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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连载]考古惊魂:漠北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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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4 09:1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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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流逝,转眼间一年过去了。我早已由当年青涩的新生变成了S大里的老油条,得意洋洋坐在校门口临时摆放桌椅前,充满优越感的给报到的新生发放宿舍钥匙。
  
  每个大学都有自己独特的迎新生传统,比如美国佬的toss,总之是要捉弄一番新生,杀杀他们的锐气。
  在伟大而神奇的S大,我们的迎新传统是紧密与本土文化结合的。在例行的系迎新座谈会后,照例由老生带着新生介绍学校传统、文化底蕴、风土人情等等。
  尤其是像我们这种百年里经历过新生、劫难而又重生的院校,可八卦的素材非常之多,令那些口沫横飞的老生泡到MM的概率大大上升。
  以往迎新话题TOP10中自然是小红门、天文楼、X角楼、L纪念馆等等。但今年毫无疑问,五舍409的传奇荣登榜首。五舍下聚集了大批带着惨绿新生的老生们,以各地方言普通话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各种版本的鬼屋409。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其中最积极,最有激情,吸引了最多MM目光的那位,不是别人,正是李大嘴。
  
  魏大头已经开始为攻博做准备了,而我也在考虑读研的问题。李大嘴却依然流连花丛中,广种薄收。虽然他也有意向攻博,但用他的话来说,老婆和博士学位,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如火如荼的迎新很快过去。这个学期似乎特别快。我也只和两位大神吃了几次饭,参与了三次小型的学术研讨会。还没感觉呢,就放寒假了。
  
  没人意识到,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寒假给了我们一个如此大的震撼,一个措不及防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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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4 09:1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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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有三种不同的任务,我们可以称为科学的、想象的或推测的和文学的。”
   ——乔治•屈维廉
  
  寒假里我和魏大头、李大嘴都没回家。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没和父母过年。
  魏大头和李大嘴已经确定攻博,各自头上缠了一块布,写着大大的“斗”字在宿舍里做硕士论文的攻坚战。而我要在出国和留校读研之间做出选择,一边是未知的机会,另一边是熟悉的环境和朋友,难以取舍。我忽然有点理解了周谦以龟壳占卜命运的心情。
  
  最主要的是,那段时间我迷恋上了新石器时代初期的陶器。从河北阳原于家沟的夹砂陶到怀柔转年遗址的夹砂褐陶,再到江西万年仙人洞和吊桶环的素面陶、绳纹陶,我沉醉其中,乐此不彼的临摹、比较、归类。夜夜都如醉生梦死般的快乐,妙不可言。我妈听说我为了几块破陶片甚至不愿意回家过年,一怒之下和我爸到海南旅游去了。我乐得轻松过个年,无需给七大姑八大姨拜年,也无需吃些可疑的食物,拿些尴尬的红包。
  
  学校里不回家的人居然不少,我们考古系除了我和两位大神,还有两个新生,都是女生。一个叫王嘉,另一个叫薛青青。话说薛青青真可谓是个唇红齿白的妙人,这等姿色放在外院里虽然只能做个背景墙,但在我们考古系就是绝色了。
  
  我们五个人在一起在老范家吃的年夜饭。老范有意将我纳入门下,言谈举止间已经俨然将我当成了他的徒弟。老范一直是个光杆司令,做菜和做学术一样严谨,颇为可口。喝了几巡小酒后,我们尽兴而归。
  
  走在校园的路上,一片昏黑。
  S大很会过日子。寒假里一过夜里11点必然熄灯,只留大门口几盏大灯,撑着门面,照耀毛爷爷给咱们题的字。
  
  李大嘴一直对薛青青极尽讨好谄媚之事,其无耻程度连我都看不下去。大概是借着酒意,又舍不得放走薛青青,李大嘴提议我们几个人到宿舍里打牌守年。
  我心中惦记着那几块破陶块——我赶在图书馆闭馆前影印了几张图片,过年期间就指望这个度日了。但没想到大家对打牌计划一呼百应。我估摸着除了李大嘴惦记薛青青,可能魏大头对王嘉也动了心思。
  王嘉的样子基本上是蚩尤的女版。我们考古系的男生还真是随遇而安,志向平凡。
  
  这时薛青青忽然道:“师兄师姐,听说五舍409很神奇,我们去那个房间打牌怎么样?”
  魏大头犹豫了一下,说:“这个……不太合适吧……”
  王嘉人很活泼,也是好事之徒,附和道:“去嘛去嘛,我们就当是一次打牌探险。我们宿舍对409都好奇极了,今晚我们去探险,等开学了我和青青要好好跟她们炫耀炫耀。”
  
  李大嘴轻轻咳嗽了一下,“老魏,我看行。”
  
  是行啊。王嘉的脸就是护身符,神来挡神,鬼来杀鬼。李大嘴,你为了泡MM真是奋不顾身啊。
  
  我赶紧表态道:“听说五舍没学生留守,宿舍大门都锁了,阿姨回家过年了。”
  
  李大嘴微微一笑:“梁珂,你知道全中国开锁最厉害的人是谁么?不不不,不是魔术师,也不是锁匠。而是——文物局局长。你魏哥他现在虽然不是文物局长,但这点技能还是有的。”
  确实,魏大头有次酒后吐真言,他的梦想是当文物局局长——助理。
  
  见我还在犹豫,李大嘴又道:“梁珂,我在P大的同学最近邮了点资料给我,我也没在意,好像是……广西柳州大龙潭一期发掘记录,还有不少陶片资料。”
  他用眼角瞟着我,一脸坏笑。
  我收腹,握拳,“那还等什么啊,麻溜的,直奔五舍去啊!”
  
  魏大头用根铁丝,几秒钟就捅开了五舍的门锁。
  整栋楼黑漆漆的,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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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4 09:1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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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四层楼似乎分外漫长。
  我们身上带了探险装备,手电,零食,矿泉水,蜡烛,打火机,以及一副崭新的80分扑克牌。
  
  手电微弱的光亮在五舍无边的黑暗中,像是一艘大海中风雨飘摇的小舟。远远的零星爆竹声像与我们是两个世界。魏大头牵着王嘉的手走在前面,我后面是李大嘴牵着薛青青的手。
  恐怖是亲昵最好的催化剂,我是在实践中认识到这个定理的。
  
  拐了一层又一层,终于到了四楼。魏大头如法炮制打开409的大门。
  屋内一切依旧,只是物是人非。没有我想象中的可怕,有点淡淡的亲切和伤感。不知道周谦此刻是否安好,他能吃上年夜饭的饺子吗?
  
  李大嘴和魏大头出力,将小谷和Y男的桌子拼在一起,中间点上蜡烛,摆满零食,一个临时牌场就这样搭建起来。
  王嘉不会打牌,于是她坐在魏大头旁边,看我们四个大呼小叫开始打牌。
  仿佛是因为太过寂静,我们反而要制造出热闹的声音驱散内心的不安。倒是薛青青和王嘉比较坦然,大概年少热血,不知道光明的背后是黑暗吧。
  
  我和魏大头搭档,李大嘴和薛青青一伙。平心而论,薛青青牌打的不错。但她怎么会知道她的对手是谁?那可是曾经干掉过哲学系的考古黄金牌搭档——梁珂和魏大头。
  我想薛青青在有生之年一定会后悔那晚和我们在409打牌。同样,我也敢赌10块钱,李大嘴的后悔程度,一定远远超过薛青青。
  
  命运的狰狞和凌厉不常显露。但只要一瞬间,足以让我们消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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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4 09:1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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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除了周谦和我以外,是否李大嘴和魏大头也看到过那个黑衣女人。而且时过境迁,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我也不敢完全肯定自己当初看到的到底是不是黑衣女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心理暗示造成的眼睛错觉。
  
  在409里打牌的时候,我一直时不时东张西望,想看看在蜡烛的光晕之外,是否有可疑的黑影出没。
  王嘉说:“师姐,你在看什么?你弄的我心里毛毛的。”
  李大嘴面不改色造谣道:“她习惯打牌的时候偷看人家牌,不然怎么赢呢?”
  大家絮絮的说了些闲话,其中不乏两位大神和新生MM的打情骂俏。除此以外就是令旁人听起来甚是无趣的考古专业讨论,我们引导着两位误入考古泥潭的迷途羔羊,硬是将枯燥无趣的考古事业说成天花乱坠般天下第一有趣的职业。
  考古系应该给我们发奖金。普天之下又何尝有我们这么热爱专业,吹捧本系实力的学生?
  就在魏大头渐入佳境,开始口若悬河的讲他在四川某地的考古经历时,薛青青忽然插嘴道:“谁把窗户打开了,大冷天的穿冷风。”
  魏大头哈哈一笑,“没人开窗户啊,肯定是你穿少了。你们这些女孩子啊,从来都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大概他觉得自己很幽默很有型,自顾自的笑了一会,见我们脸色都有点发青,这才停住笑声问道:“怎么了?”
  
  薛青青声音颤抖道:“刚,刚才,很明显的,我背后一阵冷风。好像……好像有人站在我背后。”
  
  李大嘴难得的镇定,泰然道:“这是典型的心理暗示造成的错觉,从心理学上说,自我暗示和催眠有异曲同工之妙,它可以将不存在的景象或感受凌驾于大脑接受到的真实感受之上。科学家们已经发现……”
  就在这时,我们全体惊叫了一声。
  因为,蜡烛,无端,熄灭了。
  
  李大嘴再也不顾形象,一把抱住我的胳膊,浑身发抖道:“老魏,手电,快开手电。”
  
  我右手边是薛青青,黑暗中她因为惊吓而冰冷的手拉住我,我轻轻摇了一下,以示安慰。
  并不是我胆子更大,而是身为师姐,我觉得自己有义务比她冷静些。
  
  老魏手忙脚乱的找手电,终于按到了开关。瞬间手电的光亮变得特别刺眼,终于打破了房间死寂的漆黑。
  
  在手电筒光亮的照耀下,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魏大头借着光在找打火机点蜡烛。李大嘴浑身发抖的抱着我胳膊。
  而薛青青正和王嘉紧紧抱在一起,眼神无辜,透着深深的恐惧。
  
  一阵透心凉,顺着我的脊椎,一直延伸到腿部。
  我一点都没发抖,因为我全身都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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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蜡烛重新点起,李大嘴又活了过来。他拍了拍衣襟,又恢复成了那个若无其事、风流倜傥、无所不知的师兄形象。
  
  “一般来说,蜡烛在室内的熄灭是因为氧气不够。这种情况在刚开启的墓室中尤其常见。作为一名考古工作者,我和老魏在众多的实践中遇到过很多类似情况。但无论是从专业角度出发,还是从一个男人的冷静出发,我对此种情况引起的惊恐只能表示嗤之以鼻。世界上没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一切的恐惧都来自于无知和迷信。”
  
  一番话说的气荡回肠,两位新生MM松开了抱在一起的手,不由自主的鼓掌。
   “师兄,我们真的好崇拜你们哦。”
  魏大头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一下。我看到他和李大嘴之间交换了一个得意眼神,充满了雄性动物求偶时散发的荷尔蒙气息。
  
  我没提刚才自己刚才右手的奇特经历。说实话,我并不畏惧所谓的黑衣女鬼。小时候我还曾经和同伴制造过一个捉鬼工具,就是一个大簸箩吊在厨房顶,由一根麻绳牵引,可以忽然从空中坠落罩在人的头顶。
  我们兴奋的谈论着捉到鬼以后,如何进行运输和贩卖,以及如何用这笔巨款购买游戏机。
  当然我们的簸箩没有罩到鬼,罩到的是比鬼还可怕的生物——我妈。
  我被我妈胖揍了一顿。我的同伴未能逃脱挨打的命运,当然是在他被老爸领回家后行的私刑。这个同伴后来考上J大工贸专业,现在已经在美国成家立业。
  
  在他们决定继续打牌的时候,我一直用大部分注意力关注着室内的一切。这种注意力的集中让我感觉越来越不舒服,却又说不出为什么。
  我不是个无事生非的人。但这屋子里真的有东西让我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王嘉忽然说道:“好奇怪哟,我们进来时,门背后的衣柜明明是关好的。怎么现在露了条缝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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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4 09:1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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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已经恢复平静的室内,因为王嘉的这句话又紧张起来。这个年过的真是刺激。
  
  李大嘴站起身来,神态潇洒,走向衣柜道:“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多疑!我不否认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们不能解释的事情,但在一个成熟的男人眼中,女人是必须保护的对象。现在,我就以严谨的态度,科学的解说,向你们展示这个引起不安的衣柜。”
  说罢,他伸手去拉衣柜门。
  
  李大嘴确实是天生的外交官之才。经过他的BALABALA,没人再有兴致看那个衣柜。魏大头伸手拿过牌重新洗过,王嘉和薛青青则打开两包零食,一边聊天一边向嘴里塞薯片。
  
  就在这时,我看到李大嘴像被人猛击了一拳一样,瞬间跌坐在地上,接着双手在地面下意识的拼命滑动,让自己连滚带爬的向后退去。
  
  李大嘴的反常举动引起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的目光齐齐望向他,之间他面如死灰的望向衣柜里,像被附体了般僵硬。
  
  我们又齐齐望向衣柜。
  在蜡烛半明半灭的光线里,映照出衣柜里一个悬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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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4 09:1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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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认知里,无论是牛顿被苹果砸到脑壳之前还是之后,地球上的一切生物都不能脱离重力作用。所以在我看到那个晦暗不明的悬空身影时第一个反应时:今天终于遇到鬼了。
  
  但很快的,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遇鬼那么简单。这个身影静止在那里不动,并且相对来说比较魁梧,绝非女鬼的样子。
  在王嘉和薛青青的惊叫且后退的行动中,我和魏大头逆流而上,缓缓走到衣柜前方。
  
  在我面前,赫然是Y男的尸体。
  他舌头肿胀,微微吐出,脖子上挂着一根行李打包常用的塑料绳。正是那个系在他脖子和衣柜挂杆间的绳子,要了他的命。
  
  依稀记得Y男从409搬走时的情景,记得Y男记录青蛙游泳的趣事,也记得他一丝不苟的科技理性精神和他们宿舍三个分类垃圾桶。
  
  眼前的Y男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数学系在读博士,而是一具毫无生气,瞳孔布满血点的尸体。从他身体僵硬的程度看,至少已经死亡24小时以上。
  
  在S大老宿舍住过的人应该知道,有几栋宿舍的设计室在门背后有一个凹进去的洞槽,经过木板镶嵌变成一个衣柜。一般衣柜高度是直达天花板,但中间有隔层。最上方的隔层是放大型行李箱的,隔板下方有挂衣杆,高度距离下一个隔层约一米五左右。衣柜最下方还有三十公分高度的隔板,用来放鞋子等杂物。
  眼下这个衣柜最下方的隔板被拆除,让Y男的尸体刚刚好悬空5厘米挂在衣杆上。
  
  我一直觉得在回忆里,最难受的不是让我受到惊吓的那一瞬间,也不是发现尸体时的惊惧和不解,而是Y男临死前保留在尸体上的表情。
  
  那种表情我至死不能忘却。
  如此恐惧,如此战栗,如此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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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是一种冲淡了的死亡,一帖分成许多份无害的剂量慢慢地服用的毒药。”
   ——雷马克
  
  两年后。
  
  两年的时光不长不短。我已经是老范门下的研究生,而魏大头和李大嘴也荣升为博士。
  魏大头依然单身。而李大嘴终于还是没能泡到S大的MM,经人介绍,和老家的一位小学老师结了婚。
  老魏和我都在老范门下。而李大嘴不知使了何妖法,竟然把古生物研究所的所长忽悠成功,收其成为古生物专业博士。李大嘴文转理成功,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在我们面前得意洋洋,无耻之情溢于言表。
  
  尽管我们都在尽力隐藏两年前那个夜晚对我们生活、情感、精神世界的影响,但事实我们谁也不能真正回避。
  魏大头迷恋上了篆刻,除了上课和在图书馆以外,就在自己的宿舍里摸着石头和刻刀,琢磨笔法。李大嘴也经常借自己专业之便,给魏大头提供一些稀奇古怪的石头。
  魏大头撺掇我一起玩篆刻。他常说的一句话是:师妹,考古毕业不好找工作,咱们不如去前庙开个篆刻摊子。中国人刻章一枚35块,老外刻章100块一次,加英文另算钱。
  在他的极力鼓噪下,我也曾从回行文开始练起,然后是阴文,甚至开始阳文也开始涉猎了。我们当然知道,去前庙练摊宰老外,这不道德同时也是不可能的。一切消磨时间的方式,不过是为了冲淡记忆中不愿意去触摸的那部分。
  
  薛青青退学了。王嘉转系了。
  我和两位大神却依然坚挺着,在不同的领域探寻时间的遗迹。
  
  常人也许会对经历的一切感到害怕和恐惧。
  而我们仨,在短暂的畏惧后,是激发了巨大的探索欲望和对不合理事件的思索,还有部分对周谦、Y男、小谷无端遭遇横祸的愤怒。我一直以为,那个黑衣女人也许会来找我。
  
  可惜两年里,一直平静如常,她一次也没出现过。我跟两位大神慢慢透露了自己曾经短暂看到过黑衣女人的事情,包括409之夜那个莫名其妙拉住我右手的无法解释之事。
  我们坚信,这绝非鬼神所为,一定有另外的我们尚未触及的科学部分可以解释。
  
  日子渐渐平凡后,某一天老范忽然找到我,跟我说实习地点落实了。他要带我和魏大头去尉犁营盘,那有个巨大的古遗迹,只做过前期发掘。此事得到新疆文物研究所的鼎力支持。同时古生物研究所也会派两位博士一同前往孔雀河一带,和我们一起做交叉研究。
  
  世间万事兜兜转。想不到那个曾经困扰我们不得安宁的谜团,竟然又浮回至我们的命运。
  
  我打电话问老魏肯不肯去,他的回答坚决肯定。
  至于李大嘴,听说他已经向古生物所长打报告要求跟随这个批次的考古队。
  魏大头在电话里还说了一句:我知道周谦在哪个医院疗养。我们出发前,应该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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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4 09:1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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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之间,我们仿佛又回到了热血青年的时代。系里的其他同学听说我们要去新疆参与营盘墓考古发掘,纷纷表示了羡慕和嫉妒。甚至地科系的同学也跑来看望我们,拎了些教育超市购买的过期水果,试图讨好以便央求我们带回些当地石片样品。
  
  此前我已经参加过一些小型的发掘活动,积累了一定经验。但这种小打小闹的活动与即将到来的新疆尉犁营盘墓地的发掘根本无法相提并论。除了购买个人必需品,我也在积极健身,为参与建构历史的大型发掘工作做准备。
  
  经过老魏的联系,李大嘴和我终于敲定了一个时间去共同看望周谦。
  自从李大嘴结婚后,他的档期明显吃紧。我们想约见李大嘴,都要经过他经纪人老婆的同意。李大嘴老婆相当彪悍,从度完蜜月开始,李大嘴就经常遭遇家暴。(婚后他老婆就调到了S市工作)
  有次一个女生去李大嘴办公室拿几份文件,跟李大嘴闲聊了一会,主客甚欢。不料被前来叫李大嘴吃饭的老婆看到。据说那晚在古生物研究所宿舍区的上空,久久回荡着李大嘴的惨叫声。
  所以我们都能理解平时胆小的李大嘴,为何这次拼死要求跟随营盘考古队同往新疆。他就差没找组织写血书了。
  
  我们仨打了两出租车,直奔XX医院。
  XX医院在郊区某镇的山边,基本上尿不生蛋。
  司机不无同情道:“去看病人昂?”
  我们仨点点头,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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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谦所在的病房在2楼。
  整个医院不大,一个院子,一栋四层小楼。我们进门时叮嘱出租车司机在门口等我们,并预付了一笔不菲的车资。
  
  院子里养了条狼狗,已经被割了声带,黑毛蓝眼,叫起来是嗬叱嗬叱的声音。另外还有一群到处散步的鸡,打头的是一只特别神气的大公鸡。我们小心翼翼绕着路,远离狼狗,并尽量不惊扰那群神情各异的鸡,走进了医院楼房。
  与其说这里是XX医院,不如说更像是一个临终关怀医院。一进门就是一股异样的气味,消毒水和腐臭弥漫在整个空间里。
  
  一位护士接待的我们。办理了探望登记手续后,她带领我们向楼上走去。
  
  “我们这座医院虽然简陋,但护理工作做的还是相当好的。不过这里的病人一般很少有人来探望。你们是周谦的同学?他挺有意思的,很不错一个人。”
  
  我注意到无论是走廊窗户,还是每个病房的门窗,都有铁栅栏围护。护士打开二楼的铁门,带我们进去后,走到205房间门口,掏出钥匙开门道:“就是这里。屋子里有按铃,你们要出来的时候按铃就可以了。”
  接着护士向屋内探头喊道:“周谦,有人来看你了。”
  
  我们仨走进屋内,护士在后面锁上房门,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了。
  
  几年未见,周谦的样子变了很多。原本三七开的汉奸头,现在剃成了平头。那副眼镜还是没变,但脸上已经充满沧桑,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倒更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周谦正坐在桌前画画,神态并不萎靡,甚至可以说安详。他见我们进来,连忙起身招呼道:“你们怎么来了?快请坐……哎,我这里没什么好茶。”
  他一边招呼我们,一边从一个塑料壶里往杯子里倒了点水。我注意到桌子上只有一个塑料杯,显然这里平时并无客人。
  周谦也意识到我们三个人无法使用一个杯子喝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里条件跟学校不能比。”
  
  “得了吧,”李大嘴毫不见外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在学校你住三人间,这里是单人间。我注意到楼下还养了鸡,你没事就能吃到草鸡蛋吧?这就是咱S大毕业生梦寐以求的生活啊,你比我们早几十年先奔小康了。”
  
  一番话逗得原本有些紧张的我们都笑了。几个人絮絮聊了些校园往事,都有些唏嘘。我们带了一些食物,其中有些苹果、香蕉之类的水果。魏大头是个重感情的人,见周谦沦落至此,眼圈微微有些发红。他从口袋里掏出军用小刀,给周谦削了个苹果。
  
  周谦的眼睛一直盯着老魏的小刀,盯得我心里有点发毛。李大嘴似乎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就开始胡扯,试图把周谦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我说老周啊,你哥们也太不够意思了。早知道你住这么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咱兄弟几个早追随你而来了。对了,梁珂也上研究生了。你看考古系女生虽少,但质量都还不错。要不是我结婚了,说什么也得把梁珂给勾了。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眼下这任务就只能老魏完成了。”
  老魏哈哈一笑,我假装向李大嘴吐了口口水,眼睛却瞟着周谦,看他是否还在看那把小刀。
  
  周谦忽然道:“这几年我换了好几家医院,很多医生给我会诊过,但是查不出原因。我既不是偏执,也不是抑郁症或狂躁症,更没有精神分裂。但他们就是解释不了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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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4 09:1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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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会,吃点东西去,才转了一页,还有12页没贴,转帖也是个力气活,斑斑有打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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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9 11:1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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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直以为我想逃离医院。其实他们错了,没有比医院这里更安全,更宁静的地方了。老实说,这辈子我都不想离开医院。”
  周谦接过老魏递过来的苹果,咬了一口,含在嘴里半响,喃喃道:“真好吃。”
  
  我们心里都挺难受的。大家都在奔跑在自己理想的道路上,努力为自己的价值目标奋斗者,而周谦却在医院里空耗着自己的青春。
  
  周谦指了指桌子上的水瓶和杯子,“知道为什么都是塑料的吗?因为他们害怕我自杀。这屋子虽小,但里面的每样东西都经过挑选,绝不会对生命构成威胁。就连楼层都选在2楼,窗外还有铁栅栏。我地板下就是护士值班室,一旦我有动静,护士就会最快速度跑上来。”
  
  老魏嗫嚅了半天,挤出一句:“兄弟你混的不错。在哪里都是VIP待遇。”
  
  周谦冷笑了一声:“他们把事实说成是迷信。科学又何尝不是一种迷信?从牛顿的力学经典物理被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终结,从而开启现代物理学的大门后,人类所谓的科学已经可以将宇宙起源推至奇点爆炸前三秒。原本静止在没有空间和时间里的奇点如何获得能量,形成爆炸的第一次运动,从而不断扩张?这所谓的‘第一推动力’从而而来?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根本无从推断。科学家最终默认其能量来源为‘上帝之手’,这也是为什么众多顶级科学家最终皈依宗教的原因之一。可怜我身边的这些医生、专家,安心拿着工资和奖金,却无法相信在我身上发生的事实,只能以精神疾病来搪塞。”
  
  我们几个张大嘴巴,听着周谦侃侃而谈。李大嘴叹了一声:“周谦,怪不得他们要把你关起来。”他凑近周谦压低声音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老魏见李大嘴又要开始忽悠了,连忙打断他,对周谦道:“周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周谦盯着老魏的眼睛,低声道:“你告诉我,自小谷死后,是不是Y男也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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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9 11:1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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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男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周谦,我们在来的路上还讨论过。鉴于不知道在医院里的周谦获得信息的途径是否畅通,以及如果告知他这个消息会不会引发他新一轮的抓狂,我们决定伺机而动。如今周谦忽然单刀直入相询,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回答。
  
  周谦忽然苦笑了一下:“他也自杀了对不对?我就知道,我提醒过他们……”
  
  我实在忍耐不住,插嘴道:“官方说法是Y男是自杀的。但我们几个都不相信。其实尸体也是我们发现的,但是……唉。”
  
  魏大头点点头,神情难过,“Y男无论是自杀还是什么原因死的,死前一定很痛苦。那种神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周师兄,告诉我们吧,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我们能为你做什么?”
  
  周谦的手指插在头发里,把脸埋在膝盖上好久。过了好久我才听出来他低低的哽咽声,似乎是在极力克制后,隐忍不住的悲伤。午后的阳光透窗而入,灿烂的光柱中浮尘飞舞。我们静静围着周谦。如果不是那低抑至极的痛苦,这原本应该是个故友重逢、相聚欢谈的午后时光。
  
  良久以后,周谦抬起头,低声道:“有新疆尉犁营盘遗址的消息么?”
  
  我们再次面面相觑。李大嘴小心翼翼道:“不敢隐瞒师兄。我们已经确定要去尉犁营盘遗址参与二期发掘工作,范教授带队,近日出发。”
  
  周谦的目光骤然望向我,眼睛里的悲伤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狂热。他声音颤抖,声音却是越来越抑制不住的激越,“她终于还是得手了。那个黑衣女人纠缠了我很久,她无处不在。她始终在我身畔耳语,他们却说我是疯子……梁珂,你把我抽屉里的东西藏在哪里了?你不知道的,你真傻,她来自黑暗世界,她是通往地狱的牵引……梁珂!你个婊子!你被她附身了!你就是那个黑衣女人!”
  粹不及防间周谦已经冲到我面前,双手狠狠掐住我脖子,目光凶狠,下手狠毒。
  “你终于还是要借人力完成使命,我要杀了你!不能去营盘,不要去营盘!谁都不要去!墨山国已经是死亡之城!”
  
  我顿时被掐的两眼翻白,老魏和李大嘴连滚带爬的过来拉扯周谦。平日里一介书生模样的周谦此刻却充满蛮力,如果不是护士带着男护工匆匆赶来,用电棍击倒周谦,只怕我这条小命就要放在XX医院了。
  
  我吐着舌头,半天没缓过神来。老魏紧紧抱着我,用身体挡在我和周谦之间。李大嘴则拦着护士,想拦住她给周谦打镇定剂。
  我明白李大嘴的意思,他想从周谦口中问出更多的情况。不过护士无视他的举动,麻利的给周谦扎了一针。周谦顿时萎靡了下来,缩在墙角,似睡非睡,口中喃喃重复道:“墨山已死。墨山已死。墨山已死……”
  
  护士回头看着我们,奇怪道:“你们几个捣鼓了什么啊?人家也就是刚来时发过一次病,后来一直没事。你们可倒好,一来就把病人给刺激犯病了。”
  
  李大嘴陪笑道:“没啥,家务事。因爱生恨,你知道的。”他对护士挤挤眼睛,下巴向我这边示意了一下。
  护士恍然大悟,说:“早说啊,我就不让你们进了。周谦可是上头交代重点监护对象。你们赶紧走吧,冒充个什么同学啊,看你这一副油滑样就知道不是S大学生。再闹出点什么漏子,我们可吃不起。”
  
  我们几乎是被人从医院里轰了出来,连门口的狼狗都目光凶恶的盯着我们。狼狈逃窜上出租车后,大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李大嘴问道:“梁珂,你……你确实是见过黑衣女人的。不会真被附体了吧?”
  我委屈道:“你有没有脑子啊,要是我被附体了,还能被周谦掐的半身不遂吗?直接一个动感光波搞定他了。”
  李大嘴一拍脑袋,“我说嘛,这周谦被关在医院里还是有道理的。他真是疯了。喂,”他冷冷瞟了一眼魏大头:“我说你吃师妹豆腐也吃够了啊,该松手了。”
  
  魏大头讪讪的把手从我手上移开,正在尴尬间,忽然想到了事情问我:“师妹,周谦说他抽屉里的东西是什么?”
  我回答道:“有次我一个人去看周谦……偶然间看到他抽屉里有很多化妆品,还有一个黑布包。不过我没碰,我什么都没碰,我发誓。”
  
  李大嘴漫不经心道:“不用发誓了。周谦的东西都收在系里的杂物室里。回去找找就知道了。要真能附体,不如附我好了,回头吓死家里的婆娘。”
  他沉浸在恐吓老婆的幻想中,一时间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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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新疆尉犁营盘古墨山国遗址发掘工作小组名单正式下来了。我和老魏、李大嘴都位列其中,领队为我们的导师范铭贤教授。组里其他成员还包括一位古生物研究所的窦淼博士,正在我们考古系做博士后的陈伟讲师,以及两位博物院的助理研究员高宏和向志远。
  
  因为这个项目是范教授通过关系争取到的,因此整个发掘小组以我们S大的科研力量为主。其他单位如古生物研究所和博物院都是以协助和交叉研究身份进组。在碰面会暨动员会上,大家见面后都很兴奋,谈论着即将到来的这一场硬仗。
  营盘地区地处塔克拉玛干沙漠以北,孔雀河古道的北岸,属于半沙漠半戈壁地带。该地极其荒凉,昼夜温差很大,给养匮乏,可以说在这里连续蹲点一个月以上,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挑战。所以当博物院的两位同志高宏和向志远见到组员里竟然还有一位女性工作者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
  
  我假装对他们的目光视而不见。李大嘴鬼鬼祟祟摸过去,和博物院的两位同志搭话道:“嘿,那妞儿以前是我师妹,是不是想认识认识?”
  我知道李大嘴在考虑博士毕业后的两条出路,要么留所工作,要么进博物院。但这样和博物院的人套磁,直截了当的卖友求荣,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高宏笑了一下,“等到了荒无人烟的营盘,我们自然会熟悉起来的。”
  李大嘴嘿嘿一乐,故作神秘道:“你们不要小看她。当年我仗着酒劲想泡她,被她一巴掌扇出去几丈远。这丫头是个烈性子,放在古代一准儿是花木兰。”
  李大嘴,你还能更猥琐点、更无耻点吗?
  
  会后是照例聚餐。系主任爱面子,为招待古生物所和博物院的领导,竟然破天荒在状元楼开了两桌。
  在S大食堂里被荼毒惯了,冷不丁一见满桌的大鱼大肉,兼之想到未来的几个月内恐怕荤腥不足,我们几个都卯足了劲吃。吃的系主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溜儿的喊服务员加菜。
  我和李大嘴、魏大头三人联合PK一条江鱼时,旁边领导围坐的桌边走来了一位经理模样的人,跟系主任耳语了几句。
  
  那条江鱼既肥且美,我们仨吃的不亦乐乎,没有注意到系主任听完那几句耳语后,脸色顿时骤变。
  他匆匆走向范教授,和范教授嘀嘀咕咕说了片刻。范教授的脸色也变了。气氛顿时有点异样,大家停住筷子,疑惑的看着领导。
  李大嘴低声道:“完求!估计是系里经费不够付饭钱。”
  
  范教授匆匆走向我们,低声道:“有急事。公安局的同志在学校等我们,我们马上打车回去。李文常,你跟我们一起走。”
  我们面面相觑,嘴里含着的肉被慌乱的吞下。范教授步履匆忙,原本地中海式的秃头被打理成农村包围城市发型,在晚风中也凌乱了,露出光亮的至高点。跟着范教授跑到酒楼门口,我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范老师,发生什么事情了?”
  
  范教授声音低沉,语气急促:“周谦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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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仿佛是一个经久不散的阴霾,又仿佛是一个宿命的谶语,周谦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卷裹在这个漫长而诡异的事件里。每当看到“不可思议”这四个字,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周谦,想到他那张瘦长白净的脸,微微颤抖的手指,厚重模糊的眼镜片。
  
  周谦失踪了。我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发出的声音是:不可能。
  
  这不可能。我们刚刚去看望过他,看似医院实则为监狱的建筑,管理方式,重点监控的命令,甚至房中精心选择的生活用品,这一切都不可能使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的消失。
  在公安人员面前,我们如实交代了去看望周谦的全过程。李大嘴列出了我们购买物品的清单,精确到甚至交代带去苹果的数量。除了涉及封建迷信部分,能说的我们都说了。对于魏大头交代出的周谦很看重的那个黑布包,公安人员还专门派人到系里的杂物室清点。
  但是没有找到。
  那个黑布包似乎也凭空消失了。
  
  我们的行程因此耽搁了两周,公安机关要求我们协助调查。周谦所在的205房间门窗毫无破损,房门是在外面锁上的,完好如初,连走廊的大铁门也坚固依旧。但周谦就是不见了。不管我们有怎样的猜测和不解,周谦完美蒸发,留下一群人苦苦思索个中缘由。
  
  对于范教授,我们倒没有任何隐瞒。对于从金坛开始到最后探望周谦过程,我们仨坐在他家客厅里,群策群力的将所有的过程合盘托出,包括那些在公安同志面前无法启齿的异常事件和感受。范教授一言不发,只是坐在沙发上不停的抽烟,静静听着我们焦虑不安的倾诉。
  在范教授面前,我们无论年纪几何,总有一种孩子和父亲的之间的情感。面对这样一位刚正不阿、甚至有点死脑筋的正直学者,也是我们尊敬的长者,那些故作坚强的伪装都可以放下。如果说这世界还有什么可以信任和依赖,那么范教授这样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周谦终究没有找到。此事也无法解释。最后公安机关给出的结论是:周谦因为长期沉浸在个人精神世界里,患有重度精神分裂症,他以某种方式逃离医院,并盗走了可能是他个人关注的巫术一类的黑布包。
  这个结论听起来滑稽可笑。但没有更好的解释前,人们还是需要一个解释。
  周谦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然而营盘之旅注定命运多舛,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范教授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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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每年的七月是高校最伤感的日子。从六月初开始,那些在宿舍间流传的留言本,在宿舍区的小路边练摊卖旧书、二手自行车、甚至二手水瓶、违禁电炉,旧篮球和球衣,大大小小的饭局聚会,梧桐树下的勾肩搭背、借酒吐真言,无不昭示着一段生活的结束。七月这个特殊的月份像是一个分水岭,一侧是无忧无虑和老师斗智斗勇的大学生涯,另一侧则是令人担忧疑惧的社会生活。
  
  走在七月里,就是走在离别里。
  
  这种伤感的蔓延,使我对范老师的病倒分外难受。
  范老师是在学校财务室办理下学期课程交接时忽然倒地的,送至医院后发现是脑梗阻,这种病的死亡率在96%以上。医生连做两次CT试图确定血栓的位置,并组织了专家会诊,最终进行了手术。
  
  我知道范老师一直很期待这次营盘遗址的发掘工作。此前他多次表达了对营盘遗址的高度评价,认为营盘遗址作为一个独立遗址有它特定的历史价值,同时也可以结合楼兰文化对古丝绸之路的发展历史做出更加合理、细致的解释。鉴于在前期的发掘中,无论是楼兰还是墨山,都曾出土与外来文化相关的物品,文化交叉程度非常复杂,范老师有想法在祭祀和丧葬仪式上打开缺口,探究古墨山国的来龙去脉。
  
  或许是范老师心愿未了,或者是他太过坚韧,在他头部局域停止供血12小时后的手术台上,他依然活了下来。但他再没醒来。
  
  医生说他已经进入植物人状态,醒过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醒来,脑干也会因受到不可逆转性的创伤而导致智力、记忆丧失。
  
  李大嘴和魏大头都哭了。尤其是李大嘴,扑在范教授身上,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去。不明真相的病友家属以为李大嘴是范教授的儿子。我们不愿解释,只是默默站在范教授的床边。魏大头不停的抹眼泪,我则给他们俩递纸巾。
  
  并不是我更冷酷而无眼泪,事实上我看到躺在那里只有呼吸却再无意识和言语的范教授,心中阵阵抽痛。
  哭是没有用的。
  我隐隐感到范教授的病倒太过巧合,毫无征兆,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在布这盘棋。看似杂乱无章的事件堆积在一起,慢慢才能看出逻辑的苗头。
  
  我们更换了领队,由系里的另一位博导谭允旦教授担任。她提出一个条件,要带她的一位博士参与发掘工作。谭允旦教授在宋代瓷器鉴定领域颇有声望,如果长相再说得过去些,能上百家讲坛也说不定。她来担任领队,虽然一线发掘工作可能经验不足,但学术成就和声望摆在那里,也没人不服。
  但她带的那个博士生李仁熙着实令人有点厌烦。做什么事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周边五米范围内都是他令人昏头涨脑的古龙香水味,虽然对老师很恭谨,但对我们常常开口就是:“你们这些人啊,我认为缺乏……”
  每次他认为缺乏的东西各不相同,基本上人类需要具备的基本素质我们都“被缺乏”过。
  我们集体讨厌他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算谭允旦教授很宝贝他,我们依然讨厌他。
  对了,他是个韩国留学生。
  
  七月中旬,我们最后一次探望过范教授之后,终于踏上了前往乌鲁木齐的火车。
  站台上站满了互相送别的学子。我们混迹其中,仿佛那些挥手告别的,也有我们一份。
  这种心酸,不安,对恩师的担忧,以及一丝兴奋,期盼,交替在一起,五味陈杂。
  
  在命运的迷宫里打转,我们用了三年时间终于要走到神秘莫测的古墨山遗址前了。仿佛命中注定,一道道谜题渐次呈现眼前,而谜底却扑朔迷离。周谦极力反对前往营盘遗址而后神秘失踪,小谷和Y男离奇自杀,不仅没有动摇我们的探索欲望,相反,我们越来越坚定的期待以严谨的学术态度和科学精神对待我们经历的和即将经历的一切。青春是热血沸腾的催化剂,现在回忆起当时那种悲壮而坚定的心情,有两种版本可以解读——
  
  一是孟子的“虽万千人,吾往矣”!
  
  二是阿娇的“很傻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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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新疆尉犁营盘遗址发掘小组名单:
  领队:谭允旦教授
  副领队:陈伟讲师
  组员:魏其芳 李仁熙 梁珂 李文常 窦淼 高宏 向志远
  
  在这九人小组中,由S大、古生物研究所、博物院等三家单位的人员共同参与。由于人员组成相对复杂,谭允旦教授从一开始就做了纪律规定。
  1、 不得擅自行动,一切听指挥,无条件服从指挥。
  2、 发现任何情况需汇报,经请示后方可采取行动。
  3、 统一作息时间,严格遵守,定时交流研讨。
  4、 自由活动时间,文明娱乐,团结友爱,友好相处。
  
  其中第四条是在火车上临时附加的。由于李大嘴打牌时和李仁熙发生争执,先是文斗,李仁熙明显不是对手。结果李仁熙盛怒之下一吐口水,骂了句韩语,脱了外套就要扑上来。两人险些上升到武斗阶段,被我们众人拉开。自此谭教授额外规定了第四条,并强调“团结友爱,友好相处”同样适用于娱乐时间以外的工作时间。
  
  当我们趴在车窗上,看着繁华的乌鲁木齐火车站牌徐徐出现在眼前时,我想我们跟当年新疆建设兵团的小年青到来时有着同样激动的心情。大家行李众多,个个左牵黄,右擎苍,迷茫的站在出口处寻找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的接车牌子。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川流不息的乌鲁木齐火车站门口也没任何疑似考古研究所的人出现。谭教授脸色不豫,一挥手道:“我们直奔研究所去。”
  谭教授出身高干家庭,自小聪敏过人,家境优越。眼下乌市一下车就遭到如此冷遇,只怕她这辈子还没遇到过如此轻慢的事情。一路上她阴沉着脸,我们也不敢多说话。到了北京南路,考古研究所的牌子终于出现,一栋四四方方的建筑就在眼前。我们一行人走了进去。
  
  研究所里冷冷清清,连门卫处都只有个茶杯,茶还热着,人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谭教授一皱眉,轻声道:“这什么管理?!”
  
  楼里大部分办公室的门都锁着,好不容易敲开了一个副所长的门,那位副所长正在打电话,拖拖拉拉十多分钟后才腾开空接待我们。
  
  谭教授自我介绍了一下,说我们是S市来的联合考古发掘队,事先已经和新疆考古研究所的裴风格研究员联系过,他将带我们进入营盘地区。
  副所长一拍脑袋,“老裴一直负责营盘遗址的发掘报告工作。眼下他不在,不过我倒是听他跟所长汇报过此事。眼下所长也不在,此事我做不了主。”
  谭教授冷冷道:“他们在哪里?我直接找他们去谈。”
  副所长尴尬的笑了一下,“他们现在还在营盘没回来。”
  
  谭教授脸如冰霜。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我相信副所长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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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被安顿在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招待所休息待命。副所长承诺代我们和营盘考古营地的所长和裴研究员联系。事实上我们后来才知道,副所长完全是在敷衍我们。这虽然不能怪他,但他当时确实跟我们说了谎。
  
  大概三天后,副所长给我们回话,此次营盘考古因故取消。换句话说,我们九个千里迢迢赶到乌鲁木齐的人,连孔雀河的石头都没摸到,就要被打发回去了。谭教授当场起立,一言不发走出副所长办公室,站在走廊上连续打了几个电话。
  
  我和李大嘴、老魏等人等在走廊尽头的的窗前,眼巴巴看着谭教授面无表情的通电话。高宏等人在招待所整理资料,做发掘前准备。大概半个小时后,谭教授再次径自走进副所长办公室,平静中抑制着愤怒。她砰的一下带上了门。
  
  我们几个心有灵犀,按大小个排列,呈降幂状态一溜儿贴在门上,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对话。
  
  谭教授说:“裴研究员和秦所还在营盘遗址吗?”
  副所长说:“是啊,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这次活动取消了,上面也交代了,让你们回去。”
  谭教授一拍桌子,尽量克制着声音道:“说谎!裴研究员和秦所研究所工作人员共6人已经在营盘附近失踪多日,35团场、33团都一共派了20名联合搜救人员,结果搜救队也失去了联系,下落不明。这个情况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副所长显然异常惊讶谭教授的信息来源,嗫嚅道:“你,你怎么知道?这是保密信息!”
  谭教授淡淡道:“你不必知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告诉你,两天后我们将从乌鲁木齐出发前往库尔勒。你只需要帮我们联系一位当地向导,其他事情不必再过问。”
  副所长被谭教授的态度激怒了,蹭的一下站起来,似乎撞到了椅子。
  “你们得到谁的批准了?此次项目已经取消。秦所他们生死未卜,谁也不知道在营盘发生了什么。现在那里已经是军事禁区!没我批准,你们不可以去!”
  谭教授冷冷一笑,“正是因为那里现在已成为军事禁区,有关部门才特批我们小组进驻调查,并委托飞龙大队做武力护卫支援。相信你马上就会接到上级的电话了。”
  
  谭教授话音刚落,副所长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我们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谭教授的能量如此之大。
  我低声问道:“啥是飞龙大队?”
  魏大头也低声道:“XX军区特种部队,组建于1992年。相当牛X,相当冷酷。”
  李大嘴补充道:“看来我们这次考古活动规格相当之高了。不仅有特种部队跟随,而且要去的地方,还有26个人下落不明。我的佛祖,我们的生活不是一般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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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我们原来根本没想到谭教授的背景远远超出我们想象。她不仅能在营盘被封闭时获得发掘许可,更能通过关系得到飞龙大队的后援支持。其实说穿了也并不复杂,当你有一位前任军区副司令员的父亲和一位现任总参某要职的兄长,一切都可以变得轻松起来。
  
  尽管曾经因为范教授的病倒而导致谭教授的接手,让我们几个有过短暂的后妈感受。但谭教授的公正严谨,尤其是她出人意料的坚韧意志,那种不达目标誓不罢休,为了目的可以动用一切手段的性格,让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考古界的大姐大。
  
  在前往库尔勒之前,谭教授带我们到新疆博物馆参观了一次。那时候后现代模样的新馆还没建成,老馆是充满新疆风格的拱顶老建筑,看着新奇又亲切。联想到S市的博物院的老气横秋,我们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冲进了进去,眼睛如机关枪一样到处扫射,寻找营盘墓地出土展台。
  高宏和向志远听说营盘遗址有人失踪后,一直眉头紧锁,忧心忡忡。他们在外见多识广,所思所想要比我们成熟许多。而我们则是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不仅没有丝毫退却之意,更是个个摩拳擦掌,幻想在营盘遗址大显身手,一举成名,衣锦还乡。
  博物馆里人不多,李大嘴借机调侃高宏和向志远,说他们的蔫样儿是因为S市博物院的破旧而自卑了。高宏懒得回嘴,向志远年轻点,尚有激情反唇相讥。古生物研究所的危房也连带遭殃,被向志远搬出来嘲讽李大嘴。正在说笑间,魏大头忽然看到了著名的营盘号墓男尸展台,当时这个发现被评为1997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我们一群人顿时浑身酥软,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围观上去,如醉如痴的看着这具传奇男尸。
  
  15号墓男尸被陈列在特制的玻璃棺内,曾经全国巡展,所到之处无不引起轰动。事实上我们都已经将该尸图片,随葬物品,发掘报告读的滚瓜烂熟。但此刻见到实物,仍然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15号墓的发掘是在营盘墓地遭到盗窃后进行的。虽然经过众多盗墓小说的洗礼,盗墓这个行为已经被篡改得充满了浪漫主义和探险精神,但事实是盗墓对历史遗迹的打击是致命的,有时候甚至是毁灭性的。盗墓人不仅掠夺随葬物品,更对遗址中存在的历史、文化信息进行破坏,导致考古工作难以将其复原。所幸的是,当时抢救性发掘小组发现15号墓时,它还静静沉睡在地下。也许是填土中坚硬的盐碱层保护了它。
  
  魏大头隔着玻璃凝视着干尸,深情如凝视情人般。
  “根据发掘报告,15号墓打开以后,是毛毯覆盖的彩棺。考古工作人员将彩棺搬出,原样运回乌鲁木齐,在乌市才开棺检验。彩棺所覆毛毯主体为雄狮,构图栩栩如生,充满波斯艺术风格。最奇特的是棺主为一棕发成年男性,面带人形面具。”
  魏大头娓娓道来,沉浸其中。向志远似乎颇不服气,接口道:“面具长23.4cm,宽19.8cm,高11.7cm,以三层麻布叠加做成人面形,前额饰有长条形金箔片,表面涂白,画有五官,朱唇涂色,眼睛呈瞑目入睡状。丧葬的人形面具在汉晋之前非常罕见,现在普遍的观点是以物覆面,是为了防止死者灵魂出窍,以便亡灵有归,魂守其舍。男尸服饰华丽,绢冥衣做工细致。众多随葬品,堪称瑰宝。”
  李大嘴一翘大拇指,赞道:“两个强人。第一回合PK ,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我们几个嘀嘀咕咕站在那里,丝毫注意不到旁人落在我们身上奇怪的目光。尤其是魏大头,我觉得如果他会茅山道士的穿墙术,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穿透玻璃,扑到15号男尸上进行彻底观察。
  
  就在这时,李仁熙忽然拉了拉我的袖子,脸色有点苍白。
  我正要问他怎么了,只见他默不作声,眼睛向东侧示意。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顿时浑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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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谁告诉我真话,即使他的话里藏着死亡,我也会像听人家恭维我一样听着他。”
  ——莎士比亚
  
  在震惊的时候,人往往会失去时间的概念。我很少有这样的时刻,即便面对Y男奇诡的尸身,即便手指触到不可知的陌生人,甚至被周谦掐上脖子时,我都没有失去最基本的思考能力和理性判断。但是这次,恍如我在409室初见黑衣女人时,那种空幻和虚无的感觉瞬间弥漫,把我打散成无数碎片。
  
  不,我仍能记得看见那个黑影时,是惊心动魄的两秒钟。两秒钟,我内心顽强的固守自我,计算着这不合常理幻觉的历时。
  可是这次,在人来人往的博物馆里,在这个队友都在身畔的公共场所里,我彻底失去了时空的概念。
  
  东侧是一个有大幅玻璃的展台,展台上有三件展品:附复杂锦带的饰金箔片香囊、兽面纹绮枕、寿字锦残片。在冲向15号墓男尸前我们已经匆匆浏览过这里的展品,这里的物品也都是15号墓里出土的文物。让我陷入冰冷的并不是再次看见它们,而是——我看见了自己。
  我看见了,自己。
  
  我的十指按在玻璃上,仿佛一道阴阳永隔的分界线。在我周围乃至整个巨大无边的空间里,是黑色无际的海水。我的眼睛睁开着,凝视着十几米外的另一个自己。海水深不可测,寂静无声,我悬浮其中。没有表情,没有言语,没有任何可以表述的情节,我和自己两两相望,海水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我看见自己空洞的眼睛,仿佛失去灵魂的肉身,随着四散的长发飘摇不已。那张依旧青春逼人的脸庞在黑暗的海水里分外苍白,却又渐渐松弛下垂,渐渐腐烂。在瞬间或者一生的时间里,黑色的海水吞噬着我的肉身,青春成为一具挂着部分肉躯的尸体,手指变成枯骨,从玻璃上脱落。那个状若老妪的我在深不可测海水中远去了,手指却还在伸向我,仿佛无声的哀号,令人心碎。
  
  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能感受到在胸腔里跳动略快的心脏,甚至刺痛的窒息、海水的冰冷坚硬都是真实的。仿佛黑白的默片,收纳了我的一生,咀嚼后又吐出一堆腐烂的尸骨。
  
  “梁珂,梁珂?”
  李仁熙的声音自我身边的响起,他再次拉了拉我的衣袖,轻声道:“谭教授是不是和馆长吵架了?”
  
  刹那间一切消失,寂静的无边海水无影无踪,在我眼前依然是东侧的展台和展品。谭教授正在和新疆博物馆的馆长交谈,似乎颇为激烈。谭教授脸色铁青,馆长耐心的在劝说什么。
  
  李仁熙忧心匆匆道:“谭教授最近心情很不好,我很焦虑。”他看了看我,更加担心道:“你怎么了?好像见到了鬼了一样。”
  旁边的魏大头也注意到了我的异样,走过来关切道:“梁珂,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很苍白。”
  李大嘴撸了撸头发,神秘一笑:“正常。根据我的观察和计算,梁珂应该到了每个月的大姨妈拜访时间……哎,哎,轻点,打人不带打脸的啊!”
  
  另一侧的谭教授结束了谈话,向我们走了过来。
  “回招待所。我要召开全队紧急会议。”
  
  全队人面面相觑,原本兴奋的心情顿时又担忧起来,不知道这次一波三折的发掘工作又要出什么漏子。
  
  爱因斯坦说时间和空间是人们认知的一种错觉。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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