远的地方传来丝竹管弦之乐,预示着血祭已然开始,简如风如闲庭游客般,踏着白玉铺就的地砖慢慢欣赏着苑中的奇花异草,绕过荷池时,还信手摘下一株桃花枝,扔进池中,引得一群鲤鱼争相抢食,霎时,桃花瓣被抢夺一空,只留一根光秃秃的小枝干浮在水面上,他嘴角一挑,悠悠然朝着姚族族长的寝居方向走去。 进入寝居时,简如风无波的眼底终于挑起一丝震撼,环视四周,空旷得让人感到这不象是一个人的寝居,倒是让人感到这是进入没有香火的庙堂。 四根抱臂粗,雕刻着古朴象征权势的图腾圆柱足有三丈之高,四壁挂满獠牙恶兽木雕,让人心神不安。 寝居,是一个人最脆弱时的藏身之所,多数男子喜欢用自已喜欢的书籍,或是喜爱墨宝来装饰,在累乏之时,让自已平静下来。 这里,只适合摆上镇邪的钟魁。 简如风无心去探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无欲无嗔地寝居在此。 他继续观察着寝房中的一饰一物,精确着计算着,今晚在黑暗中逃脱时,要走哪个窗户,又是需要避开哪个方位,以免不慎打落饰品,惊到族长的侍从。 目所能触及的所有器具,包括洗漱之物皆以大齐盛产的水玉雕成,温润美泽,属世之珍品。 简如风双手沉于袖下,走过时,没有触碰这里的一饰一物,他静静地观察着这寝房,接着,想找出最好的躲藏位置,最后,眸光落在了一面直立的水玉镜前。 一人高,搁于陈列柜边,人藏在这里,不易被发现,何况,这里离床榻近,易攻击。 靠近时,简如风稍稍抬起眼睫,扫了一眼玉镜中白衣女子的倒影,眸光落在云鬓中唯一的饰物,一根碧玉钗,瞳仁中倾泻出冷漠的微光。 而他身上这件简单的白色衣裙,收腰,胸前点缀的荷叶遮盖住他平胸的不足,其实,只要脱了反面一穿,便是一件极为简单的男子白色衣袍,所有的精美荷叶刺绣都被平板的光滑锻面所替代。 届时,只需盘一个简单的少年发髻,从这里走出去的,便是一个美少年。 简如风垂下眼睫,轻轻走到玉镜之后,玉镜与墙壁之间的距离极为狭窄,但他并没有轻易移动镜子,而是吸了气,缓缓地挪了进去,而后,闭了眼,如壁画般紧紧贴着墙面,伫立不动,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夜色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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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姚之恋03 耳畔传来的丝竹之声随着窗外的暮色渐渐沉寂,当窗外的宫灯亮起时,简如风听到了越行越近的脚步声。 他屏住气息,进入龟息状态。 “族长,求族长今晚让奴婢侍夜!”侍婢和侍从连连求恳。 姚夜辰没有回答,神情散着冷漠虚空,惟,那双耀眼的琥珀双瞳依然璨灿。 他十三岁开始第一次血祭前,他已经从姚族血祭事宜记载中知晓,人体失去了大量血液的后果。 血祭过后,前三天,会时不时地失去意识,无法控制自已的身体各个感官,会出现偶尔的幻听幻觉,严重的,在沉睡眠中甚至会失禁。 他从不愿意在别人面前示弱,便是从祭坛上下来,他也拒绝别人的搀扶,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下神坛。 在回来的途中,服下侍婢备好的养血丸,支颐坐在辇车之上,神情维持着血祭时的高高在上之姿。 其实,他早已两眼昏花,眼前的视物在扭曲、变形,他相信,如果他是寻常人,早已失去知觉,心脏会慢慢失去活力,最终停止呼吸。 姚族长老们围在他的身边,谨持有礼,一句一句关怀体恤的话,却仿如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他听得不清,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他们要为自已选拨族长夫人,让他好好养好身子,尽快为姚族诞下新的血脉,接下来的几年,就把血祭的任务交给他的两个姐姐。 他时不是地以颔首回应,在姚族长老的躬身迎送中离去。 他维持着最好的仪态回到寝居之中,怎么容这些侍婢有机会看到自已最可笑的一面。 “族长,您留下小的吧,小的从小到大侍候您……” “阿回,不用说了,让族长早生歇息!”田八丹轻哼了一声,扬手示意众人离开,“族长,老夫今晚就守在尊华苑,您有事,吱个声,老夫便会火速前来!” 姚夜辰将所有的侍婢和侍从拒在门外,关上寝房的门时,伸张他修长苍白的手掌支撑在门框之上,双腿沉重得直打着颤,双唇灰白无一丝血色,整张脸如自绝境沉溺挣扎过来般,却依然带着矜持,带着高贵,纤尘不染,一步一步朝着床榻走去。 简如风感受到四周杂乱的气息渐渐散开后,方缓缓睁开双眼,几个时辰的龟息,让他的体温急剧下降,眉间染霜,仿如从十里冰封之境穿越而来。 这是他避过术法高深的姚族长老唯一的办法,否则,他的藏迹绝不可能瞒过姚夜辰身边的田八丹。 此刻,寝房并不是意料中的黑暗,因为,窗外的月光透着薄薄的窗绫,打在白瓷般的地面,折射出冷冷的寒光。 简如风控制着僵硬的身子,从夹缝里贴着墙壁缓缓挪出,仅三步之遥,便费了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 床榻上的轻纱帐半敞着,柔软的被褥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影,肌肤苍白,眉目沉静,气质空明如雪,一袭白色长袍包裹着他修长俊雅的身子,如一具毫无生命迹象的玉雕。 少年如鬼魅般侵近床榻,点住了姚夜辰的睡穴。 尽管他知道床榻上的人气息极弱,但他不想冒险,他知道姚族人的特殊血腋带来的特殊能力。 简如风提起丹田之气,将藏在腹中的血蛭逼出,一盏茶时后,他的手中便多了一只半指长的血蛭,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在血窒蛊外层的一层薄薄鱼肺囊,让血蛭蛊头部的吸血盘裸露了出来。 想成功进入圣地,他的身上不能携带任何禁物,而想把姚夜辰的血液成功带出,更是难如登天。因此,他想到用血蛭蛊放在自已的体内。 为防止血蛭蛊吸食自已的血腋,他用川西沼泽中的食人鱼的鱼肺囊包裹住蛊虫。 他计划着,在血蛭蛊释放出后,让它吸食了姚夜辰的血液后,再放入腹中,带离圣地。 这是唯一避过姚族盘查的手段。 简如风眉眼不动地俯下身,两指轻轻扣住姚夜辰的下颌,将他的嘴强行撬开,而后,将指尖的血蛭蛊缓缓放入姚夜辰地口中。 原本被饿了几天的血蛭蛊霎时便精神了起,很快蠕动着瘦瘦的身躯,象前锋的战士般,气势光汹汹地冲向战场。 简如风耐心地等着,看着那小家伙一点一点顺着姚夜辰的喉管入腹。 一个时辰过后,简如风准备动手解开姚夜辰的衣袍,他知道血蛭蛊已经吸够了血,他得把小家伙骗出来,否则,找到这么舒服的血供体,小家伙必定不肯轻易离去。 衣袍从姚夜辰肩出剥了下来,先是露出肩膀。肌肤是少见的细腻,反射着柔柔的月光,如同镜面,若非姚夜辰的身体白皙修韧,带着力量,他会以为这是女人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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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如风轻易地找到了血蛭蛊的吸血藏身之处。 人体胃里含有大量的胃酸,血蛭蛊仅凭气味感知就不会轻易闯进,此时,它正舒服地躺在胃的贲门处,一动不动地蜇伏着。 简如风运指轻轻一扣,便找到了它,并运力压迫着它圆滚滚的身子,逼它离开。 摆在小家伙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前行,要不就后退。 前行,是一片酸腐之地,胃酸会将它薄薄的一层体表消化掉,让它化为血水。 动物求生的本能,它开始蠕动地调头,一节一节地爬出。 这期间,简如风有些担心惊心沉睡的姚夜辰,因为吸满血的血蛭蛊此时的体积已是之前的五倍之大,至人体食道最狭窄的喉管时,必定会产生巨大的挤压,他担心姚夜辰会被这种疼痛刺激而清醒过来。 随着姚夜辰脖子皮肤清晰可见的鼓起,简如风的双眸亦眯成了危险的弦月,所幸的是,姚夜辰依然一动不动。 小家伙在简如风指腹一点一点的驱赶下,终于奋力到达姚夜辰的口腔。 成功在即!可是—— 一种不妙的感觉倏地袭上他的心头,简如风不加思索,捏住姚夜辰下巴的两指突然狠狠一拧—— 静夜中,“咯嚓”一声,姚夜辰的下颌便脱开。 同时,倾覆下身子,左手按住了姚夜辰的右手,并将碧玉钗抵在了姚夜辰左侧的颈部总动脉上,而简如风的右膝关节亦压制在了姚夜辰的左手。 简如风一系列的动作,只在一瞬间完成。 两张年轻的脸几乎相贴,在呼吸相闻中,床榻上的人平静地睁开了双眼。 两人双眸无声对峙,姚夜辰脸色依旧苍白,神情却不见波澜,只是那一双珀琥晶莹剔透中孕育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简如风眯了眼,带着明显的死亡威胁,随后,缓缓俯下唇。 “轰”地一声,姚夜辰脑子里所剩余的血在一瞬间被抽光,取而代之的是千里冰霜。 从不曾有过的体会……是因为,从不曾有人敢如此冒犯他—— 少女的唇瓣异样的柔软、带着冰雪的温度破开姚夜辰浑沌的思绪,让他的呼吸骤然急促,他一动不动,圆睁着双眼,欲图看清压制在他身上的人,却因为太近,视角无法将少女的整张脸看清,仅隐隐感觉,终其一生,这个少女将与他纠缠一起。 她……是谁? 更让姚夜辰感到不解,他失了半数的血液,体温已偏低,而这女子缘何气息如冰雾,冷得直叫人冻住。 可令他无法置信的是,他竟然起了反应,在他身体脆弱得不堪一击,被一个少女强行压在身下,而他的身子竟然毫无廉耻之心地叫嚣起欲望。 他想杀人—— 简如风毫无查觉身下人的异样,他没有一丝犹豫地将舌头伸进姚夜辰的口腔,厮磨中,专注地、一点一点地吸出那血蛭蛊,引进了自已的口腔中。 他仰起首,尽量张大口,让小家伙慢慢地延着他的咽喉钻进去。 夜色浓重,在姚夜辰无法移开的视线中,那少女颈项如天鹅般仰着,窗外的月色突然暗了下来,让他始终无法看清身上那白衣少女的面容,惟见少女那一双皓眸,透着一股兵刃般的冷漠。 他是在衣袍被解开时,清醒过来,当时,他的神智很弱,无法分清究竟是梦,还是现实,所以,他安静地任由对方解开自已的衣袍,依然均匀呼吸着,让自已的神智渐渐地清醒。 当对方的指腹抵在他胃上方的贲口,那里传来轻微的蠕动时,他确定,危险就在身边。 如此近的距离,肢体接触,姚族的特殊血脉让他很快感知了对方的意图。 他安安静静地等着那蠕虫回到他的口腔,然后,他会无情地一口咬死它。 尽管这点血液流失,并不会致命,但他自出生开始,就习惯以上位者恩赐天下,并不习惯被人强行掠夺。 他在侍机,在他左手能够得着的地方,有一处机关,只要轻轻一按,便会发出示警之声。 可没想到,这少女竟然知道他的意图,在他咬肌尚未绷起之际,便果断地让他的下颌脱落。 夜色在双方的沉默中流淌着,当简如风确定小血蛭在自已的体内找到最安全的地方时,他低下首,扣住姚夜辰左腕的手缓缓松开,从姚夜辰的眼中确知他不会再有行动时,简如风极为利索地为他的下颌归位。 同时,简如风缓缓收回钗子,锋利的钗尾轻刮过他脖子的肌肤,似乎在告诉姚夜辰,只要他不动,他不会伤他。 是的,对于血仇,简如风从不曾想去报,他自知,以他的力量,想要和整个姚族对抗,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仅想守护好自已唯一的亲人,带着他的母亲远走高飞。 “你……叫什么名字?”姚夜辰声音低沉,听不出具体的情绪,但简如风相信,如果身下的男子稍有反抗的能力,此刻,他必会被他撕成碎片。 少年不语,挺起身子,伸起右手,轻轻地搁在姚夜辰的前额,指尖运了力。 “你的名字!”他不动,强行抗拒覆在自已额上的带来的一波一波诡异的力量。 少年置若罔闻,动作不见一丝的延钝。 在姚夜辰的冰冷视线中,少年的手轻轻缓缓地在姚夜辰的眉间徘徊着,直至姚夜辰双眸渐渐阖上。 感受到身下人的呼吸渐均后,少年方倾下身,唇瓣帖着姚夜辰的耳,催眠的:“睡吧,闭上眼睛,忘了一切,你今晚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梦……” 简如风知道,这道催眠只能暂时封住姚夜辰三五天的记忆,一旦他的体力稍稍恢复,他便会清晰地忆起今晚的一切。 不过,三天,足够他带着他的母亲消失在川西。 少年嘴角渐渐挑起,起身,脱了身上的衣袍,反转穿上后,将长发盘起一个简单弱冠少年的发髻,碧玉钗固定后,跳出窗外,跃上屋后的窗檐,蜇伏看着月色西沉,银霜渐冷。 姚族圣地能人居多,他并没有把握夜行中被人发觉,他不想功亏一溃,只希望广华居的那群仕家女子明日早点来撒播魅力,争相邀宠,让他侍机光明正大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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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姚之恋04 九月初八,姚族血祭七日后。 田八丹推门而进,与姚夜辰双瞳略一相交,古瘦的脸上闪过不安,上前,谨声道,“雷骑的回报!” “念!”姚夜辰白衣翩翩,双手后负缓行于窗边,冷冷看着窗外满眼的桃花,嘴边嚼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 “是!”田八丹越发恭恭敬敬,语调却如草尖上颤颤不安的晨露,“九月初三,雷骑奉令追查……” 洋洋洒洒近千字的报告,念得田八丹汗淋涔涔。 从报告中可知,从九月初三,姚夜姚开始着手令姚族刑堂的雷骑开始调查之始,便被这个神秘“白衣少女”牵着兜圈跑。 此刻,时过七日,恐怕此人早已逍遥于天外。 雷骑依据姚夜辰所提供的线索,初始追查的是进入圣地所有的姚族少女,因为当夜那白衣少女与姚夜辰相峙时,姚夜辰的第六感无法清晰的感知到少女的来历,所以,他断定,这个少女必带有姚族的血液。 先入雷骑视线的自然是广华居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 很快,针对这个少女如何进入圣地的线索铺开,找到了第一个接待白衣少女的姚族侍婢,并得以确认,此人曾经成功逃脱过圣女的盘查。 九月初四,姚族年纪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女子的画像全部送到了姚族的刑堂,与姚夜辰提供的一张略显模糊的画像校对。 九月初五,这千张画像被列入可疑的只余七张,可这张人,当天也全被否定,因为她们当日参加血祭后,在族中人的带领下,在石碑下,参加了血祭当晚的守夜。 初六,刑堂将所疑人员扩展到姚族边缘地带,命人将那里所有的女子带到刑堂,一一盘查,依然无果。 初七,姚族刑堂长老对调查整整四日毫无结果引咎辞去长老事物,刑堂副长老怀疑是不是姚族的血脉外流,此人并非在姚族的视线中。 答案马上被否认。 因为这百年来,所有的擅自通婚诞下的血脉皆被施以奴刑,而这刑法并不简简单单地在他们脸上烙一个“奴”印,这个印咒带了禁咒,至这些人,无论男女,一生无法拥有子嗣。 而擅自通婚者,被施予蛊刑,更无法再生育。 当夜,刑堂中有人提出,或许可以试查一下族中的少年。 九月初八,雷骑把一个关于“简如风”少年的所有报告呈上。 报告上并没有这少年的下落。 仅仅错过男扮女装这个疑点,让他们浪费了几天,错失了最佳捉拿简如风的机会。 “田八丹!”静寂极久的寝房内传来一道冷冽嗓音。 “在。” “出三千雷骑,把人带回!”姚夜辰看着空中纷纷渺渺的桃花,神情平静,“所有与之接触过的,全部诛杀。” “族长,若是此人已混迹在市井之中……”音未落,似是猛然惊醒,马上敛声,面目上一片慎重:“八丹接令,请族长放心,一个月内,八丹必亲将此人带到族长面前。” 田八丹虽然不知道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方才,他留意到当他汇报那神秘女子事实上是一个少年时,姚夜辰的嘴角不禁弯了弯,如弓弦被张至极限,搁在窗棂上的手指亦无声地没入梨花木中。 “给你十天!”姚夜辰缓缓转首,唇瓣依旧毫无血色,目光里透着坚定,“退下!” 一个月后,姚族边缘地带。 残旧的竹楼一间一间毫无规则地搭建在泥泞路上,长年的阴湿使竹子看不出原来的绿色,仿如带了褪不去的百年霉斑。 天上艳阳高照,好天气已经整整七天了,可这里依然潮湿阴冷,泥泞直没人的脚裸。 眼过处,以卑微之姿伏跪两旁的尽是被姚族遗弃的人。 既使不看他们一张张或是雕刻着丑陋花腾,或是烙着“奴”字的脸,光那一双双匍伏探出的手,皆是骨指粗糙,指缝内塞满污秽。 在这最清冷的凌晨,两旁、身后全是人,可在姚夜辰的眼里,这里如同空旷荒芜之地,视线里的尽头,隐隐飘浮着一双璨灿星眸,以及……月色下那高高仰起的颈项,优美如同天鹅。 这样肮脏,污垢之地,却滋养出那样的白玉瓷。 步辇平稳前行,姚夜辰突然犹疑地转首,心头簇升起一种难以摆脱的奇怪感觉,就象是空中有一条看不节的细绳正圈缚住他的脖子,他肃然开口,“停!”。 姚族的侍从齐齐止步,身后的侍从见他站起身,飞快地在泥泞之是上铺出一条一尺高三丈长的临时栈道,上面还铺上了乳白色的羊绒地毯。 姚夜辰往回走,到了一间低矮的竹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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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马上跃上竹楼,将竹门推开,尚未开口,姚夜辰身形微微一晃,已然进入竹楼之中,霎时,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姚夜辰阖着双眸,静止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姚夜辰双眸缓缓打开,眸里一片阴鸷,气息紊乱起来,摸索竹屋中遍是粉尘的一饰一物,行遍每个角落,最后,近乎咬牙切齿下令:招回雷骑,不用再追捕! 他不知道究竟少年做了什么,他明明感应到这是简如风曾经的住所,但在这里,他居然感应不到一丝关于少年的过去。 难怪一个月过去了,几千的雷骑搜索不到少年的下落,如同人间蒸发。 三年后,金秋之际,丹东西北蒙山。 蒙山到了秋季已是大雪压山,放眼四处,一片白茫茫。 马车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行走在狭窄的山道上,除了一双执缰的手外,车夫的整个人几夫包裹在蓑衣内,刚清理过的蓑帽又压上一层厚厚的雪花,只是这会,路正在弯道之上,车夫一点也不敢懈怠,透过灰色的蒙纱,注目于前方,唯恐出一丝的差错。 若非是客户出五十两的银子雇他,这种季节,他决不可能出车。 终于车子安全驶过最危险的地段,车夫终于松了一口气,双脚展开架在了横杆上,身子舒服地往后靠,从怀里掏出一壶的烧刀酒,连饮了三口,炙热割过咽喉,身子马上暖了起来。 “烟儿,你觉得如何!”车内传来女人低低絮絮之声,因为风雪交加,车夫听得并不真切。 “娘,您放心,你昨晚一宿没睡,去眯会,烟儿有我照看着,你就放心!”简如风侍候着母亲躺下,搂过妻子,让她靠在自已的怀中。 因为山路狭窄,所以,马车的车厢比较小,如果一人躺下,其它两人便不得不挤在一处。 顾菲烟是他今年初刚娶过门的妻子。她原是丹东大将军的长女,其母是顾大将军年少时的通房丫环,生母过世后,过给了顾大将军的嫡妻,可惜没过几年,她的嫡母也病逝。 丹东的帝王念顾大将军护国有功,便亲自赐婚,将公主下嫁给顾大将军。 顾大将军为了讨好既年轻又美貌的公主殿下,不仅谴散了府中的几个侍妾,还准备将顾菲烟草草地嫁给丹东的一个守边的将士。 顾菲烟抗争无果,灰心之余便逃离顾府,几经周折,在一处偏远的尼姑庵中落脚,以绣活为生。去年清明,姚冰凝给自已的丈夫上香时,因伤心过度昏倒,被顾菲烟所救。 姚冰凝了解了顾菲烟的遭遇后,索性认了她为义女,接到了自已的医馆中,让她帮着简如风打理药材。 一年相处下来,姚冰凝心中甚是喜欢这个知书达理的少女,便找了个媒人,定下了简如风和顾菲烟的婚事。 今年年初,在姚冰凝的作主下,两人成亲,婚后不到四个月,顾菲烟便传出喜讯,这于姚冰凝而言,简直是喜从天降。 今年秋季,又逢血祭之时,简如风料想,血祭是姚族首屈一指的大事,姚夜辰必定顾不上再寻找他的下落,所以,带着母亲、妻子以及父亲的骨灰,准备回到北蒙,认祖归宗。 圆了姚冰凝多年的心愿! 此刻,顾菲烟幸福地靠在丈夫的怀中,感受着丈夫指尖轻抚她发鬂时的温柔。 忽而蹭了蹭,抬起小脸,细细望着他的脸,明朗的双眸啜满清泉。 忽而伸出一根细指,点在他饱满的额头,而后,沿着高挺的鼻子轻轻滑下,那介于少年和男子之间的优美的轮廓,让既使在清醒之时,她还会觉得恍似梦中。 她的容貌已是不俗,可与她的夫君一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幸运的是,他还很温柔,虽然天生招桃花,却并不寻花问柳。 每天在医馆里,忙里忙外,晚上关了店,就安心守着他们小小的家。 在明年的春季,他们将迎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这样的幸福,让她在睡梦中都会笑醒。 简如风握住妻子的小手,睁开镜湖般双瞳,柔声戏谑,“又犯花痴了?”在小镇上,他已然习惯被人用花痴的视线所包围,但令他有些啼笑皆非的是,他的妻子,两人成婚八个月,对着他,还是一脸花痴样。 顾菲烟羞红了脸,正待娇嗔半句,倏地,一声马儿的惊啸,伴着车子突然被狠狠刹住,顾菲烟吃了一惊,所幸简如风马上抱紧了她,才免得她跌向一旁,而沉睡中的姚冰凝一头磕在了车厢的木板上,痛得马上清醒过来。 “什么事?”姚冰凝惊蜇似地坐起身,本能地往简如风的身边靠去。 车厢外,车夫眯着眼,只见前方一个白衣男子骑着一匹白马横在路中央,在这荒野之中,倾天的白色恍如要融入冰雪之中,若非马颈上挂着一条褶褶闪光的宝链,恐怕,他根本就不会发现前方有人拦路,若冲了过去,马儿必惊,要是向左还好,撞了山,若向右避,将直接掉进深渊。 不仅埋骨于深山,恐怕连尸体都会被雪狼食个干净。 霎时,车夫的怒气蹭地一下冲到脑门上,直接咆哮,“他奶奶的,找死呀,冰天雪地的,你想死直接跳下去,别连累旁人……” 话未落音,一声兵刃摩擦过空气的声音响起,天下霎时安静了下来。 简如风脸色微微一变,拉过毛毯,将妻子紧紧包裹住,而后,带着眷恋将手轻覆在妻子微微鼓起的肚腹上,低着声,极力用安稳人心的语气,“烟儿,用你腹中的骨肉对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为了我们的孩子,别出声,亦……别出来,好么?” 顾菲烟的肚子里已有属于姚族的血脉,因此,姚族的人已然感应不到顾菲烟身体的异常,如果她能克制留在轿内,以姚夜辰的骄傲,必然不会为难一个妇人。 顾菲烟半张着口,频频点头,泪漱漱而下,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顾菲烟毕竟出生阀门,她清楚地知道,此时她必需按着丈夫的话去做,她不能有任何的失控。 “娘,不到万不得已,您也别出来!” 姚冰凝惨淡一笑,抱紧了怀中的顾菲烟默默颔首。她知道,今日是躲不过了,但一想这三年的自由,以前媳妇腹中的骨肉,一切都值了! 简如风掀开厚重的布帘,一股格外锐利的寒气立即扑面而至,他紧了紧颈上的狐裘,转首,顿了顿,朝着妻子温柔一笑,“银票缝在你衣服里,到了北蒙后,找个地方住下来,记得,一定要撑下去,我会回来找你,相信我,烟儿!” 也不待顾菲烟开口,已然步出轿外,平静地看了一眼人首异处的车夫,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冷到料峭的空气吸入肺里,震住怦怦乱跳的心后,再徐徐呼出,一股白烟从口腔中冒了出来。 简如风跳下车,一步一个脚印至姚夜辰的坐骑之下,仰首直视着这些年一直深刻在恐惧记忆中的脸,郎郎一笑,隐没了面容上的惊疑之色,周身流淌出清冷淡雅的气息,“我跟你回去,放过我的母亲和妻子!” 从少年落轿开始,那张记忆中模糊的脸开始变得清晰,他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直到成年男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方坐实了这三年来,他心中一直的疑虑……果然,是个男儿身。 见族长并未发话,隐于姚夜辰身后的雷骑军之首冷然一笑,“千年来,擅自离开边缘地带者死!” “我的母亲,身中多年蛊毒,断不可能再诞下子嗣,求族长留她一条性命。而我的妻子,她并非姚族中人,请您……开恩!”言毕,简如风双膝一落,跪在了雪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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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姚之恋05 简如风双足落地的同时,身子前倾,白皙的双手朝前探,掌在了白雪地上,墨色的发丝与雪花在空中缠绕,眉眼挑着一丝介于少年和男子之间天真和魅惑。 “承嗣千年,恩泽天下!”简如风对姚夜辰施以姚族族众的膜拜之礼后,缓缓仰起头,同时,漆黑的眼睫如扇面一点点上扬,全然打开后,那一双皓眸仿如染了天地间的一片雪白,美得倾天绝地,美得不象为间烟火,仿如冰雪消融,天地间突然开出一朵惊艳绝伦的花,让人禁不住满心暇思—— 众雷骑在姚夜辰轻轻一声咳中,低下了首。 姚夜辰亦沉淀心神,微抬了下巴,俯视着少年的卑微和臣服,少倾,跃下白马,眸光没有离开少年的眼睛,刚跨前两步,倏地,心头微微一恸,似乎在风雪抓到一股异样的游风,刚想分辩究竟是什么时,却那一刹那间的停顿,耳畔传来尖利地声响—— 一根细而坚韧的鱼筋线已然缠上了姚夜辰的脖子,借着力,少年已然腾身至姚夜辰的右侧,手腕不轻不重地一收,姚夜辰的脖子上霎时多出一条血线。 少年的动作非常快,快得令姚夜辰身后的雷骑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 雷骑眼底的杀气顿气,却不敢轻举妄动。 简如风手上的是一条由川西沼泽的食人鱼尾后筋打造而成,可以轻易地割断人的血肉。 “惑术?”姚夜辰直视着少年的双眼,面容如水,唇间擒笑,似是三年前初识的那晚,声音清灵淡雅,不带任何情绪,“你与川西沼泽邪灵缔结了盟约?说说看,你舍了什么?瞧你连妻子都找了,想来付出的不是运辰,那就是灵魂了?”看着简如风那一双雾气的瞳孔深处一丝细微的血色,若非是天地白雪印进了这一双眼,以他的修为,必定能看出异样,可就是这细微的疏忽,让少年轻而易举就扭转了局面。 与川西沼泽邪灵结盟,或是交出一生的运辰,或是交出死后的灵魂。 显然,简如风是交出了死后的灵魂,死后将堕入川西沼泽,成为死灵,从此再无六道轮回。 难怪简如风会治愈姚冰凝身上的蛊毒,难怪年少的他就能穿行于川西沼泽。 难怪他会隐藏了自已的气息,让他的三千雷骑空手而归,便是他自已,也无法凭借第六感觉感受他的下落。 更甚,如此近的距离,他亦感受不到简如风的戾气。 “是,只要能让我的母亲平安终老,区区三魂六魄何足挂齿!”简如风淡淡一笑,“这是我一生的心愿,所以,请族长大人开恩!”尽管与邪灵相盟约,死后灵魂将与沼泽的死灵相伴,从此没入黑暗的深渊,但只要能救他母亲于水火,他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开恩?”姚夜辰依然如谦谦君子,姚夜辰忽地一笑,丝丝地雾气不停地扑向简如风的脸,“你正把利器抵在我的头上,且并无丝毫收手之意。”只要他拒绝,他相信,少年手中的鱼筋线会毫不迟疑地直接割断他的脖子。 “族长说的是!”简如风冷冷回应着。 “简如风,你的命是我的,连同你的灵魂也是我的,你信不信,你死后,我姚夜辰绝对有办法将你的灵魂从死灵那赎回,让你……” “可现在,你的命在我的手中!”简如风冷然打断,环视护在姚夜辰身边一丈距离的雷骑,下令,“你们,全部跳下去!” 从简如风记事以来,就知道姚族向来漠视生命,他们高高在上,罔顾他人生死。 而他简氏一门,所有痛苦的根源都来自姚族。 所以,对姚族人的生命,他亦给予相同的漠视。 这里位于半山腰,悬崖下全是岩石,没有林木阻挡,加上冰雪覆盖,这些人跳下去,九死一生。 雷骑之首张开的手掌在简如风坚韧的视线下,缓缓握拳。 “想看着你的族子人头落地么?”简如风嗤笑一声,收紧手中的鱼筋线,鲜血霎时加速冒出,片刻便染红了姚夜辰的整个脖子。 “好!”雷骑之首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后,眯眼,“希望你信守承诺!”而后,他双膝跪下,朝着姚夜辰深深一拜,谨声,“族长大人,属下先行一步!” 言毕,双足一蹬,便如大鹏般朝着悬崖跃去,其它的雷骑知道此时除了乖乖就范外,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便纷纷效仿。 简如风眉眼不抬,朗声道,“娘亲,您执缰,先行离开!” 在这三年中,他曾猜测过种种危险的对峙局面,针对每一种狭路相逢,简如风都计算过如何保全自已的母亲,所以,他教会母亲如何驾驭马车,如何在野地里寻找裹腹之物,如何在寒冷的地方或是人烟绝迹的地方寻找生存之道。 婚后,他也教会了顾菲烟。 姚冰凝披了件厚厚的披风走出轿子,她咬着牙平静地看了简如风一眼,母子眸光短短一相触,简如风展颜一笑,“娘亲,披风不挡风雪,把车夫的蓑衣和蓑帽摘了,穿上。” “嗯……”姚冰凝哽咽一声,便低了首,弯下身,颤着手从车夫的身上扒下蓑衣,穿在了自已身上,刚提了缰绳,耳畔便传来简如风斩钉截铁之声,“走!” 姚冰凝没有勇气再看儿子一眼,她怕她好不容易积蓄起的所有理智会在瞬间崩坍,她紧紧揪着冰冷发硬的缰绳,使劲一抖,嘶吼,“驾!” 马儿似乎受了寒,不愿意前行,挣扎几下无果后,方磨蹭在迈开脚步,以致行驶非常缓慢,让简如风不知不觉地收紧了手腕中的鱼筋线,没有注意到,锋利的线已要全部没入了肌肤之中。 姚夜辰冷漠如常,仿佛并不在意自已的生命有可能在一刻之间消殆,他冷冷看着马儿一步一步拖着马车从自已的身边驶过,倏地低低一笑,“简如风,你在施惑术之时似乎忘了,圣血的功用!” 见简如风似乎没有多大的反应,姚夜辰脸上的笑愈发开涤,毫不在意颈上的疼痛,微俯首,在简如风耳边轻笑,“姚族的圣血,可让人的术法影响无限扩大,你方所施的惑术,最早来缘于川西白族,白族之人所有的邪术不仅对人有效,对畜牲亦是如此……三、二、一!” 在姚夜辰吐出最后一个字后,低哑尾音萦绕中,马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啸,猛地抬足,发了疯似地直直朝前奔去,前方是弯道,如果马儿不懂得拐弯—— 简如风无暇去理会姚夜辰话中之间,松了手便全力追赶。 姚夜辰解开颈上的鱼筋线,从怀中掏出圣药,稍稍处理了一下伤口,方优雅地走向简如风。 此时,马早已堕入深涯,而马车前轮悬空在崖边,摇摇欲坠。 姚冰凝双手紧紧抓住车厢前方的横杆上,整个人悬在半空中,被风雪刮得全身直抖。 “娘亲,您捉紧,坚持住!烟儿,你从后车厢爬出来!”简如风正施尽全力,想将车厢拉上来,难的是,地上的积雪太厚,让他的双脚一直在地面打滑。 “相公,相公,车厢后门…。打不开,被行囊挡住了。”顾菲烟死死抱着车厢内的扶手,声音颤着几乎不成调。 “把行囊往一侧移动,别往车厢前方位移!”简如风突然挣脱自已脚上的靴子,赤足没入雪地中,冰冷一下带走脚上的温度,他不停地移动着,想根据脚掌的触感,找到地面的支撑点,将马车一点一点地拉上来。 姚夜辰寂然伫立,听着萧瑟风雪之声,欣赏着他们垂死挣扎,亦看着顾菲烟狼狈不堪地从后车厢中出来,而后,与丈夫肩并肩,同心协力拉着马车时,他们的眼中俨然也没有他的存在。 姚夜辰嘴角缓缓弯起一抹嘲讽之笑。 简如风终是凭着自已的一份执着,将马车慢慢拉上,当姚冰疑的双脚终于能撑住悬崖边缘时,意外再一次发生。 车厢内因为柜门突然松开,放在里面的骨灰瓷坛滚了出来。 “不——”姚冰凝惨叫一声。 那一刹,无法承受的痛一下子冲杀出来,霎时破开将冰冻住的头脑,瞬时炸裂开来,姚冰凝倏地伸出一只手,欲图拦住,可惜那只不是触了一下白瓷的边缘,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已丈夫的骨灰就此击个粉碎,连想也没多想,纵身一跳,欲图接住—— 那一瞬,心中唯念,将丈夫的骨灰盒紧紧抱在怀里,便是她粉身碎骨,也不能让自已的丈夫的骨灰飘散在风雪之中。 “娘——”简如风倏地松了手,没有任何犹豫,便腾身跃下悬崖,嘶恸之声伴着风雪在山峦间不停地回响。 而马车在简如风松开手的那瞬间滑下,而一时不查的顾菲烟整个人被马车拄前拖,虽然及时松了手,却一下子面朝下跌倒在地,疼得无法起身,她盘蜷着身子,伸着手,虚空地抓着,“相公,相公,婆婆,你们不要扔下烟儿呀……” 一场惊心动魄的生离死别终于落了幕,姚夜辰象帝王般缓缓走到顾菲烟的身旁,睥睨俯视着,“你该去殉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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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2-04 12:2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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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搬运完了![em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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