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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竹马不青梅 作者:十四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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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等我再能正常思考和行动时,第一个决定就是冲出客栈,连店小二一直在我身后追喊:“姑娘,姑娘你还没给钱哪!”都没有理会。


  我所能做的就是赶快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竟然会撞鬼?也就是说,昨天晚上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小白不是真的小白?那么之前的呢?不行,我要去苏家找小白!


  我冲进一家钱庄,亮出耳钉给他们看,表明自己的身份后,要求他们马上送我到苏家。不愧是爹爹底下的人,办事效率就是高,不到三个时辰,我就站在了苏家的大门之外。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真走的不远,这么多天,居然就只在苏家方圆十里里打着转。


  苏府的门人看见我,都露出一幅无比吃惊的模样,但我才不管他们,连通报都没等,就自行闯了进去,他们也拿我没有丝毫办法。有人立刻转身跑,有人围在我身边,我通通不理会,自顾自的往前走,边走边道:“小白呢?我要见他!”


  围在我身边的几个人表情都很尴尬,一个道:“向小姐,我们家少爷正好出去了,不在。”


  我立刻踢了他一脚:“你敢骗我?”


  那人抱着腿,旁边的人圆场道:“小姐小姐,他真没骗你,少爷真的不在家。”


  “我才不信!”我又踢倒几个,沿着鹅卵石小径一路往前,穿过一个大湖,三个凉亭,五处假山,七道拱门,终于走到一处庭院前。


  院子里开满了各种各样不知名的野花,几间竹屋清幽绝俗,屋旁还有山泉叮咚,尽得天然神韵。


  爹爹曾说,从苏家三兄弟的住处,就能看出他们的性情。苏大哥住在高楼,因此生性孤高冷傲;苏二哥住在水榭,因此生性雅致风流;而小白的住处最是朴实自然,依山傍水,爹爹评语“此子胸襟开阔,淳善可亲,堪是我儿良人”。


  可见爹爹精明一世,也会看走眼。如果苏荇真像他说的那么好,怎么会在江湖上招惹那么多坏名声,又怎么会对我一骗再骗,让我懊恼着急又难过?


  良人!哼,去死吧!连撞鬼一事都给我搞出来了,他还想把我逼疯到什么地步才罢休?


  我怒气冲冲的走过去嘭的踢开房门,房门应声而倒,尘灰飞扬,顿时吹了我一脸。


  “咳咳咳……”我被呛到了,连忙掩鼻,再定睛看,心中却是一沉——


  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摆设也丝毫没有变化,但是……


  尘土。


  尘土。


  尘土。


  触目所及处,全是厚厚的灰尘,房门倒在地上,正好压出了一个门印。我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这、这这屋子看上去,起码有好几个月没人居住的样子了啊……怎么回事?苏小白好几个月都不在家?还是他搬住处了?不可能!他这么喜欢这屋子,不会搬的。而且,就算他搬了,也没必要就放着这屋子积灰,苏家又不穷,不至于连派个丫鬟时常打扫一下都没钱。


  为何会冷落至此?


  我的手慢慢地在身侧握紧,然后用更慢的速度转过身,盯着那些跟着我的人,开口,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去的,一字一字,极尽干涩:“你们少爷呢?”


  他们的眼光飘来飘去,独独不敢看我。


  一瞬间,灵光乍现,我立刻转身,跌跌撞撞的走,那些人连忙跟住我,七嘴八舌的劝阻着,但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我眼里只看得见前方的道路,弯弯扭扭,曲曲折折地通往西北角的宅院。


  而等我走到该院前,颤颤地推开大门时,身后的声音瞬间消失了,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脸色灰败地看着我。


  春日的阳光以一种无比柔和的姿态照进门内,却依旧驱散不走里面的森森阴气。一排排的蜡烛,一排排的牌位——这里,是苏家的灵堂。


  而我此刻,就站在灵堂门口,看着最下面一排最后的一张牌位——


  “中原苏门第六十四代子孙 荇 之位”。


  我想我的眼睛肯定是坏掉了,我的大脑也坏掉了,我的一切的一切都通通坏掉了。


  因为,我不能眨眼,不能出声,不能动弹,甚至不能思考。


  只是一直一直看着。没有表情。也不可能再有表情。


  而等我能再动弹再思考再出声时,我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再度转身,沿着来时的道路弯弯曲曲、转转折折的回到小白的住处,回到那幢满是尘灰的屋子里,不理会我脚上穿的是最上好的白色丝履,不理会我从小到大其实很怕脏,不理会那些仍然跟在我身后的人们脸上流露出怎样复杂而怜悯的表情,就那样一步步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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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房间里,都是书。


  与墙壁等高的书架上按照不同分类整整齐齐的排着各种各样的书。而且,与寻常人家里摆设所用的书籍不同,我知道,这里的每一本,小白都看过。


  他最喜欢看书了,我小时候,经常因为他为了看书不肯陪我玩捉鬼游戏而生气。


  书桌上,笔墨纸砚依次排开,桌旁的落地花插里,插的不是花,而是一幅幅画轴。我从里面随手抽出一幅,打开来,惊悸地看见——里面画的,是我。


  其实小白不喜欢画我,他给凤凰山庄里所有的丫鬟们都画过画,唯独没有画过我。因此,在我十五岁生日那天,我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其他,借题发挥的冲进他的书房,把他所有的画全都撕掉,又吵又闹,又哭又跳,再然后就醉倒了。第二天等我醒来时,床头就挂着一幅我的肖像画。奶娘说因为我昨夜抓着小白的衣领一个劲的问:“为什么你从来不画我呢?难道我不比她们都好看吗?难道我不是你将来要娶的妻子吗?我等了那么久那么久,等着你主动开口来求我给你画,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来求我呢?为什么不画我?为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次我的失态把他给恐吓住了,自那以后,每个季节他都会为我画一幅画,像什么《惜花春起早》、《爱月夜迟眠》、《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等等。总之每一幅都够正统,也够俗气。


  但我此刻从花插里抽出来的这幅,却与我所收到的所有画像都不一样,那是七岁时的我——


  梳着辫子,穿着粉绿色的裙子,坐在湖边,双脚伸进湖中,似乎是在踢水,但眼睛却凝望着很遥远的地方,神情迷茫,几可感觉到有忧伤透过纸张扑面而来。


  旁有题字:“惊鸿一瞥。”


  遥想起来那应该是我七岁时在爹爹寿宴上穿过的衣服,我都已不太记得,难为他竟丝毫未忘,细到我当时戴的是双鱼缠珠的配饰,都栩栩如生的勾勒了出来。


  鼻腔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让我变得呼吸困难。再看落款“苏三子·荇绘于戊亥年十二月初三夜不能寐时”,这……是小白去年退婚后画的……


  我连忙又抽出一幅,打开,再抽一幅,打开……一幅幅,画的竟然都是我。


  七岁、八岁、九岁……一直到十六岁。


  我所完全疏忽了的姿态,被鲜活的凝汇在了画里,再重新呈展到我面前,看着这些画,我仿佛看见了自己,是一年一年、这样那样的成长着,从稚龄童子,变成了妙龄女子。


  而且,每一张,都不快乐。


  其实我生性骄纵,又倍受宠爱,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没心没肺,因此很少有不高兴的时候,此刻却看见自己不为外人知的样子,竟然都被画进了画里,一时间,心头五味掺杂,难辨悲喜。


  七岁时,母亲去世。父亲的寿宴虽然热闹,但少了女主人的列席,旁人或许无所谓,于我而言,却是不可诉说的悲伤;


  八岁时,很喜欢的厨娘远嫁它乡,想到今后再也吃不过她做的豆瓣香辣鲈鱼和双脆虾,我着实忧郁了一段时间;


  九岁时,家养的鹦鹉被我喂的太多撑死了,纵然下人立刻为我换了新的,但只有死去的那只,会念一个名字“囡囡”——那是小时候母亲对我的称呼;


  十岁时,出外被人嘲笑爹爹是个吝啬鬼,虽然当场怒叱了对方一顿,昂起我高傲的头颅,但是回家后,还是忍不住羞愧的哭了;


  十一岁时,因为顽皮,从二楼的楼梯上摔倒滚下去,摔断一条胳膊一条腿,在床上足足养了半年才痊愈,每天都被病痛折磨的眼泪汪汪;


  十二岁时,最疼我的奶娘去世了,仿佛母亲又死了一回,我嚎啕大哭,三天三夜没有吃饭,所有人都劝不住;


  十三岁时,红潮来临,我被疼的死去活来,却又倔在人前,不敢表露,暗地里偷偷哭,觉得自己快要死掉;


  十四岁时,很仰慕的苏大哥娶了新娘,新娘没我美,所以好难过;


  十五岁时,很仰慕的苏二哥娶了新娘,新娘比我美,我更难过……


  那么多年,时光如针,将缘分二字在我和小白之间,缝的密密麻麻,而我却愚钝至此,始终不知。这么多幅画,每一幅的我,都那么难过,而每一幅里我的难过,都不是为了小白。


  画轴拿完后,瓶里还有东西,我伸手将它从里面取了出来,原来是一只盒子,看着非常眼熟,打开来后,里面,一张张,叠的整整齐齐的——


  都是糖纸。


  那是天竺客人送给爹爹的糖果,经由小白的手交到我手中,被我狼吞虎咽的吃掉,再漫不经心的把纸丢掉。


  我看着那盒糖纸,一直干涩着的眼眶像被什么重物狠狠敲碎,底下的眼泪顿时喷薄而出,再也止不住。


  小白,小白,你……


  死了么?


  真的……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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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这……是怎么回事?”我捧着糖纸,回身,直直地盯着那些下人们。他们犹豫着、为难着,就是没一个说话的。正在僵持时,一声音远远地传来道:“我来告诉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众仆人纷纷后退,让出中间的道路。身穿宝蓝长袍的男子缓步而来,就像一只走进鸡群的白鹤。


  我心头一怔,颤声道:“苏……二哥?”


  来人正是小白的二哥,有着“玉面苏郎”之称的苏远。


  我吸吸鼻子,擦去脸上的眼泪,低声道:“二哥,小白在哪?”


  “他死了。”与那暖如丽日的仪容所截然相反的,他的声音平静的很冷酷。


  “你骗我!”


  他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平静地看着我,一字字道:“他死了。”


  “你胡说!”


  “他死了。”


  “你、你、你混蛋!”我扬起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而他一动不动,就那么硬生生的挨了我一耳光。我倒抽口冷气,颤颤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双腿一软,啪的坐到地上大哭起来:“你们全都骗我……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前几天还看见他了!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和他在一起,无论我什么时候想找他,都可以找到他的,但是现在你们却把他藏起来了,骗人,骗人……”


  苏远轻轻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扶我:“你叫我一声二哥,那么,我就不会骗你。”


  “骗人的……”我的声音转为哽咽。


  “去年有异族妄图谋刺公主,正巧小荇在场,出手相救,不料却身中剧毒,而唯一的解药又被人误毁,他自知不久于人世,怕耽误你,所以,以要娶公主之名退了与你的亲事。而公主感念小荇大恩,默许他用这个借口向你退婚——这个事情,你爹是知情的。”


  “骗人的……”我无力的否认。但心里却隐隐然察觉到,也许,真是的。因为,一向最不肯吃亏的爹爹,怎么可能任凭别人退婚,抛弃他最最宝贝的女儿。可是,当日小白的书笺送来,爹爹看后,只是落寞地叹息。


  “他退婚之后,日日关在房中画画,毒性发作频繁,导致他最后连画笔都握不住。”


  “骗人的……”


  “他上个月廿三死了。你在灵堂看见的牌位,也不是假的。”


  “骗人的……”我拍开他伸过来的手,自行挣扎着踉跄站起来,往外走。


  苏远唤我:“你去哪?”


  “我去找公主。我要见凤仪公主!”没错,只要找到凤仪公主,一切就能水落石出了,我就知道这一切一切匪夷所思荒诞离奇又像刀一样折磨我割伤我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像个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丝曙光,便执拗着继续向前,不肯放弃。


  我回到家,哭着求爹爹,等他终于无奈的答应帮我买通关卡,让那位据说是幽居深宫的凤仪公主召见我后,我失望了。


  因为,坐在盘凤椅上仪态高华的女子,不是我所见过的那位凤仪公主。


  “凤仪公主只有这一个?”我问陪我同去的丞相。


  丞相一脸惶恐的答我:“什么?还有第二个?”


  于是我终至无言。


  失魂落魄的出了宫,行尸走肉的回家。最后一丝曙光也消失了,我忽然间,不知道自己身置何处,又该去向何方。


  然后我就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想起这次出山庄,我本来是打算去苏家找小白的,结果半路上就遇到了他;我想起他坐在车辕上帮我赶车,山贼出现后,愣是没有半个人把矛头指向他;我想起他在山寨里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我更想起那一天客栈的镜子里,没有他的影子……


  一丝丝、一缕缕,抽丝剥茧,却又重新缠绕,直将我,压的无法呼吸。


  我好绝望。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害怕成这个样子过。身体像被火一样烧烤着,又像是漂浮在水里,难受得要命。正无比抑郁之时,门卫对我说,有客人来访。我摇头,此时此刻的我,谁也不想见。


  门卫递上一物,对我道:“那客人说了,小姐看到此物,就会见他。”


  他手上,赫然躺着一片叶子。


  柳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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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我的心重重的跳了几下——对啊,我怎么忘记了这个人!


  虽然凤仪公主那条线已经断了,但还有柳画年啊!只是不知道,这个来找我的,是哪个柳画年。


  我一边忐忑一边急切的赶往客厅,远远看见一人背负双手正在观摩墙上的壁画。光一个背影,便十足销魂。奇怪的是,我竟然无法分辨,那究竟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直到他回过身来。


  我啊了一声,愣愣地望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


  他眨一眨眼,“不认得了?”


  我轻声问道:“凤仪……公主?”


  他啊哈一声,摸着鼻子笑了起来:“虽然你这样称呼我也没有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柳画年这个名字。”


  “你……究竟是谁?”我不敢断定,这个人是谁。五官是柳画年的五官,但声音,却介于他和公主之间,有点熟悉,又有点不熟悉。


  他轻轻一叹,从脸上轻轻取下一张人皮面具,我又啊了一声,正要喊出公主二字,却见他将假凤仪公主的脸摘掉了,如此又变回了柳画年。


  变来变去,宛若戏法。


  “你是谁?”


  “我可以是你见到的所有人。”他柔声回答。


  我摇头:“我不明白。”


  他朝我走了一步,正色道:“向大小姐,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我一怔。相信吗?其实,本来是不相信的。但是,最近的经历却让我开始迷惑,如果不是鬼怪之说,就实在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了。


  见我迟疑,柳画年又道:“那么,你相信这世上有神么?”


  “你想说你是神仙?”我说出这句话的用意本是质疑,却不料他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是。”


  我的反应是立刻后退了三大步。


  他见我如此惶恐,忍俊不禁:“向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怕神仙。”


  “我……只是怕……真相。”我咬着嘴唇,声音低低。


  他面色顿变,定定地看着我,不知为何,那目光竟还带了些许悲悯。


  是的,我怕真相。


  虽然我真的不明白这混乱的一切究竟暗示了怎样惊天动地的真相,但是,我有预感,那真相必然非常难以接受。不然的话,疼我如斯的爹爹,不会连着苏家一起瞒我。所以,尽管我一直迫切的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事到临头,答案呼之欲出时,却又开始害怕。


  “你怕什么?”柳画年的声音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听起来,梦呓般朦胧,却悠远,“最坏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是么?”


  没错,他说的对,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小白死了。这世间不会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那么,我为什么要害怕呢?


  “所以,难道你不想知道苏荇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会在死后,出现在你面前么?”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真奇怪,明明心跳没有加快,明明身体没有颤抖,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平静,可是,我的眼泪却自己流了出来,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柳画年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他是因为我而枉死的。”


  我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全部接纳,无法再去思考。


  他说他是名散仙,叫怀鲤,喜爱四处游玩。某日游到天山雪峰,见一少年坐在一块岩石旁,于是便与他搭讪,谁料无论他怎么逗诱,少年都一言不发。


  他从未被人类如此轻谩,越发铁定了心要逼得少年开口。因此,当他发现少年的目光胶凝在一棵小草上时,就拔下了那根草,笑道:“你要这个东西?那就求我吧。”


  少年顿时面色大变。而更意外的是,那根草长在地上时,绿油油的,结果才一离开土壤,就立刻枯萎了。


  原来,那就是传说中十六年一开花、花只一朵,可解百毒的还灵草。


  少年中了毒,这是他的最后一线希望。


  却最终扼杀在了他轻佻的举动中。


  就这样,解药没有了。苏荇死掉了。


  怀鲤叹道:“我生平妄为无数,唯独这件,最令我后悔……”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已经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他露出惊讶之色,唇角上扬笑道:“向大小姐,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但也不必……”话没说完,我已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咬的是那么用力,以至于舌尖立刻感觉到了腥甜的味道。


  他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玩闹,连忙推我,但我死死咬住,怎么也不肯松口。怀鲤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索性就不挣扎了,温顺地站在那里,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缓缓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我呜咽着,终于开始遏制不住的颤抖。


  叫我怎能接受这样的真相?


  一个无聊透顶又粗心大意的神仙;


  一场莫名其妙又糟糕透顶的灾难;


  最最最重要的是,我的小白就那样的死掉了!


  “我的”二字一经乍现,就变得再难将息。没错,小白是我的。从小到大,所有人都知道,他自己知道,我也知道的这个事实,从来没有被我承认过。


  我是个胆小鬼,懦弱又自私,因此,明明有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潜移默化,已经扎了根、发了芽和开了花,但依旧固执的不肯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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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喜欢小白的。


  在我十六年的生命里,除了爹爹,没有哪个男人比他更重要。


  只是,我太愚笨了,明明是很喜欢的东西,却因为怕大家笑话,怕自己受伤,就装出一副很讨厌很不在乎的样子,我以为这样我就安全了,就平衡了,却不知,终有一天我会失去他。


  我会失去小白。


  我,失去了小白。


  真愿意用全部的任性与肆意,去换回从前。


  若我还是从前的那个向丝羽,我一定、一定要善解人意;一定、一定要善待小白;不再吃他的醋,不再讨厌他比我聪明,不再颐指气使的对待他,不再刁蛮任性的欺负他。若我知道我与他的相处时光竟然会这么短暂,若我知道他最后会离我而去,我一定,一定会好好珍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白。


  我松开了牙,抱着怀鲤,哭的泣不成声。


  怀鲤轻拍着我的背,安抚里有着沉沉叹息:“人类总是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的——这真糟糕,对不对?”


  他分明是在安慰我,但我听了这话,却越发悲伤。


  “我自知闯祸,误害了苏荇性命,因此有意补偿,于是,就与我的鬼差朋友打了个赌,如果人间能有某种强大的力量挽留他的话,那么,他就可以不死,重回人间。但是,只有一个月的期限。”


  我重重一震,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怀鲤冲我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寂寞:“他是我所见过的最特别的人类,我很想知道,对他而言最牵挂最舍不得的东西会是什么。于是我一直跟着他,发现他回到人间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你。”


  我想起了我刚出凤凰山庄没多久,就在路旁碰见了小白,当时只道是巧遇,却原来他是专门为了寻我而来。


  “但是没想到啊……”怀鲤又笑了,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嘲弄道,“他还没来的及对你说出起死回生之事,你就先向他提了个要求——你要嫁给柳画年。”


  我的脸腾的烧了起来,羞愧与悔恨像双刃一样,把我的心扭过来又搅回去,痛到无以复加。


  “他本可以说,但却什么都没说,就那样陪你上了路。还是我看不过去,索性假扮柳画年出现在你面前,先是让你看见我的冷酷而害怕,再是扮成公主让你退让……只可惜,人间的时间真是不值钱,一月之期,飞逝而过。而你,始终没有说出挽留的话呢。”


  “为什么他不告诉我?”我已经泪流满面,“他明明可以对我直说的!我……”


  怀鲤悠悠地打断我:“他说了,你就会留么?而你之所以留他,是出于同情,还是不舍?”


  我一震。


  怀鲤的目光无限清亮,亮的仿佛能将我看穿:“你不了解自己的心,或者说,你根本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没错,苏荇的确对你百依百顺,但是,这不包括他会就此舍弃自己的骄傲,当你口口声声说要嫁给另一个男人之时,如果他再开口说出真相,就像是在祈求你去爱他。你觉得,如果换成你,会说吗?”


  我紧握着自己的手,握的那么用力,以至于指甲都深嵌进了肉中。但我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此时此刻,我的心比身体要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所以啊……”怀鲤摸了摸我的头,用很温柔的语气道,“你错过了救他的机会。向大小姐,你错过了。”


  我扑地从他身上滑落,跪倒在地,然后抱住自己的胳膊,不停发抖。怀鲤的声音明明那么温柔,可说出的字,却又那么那么残酷。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像看着一条可怜虫。但眼眸深处,却又闪烁过很复杂的一些东西,那些东西盘旋着、沉淀着,令他变得更加冷酷的同时,却突然让我惊醒了。


  我一握双拳,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挑了挑眉毛,显得有点吃惊,刚待说话,我已扑过去再次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声道:“给我一个机会吧!”


  “哈?”


  “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只要一次!让我重新选择一次好不好?让我现在开始补救好不好?”


  他冷冷看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一次机会?又凭什么认为还能有补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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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被他冰冷如霜的语调吓倒,坚持道:“我知道有的!一定有的!否则,覆水已经难收,尘埃已经落定,既然已经全无希望,你不必再来这里一趟,难道只是为了看看我得知真相后会如何痛苦?”


  他定定地看着我,半响,才缓缓道:“也许我真的是想看你痛苦,所以才来的。”


  我心头一跳,但仍是摇了摇头,固执道:“我不相信!你已经无聊过一次了,已经因为你的无聊枉害了一条人命,你不会再无聊第二次!不会的!”


  怀鲤发出一声嗤笑:“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虽然我和你相处不久,你又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但是,我感觉的出来,你是个好人。”


  他沉下脸:“我不是人。”


  我立刻改口,“那么,你是好仙。”并把他的手又握紧了几分,“你拔了还灵草,是无心之举,因此害了人命,若换成别的神仙,死了就死了,天下无时无刻不在死人,区区一条人命又算什么?可你愧疚了,不但愧疚,还想方设法的去补救。所以,才有了这一个月的机会。”说到这里,我难过的低下头,哽咽道,“但是,很不幸的,你和小白都遇到的是我这样一个笨蛋,我这个笨蛋漫不经心、糊里糊涂的错过了你费了那么多功夫才求来的一个机会。对不起!我知错了,所以,虽然很为难你,但是,请你再想方设法一次好不好?再给我一个机会吧。这一次,我保证!我保证绝不浪费,绝不犹豫,绝不失败。”


  怀鲤久久的凝望着我,久到我开始绝望,但是却又拼命的告诫自己,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可以放弃。我欠小白那么那么多,又害他错失了返回人间的一次机会。如果小白当时选的不是我,而是苏伯伯和苏伯母或者其他任何亲朋,相信他们都会挽留他的。只有我,我这个自私自利又自以为是的笨蛋,才会懵懵懂懂、稀里糊涂。


  他是小白啊!


  是我朝夕相处了九年,在出生之前就已缔结了姻缘签的小白啊!


  是哪怕我的要求再怎么荒唐无聊都会努力帮我去实现的小白啊!


  是明明知道如果我不爱他,他就要魂归地府,但还是带我去找柳画年的小白啊!


  我、我……我怎么可能不留他?


  我哭的一塌糊涂,眼泪鼻涕一直掉。


  于是怀鲤终于有了反应,从我面前抽袖道:“大小姐,就算我是神仙可以变出一件新衣服,你也别真拿我的衣服当抹布啊。”


  我扁扁嘴巴,哭的更凶了。


  于是他又叹了口气,“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了。真没见过眼泪那么多、哭的那么难看的女人。听我说,想救苏荇,的确还有一个方法……”


  我惊喜道:“太好了!”


  “你先别高兴,那个方法无比艰难,你能否做到很难说。”


  我斩钉截铁道:“我一定可以的!”


  我是谁?我可是凤凰山庄的向大小姐向丝羽!只要我下定决心,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而且,这一次,为了小白,我也一定一定要做到!


  “好。那么,”怀鲤慢吞吞的说道,“你就去天山雪峰,等一十六年吧。”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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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怀鲤说,小白中的毒还残留在他的身体里,所以,要小白复活,就得先解掉毒,他可以用法术维持小白的尸体不会腐烂,并令小白的魂魄沉睡,这样一来,小白就没有办法轮回转世。与此同时,我去天山雪峰,等那还灵草再开。


  “一十六年方能开花。”


  “期间若有任何疏忽大意,都会导致枯萎。”


  “小白的元灵不毁,一十六年后,他复活时依旧只有十六岁,而你,却会苍老。你,可真的想好了?”


  临行前,怀鲤一遍遍的问我。


  而每一次,我的答案都一样——“我一定能做到的。”


  小白,我现在就在天山雪峰,坐在你曾经坐过的石头上,守候着你曾经守过的花。


  我家的亲戚们得知我要在这里等十六年的消息后全都来阻止我,他们觉得我疯了,但我心里很清楚,我没有疯。我的心,从没有这么清楚明白过。


  这里很冷,不过没有关系,爹爹给我准备了最暖和的皮裘,实在冷的不行时,我就自己跟自己玩捉鬼游戏。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这个游戏,那时候觉得好讨厌,我总是要当鬼,被你追杀。现在却知道,如果身后有个人在注视你跟随你,其实是多么快乐的事情。


  小白,等你复活后,再跟我一起玩吧。可是,我又有点担心,我到时候就三十二岁了,会不会老的跑不动了?我最近照镜子,看见自己长了三根白头发,糟了,我会不会老的很快?


  如果我老了,不再美丽了,你还会不会喜欢我呢?


  不过,如果是小白的话,一定还会喜欢我的吧?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样的觉悟呢。尽管,这份觉悟来的实在太迟太迟。


  小白,前十六年,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喜欢我等待我。


  现在,轮到我等你十六年。


  十六年后,我们再相见吧。


  到时候,我要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夫君,欢迎回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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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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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na see the continuation for them [em64]
very touching love 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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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13 23:1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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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感人...


看到结尾那一句,夫君,欢迎回家的时候,眼泪就哗啦啦的下来了。


原来之前搞笑的背后,却是如此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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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16 14:1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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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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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16 15:3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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